【题解】

本卷的内容分为两个部分:一是“壕寨制度”,二是“石作制度”。其中的壕寨制度部分,涵盖了古代建筑的施工方法、房屋基础筑造、城墙与露墙等筑造,以及与桥涵、水道有所关联的临水基的筑造工程。而石作制度部分,则涵盖了古代包括房屋基础与石构配件在内的几乎所有用石材建造的工程内容。

我们习惯上将房屋的结构与构造部分,抑或也包括房屋的施工方式与技术,纳入土木工程的范畴之中。如此看来,中国古代建筑之地面以上的部分,包括柱子、梁额、屋架以及具有装饰与装修性质的门窗格扇等,大约都属于木造工程的范畴,除此而外的地基、房屋基座、踏阶、城墙、房屋围护墙体、柱础、石质勾阑、石质地面石、门砧石、石质地栿、桥涵,甚至马槽、碑碣、上马踩登的马台、支撑高大幡竿用的幡竿颊,以及具有娱乐游戏性质的流盃渠,祭祀用的坛台,日常生活中使用的井口石,饮马用的水槽子,或简易露宿时为搭造帐篷所用的山棚脚石等,大概都可归在“土木工程”之“土”的范畴之内,这里的“土”,其实是指房屋建造中,除了木造工程之外的“土石”工程部分。

进一步说,中国古代土木工程之“土”的部分,一方面涵盖了房屋的基础、墙体及相应的石造构配件部分;另一方面,则主要是指与城市、房屋、水利、桥隧、道路、地面铺装,以及与河湖港湾相关的码头、水岸、桥头摆手等接近近现代意义上的市政工程范畴的部分。

换言之,本卷为《法式》之各作制度部分的最前一卷,其内容基本覆盖了古代土木工程之“土石”部分,也基本覆盖了城市市政工程、房屋基础工程、房屋墙体等围护工程,以及房屋间道路、地面等铺装工程,房屋四周地面的排水工程,当然也包括为居民提供日常用水的水井与井台筑造等方面的内容。

壕寨制度

【题解】

“壕寨”一词似始见于五代,史载后梁寿州人刘康乂:“所向多捷,尤善于营垒,充诸军壕寨使。”(《旧五代史·梁书·刘康乂》)则“壕寨”最初似指两军对峙时的营垒工事,负责这类工程的官员,称“壕寨使”。

《法式》中所言壕寨工程,包括了诸如取正、定平、立基、筑墙、穿井等城垣筑造和房屋基础等挖土、夯土工程。其中既涉及房屋施工中取正、定平的一些古代仪器或工具,又涉及与地基、基础及墙体等相关工程的做法与构造特征。

在“壕寨制度”这一节行文中,主要论及房屋的定位、放线、找平,地基处理、基础夯筑、各种墙体筑造和各种与水体有关的工程,如穿井、凿挖沟壕、筑临水基等方面的种种规则。

本篇图样参见卷第二十九《壕寨制度图样》图29-3至图29-7。

取正

取正之制:先于基址中央,日内置圜版,径一尺三寸六分。当心立表,高四寸,径一分。画表景之端,记日中最短之景。次施望筒于其上,望日星以正四方。

望筒长一尺八寸,方三寸。用版合造。两罨头开圜眼,径五分。筒身当中,两壁用轴安于两立颊之内。其立颊自轴至地高三尺,广三寸,厚二寸。昼望以筒指南,令日景透北;夜望以筒指北,于筒南望,令前后两窍内正见北辰极星。然后各垂绳坠下,记望筒两窍心于地,以为南,则四方正。

若地势偏邪,既以景表、望筒取正四方。或有可疑处,则更以水池景表较之。其立表高八尺,广八寸,厚四寸,上齐,后斜向下三寸。安于池版之上。其池版长一丈三尺,中广一尺。于一尺之内,随表之广,刻线两道;一尺之外,开水道环四周,广深各八分。用水定平,令日景两边不出刻线,以池版所指及立表心为南,则四方正。安置令立表在南,池版在北。其景夏至顺线长三尺,冬至长一丈二尺。其立表内向池版处,用曲尺较令方正。

【译文】

求取端正方位的规则:先在拟建房屋之用地基址的中央,在阳光下设置一个圆形的版,圆版的直径为1.36尺。在圆版的中心竖立一根标杆,标杆的高度为0.4尺,标杆的直径为0.01尺。在圆版上画出阳光下标杆所投影子的端点,找出正午时分最短的影子,并标出其影端的位置。然后在这一点上设望筒,以望筒正对太阳和北极星,以求出正确的四方方位。

望筒的长度为1.8尺,方0.3尺。望筒用木版组合相嵌而成。在望筒两端的封版上各开出一个直径为0.05尺的圆孔。在望筒当中的两个侧壁上设置一根可以转动的轴,将望筒之轴安在两侧的立颊之内。立颊之高以望筒之轴距地面高3尺为度,立颊宽0.3尺,厚0.2尺。白昼时,将望筒指向南方,使正午的日光透过望筒而正对北方;夜晚之时,将望筒指向北方,从筒的南端远望,如此,则可以从望筒前后两窍内正好望见北极星。然后在每一望正之时,各自从望筒两窍中心垂下一绳,标记出望筒两窍心与地面连线,此即正南方位,如此则可以求取东、南、西、北四个正方位。

如果房屋基址的地势偏斜不正,就用日影标杆和望筒两种方式配合,以求取四个正方位。如果仍然有可疑的地方,就再使用水池景表,即水池影子标杆来加以校正。水池景表中所立标杆的高度为8尺,其杆宽0.8尺,厚0.4尺,标杆上端齐整,但其上端后侧应向下倾斜0.3尺,使标杆顶端形成一个斜面。然后将标杆安置于水池池版之上。其池版的长度为13尺,池版中央的宽度为1尺。在这1尺之内,随标杆之宽,在池版上刻出两道线条,在1尺之外,开凿一条四周环绕的水道,水道的宽度与深度各为0.08尺。在水道中注水,以确定池版之平正,将水池景表置于日下,观察日影,若日影两边不出两侧所刻边线,即可知池版所指的方向及池上标杆中心线的位置是正南方位,依据这一方法亦可求出四个正方位。将水池景表的立表置于南侧,池版置于北侧。若在夏至日,其立表之影顺着池版线南北方向的长度为3尺;在冬至日,其立表之影顺着池版线南北方向的长度为12尺。水池景表之立表与池版的交接部位,要用曲尺加以校正,以确保两者之间为垂直相交。

定平

定平之制:既正四方,据其位置,于四角各立一表,当心安水平。其水平长二尺四寸,广二寸五分,高二寸;下施立桩,长四尺;安在内[1]。上面横坐水平,两头各开池,方一寸七分,深一寸三分。或中心更开池者,方深同。身内开槽子,广深各五分,令水通过。于两头池子内,各用水浮子一枚。用三池者,水浮子或亦用三枚。方一寸五分,高一寸二分,刻上头令侧薄,其厚一分,浮于池内。望两头水浮子之首,遥对立表处,于表身内画记,即知地之高下。若槽内如有不可用水处,即于桩子当心施墨线一道,垂绳坠下,令绳对墨线心,则上槽自平,与用水同。其槽底与墨线两边,用曲尺较令方正。

凡定柱础取平,须更用真尺较之。其真尺长一丈八尺,广四寸,厚二寸五分;当心上立表,高四尺,广厚同上。于立表当心,自上至下施墨线一道,垂绳坠下,令绳对墨线心,则其下地面自平。其真尺身上平处,与立表上墨线两边,亦用曲尺较令方正。

【注释】

[1] (zuǎn):套于杆件头部的金属端头。

【译文】

定平之制:在确定了房屋基址四个方向的正确方位之后,依据房屋所在的位置,在其基址四角各竖一根标杆;在基址的中央安置测度水平的仪器。这一水平仪器长2.4尺,宽0.25尺,高0.2尺;在这一水平仪器之下安置一根立桩,其桩长4尺;固定水平仪器,带有榫卯的端头,也包含在这一长度之内。在立桩之上横置水平之器,水平器的两端各开凿一个小池,池为0.17尺见方,深0.13尺。也有在水平器中心开凿小池的,其池的面方与池深的尺寸与两端方池相同。在水平器上的两端方池之间,再开凿水槽,水槽的宽度与深度都为0.05尺,使水能够在方池与槽内自由流动。在两端的方池内,各用1枚水浮子。如果有3个方池,也可以用3枚水浮子。水浮子0.15尺见方,高0.12尺;将水浮子上端削为侧薄的形式,其端头的厚度为0.01尺,使其漂浮于池内水面之上。以目望水平器两端水池子的顶端,并将之遥对房屋基址各角所立标杆,在标杆上与两水浮子顶端正对之处画出标记,就可以知道竖立标杆的这个位置的地面之高低了。如果在池槽之内无法用水,就在水平槽下立桩的中心线上弹上一道墨线,由桩之上端垂下一绳,使垂绳与立桩上的墨线彼此对准,则其上所承水平器之槽亦会自然平直,与用水找平的道理是相同的。这样做时,要用曲尺将其上水平槽之底与立桩上的墨线两边加以校正,务使其槽处于与立桩正相垂直的位置上。

凡确定了柱础位置,并将柱础安装到位后,要进一步加以找平,这时就须用真尺进行校正。真尺的长度为18尺,宽为0.4尺,厚为0.25尺;在真尺的中心点上,竖立一根高4尺的标杆,宽和厚同上。在标杆的中心点上,自上而下弹画出一道墨线,然后沿墨线垂下有吊坠的线绳,使所垂之绳与墨线心相对正时,则其下的地面(即相邻两柱础的表面)自然处在一个水平标高上。其真尺的上表面与尺上所置标杆的墨线两边,也应用曲尺加以校对,务使其两者间的角度彼此方正垂直。

立基

立基之制:其高与材五倍。材分°,在大木作制度内。如东西广者,又加五分°至十分°。若殿堂中庭修广者,量其位置,随宜加高。所加虽高,不过与材六倍。

【译文】

确定房屋基座高度的方法:房屋基座高度取其屋所用材高的5倍。关于“材分°制度”,在大木作制度内有所阐述。如果其房屋东西通面广较正常水准要更宽广一些的话,应在材高5倍的基础上再增加其材的五分°至十分°,即增加其材之高的三分之一至三分之二高度。若其上所造房屋为高等级的殿堂,且殿堂前的庭院进深与面广都较修长宽大的话,则可以度量其殿堂与庭院所处位置,将殿堂基座的高度做随宜的增加。但所增加的高度虽高,却不宜超过其殿堂所用材高的6倍。

筑基

筑基之制:每方一尺,用土二担;隔层用碎砖瓦及石札等,亦二担。每次布土厚五寸,先打六杵,二人相对,每窝子内各打三杵。次打四杵,二人相对,每窝子内各打二杵。次打两杵。二人相对,每窝子内各打一杵。以上并各打平土头,然后碎用杵辗蹑令平,再攒杵扇扑,重细辗蹑。每布土厚五寸,筑实厚三寸。每布碎砖瓦及石札等厚三寸,筑实厚一寸五分。

凡开基址,须相视地脉虚实,其深不过一丈,浅止于五尺或四尺。并用碎砖瓦、石札等,每土三分内添碎砖瓦等一分。

【译文】

营筑房屋基础台座的做法:在每1平方尺范围内,填入2担土;在每层土之间,隔以加强层,即填入碎砖瓦及石札等,也是每1平方尺用2担。每层填布土的厚度为5寸,在这1平方尺范围内,先用杵夯打6次,每2人相对而立,杵头落处形成杵窝,每一杵窝子内要用杵各打3次。之后,再在其处用杵夯打4次,仍为每2人相对而立,每窝子内各打2杵次。然后再各打2杵次。亦为每2人相对而立,每窝子内各打1杵次。完成这些动作后,再分别将土窝子旁隆起的小土包皆夯打平实,然后用零星的杵次夯打,或集中用多个杵一起拍打,将基础表面打筑平整,并反复细致地拍打踩踏。每层填入土的厚度为5寸,夯筑坚实后土层的厚度为3寸。每层填入碎砖瓦及石札的厚度为3寸,夯筑坚实后碎砖瓦及石札层的厚度为1.5寸。

凡在开挖房屋基址时,必须要先仔细观察基址范围内土层松紧及土质的虚实,房屋基址坑槽的开挖深度一般不超过1丈,土质较好者,其基址坑槽的开挖最浅者也应当有5尺或4尺的深度。无论何种深度,都要用碎砖瓦、石札等,以每3份土内掺入1份碎砖瓦等的比例,向基址坑槽内回填,以确保地基内土质的厚密坚实。

筑城之制:每高四十尺,则厚加高二十尺;其上斜收减高之半。若高增一尺,则其下厚亦加一尺;其上斜收亦减高之半。或高减者亦如之。

城基开地深五尺,其厚随城之厚。每城身长七尺五寸,栽永定柱、长视城高,径尺至一尺二寸。夜叉木径同上,其长比上减四尺。各二条。每筑高五尺,横用纴木一条。长一丈至一丈二尺,径五寸至七寸。护门瓮城及马面之类准此。每膊椽长三尺,用草葽一条,长五尺,径一寸,重四两。木橛子一枚。头径一寸,长一尺。

【译文】

夯筑城墙的制度是:若墙每高40尺,则墙基厚度是在这一高度尺寸上再增加20尺;城墙沿墙之侧边向上斜向收分,城墙上端厚度要在墙基厚度尺寸基础上,减去墙高尺寸的一半。若城墙高度增加1尺,墙基厚度也应增加1尺;墙顶斜收尺寸,亦按其增高尺寸的一半增加。或者,若城墙高度有所减低,则每减1尺,其墙顶厚度亦以其高度减少的一半相应减薄。

营筑城墙地基,要在墙基之下的地面上开挖一个深达5尺的基槽,城基基槽的宽度要与城墙墙基的厚度相同。沿着城墙长度方向,在每长7.5尺的距离位置,向基坑中栽插永定柱,永定柱的长度与城墙高度相当,其柱的直径为1尺至1.2尺。在永定柱之间,再斜置夜叉木。夜叉木的直径与永定柱直径相当,但其长度要比永定柱减短4尺。在每一相应位置上,应各栽插永定柱2根,施夜叉木2条。在城墙夯筑过程中,每筑高增加5尺,在墙体之内,与内外墙身垂直的方向上,要横施纴木1条。纴木的长度为1丈至1.2丈,纴木的直径为5寸至7寸。若营筑城门外保护城门之用的瓮城城墙及沿城墙向外凸出的马面之类的城墙墩台,也应依照这一加固方式加以实施。在城墙夯筑时,墙两侧的膊椽,每长3尺,要用1条草葽,每条草葽长为5尺,草葽粗细以直径1寸为准,每条草葽应有4两之重。同时,在用草葽捆绑膊椽处,要用1枚木橛子加以紧固。木橛子端头的直径为1寸,橛子长1尺。

墙其名有五:一曰墙,二曰墉,三曰垣,四曰㙩,五曰壁

筑墙之制:每墙厚三尺,则高九尺;其上斜收,比厚减半。若高增三尺,则厚加一尺;减亦如之。

凡露墙,每墙高一丈,则厚减高之半;其上收面之广,比高五分之一。若高增一尺,其厚加三寸;减亦如之。其用葽、橛,并准筑城制度。

凡抽纴墙,高厚同上;其上收面之广,比高四分之一。若高增一尺,其厚加二寸五分。如在屋下,只加二寸。刬削并准筑城制度。

【译文】

墙体的设计:若墙体的厚度为3尺,则其高应为9尺;墙的上部做倾斜收分,墙顶的厚度要收窄到墙基厚度的一半。如果其高增加了3尺,其墙的厚度亦应增加1尺;若墙高减低,其厚度也以相应的比率减薄。

凡筑造露墙,其墙每高1丈,其墙的厚度即为墙之高度的一半,即厚5尺;其墙顶端的厚度,相当于墙高的五分之一,即厚2尺。如果,墙的高度增加1尺,墙的厚度也相应增加0.3尺;如果墙的高度减低,墙的厚度也以相同的比率减薄。在露墙之内,亦可以用草葽与木橛等加固措施,其用材及方法与夯筑城墙时的做法一样。

若是筑造抽墙,其高度与厚度的比率,与露墙相同;但其墙顶经收分后所余的厚度,相当于墙高的四分之一。如果其墙的高度增加1尺,墙的厚度也增加0.25尺。但若是用在房屋之下,即屋墙中的抽纴墙,则每增高1尺,其墙的厚度仅增加0.2尺。对露墙或抽纴墙做表面铲削的做法,与夯筑城墙时,对其表面铲削的做法相同。

筑临水基

凡开临流岸口修筑屋基之制[1]:开深一丈八尺,广随屋间数之广。其外分作两摆手,斜随马头,布柴梢,令厚一丈五尺。每岸长五尺,钉桩一条,长一丈七尺,径五寸至六寸皆可用。梢上用胶土打筑令实。若造桥两岸马头准此。

【注释】

[1] 临流岸口修筑屋基之制:在水岸边修造房屋基座的做法。梁先生提出,可参见本卷“石作制度·卷水窗”条的做法。临流岸口,即紧邻水岸的护岸墙及登岸码头。宋梅尧臣有诗句:“岸口出近郭,野径通平田。”

【译文】

凡是开挖临水流的岸口,在岸口处修筑房屋基座的方法是:将房屋基址开挖至18尺的深度,其基坑的长度,与其上拟建房屋的开间数及通面广相同。屋基之外两侧分作两个斜置的护岸墙,其斜度与两侧登岸的码头一致,在房屋基址坑槽内填布柴梢,使柴梢堆积的厚度为15尺。沿着水岸线,以岸长每5尺的距离向屋基内钉插1根木桩,木桩长为17尺,木桩直径在5寸至6寸之间者,都是可以使用的。在木桩及柴梢之上,用胶黏土填入其缝隙中,并夯打拍筑使其密实坚固。如果是建造桥两岸的码头,也应按照这一方法进行。

石作制度

【题解】

石作制度一篇,是对以石头为建筑材料的房屋内外各组成部位(如台基、踏阶)及各种与房屋有关的石质构件(如柱础、勾阑等)的设计与施工的制度性、规则性讨论。中国古代建筑中的“石作”,大部分属于房屋基础部分,且大都可以纳入古代土木工程中之“土”的层面。

石作制度所涉及的问题,主要是房屋阶基、柱础、勾阑、城门石地栿等与房屋基础或基座有关的石制构件的造作与安卓。所谓“石作制度”,主要是通过对一块毛石,经过打剥、斫砟与雕琢,并形成种种不同表面形态而完成的。

一块由山岩之中直接开采而来的毛石,通过加工、制作、安装而成为房屋的组成部分,需要一套严格、细致、繁杂的设计与施工程序,故石作制度之“造作次序”节分为:一,造石作次序;二,雕镌制度;三,华文制度。而石作工程造作,亦包括了三个层面与过程:一,由毛石到料石;二,石构件表面雕镌;三,石构件表面雕镌的题材与纹样。

造石作次序,指的是将一块从山岩中采出的毛石,加工成为一块可以用作建筑构件的料石,需要六道基本工序:

工序一,打剥。其具体方式是,用铁质的錾子,将毛石表面隆起的部分削剥找平,使石块呈现出一个大致齐平的外观。

工序二,粗搏。对经过打剥的石质材料表面进一步用铁錾雕凿,使初显齐平的石材表面各个部分的凹凸变得均匀整齐,从而使石质材料整体初步成形,表面大体平整。

工序三,细漉。也就是在之前工序的基础上,做进一步的细致錾凿修斫,使石质材料的表面渐渐趋于平整。

工序四,褊棱。所谓“褊錾”,是较小而细致的铁錾。用这样的褊錾,将石质构件的边角部位加以细致的雕镌、修整,使得其外形“四边周正”,初步形成了一个与设计要求相吻合的建筑构件。

工序五,斫砟。这道工序是对石材表面的进一步精细加工,用斧刃对石材表面做细密的斫砟,使得石质构件的造型及其表面呈现一种平正而精致的外观。

工序六,磨砻。在这道工序中,不再使用任何铁质錾凿斧刃,而改用沙石,结合以水,对石质构件的表面进行细致的打磨、砻砺。而其仔细磨砺的目标,是将石质构件表面因雕凿斫砟形成的细密纹路,尽可能地消除,以形成一个光洁、整齐、平滑的表面。

《法式》中所描述的对石质建筑构件进行加工制作的六道工序,为我们了解古代工匠对石质材料的加工与石质构件的制作,包括对石质材料表面的精细处理方式,提供了一个基本的答案。

《法式》进一步给出了宋代营造石作制度中常见的四等雕镌制度:

一,剔地起突;

二,压地隐起华;

三,减地平钑;

四,素平。

这四等雕镌制度是对石制构件的四种表面雕饰处理模式,或也称作四种石雕艺术模式。用现代雕刻艺术去理解,其中包括了高浮雕(剔地起突)、浅浮雕(压地隐起华)、线刻艺术(减地平钑)及对石材表面不做任何进一步艺术性雕琢与加工,只以其赤裸的构件形式本身嵌入到建筑之中的做法(素平)。

本篇图样参见卷二十九《石作制度图样》图29-8至29-38。

造作次序

(造石作次序之制)

造石作次序之制有六:一曰打剥,用錾揭剥高处。二曰粗搏,稀布錾凿,令深浅齐匀。三曰细漉,密布錾凿,渐令就平。四曰褊棱,用褊錾镌棱角,令四边周正。五曰斫砟,用斧刀斫砟,令面平正。六曰磨礲[1]。用沙石水磨去其斫文。

【注释】

[1] 磨(lóng):意为细致打磨,以令光洁。如下文所言:“用沙石水磨去其斫文。”,同“砻”,磨砺。

【译文】

房屋营造石作制度的营作次序分为六个阶段:第一阶段,为打剥,就是用錾子揭剥削斫石头表面隆起的部分。第二阶段,为粗搏,用錾子或凿子在石头表面高低不平处錾削凿斫,使其表面凹凸变得深浅齐匀。第三阶段,为细漉,用錾凿在石头表面做细致的斫削,逐渐使石头表面变得平整。第四阶段,为褊棱,用褊錾雕镌石头的棱角,使其四边形端角正,渐呈石材模样。第五阶段,为斫砟,用斧子或斫刀在石材表面仔细斫削,使其材外表面趋于端正齐平。第六阶段,为磨砻,即用沙石蘸水,在石材表面反复摩擦,渐渐消除石材表面的雕斫纹理,使其平整光滑。

(雕镌制度)

其雕镌制度有四等:一曰剔地起突,二曰压地隐起华,三曰减地平钑,四曰素平。如素平及减地平钑,并斫砟三遍,然后磨;压地隐起两遍,剔地起突一遍。并随所用描华文。如减地平钑,磨礲毕,先用墨蜡,后描华文钑造。若压地隐起及剔地起突,造毕并用翎羽刷细砂刷之,令华文之内石色青润。

【译文】

房屋营造石作制度中的雕镌制度有四种不同的做法:第一种,称剔地起突,即在石材表面做出隆起的雕刻形象,类似于今日浮雕的形式。第二种,称压地隐起华,虽然仍采用浮雕形式,但其表面并没有明显的突出,而是在磨斫平整的石材表面上,将拟表现之图案的底面,或称“地”,斫削凿去,仅留出与石面一样平的那部分,再做细致地雕镌。第三种,称减地平钑,就是在齐整的石头表面上刻画图案的线条,并将图案以外的石面浅浅地铲去一层。第四种,称素平,其意是保持其石面平素整齐的效果,不做任何雕斫或装饰的处理。如果采用的是素平或减地平钑的做法,这两种情况下都要斫砟三遍,然后做细致的磨砻;如果采用的是压地隐起的做法,则需斫砟两遍后,再做磨砻;如果采用的是剔地起突的做法,则只需斫砟一遍,即可做磨砻。所有这几种做法,在完成磨砻之后,都要随各自所要表现的题材,在石材表面上描绘图案。若是减地平钑的做法,在磨砻结束后,要先用墨蜡在石材表面加以涂刷,然后在墨蜡表面描绘华文,再做雕凿镌造的处理。如果是压地隐起或剔地起突的做法,在图形纹样雕镌完毕之后,都需要用鸟之翎羽所制作的刷子,借助细沙做细致的磨刷,以使石刻表面华文内的石色显得光滑青润为要。

(华文制度)

其所造华文制度有十一品:一曰海石榴华;二曰宝相华;三曰牡丹华;四曰蕙草;五曰云文;六曰水浪;七曰宝山;八曰宝阶[1];以上并通用。九曰铺地莲华;十曰仰覆莲华;十一曰宝装莲华。以上并施之于柱础。或于华文之内,间以龙凤师兽及化生之类者,随其所宜,分布用之。

【注释】

[1] 宝阶:佛经中常用的一种术语。象征人与天的交通:“从阎浮提,至忉利天。以此宝阶,诸天来下,悉为礼敬无动如来,听受经法。阎浮提人,亦登其阶,上升忉利,见彼诸天。”(《维摩诘经·见阿佛品》)可知“宝阶文”主要用于佛教建筑,且多用于与基础、基座、石柱或佛座、经幢有关工程中,以象征生活在阎浮提世界之人与佛教忉利天诸天之间的交通往来。

【译文】

石作营造中的华文制度分为十一种不同的类型:一为海石榴华;二为宝相华;三为牡丹华;四为蕙草;五为云文;六为水浪;七为宝山;八为宝阶。以上八种华文类型,可以通用于各种石作营造中。第九种为铺地莲华;第十种为仰覆莲华;第十一种为宝装莲华。这三种华文装饰,均可用于房屋柱础的雕刻纹样中。也可以在所雕刻的华文之内,穿插雕镌以龙、凤、狮、兽以及具有人物形象的化生之类题材,可以随其所处位置与题材需求,分别施用于房屋营造的不同部位。

柱础其名有六:一曰础,二曰礩,三曰磶,四曰磌,五曰磩,六曰磉;今谓之石碇

【题解】

关于“柱础”诸名之义,参见前文《看详》“诸作异文”条、《总释上》“柱础”条相关注释。

础,繁体为“礎”。卷第一《总释上》“柱础”条引《淮南子·说林训》:“山云蒸,柱础润。”《周易正义》提到:“天欲雨而柱础润是也。”《周易集解》也提到同样说法。《尚书讲义》中则有:“云蒸而础润。”都是借“柱础”之润以解古义。《广雅》“释室”篇提到:“楹,谓之柱础。”清人撰《宫室考》释曰:“周而立者,谓之柱;柱最大者,谓之楹。……柱下石,谓之础。”显然,“础”之本义,就是柱下之石,起到支撑上部柱子的重要作用。

正史中最早提到“柱础”一词,是在《隋书·经籍志》中,说的是一块载有古经文的石碑,原本立在隋代京城的国学之内:“寻属隋乱,事遂寝废,营造之司,因用为柱础。”

本节涉及两个问题:一,柱础造型;二,柱础表面雕镌纹样。

一般情况下,一个完整柱础,包括了方形础石与其上经过雕琢的圆形础顶石两个部分。方形础石,基本上被埋在了地面以下;而圆形础顶石则是柱础露出地面并与其上柱子相衔接的部分。因而,所谓“覆盆”,有时会采用诸如铺地莲华或宝相莲华的表面雕饰形式,都是在方形础石之上,再雕琢出一个露出地面的础顶石造型。

(造柱础之制)

造柱础之制:其方倍柱之径。谓柱径二尺,即础方四尺之类。方一尺四寸以下者,每方一尺厚八寸;方三尺以上者,厚减方之半。方四尺以上者,以厚三尺为率。

若造覆盆,铺地莲华同。每方一尺,覆盆高一寸;每覆盆高一寸,盆唇厚一分。如仰覆莲华,其高加覆盆一倍。如素平及覆盆用减地平钑、压地隐起华、剔地起突;亦有施减地平钑及压地隐起于莲华瓣上者,谓之宝装莲华。

【译文】

石作制度中造柱础的方法:柱础之根基即方形础石的边长,取拟立屋柱底径的2倍。也就是说,若柱径为2尺,其础石的平面应为4尺见方。若方形础石的边长低于1.4尺时,则础石的厚度以其每方1尺,厚度为8寸计;若方形础石边长大于3尺时,础石厚度取其方之边长的一半。但若础石之方大于4尺,无论其增大多少,其厚度均以3尺为标准。

如果是造覆盆式柱础,铺地莲华式柱础也一样。其础石每方1尺,其上覆盆的高为1寸;同样,若其覆盆每高1寸,覆盆之上的盆唇则厚0.1寸。若是仰覆莲华柱础,其高度应再增加覆盆之高的1倍。这里所言覆盆可能采用的是素平式,或其覆盆采用的是以减地平钑式、压地隐起华式或剔地起突式方法雕造而成的;也有通过减地平钑或压地隐起华的方式雕镌出莲花瓣形式的做法,经过这样处理的,可以称为“宝装莲华”。

(殿阶基与踏道)

【题解】

角石,是指铺砌于殿阶基之矩形平面各个转角部位顶面上的一块石构件。位于殿阶基转角部位的顶部。角石之下,一般会砌筑一块直立的石构件——角柱。但若是等级较低的厅堂等建筑,则可以不用再加设角柱。

与角石及角柱关联比较密切的是房屋的基座部分,这一节中特别给出了“殿阶基”,即殿阁建筑的踏阶与台基的相关制度与做法。殿阶基,其中的“阶”具有两个层面意义:一,殿阶基,即殿基,指大殿的基座;二,殿阶,指登堂入殿的踏阶。殿堂建筑往往比较高大,其台基或基座也会比较高显,需要设置醒目的踏阶与勾阑,既可以令人登临,也可以凸显其上殿堂之隆耸。

在宋代或更早时代的殿阶基上,若不设四周勾阑的话,会在殿阶基诸转角部位,即角石的位置上,施以经过雕镌的角兽石。其实,《法式》原文中并未特别提及角兽石,但在《法式》行文及现存实例中,确实存在有这样的角石,故梁思成先生在其《〈营造法式〉注释》中特别补充了这一构件的名称及其特征。与角石或角兽石相连的石作工程,还包含了殿阶基四周阶头位置所铺砌的压阑石及殿阶基顶面所铺砌的地面石。

《法式》中所提到的与殿阶基相关的石作构件中,还有殿阶螭首。殿阶螭首,从字面上推测,应该是布置在殿阶基的阶头部位,其位置与大殿外檐柱缝相对应,以及殿阶基的四个转角部位,随殿阶基的阶头位置向外出挑。其除了有装饰殿阶基的作用之外,似还可能有排除殿阶基顶面上之雨水的功能。

据史料记载,唐宋时代宫廷中的殿阶螭首之下,也是负责记录帝王起居诸事当值臣子的站立之处。据《新唐书·百官志》,唐宫之内“置起居舍人,分侍左右,秉笔随宰相入殿;若仗在紫宸内,则夹香案分立殿下,直第二螭首,和墨濡笔,皆即坳处,时号‘螭头’”。宋代宫廷内,亦有类似规则:“起居郎一人,掌记天子言动。御殿则侍立,行幸则从,大朝会则与起居舍人对立于殿下螭首之侧。”(《宋史·职官志》)由此或也证明了唐宋宫廷中主要殿堂的殿阶基上都有石作殿阶螭首的做法。

角石

造角石之制:方二尺。每方一尺则厚四寸。角石之下别用角柱。厅堂之类或不用[1]。

【注释】

[1] 厅堂:这里的“厅堂”疑与“殿阁”相对应。《法式》中,若是殿阁或殿堂,则其房屋等级较高,一般为内外柱同高,柱头之上有一个完整的枓栱铺作层,室内多施平棊或平之类的天花版;而若是厅堂,则其房屋等级稍低,一般为内外柱不同高,屋内柱随房屋举势生起,室内多为不设天花版的露明造做法。

【译文】

营造房屋基座转角部位角石的做法:其石为方形,边长为2尺。以其方边长若为1尺,其厚度为4寸计。角石之下,还立有房屋台基基座转角的角柱。若是厅堂之类等级较低的房屋,其基座也有可能不使用角柱做法。

角柱

造角柱之制:其长视阶高;每长一尺,则方四寸。柱虽加长,至方一尺六寸止。其柱首接角石处,合缝令与角石通平。若殿宇阶基用砖作叠涩坐者,其角柱以长五尺为率;每长一尺,则方三寸五分。其上下叠涩,并随砖坐逐层出入制度造。内版柱上造剔地起突云,皆随两面转角。

【译文】

造房屋基座转角处角柱的尺寸推算方法:角柱的长度依据房屋基座的高度而定;方角柱每长1尺,其柱的截面应为4寸见方。但其截面尺寸,虽随其长有所增加,增至1.6尺见方时即为止,这时,即使角柱长度再有加长,其柱截面的尺寸亦不再增大。角柱的上端与其上所覆的角石相接,其接合之缝要密实平整,使角柱与角石在转角处的表面要齐平如一。如果所造殿宇阶基采用的是以砖砌筑的叠涩式基座,其角柱的长度以不超过5尺为标准;其角柱的截面尺寸,则以其柱每长1尺,截面为3.5寸见方的比例推算。若其殿阶基为上下叠涩的做法,其角柱亦都应随砖座的叠涩,按照逐层伸出或退入的方式造作。基座高度向内收入的中段,所采用的内版柱上若雕造剔地起突云文图案,也都应与基座两端转角处角柱上的云文雕造方式保持一致。

殿阶基

造殿阶基之制:长随间广,其广随间深。阶头随柱心外阶之广。以石段长三尺,广二尺,厚六寸,四周并叠涩坐数,令高五尺,下施土衬石。其叠涩每层露棱五寸,束腰露身一尺,用隔身版柱;柱内平面作起突壸门造。

【译文】

营造殿阁建筑之基座的设计方法是:基座的长度依据其上殿屋的通面广长度确定,基座的宽度依据其上殿屋通进深长度确定。在这一基本尺寸之上,再加上四周的檐柱柱心之外外阶至阶头的宽度,即为整座殿阁基座的长宽尺寸,其柱心外阶至阶头的宽度,与其檐柱柱心至基座外缘的长度相当。砌筑殿阶基的石段,一般采用长3尺,宽2尺,厚6寸的料石,其基座四周若都采用叠涩造的砌筑方法,则可将其基座的高度设计为5尺,基座之下四周施以土衬石。若采用叠涩造,其叠涩每层伸出或退入的尺寸宜为5寸,基座高度方向中段所施的束腰,其露出的部分高为1尺,束腰表面可用隔身版柱加以分隔;隔身版柱之间的平面上可以雕成剔地起突的壸门样式。

压阑石地面石

造压阑石之制:长三尺,广二尺,厚六寸。地面石同。

【译文】

造殿阶基四面阶头,即房屋基座上四周所铺压阑石,应取的尺寸为:其石长3尺,宽2尺,厚6寸。殿阶基上,除压阑石之外,其室内外凡露地面处,均应墁以地面石,地面石的长、宽、厚尺寸与压阑石相同。

殿阶螭首

造殿阶螭首之制:施之于殿阶,对柱;及四角,随阶斜出。其长七尺,每长一尺,则广二寸六分,厚一寸七分。其长以十分为率,头长四分,身长六分。其螭首令举向上二分。

【译文】

造殿阶基上所施螭首的做法:螭首施设在殿阶基阶头,与殿屋檐柱中心相对之处;至殿阶基四角处,则使螭首随阶基之角所指与屋身呈45°的方向向外斜出。螭首的长度,一般为7尺,以每长1尺计,螭首之宽取为2.6寸,厚度取为1.7寸。并以螭首之长为10分计,其头部长度为4分,身长为6分。螭首向殿阶基之外伸出时,应略呈向上起翘的状态,仍以其长为10分计,其螭首端部向上举起的高度为2分。

殿内斗八

造殿堂内地面心石斗八之制:方一丈二尺,匀分作二十九窠。当心施云卷,卷内用单盘或双盘龙凤,或作水地飞鱼、牙鱼,或作莲荷等华。诸窠内并以诸华间杂。其制作或用压地隐起华,或剔地起突华。

【译文】

造殿堂内中心位置上内含斗八形状的地面心石做法:其石为方形,边长12尺,其内匀分为29个小格子。地面心石的中心雕以卷云云文,卷云之内再以单盘或双盘的龙形或凤形雕刻,或是采用以水浪文为地,以飞鱼或牙鱼为图,抑或采用莲荷等华文,以形成地面心石的中心。中心之外所分出的诸多小窠格内,则以不同华文雕刻间隔布置。这些华文的雕造,可采用压地隐起华或剔地起突华等不同的雕镌形式。

踏道

造踏道之制:长随间之广。每阶高一尺作二踏;每踏厚五寸,广一尺。两边副子,各广一尺八寸。厚与第一层象眼同。两头象眼,如阶高四尺五寸至五尺者,三层,第一层与副子平,厚五寸,第二层厚四寸半,第三层厚四寸。高六尺至八尺者,五层第一层厚六寸,每一层各递减一寸。或六层,第一层、第二层厚同上,第三层以下,每一层各递减半寸。皆以外周为第一层,其内深二寸又为一层。逐层准此。至平地施土衬石,其广同踏。两头安望柱石坐。

【译文】

造登殿阶基踏步阶道的做法:踏步之长与台基之上所立殿屋的开间间广相同。以殿阶基的高度计,若其阶基高1尺,需设两步踏阶;每步踏阶厚为5寸,踏阶宽为1尺。踏阶两边所施副子,每侧副子的宽度为1.8尺。副子的厚度与第一层象眼的厚度相当。踏阶两头副子之下为象眼,如果殿阶基的高度为4.5尺至5尺,则其象眼所出叠涩为三层,第一层象眼所出叠涩与副子齐平,其厚5寸;第二层象眼所出叠涩的厚度为4.5寸;第三层象眼所出叠涩的厚度为4寸。若其殿阶基的高度为6尺至8尺,则其象眼所出叠涩为五层,第一层象眼所出叠涩的厚度为6寸,之后每层象眼叠涩的厚度各递减1寸。也可以出叠涩六层,第一层、第二层的厚度与分五层时的做法一样;第三层以下,每一层的厚度比上一层的厚度各递减半寸。以上所有情况下,都是以最外面一圈象眼所出叠涩为第一层,其内向里凹入2寸,又为一层。各层都以此为准,采取与之相同的方式,即比上一层向内各凹入2寸。其踏阶与地面相接处施以土衬石,所铺土衬石的面广与踏阶的面广相同。踏阶之下的土衬石两端安置踏阶上所施勾阑之望柱的石座。

(石勾阑)

【题解】

从史料看,“勾阑”一词,自宋代以后才比较多见,多指车具或殿堂楼阁之高处起到拦护作用的一种栏杆。这里所说的“勾阑”,指的是一种用石材加工营造的扶手栏杆,尽管其中的某些构造性术语,在很大程度上是与木勾阑有相近之处的。

《看详》“诸作异名”条中有一段话,对“勾阑”做出了定义:“勾阑。(其名有八:一曰棂槛,二曰轩槛,三曰栊,四曰梐牢,五曰阑楯,六曰柃,七曰阶槛,八曰勾阑。)”可知在中国古代文献中出现的与“勾阑”这一术语意思相接近者,至少有8个之多。

卷第二《总释下》“勾阑”条中进一步对“勾阑”一词加以解释,所引古代文献中,提到与“勾阑”意思相近的词,还包括棂槛、轩槛、阑楯等。其中也对勾阑中的一些构件加以解释,如:“《博雅》:阑槛、栊梐,牢也。” “棂槛,勾阑也。言勾阑中错为方斜之文。楯,勾阑上横木也。”“阑楯谓之柃,阶槛谓之阑。”大致也是对《看详》中所列举诸名词的一个简单解释。从这些解释看,“勾阑”一词指的正是某种可以用于建筑物的高处,或车具之上,起到某种拦护作用的木质栏杆。

当然,如上所述,这里所说的“勾阑”,指的是一种以石质材料建构,主要用于殿阶基之上,或一般殿堂塔阁等台座、台基上部四周的栏杆。

宋代殿堂台基上的勾阑,主要分为“单勾阑”与“重台勾阑”两种。所谓“单勾阑”,其实只是其勾阑栏版稍微低一些,其盆唇之下的构造比较简单而已。例如,在地栿与盆唇之间,只设置一层护栏嵌版,宋代建筑中一般采用的是“万”字版。这样的勾阑,外观显得比较轻快,寻杖与盆唇之间的距离也大一些,从而使得勾阑在整体上更显通透。因此,单勾阑似乎主要用于园林建筑或等级稍低一点的亭台楼榭之上。

与单勾阑相比较,重台勾阑是一种宋代建筑中等级较高,形式较为复杂,在造型上显得比较端庄、严肃,主要应用于等级较高的大型殿阶基之上的石质勾阑形式。其勾阑版要高一些,寻杖与盆唇的距离相对较小一点,由于在盆唇与地栿之间增加了一层束腰,因此使得其结构显得十分牢固稳定。设置在束腰上下的大小华版,以其丰富的华文题材,也使得重台勾阑更显出某种高贵与隆重的艺术氛围。

此外,在踏阶与慢道上,也会设置勾阑,其勾阑的高度与形式,需要与殿阶基四周阶头上所施勾阑有恰当的衔接。下面这几条有关“造勾阑之制”的内容,将这些问题及其解决方法逐一做了恰当的说明。

重台勾阑单勾阑、望柱

(重台勾阑)

造勾阑之制:重台勾阑每段高四尺,长七尺。寻杖下用云栱瘿项,次用盆唇,中用束腰,下施地栿。其盆唇之下,束腰之上,内作剔地起突华版。束腰之下,地栿之上亦如之。

【译文】

石作制度中营造勾阑的方法:若造重台勾阑,位于两望柱之间的每段勾阑的高度为4尺,一段勾阑的长度为7尺。勾阑顶部施以扶手寻杖,其下以经过雕斫的云栱瘿项承之,在瘿项之下的两望柱之间连以盆唇,盆唇之下亦于两望柱之间施以束腰,在接近望柱的根部位置则以地栿承托其上整段勾阑。在盆唇之下,束腰之上,嵌以用剔地起突方式雕刻的华版。在束腰之下,地栿之上,也同样嵌以经过雕饰的华版。

(单勾阑)

单勾阑每段高三尺五寸,长六尺。上用寻杖,中用盆唇,下用地栿。其盆唇、地栿之内作“万”字,或透空或不透空,或作压地隐起诸华。如寻杖远,皆于每间当中施单托神,或相背双托神。若施之于慢道,皆随其拽脚,令斜高与正勾阑身齐。其名件广厚,皆以勾阑每尺之高积而为法。

【译文】

单勾阑每段的高度为3.5尺,一段勾阑的长度为6尺。勾阑上部用寻杖,中间用盆唇,底部用地栿。在盆唇与地栿之间嵌以“万”字版,可以是镂空的“万”字勾片,也可以是没有镂空,只做成浮雕式样的“万”字版。或者嵌以不同华文样式的压地隐起华雕刻。如果寻杖较长,则在每间的中点位置施以单托神,或相背双托神,用以承托其上的寻杖。如果在慢道上设勾阑,其寻杖、盆唇、地栿都与慢道的坡度平行布置,并使斜置勾阑的高度与房屋台基上正常勾阑的高度取齐。勾阑中各个不同构件的广厚尺寸,都以其与勾阑高度尺寸的比例推算而出。

(望柱)

望柱:长视高,每高一尺,则加三寸。径一尺,作八瓣。柱头上师子高一尺五寸,柱下石坐作覆盆莲华,其方倍柱之径。

蜀柱:长同上,广二寸,厚一寸。其盆唇之上,方一寸六分,刻为瘿项以承云栱。其项,下细比上减半,下留尖高十分之二;两肩各留十分中四分。如果单勾阑,即撮项造。

云栱:长二寸七分,广一寸三分五厘,厚八分。单勾阑,长三寸二分,广一寸六分,厚一寸。

寻杖:长随片广,方八分。单勾阑,方一寸。

盆唇:长同上,广一寸八分,厚六分。单勾阑,广二寸。

束腰:长同上,广一寸,厚九分。及华盆、大小华版皆同。单勾阑不用。

华盆地霞:长六寸五分,广一寸五分,厚三分。

大华版:长随蜀柱内,其广一寸九分,厚同上。

小华版:长随华盆内,长一寸三分五厘,广一寸五分,厚同上。

“万”字版:长随蜀柱内,其广三寸四分,厚同上。重台勾阑不用。

地栿:长同寻杖,其广一寸八分,厚一寸六分。单勾阑,厚一寸。

【译文】

望柱:勾阑望柱的长度依据勾阑的高度而确定,勾阑每高1尺,则望柱长加3寸。望柱截面的直径为1尺,其截面为八边形。柱头上所施石雕狮子高1.5尺,望柱下所施雕为覆盆莲华的八边形平面石座内切圆的直径,是其上所承同是八边形截面的望柱内切圆直径的2倍。

蜀柱:施于盆唇之下、束腰之上,其长依勾阑高而定,勾阑每高1尺,则蜀柱广为2寸,厚为1寸。在寻杖之下,盆唇之上,则用云栱瘿项做法,勾阑每高1尺,取其方1.6寸的大小,雕镌出瘿项形式,瘿项之上承以云栱。瘿项的做法是,其下部的粗细相当于其上部粗细的一半,并在其下端留出一个高为其瘿项高度十分之二的尖形;瘿项上部两侧各留出其广之十分中的四分雕为两肩。如果是单勾阑,则以撮项造的形式取代这里所说的瘿项造。

云栱:仍以勾阑每高1尺,其云栱长为2.7寸,广为1.35寸,厚为0.8寸。若是单勾阑,以单勾阑每高1尺,其云栱长为3.2寸,广为1.6寸,厚为1寸。

寻杖:勾阑扶手,即寻杖之长,与其每段勾阑片的长度相同,寻杖断面尺寸,以勾阑每高1尺,其方0.8寸推计。若是单勾阑,则以其勾阑每高1尺,其方1寸推计。

盆唇:盆唇的长度与寻杖一样,相当于每段勾阑片的长度,盆唇尺寸仍依勾阑每1尺之高,其广为1.8寸,其厚为0.6寸推计。若是单勾阑,则以其勾阑每1尺之高,其广2寸推计。

束腰:施于盆唇之上,地栿之上的束腰,其长度仍同寻杖,即与每段勾阑片的长度相同,束腰截面尺寸,依勾阑每1尺之高,其广为1寸,厚为0.9寸推计。同样的推算方式,也可用于束腰下的华盆与束腰上下的大、小华版尺寸的推定。若是单勾阑,则不用束腰、华盆及大小华版。

华盆地霞:地栿之上,束腰之下,相对于其上蜀柱的位置,施以华盆地霞。其尺寸依勾阑每1尺之高,其长为6.5寸,广为1.5寸,厚为0.3寸推计。

大华版:盆唇与束腰之间,在两蜀柱之间嵌以大华版。大华版的长,即为两蜀柱间之空当的距离,大华版之广,依勾阑每1尺之高,其广为1.9寸推计,大华版之厚与华盆地霞的厚度相同。

小华版:束腰之下,地栿之上,两华盆之间施小华版,小华版之长随两华盆之间的空当长度,小华版底部之长,依勾阑每尺之高,其长1.35寸,其广1.5寸推计,小华版的厚度亦与华盆地霞的厚度相同。

“万”字版:“万”字版施于单勾阑盆唇之下,地栿之上,其长为盆唇之下所施两蜀柱间的距离,“万”字版广厚尺寸,以单勾阑每1尺之高,其广为3.4寸,其厚同华盆地霞,即厚为0.3寸推计。若是重台勾阑,则不施用“万”字版。

地栿:重台勾阑与单勾阑底部均施地栿,地栿长度与勾阑上部的寻杖长度相同,地栿的广厚尺寸,依勾阑每1尺之高,其广为1.8寸,厚为1.6寸推计。若是单勾阑,则以其勾阑每1尺之高,地栿厚为1寸推计。

凡石勾阑,每段两边云栱、蜀柱,各作一半,令逐段相接。

【译文】

凡营作石造勾阑,每段勾阑片两边的云栱、蜀柱,各作一半的造型,与望柱相接,并通过望柱,使多个勾阑片逐段相接,形成一个整体。

螭子石

造螭子石之制:施之于阶棱勾阑蜀柱卯之下。其长一尺,广四寸,厚七寸。上开方口,其广随勾阑卯。

【译文】

营造殿阶基勾阑下螭子石的做法:将螭子石安置于殿阶基四周边棱所设勾阑之下,其位置与勾阑中的蜀柱相对应。螭子石长为1尺,广为4寸,厚为7寸。石之上开凿安装勾阑卯的方口,方口的宽度随勾阑卯的大小尺寸而定。

(与门相关的石构件)

【题解】

除了上文中重点谈及的与房屋营造关联比较密切的诸如柱础、殿阶基、堂阁台基、踏道、石勾阑等之外,在宋代人所需要面对的土木营造工程中,还会有一些石质构件,如进入建筑群的大门,各种城池中不可或缺的城门,与城墙或其他墙垣有关、可以起到连通水道并能够保证水道之上的道路仍然通畅的卷水窗,各种祭祀礼仪中需要用到的坛台,日常饮马的水槽子,官员们上下马的马台,水井的井口石,竖立幡竿的幡竿颊,以及陵墓前常常可以见到的石碑及碑座等,都可能采用石料,并依据石作制度中石材加工的方式制作。

上面提到的诸多石构件,尽管其中的一些在现代生活中已经不再具有实际的使用功能,但了解这些曾经存在于古人生活中的石作制度,对于了解宋代人的物质生活,对于保存与保护古代某些可能存在过的历史遗迹,对于修复某些可能已经失传了的古代石作做法,都具有一定的参考意义。

这里仅将《法式》石作制度中提到的一些石构件加以分析与解释。

《法式》的下面几条文字中,主要涉及的是与各种各样的“门”有关的石构件。古代中国人的门,一般情况下都是木质结构的,但为了固定门,或保证门的转动幅度不会过大,或保证门能够牢固地关闭,都需要有一些相应的石质构件与木质材料制作的门相结合,才能充分实现门的功能,故而就会出现诸如门砧、门限、止扉石、阶断砌等构件。在尺度较大且更为重要的城门位置上,还会出现城门心将军石,或承托城门之上之结构荷重的城门石地栿等石构件。

石构件与木质材料制作之门的巧妙结合,恰恰展现了古代中国人在有限的材料与技术条件下,在房屋甚至城池营造中,对不同材料之材性的深入理解,及在不同材料的恰当应用上,所显露出的机巧与智慧。

门砧限

造门砧之制:长三尺五寸;每长一尺,则广四寸四分,厚三寸八分。

门限:长随间广,用三段相接。其方二寸。如砧长三尺五寸,即方七寸之类。

若阶断砌,即卧柣长二尺,广一尺,厚六寸。凿卯口与立柣合角造。其立柣长三尺,广厚同上。侧面分心凿金口一道,如相连一段造者,谓之曲柣。

城门心将军石:方直混棱造,其长三尺,方一尺。上露一尺,下栽二尺入地。

止扉石:其长二尺,方八寸。上露一尺,下栽一尺入地。

【译文】

营造门砧的做法:门砧的长度为3.5尺;以每长1尺,其广4.4寸,厚3.8寸计。

门限:其长度随其门的开间面广而定,用三段石材相接的方式构造。以门砧每长1尺,其门限截面方为2寸推计其断面尺寸。如门砧长3.5尺,其门限即7寸见方,如此类推。

若采用阶断砌的方法,则其门砧处的卧柣长为2尺,广为1尺,厚为6寸。在卧柣边角凿出卯口以与立柣相咬合,做成合角造的做法。其立柣的长度为3尺,立柣的广、厚与卧柣的广、厚相同。在立柣侧面的顺身中线上开凿一道金口以安插活动门槛。如果将卧柣与立柣合为一个整段雕造而成,则称其为“曲柣”。

造城门心将军石的做法:其外形为方直状,诸棱抹为圆角,形成混棱边角形式,其石长3尺,石之截面为1尺见方。上端露出地面1尺,其下栽入地面之下2尺。

用以限制门扉转动角度的止扉石:其长为2尺,其截面为8寸见方。上端露出地面1尺,其下栽入地面之下亦为1尺。

地栿

造城门石地栿之制:先于地面上安土衬石,以长三尺,广二尺,厚六寸为率。上面露棱广五寸,下高四寸。其上施地栿,每段长五尺,广一尺五寸,厚一尺一寸;上外棱混二寸;混内一寸凿眼立排叉柱。

【译文】

营造城门石制地栿的做法:先在城门洞内两侧壁的地面上安砌用以承托石地栿的土衬石,土衬石的尺寸,标准一般为长3尺,宽2尺,厚6寸。土衬石上部露出地面的部分宽为5寸,其下部埋入土中的部分高为4寸。在土衬石之上施安石地栿,地栿每段的长度为5尺,其宽1.5尺,厚为1.1尺;石地栿上部外棱凿抹为圆混的边棱,其圆混的边宽为2寸;自边棱混线向里1寸处凿剜柱眼,在柱眼之内竖立用以支撑城门上部结构的排叉柱。

(特殊性石作)

【题解】

除了与门相关的一些石质材料的构件之外,古代中国人还会将石材应用在诸如具有修禊礼仪与文化娱乐性质的曲水流觞类游戏中,这类活动中最重要的场所性器具就是流盃池。流盃池的雕刻营造,不仅是历代文人雅士所追逐的乐趣之一,也影响到统治阶层的生活。历代帝王在其宫殿或苑囿中营造流盃渠的传统,一直延续到晚清时代。

以儒家思想为正统的古代中国人十分重视人与天、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因之而产生的各种祭祀礼仪,都需要设置特定的祭祀场所,诸如祭祀苍天所用的圜丘坛,祭祀大地所用的方泽坛,以及日坛、月坛、先农坛、先蚕坛等。在各地还分布有祭祀当地山川河流的坛,或地方官员求雨的雩坛;甚至在灾荒年间,各地还会设立厉鬼坛,为因为天灾人祸而不幸罹难的人们的魂灵做安抚性的祭祀仪典。这些都需要“坛”的营造。或许因为历代史籍中,有关各种坛的记载十分详细,所以《法式》中关于坛之营造的描述并未充分展开。但作为一个建筑类型,其基本的构造方式与施工方法,在这里交代得却是十分清晰的。

《法式》中特别展开的一条有关卷水窗之构造与做法的描述,让我们对古人在营造与通水的河渠相关的设施上所采取的一些重要的工程手段,有了一个较为深入的了解。卷水窗的结构与构造,在很大程度上,与欧洲传统建筑中最为大量使用的拱券结构有着相当紧密的相似性。由此可知,古代中国人在充分掌握了砖石材料的材性之后,对拱券结构也有十分深入与独到的了解。这在7世纪初所创造性地建造的世界上最早的大跨度石拱桥——隋代营建的赵州永济桥上,得到了充分的印证。卷水窗,是古代中国人将砖石拱券技术应用于日常生活设施中的最为常见的一个例证。

古代中国人没有发展出像欧洲人那样宏伟的拱券结构的巨大建筑物,并非技术上或经济上的原因,更多可能是出于文化上的考虑。古代中国人对木材青睐,并对使用土与木两种材料为人们创造阴阳协和的温润的居住环境充满了信心与向往,故而除了将石材应用在桥梁、涵洞以及陵寝、墓穴的营造上之外,几乎从未将冰冷的石材作为现世生活之人居住性房屋的主要用材。换言之,安土重迁,主张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古代中国人,似乎从未产生过追求以石质材料营造高大隆耸之巨构的冲动。也就是说,古代中国人在建筑领域所具有的与欧洲人截然不同的这一倾向,其真实的原因是:非不能也,是不为也。

流盃渠剜凿流盃、垒造流盃

造流盃石渠之制:方一丈五尺,用方三尺石二十五段造。其石厚一尺二寸。剜凿渠道广一尺,深九寸。其渠道盘屈,或作“风”字,或作“国”字。若用底版垒造,则心内施看盘一段,长四尺,广三尺五寸;外盘渠道石并长三尺,广二尺,厚一尺。底版长广同上,厚六寸。余并同剜凿之制。出入水项子石二段,各长三尺,广二尺,厚一尺二寸。剜凿与身内同。若垒造,则厚一尺,其下又用底版石,厚六寸。出入水斗子二枚,各方二尺五寸,厚一尺二寸;其内凿池,方一尺八寸,深一尺。垒造同。

【译文】

营造流盃渠的方法如下:流盃渠整体尺寸为15尺见方,这是用25块3尺见方的石块组合砌造而成的。筑造流盃渠的石块,其厚度为1.2尺。将石块拼接为一个整体后,再在其中剜凿渠道,渠道宽为1尺,深为9寸。其渠道为盘屈的曲圜形式,可以凿为“风”字的轮廓,亦可以凿为“国”字的轮廓。如果是用底版垒造,那么在流盃渠的中心位置施砌一块经过雕饰的看盘(或在底版之上的中心垒砌一块心内看盘),心内看盘石长为4尺,宽为3.5尺;心内看盘石之外,则环以渠道石,渠道石均采用长3尺,宽2尺,厚1尺的石块垒砌。底版的长与宽与剜凿之制的做法一样,也是15尺见方,底版石的厚度为6寸。其他做法与尺寸与剜凿之制的做法亦相同。在流盃渠出入水口处,施出入水项子石2段,其石各长3尺,宽2尺,厚1.2尺。水项子中渠道剜凿的宽度与深度,与流盃渠本身渠道的宽度与深度相同。如果是垒造,则其上层用厚1尺的石块砌筑,其下层仍用底版石,底版石的厚度为0.6尺。与水项子相接处,即流盃渠出入水口处,垒砌两块水斗子石,其石各方2.5尺,石块的厚度为1.2尺;在水斗子石内凿出方池,其池方1.8尺,深1尺。若采用垒造的方式,其所留出方池的深广尺寸与之相同。

造坛之制[1]:共三层,高广以石段层数,自土衬上至平面为高。每头子各露明五寸,束腰露一尺。格身版柱造作,作平面或起突作壸门造。石段里用砖填后,心内用土填筑。

【注释】

[1] 坛:指古代中国人祭祀神灵的一种坛台状构筑物,一般在祭祀之坛台周围,还环以

垣,故称“坛”。梁注“坛:大概是如明清社稷坛一类的构筑物。”今日北京城,尚存明清时代的坛有圜丘坛、方泽坛、社稷坛、日坛、月坛、先农坛、先蚕坛等。

【译文】

营造坛台的做法是:坛台一般垒叠为3层,其坛的高度与长宽尺寸,以砌筑坛台所用石段的尺寸及层数推计,一般是从坛台根基部位的土衬石面起计,自土衬石面至坛台顶面的垂直距离,即为坛台的高度。坛台由若干层石段垒砌而成,坛之向内收退或向外出挑的叠涩,每层出头的长度为0.5尺,上下叠涩出头之间的束腰,露出的高度为1尺。束腰内采用格身版柱的做法,将束腰分为若干方格,方格之内可以是素平的表面,或是雕凿为起突壸门造,即用剔地起突的雕刻方式雕作壸门的样式。坛台四周所砌石壁之内贴着外廓石段,用砖填砌,再向内则用夯土填筑而成。

卷輂水窗

造卷水窗之制[1]:用长三尺,广二尺,厚六寸石造。随渠河之广。如单眼卷輂[2],自下两壁开掘至硬地,各用地钉木橛也。打筑入地,留出卯[3]。上铺衬石方三路,用碎砖瓦打筑空处,令与衬石方平;方上并二横砌石涩一重;涩上随岸顺砌并二厢壁版[4],铺垒令与岸平。如骑河者,每段用熟铁鼓卯二枚,仍以锡灌。如并三以上厢壁版者[5],每二层铺铁叶一重。于水窗当心平铺石地面一重[6];于上下出入水处侧砌线道三重,其前密钉擗石桩二路。于两边厢壁上相对卷,随渠河之广,取半圜为卷棬内圜势[7]。用斧刃石斗卷合[8];又于斧刃石上用缴背一重;其背上又平铺石段二重;两边用石随棬势补填令平。若双卷眼造[9],则于渠河心依两岸用地钉打筑二渠之间,补填同上。若当河道卷輂[10],其当心平铺地面石一重,用连二厚六寸石。其缝上用熟铁鼓卯与厢壁同。及于卷之外,上下水随河岸斜分四摆手,亦砌地面令与厢壁平。摆手内亦砌地面一重,亦用熟铁鼓卯。地面之外,侧砌线道石三重,其前密钉擗石桩三路。

【注释】

[1] 卷(jú):类似于“拱券”之意,其上可以承载重物。,本有两义:一为古代一种大马车,二为古人盛运土石的器具。《尚书正义》:“,直辕车也。”另据西汉扬雄《方言》卷十二:“堪、,载也。(舆,亦载物者也。)”这里的“”,或取其“载物”之义。水窗:梁注:“‘’居玉切,jú。所谓‘卷水窗’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水门’。”这里的“水窗”当即“水门”之意。

[2] 单眼卷:意为单孔洞的拱券。单眼,梁注:“即‘单孔’。”

[3] (zuǎn)卯:意为木杆尽端所套的金属端头。明茅元仪《武备志·阵练制·教艺七》:“杆后不宜安,恐自击腹胁。”

[4] 随岸顺砌:顺着水岸的边线砌筑。并二厢壁版:以二石并列的砌筑方法砌造卷水窗两侧竖直的石筑壁版。

[5] 并三以上厢壁版:指卷水窗两侧石壁为3块条石并列砌筑而成。

[6] 水窗当心:指卷水窗两厢立壁之间连线的中点。这里或应覆盖了水窗两壁之间的空隙之处的地面。

[7] 卷棬(quān)内:指卷的发券之内,即砌筑拱券之结构层内。棬,圆圈形,此处与“券”同义,指卷的孤形部分。

[8] 斧刃石:梁注:“即发券用的楔形石块vousoir。”“斧刃石”似有将石材表面以斧刃凿为波棱状,以增加石材间摩擦力之意;抑或将石材雕为类如斧之楔形形状,以利于拱券的砌筑。尤其是位于卷棬内圜势中心的斧刃石,类如拱券结构中的“拱心石”,其截面形状必为楔形。斗卷合:这里的“斗”,繁体字为“鬭”,本义有两组建筑结构间“彼此相斗”,即相互咬合之意;故“斗卷合”意为将卷水窗两侧拱券相“斗”而合为一体。

[9] 双卷眼造:即采用并列的双拱券做法砌筑的卷水窗,其水窗有两孔水窗券洞。

[10] 当河道卷:在河水流经的河床底部直接砌筑卷水窗两壁,使河水恰从卷水窗中心通过。

【译文】

营造卷水窗之制:用长3尺,宽2尺,厚6寸的条石砌造。其水窗大小需按照渠道或河流的水道宽度确定。如果砌筑单孔形式的卷水窗,自其水窗两侧壁处要开挖地基,直至土质较硬的土层处,然后在两壁之下分别用地钉也就是木橛子。打筑入水底地基之中,地钉的端头要留出安的卯头。地钉之上铺砌3路衬石方,在衬石方之间的空当处要填入碎砖瓦并夯打固实,所夯填的碎砖瓦上表面要与衬石方找平;在衬石方之上并列2块条石,与岸线相交,横向砌筑条石1层,使其边棱类如叠涩状;横砌条石之上再随顺岸线并列2块石条,砌筑水窗两侧直立的石壁,层层铺砌垒叠,使其与河渠之岸的高度找平。若是跨河渠建造卷水窗,并列两石之间,每段都需用熟铁鼓卯2枚,将二者紧密连接为一体,铁卯与石材之间的缝隙需用熔化的锡水灌入,以保证铁卯没有任何松动的可能。如果是3枚条石并列砌筑的两厢石壁,则除了用铁卯连接外,还应在每两层之间铺上一层薄铁叶片,以增强石壁的整体结构性能。在水窗两侧壁中间的河渠底部,要平铺地面石1层;在水窗上下出入水口的位置上,还应将条石侧立砌筑3层类如叠涩状牙子的线道,在线道之前应密排2路擗石木桩,并将其钉入河渠岸边的泥土中,以确保线道牙子不会向水中滑动。在砌筑好水窗两侧石壁之后,再在两边石壁之上相对砌筑圜券状卷,卷的跨度需随渠道或河道的宽度而定,以半圆的曲线作为卷所发拱券之内的曲线走势。卷拱券采用楔形断面的斧刃石沿拱券之曲势卷合;再在斧刃石之上伏砌一层缴背石;缴背之上再平铺条石2重;卷两边需用石随券势补填其低洼之处,将卷表面补砌平整。如果采用的是并列双孔的拱券做法,则需要在河渠中心线处,顺着两岸的岸线方向,在两道拱券之间的河渠底部用地钉打筑,卷水窗之拱券上部补填的做法,与单孔卷的做法相同。如果是正当河道所砌筑的卷,其两侧石壁之间的河床上要平铺1层地面石,地面石采用两石相连的做法砌筑,地面石的厚度为6寸。两石相连的地面石之间缝隙,亦需采用熟铁鼓卯的做法,将相邻条石连接在一起,其用铁卯及灌注锡水等做法,与砌筑两厢侧壁时的做法相同。至于卷之外,在水流之上下水口处,要随河岸斜分为四摆手八字抹角形式,以作为卷前后河岸的护岸,四摆手之地面的砌筑要与卷两侧石壁与地面相接处找平。斜分之两岸摆手的内侧河床上,亦应铺砌地面石1重,地面石之间相接处,也需要用熟铁鼓卯加以紧密连接。在河床上所铺地面石之外,还应侧砌3道如牙子状的线道石,线道石前亦应密排3路钉入河岸底部泥土中的擗石桩,以确保卷前后之河岸及卷下的河床底面稳固。

(实用性石作)

【题解】

宋代石造构件,除了用于建筑物的附属部分之外,也有其他一些与日常生活相关的物件。本卷石作制度中,自“水槽子”以下诸条,已非建筑构件,而是古人的一些实用性日常器物或构件。

这些器物或构件中的大部分,与人们的生活需求已经渐行渐远,与大部分现代人的生活似乎不再有什么关联;但是其作为历史文物,仍具有重要的历史文化价值。透过对《法式》的阅读,对它们有一些了解,也是对古人的物质文化有一些理解,对于一个现代人而言,这既是一种历史知识,也是一种文化素养。

水槽子

造水槽子之制:长七尺,方二尺。每广一尺,唇厚二寸;每高一尺,底厚二寸五分。唇内底上并为槽内广深。

【译文】

雕造石制水槽子的做法:槽长为7尺,开凿水槽之石的截面为2尺见方。以其槽每宽1尺,槽之侧唇的厚度为2寸;其槽每高1尺,所留槽底的厚度为2.5寸。槽唇以内之槽底的长、宽尺寸及槽底距唇之上沿的高度,即为水槽之内的长、宽与深。

马台

造马台之制:高二尺二寸,长三尺八寸,广二尺二寸。其面方,外余一尺八寸,下面分作两踏。身内或通素,或叠涩造,随宜雕镌华文。

【译文】

雕造马台的做法:其高2.2尺,长3.8尺,宽亦2.2尺。顶面留出一个方形的平台,其外所余长度为1.8尺,将所余部分分作两步踏阶。马台的外表面,或均采用不加任何雕琢的素平外观;亦可用石以叠涩造做法,垒叠砌筑出上述马台形式;亦可在马台的外表面,随宜雕镌出不同形态的华文装饰。

井口石井盖子

造井口石之制:每方二尺五寸,则厚一尺。心内开凿井口,径一尺;或素平面,或作素覆盆,或作起突莲华瓣造。盖子径一尺二寸,下作子口,径同井口。上凿二窍,每窍径五分。两窍之间开渠子,深五分,安讹角铁手把。

【译文】

制作井口石的做法:其石每2.5尺见方,则其厚为1尺。井口石中心开凿出井口孔,其孔的内径为1尺;井口石可以为平整的形式,其表面为素平,亦可雕为覆盆的式样,覆盆表面亦为无雕饰的素平形式,或者将覆盆雕为起突莲华瓣的造型。井盖子的外径为1.2尺,盖子下部雕出可以嵌入井口内的子口,径与井口同。在井盖子上要凿出两个孔窍,每个孔窍的内径为0.5寸。两个孔窍之间要开凿一条凹槽,凹槽的深度亦为0.5寸,在凹槽与孔窍中安装两端转角处理为圆角的铁手把。

山棚鋜脚石

造山棚脚石之制[1]:方二尺,厚七寸;中心凿窍,方一尺二寸。

【注释】

[1] 山棚(zhuó)脚石:用来固定山棚的石头块。梁注:“事实上是七寸厚的方形石框。推测其为搭山棚时系绳以稳定山棚之用的石构件。”山棚,可能是指在野外临时搭起的棚子。,本义为“锁足”,亦有锁足之器具义。

【译文】

制造山棚脚石的做法是:石2尺见方,厚7寸;在方石的中心凿出孔窍,孔窍之方为1.2尺。

幡竿颊

造幡竿颊之制:两颊各长一丈五尺,广二尺,厚一尺二寸,筍在内[1]。下埋四尺五寸。其石颊下出筍,以穿脚[2]。其脚长四尺,广二尺,厚六寸[3]。

【注释】

[1] 筍(sǔn):同“榫”,器物制作中两个构件以凹凸形式相接,其中凸的部分,称为“筍”。这里或指两石颊底部留出的外凸之“筍”,用以插入所拟固定两颊之脚上预留的凹孔,以起到固定两石颊的作用。

[2] 脚:这里指垫托于幡竿颊下的石构件,其作用是承托并固定幡竿颊的根部,以防止两颊发生位移,或下沉。

[3] 长四尺,广二尺,厚六寸:这里给出的是幡竿颊下所施脚石的绝对尺寸。

【译文】

制造幡竿颊的做法是:两侧石颊,分别雕斫为长15尺,宽2尺,厚1.2尺的条石状,其长度中包含了与鋜脚相接的筍头之长。两石颊对峙安置在平施于两颊底部的一块脚石上,石颊埋入土中的深度为4.5尺,在两石颊下凿出脚筍头,用以穿入两石颊下所施脚上预留的孔洞。石刻脚尺寸,其长4尺,宽2尺,厚6寸。

赑屃鳌坐碑

造赑屃鳌坐碑之制:其首为赑屃盘龙,下施鳌坐。于土衬之外,自坐至首,共高一丈八尺。其名件广厚,皆以碑身每尺之长积而为法。

碑身:每长一尺,则广四寸,厚一寸五分。上下有卯,随身棱并破瓣。

鳌坐:长倍碑身之广,其高四寸五分;驼峰广三分。余作龟文造。

碑首:方四寸四分,厚一寸八分。下为云盘,每碑广一尺,则高一寸半。上作盘龙六条相交;其心内刻出篆额天宫。其长广计字数随宜造。

土衬:二段,各长六寸,广三寸,厚一寸;心内刻出鳌坐版,长五尺,广四尺。外周四侧作起突宝山,面上作出没水地。

【译文】

雕造石刻赑屃鳌坐碑的做法如下:碑之上端的碑首部分,雕为赑屃盘龙;碑身之下,施以鳌形碑座。鳌坐之下铺砌土衬石,土衬石之外,从鳌坐底至碑首上端,碑总高18尺。构成鳌坐碑各部分名件的广厚尺寸,都是以其与碑身每尺之长的相关比例累计推算而出的。

碑身:每长1尺,则碑身之广为4寸,厚为1.5寸。碑身上下有卯,其卯随碑身边棱延伸,并在卯上刻以破瓣。

鳌坐:鳌坐之长是碑身之广的两倍,鳌坐的高度则以碑身每尺之高,鳌坐高4.5寸积而计之;鳌坐上所施驼峰,其广以碑身每尺之高,驼峰广为3寸积而计之。驼峰以外的鳌身表面,刻作龟文装饰。

碑首:以碑身每尺之高推计,碑首由一块方4.4寸的方形石材雕镌而成,碑首的厚度,以碑身每尺之高,其厚1.8寸积而计之。碑首之下为刻有云文的石盘,以碑身广1尺,云盘之高为1.5寸计之,由此可知,若以碑身每尺之高,其云盘之高当以0.6寸积而计之。碑首之上雕刻有六条盘龙,盘绕相交;碑首中间位置留出石面,刻以文字,此刻字石面即称“篆额天宫”。篆额天宫的长与宽,根据其内所拟刻字数随宜设定。

土衬:鳌坐落于碑底所铺土衬石上,土衬石分为2段,仍以碑身每尺之高,每段土衬石长为6寸,宽为3寸,厚为1寸推而累计之;土衬石中心部位刻出鳌坐版,其版长为5尺,宽为4尺,兹为绝对尺寸。鳌坐版外周四侧以剔地起突方式刻为宝山纹样,鳌坐版上表面露出部分,刻为如鳌之出没水面的波浪纹样。

笏头碣

造笏头碣之制:上为笏首,下为方坐,共高九尺六寸。碑身广厚并准石碑制度。笏首在内。其坐,每碑身高一尺,则长五寸,高二寸。坐身之内,或作方直,或作垒涩,随宜雕镌华文。

【译文】

营作笏头碣的做法:其碑身之上端为笏首,碑身之下为方形碑座,碑座与碑身高度之和为9.6尺。碑身的宽度与厚度,皆与赑屃鳌坐碑碑身制度相同,即以碑身每长1尺,其广为4寸,厚为1.5寸计之。碑身长度中,包含了笏首的尺寸。碑座尺寸,亦以碑身每尺之高推而计之,则碑身每高1尺,其座之长为5寸,其座之高为2寸。碑座座身,可以雕斫为方直的形式,亦可以雕为逐层收进的叠涩形式,其座之表面可以随宜雕镌出各式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