僭窃

 ◎张俊有爱妾,钱塘妓张秾也。知书,俊文字秾皆与之。柘皋之役,俊发书嘱秾照管家事。秾有书报俊,引霍去病、赵云不问家事以坚其心,且言:“今日之事,惟在于宣抚,不当以家事为念,勉思报国。”俊得书释然而喜,遂以其书缴奏。上大喜,亲书奖谕以赐秾,仍加封雍国夫人。[三朝北盟会编]

 《清波杂志》,尝得一诰词云:“朕眷礼勋臣,既授异姓王之贵;疏恩私室,并侈如夫人之荣。以尔修态横生,芳性和适,会膺无恤之贵,终隆络秀之家。爰锡命书,靡拘常典。用肇封于大郡,俾正位于小君。往服宠光,盏循素履。”绍兴间,权外制某人行,如夫人及修态横生,或者于王言有疑,时勋臣嫡室尚在,正位小君之语亦有疑。

 《中兴遗史》:俊之妻秦国夫人魏氏,先俊死,即以其爱妾、荣国夫人张氏继室。嫌其同姓,遂改为章氏。

 《南宋杂事诗》,钱塘厉太鸿鹗诗云:“春来湖上两高峰,滴粉搓酥梦里逢。修态横生花诰笔,此词应是为张秾。”[案:上二句诗意,即左与言于西湖两高峰遇张秾事,见警悟门。下二句即指此诰词也]

 《南宋杂事诗》,钱塘吴尺凫焯诗云:“亭深乔木贮张秾,直上彤廷认笔踪。不似韩家失机表,劝君余暇诵《车攻》。”[案:诗意盖咏秾报俊书,勉其报国,并以秾书缴奏也]

 《剡源集》:张忠烈王开国于循,而置邸于杭,所居之坊曰清河,有乔木亭在焉,因为之记。

 《续宋中兴编年资治通鉴》:绍兴五年,上书《车攻》诗,以赐辅臣曰:“当与卿等勉励,以修政事。”

 蝶访阅《雪履斋笔记》,亦载俊有爱妾张秾一则,与《三朝北盟会编》同,皆作“雍国”,而《中兴遗史》作“荣国”独异,俟再考。

 ◎韩蕲王之夫人梁红玉,京口娼也。尝五更入府,伺候贺朔,忽于庙柱下,见一虎蹲卧,鼻息齁齁然,惊骇亟走,出不敢言。已而人至者众,复往视之,乃一卒也。因蹴之起,问其姓名为韩世忠。心异之,密告其母谓:“此卒定非凡人。”乃邀至其家,具酒食,至夜尽欢,深相结纳,资以金帛,约为夫妇。蕲王后立殊勋,为中兴名将,梁遂封两国夫人。蕲王尝邀兀术于黄天荡,几成擒矣,一夕凿河遁去。夫人奏疏,言世忠失机纵敌,乞加罪谪。举朝为之动色,其明智英伟如此。[鹤林玉露]

 国朝杨复吉《梦阑琐笔》引钱蒙叟《韩蕲王墓碑记》谓:王娶白氏秦国夫人、梁氏杨国夫人、茅氏秦国夫人、周氏蕲国夫人。按世止知梁夫人,观此知蕲王正妻乃白氏,余皆妾也。以王功大,故并受封。周氏亦妓女,见王明清《挥麈三录》,茅则未闻。

 《夷坚志》:淳熙七年,杭州俞绅来为隆兴府钤辖。妻徐氏梦异僧引诣废寺,有故塔遗址,群鸟聚焉。徐氏夙崇礼西方甚谨,觉以语绅,使访厥祥。或以天王院告,因过之,俨然梦境也。徐少时为韩蕲王妾,后乃嫁绅。饶于财,尽捐囊中所藏以造寺。

 《雪履斋笔记》:张、韩皆中兴名将,皆有奇女子,又皆出微贱,亦奇矣。

 案:《夷坚志》所云,韩蕲王尚有出妾徐氏,更罕知者。洪文敏乃韩蕲王稍后生人,所述当非无据。

 ◎唐郑光镇河中,宣宗欲封其妾为郡夫人,上表辞焉。书记田绚之词也。宣宗大喜,曰:“谁教阿舅作此好文?”左右以绚对,便欲以翰林召之,以不繇进士遂止。今士大夫肆情昵爱,恨无以自致其上僭,肯辞朝命乎?顷年见长上说,元符间章子厚作相,宗室宗景请再娶,乃以嬖妾出之于外,而托言仕族女。事闻,重黜之。得不有愧于郑光乎?[清波杂志]

 《五总志》:唐元舅郑光,作镇河东,媵御有敕封夫人。田绚赞光,以表谢而不受,曰:“白屋同愁,已失凤鸣之侣;朱门自乐,难容乌合之人。”宣宗嘉之。杜佑妻梁氏早卒,既久,嬖姬李氏,有敕策为夫人,崔膺劝佑让封梁氏,且为表,其略曰:“以妻为妾,鲁史所禁。”又云:“岂以身贱之时,妻同勤苦;而于名达之后,妾赏封荣!”上怜之,乃并封梁氏。近者公卿姬氏悉加邑号,而尤者疏封大国,岂惟僭越无度,得毋愧于郑、杜?而为门下士者,视之默默,顾不惭于田、崔乎!

 《宋四六话》:《春渚纪闻》:元符间,宗室有以妾为妻者,因罢开府仪同三司,及大宗正职事,蔡元长行词曰:“既上大宗之印,复捐开府之仪。”章申公谓曾子宣曰:“此语与‘手持金骨之朵,身坐银交之椅’何异!”

 《贵耳录》:余于有王德者,僭窃九十日为王。有士人被执,作诏曰:“两条胫脡,马赶不前;一部髭髯,蛇钻难入。身坐银交之椅,手执铜锤之朵。翡翠帘前,好似汉高之祖;鸳鸯殿上,有如秦始之皇。应文武百官,不许著草履上殿。”王德就擒,此士人得以此诏免。

 蝶访阅孙梅《四六丛话》,亦载此则,章申公所云,即此诏中语也。但少异,殆取以嘲戏元长耳。

 《宋景文公笔记》:国朝有“骨朵子”,直卫士之亲近者。予尝修日历,曾究其义。关中人谓腹大者为“胍乇”,上孤下都,俗因谓“杖头”,大者亦为“胍乇”。后讹为“骨朵”,“朵”亦平声,然“朵”难得音。今为军额,固不可改矣。〇上虞李衍注《笔记》后云:“如‘骨朵’字,盖‘挝’字,古作‘朵’,尝饰以骨,故曰骨朵。后世吏文略去‘廾’。又‘{艹朵}’、‘朵’二声相近,故讹为‘朵’耳。”

 《青箱杂记》:昔徐温子知训在广陵,作红漆柄骨朵,选牙队百余人,执以前导,谓之朱蒜。

 《枫窗小牍》:国朝妇人封,自执政以上封夫人,尚书以上封淑人,侍郎以上封硕人,太中大夫以上封令人,中散大夫以上封恭人,朝奉大夫以上封宜人,朝奉郎以上封安人,通直郎以上封孺人。然夫人有国、郡之异,而武臣一准文阶,其后三公大将封带王爵者,妾亦受封,特视正妻减阶耳。

 《春明退朝录》:凡官诰之制,国夫人销金团窠,五色罗纸七张,晕锦褾袋。郡夫人常使金花罗纸七张,[现在两府,母妻使团窠]法锦褾袋。

 《蔡中郎集》:妻者,齐也,惟一适人称妻。其余皆妾,位最下,是以不得言妻云也。

 蝶访曰:并后匹嫡,自古有禁。张、韩不知辞妾封,皆有愧于郑、杜。若宗景恣意昵爱,直肆无忌惮矣!

 ◎王黼作相,请朝假归咸平焚黄,画舫数十,沿路作乐,固已骇物论。绍兴中,秦熺亦归金陵焚黄。临安及转运司舟舫尽选以行,不足,择取于浙西一路。凡数百艘,皆穷极丹雘之饰。郡县监司迎饯,数百里不绝。平江当运河,结彩楼鼓丈,大合乐官妓舞于其上,缥缈若在云间,熺处之自若。[老学庵笔记]

 ◎蒋八座猷,贤者也。尝为中司,有端直声。政和初,上赍鲁公以女乐二八,[别本并作“二人”]蒋公曰:“唐李晟、马燧用武夫要宠私。晋魏绛实陪卿,以和戎得金石。公今出大儒,盖自周公制礼作乐,方致太平,不应下同此辈。宜塞其渐,愿公力辞焉。”鲁公大喜之,然不克用。及政和末,伯氏既联姻戚里,后大辟第,开河路,作复道,以通宫禁。蒋时与吾俱在书局,数大蹙额而唁吾曰:“约之,[案:约之,蔡絛字也]奈何公家而吾言不克用?徒以狂妄几死而已!”祸乱后痛始定,每怀蒋八座语,君子哉![铁围山丛谈]

 《挥麈后录》:蔡元长少年鼎贵,建第钱塘,极为雄丽,全占江湖山林之胜,今行在殿前司是也。

 《南宋杂事诗》,仁和陈芝光有句云:“回首蓬莱云气近,殿司营是太师家。”[案:《南宋杂事诗》注“殿前司在凤凰山大内侧,今呼御校场。”]

 蝶访曰:《书》云“臣罔以宠利居成功”,又云“居宠思危,罔不惟畏”。诚以祸福相倚,其理最确,其机甚微。况处盛满之地,尤易骄恣。所贵遇亢思惕,履盈防晦,戒谨而恐惧也。若秦、蔡之恃宠而骄,干名犯分,罔顾礼法,造成弥天莫大之恶,酿成诛戮籍没之祸,为当时称快,后世恣骂,其势焰熏灼,曾几何时哉!

 

 残暴

 ◎王继勋,彰德节度饶之子,孝明皇后同母弟也。生时,其母见一人赤发,状貌怪异,入室中,遂生继勋。及长,美风仪,性凶率无赖。以后故,为内殿供奉官、都知、溪州刺史。后累迁至保宁军节度观察留后、领虎捷左右厢都虞候、权侍卫步军司事。继勋所为多不法。时后已崩,上追念后,故不之罪也。乾德四年,继勋复为部曲所讼,诏中书鞫之。解兵柄,为彰国军留后,奉朝请。继勋自以失职,常怏怏,专以脔割奴婢为乐,前后多被害。一日,天雨墙坏,群婢突出,守国门诉冤。上大骇,命中使就诘之,尽得继勋所为不法事。诏削夺官爵,勒归私第,仍令甲士守之。俄又配流登州,未至,改右监门率府副率。开宝三年,命分司西京。继勋残暴愈甚,强市民家子女备给使,小不如意,即杀食之,而棺其骨弃野外。女侩及鬻棺者出入其门不绝,洛民苦之而不敢告。太宗在藩邸,颇闻其事。及即位,人有诉者,命户部员外郎、知杂事雷德骧乘传往鞫之。继勋具伏,自开宝六年四月至太平兴国二年二月,手所杀婢百余人。乃斩继勋洛阳市,及为强市子女者女侩八人、男子三人。长寿寺僧广惠常与继勋同食人肉,令折其胫而斩之。洛民称快。[宋史]

 ◎韩缜,字玉汝,登进士第。其以天章阁侍制知秦州日,尝宴客夜归,指使傅勍被酒,误随入州宅,与侍妾遇。缜怒,令军校以铁裹杖箠杀之。勍妻持血衣,挝登闻鼓以诉,坐落职,分司南京。秦人语曰:“宁逢乳虎,其逢玉汝!”其暴酷如此。缜外事庄重,所至以严称。虽出入将相,而寂无功烈,厚自奉养,世以比晋何曾云。[宋史]

 ◎韩国公王晏,徐州滕人。为军校时,与平陆人王兴善,其妻亦相为娣姒。晏既贵,乃薄兴,兴不能平。晏妻病,兴语人曰:“吾能治之。”晏遽访兴,兴曰:“吾非能医,但以公在陕时止一妻,今妓妾甚众,得非待糟糠之薄,致夫人怏怏成疾耶?若能斥去女侍,夫人之疾可立愈。”晏以为谤己,乃诬以他事,悉案诛其夫妻。[宋史]

 蝶访曰:车笠盟寒,旧交不念,小人之常情也。当其势焰方张,惟有括囊不言,以避小人之祸己。今兴以愤不能平,而故翘晏短,是真撩蛇虺之头、践虎狼之尾也,鲜有不敢者矣!然晏亦太残忍哉。

 ◎韩香,南徐妓也。色艺冠一时,与大将叶氏子交,闭门谢客,将终身焉。叶父怒,投牒有司,集官军于射圃中,妻以一老卒。香欣然同归,谓曰:“夫妇有礼,汝宜买羊沽酒,召亲故以成礼。”宾至,酒三行,入更衣,久不出,已自刎死矣。[随隐漫录]

 《山房随笔》:京口韩香,请客作桃符云:“有客如擒虎,无钱请退之。”以其姓为对也。

 《三朝北盟会编》:张俊、岳飞至楚州,抚谕韩世忠兵。飞回驻于镇江府,知泗州刘纲诣行府禀议。纲曰:“泗州在淮河之北,城郭不固,无兵无食。如有缓急,守乎,弃乎?”飞徐徐言曰:“此是润州,更有何名?”纲曰:“京口。”飞再问之,纲曰:“丹徒。”飞三问之,纲曰:“南徐。”飞曰:“只此是矣。”纲退,大叹服曰:“岳鹏举果有过人者。”

 ◎观察使张渊,绍兴中为江东副总管,居建康。每以高价往都城买美妾,列屋二十人,而御之甚严,小过必挞。尝盛具延客,皆环侍执乐,歌舞精妙,一座尽倾。妾兢兢自将,不敢游目窥视,无论及言谈也。中席,渊起更衣,坐客叶晦叔之侧,一姝最丽,乘间语之曰:“恭人在太尉左右,想大有乐处。”姝惨容不答,但举手指筵上烛云:“绛蜡分明会得。”后晦叔语予曰:“犹忆其风流慧悟也。”[夷坚志]

 ◎杜大中自行伍为将,与物无情,西人呼为“杜大虫”。虽妻有过,亦公杖杖之。有爱妾,才色俱美,大中笺表皆此妾所为。一日,大中方寝,妾至,见几间纸笔颇佳,因书一阕,寄《临江仙》,有“彩凤随鸦”之语。大中觉而视之,云:“鸦且打凤!”于是掌其面,至项折而毙。[今是堂手录]

 

 覆亡

 ◎蔡京,字元长,兴化仙游人。子鞗,尚茂德帝姬。帝七幸其第,赉予无算。命坐传觞,略用家人礼。厮养居大官,媵妾封夫人。然公论益不与,帝亦厌薄之。京每闻将退免,辄入见祈哀,蒲伏叩头,无复廉耻。燕山之役,京送攸以诗,阳寓不可之意,冀事不成得以自解。见利忘义,至于兄弟为参商,父子如秦越。暮年即家为府,营进之徒,举集其门输货,僮隶得美官,弃纪纲法度为虚器。患失之心无所不至,根株结盘,牢不可脱。卒至宗社之祸,虽谴死道路,天下犹以不正典刑为恨。子八人:儵,先死;攸、翛,伏诛;絛,流白州死;鞗,以尚帝姬免窜;馀子及诸孙,皆分徙远恶郡。[宋史]

 《清波别志》:蔡京赐第在都城之东,周围数十里。籍没后,赐种师中。未及迁入,一夕煨烬无遗。时有上官悟,作《城东甲第曲》,备书盛衰之变,士皆传诵。其末四句云:“皇天去人不盈尺,怙势骄淫神所厄。君不见乔木参天独乐园,至今人道温公宅。”上官悟,邵武人。

 《词苑丛谈》:蔡京既南迁,中路有旨,取所宠姬慕容、邢、武三人,以金人指名来索也。京作诗云:“为爱梅花三树红,年年岁岁惹春风。如今去逐他人手,谁复樽前念老翁?”行至潭州,赋《西江月》云:“八十一年住世,四千里外无家。如今流落向天涯,梦到瑶台阙下。/玉殿五回命相,彤廷几度宣麻。止因贪恋此荣华,便有如今事也。”遂穷饿以死,门人醵钱葬之。老奸到头狼狈至此,可快亦可怜。按蔡死时年止八十,此必恶之者托名为之也。又见《宣和遗事》亦有此词,首句是“八十衰年初谢,三千里外无家”,或是京作,亦未可定也。

 蝶访阅《蓉塘纪闻》,载金人索蔡京姬事,系据《挥麈录》也。止一诗,诗中作“桃”花,仅异此一字。后有论曰:“吁,京于二三侍女恋恋不能忘情如此,而上误天子,下误苍生,毁人家国,败及天下,宁不可寒心乎!”

 ◎王黼居相位当全盛时,又宠幸一时,故穷极富贵。于寝室置一榻,用金玉为屏,翠绮为帐,围以小榻数十,择美姬处之,名曰“拥帐”。后事变,行至辅固村,于道旁小憩食油饼次,有一旧亲近使臣自京城来参,因说时事,语未竟,开封府吏踵至,出御笔即戕之。人生富贵可保终身享用乎?[清波别志]

 《靖康遗录》:是日藉王黼第,得金宝以亿万计。初,黼赐第于阊阖门外,周围数里。其正厅事以青铜瓦盖覆,宏丽壮伟。其后堂起高楼大阁,辉耀相对。又于后园聚花石为山,中列四巷,俱与民间娼家相类。与李邦彦辈游宴其中,朋邪狎昵,无所不至。及至籍没,百姓争入剽掠,官不能禁,斩数人而后已。黼出城数十里至负固村,追斩其首,百姓谓之负国村云。

 《靖康前录》:二十四日,府尹聂山进札子,乞追王黼行。遣差人追及于应天府杞县之南十里负固村,遂戮之,函首京师。随行金帛,不可胜数,尽为小寇剽掠。差度支郎中邢倞籍其家财。倞措置无术,小人乘隙鼓倡争入府第。绢七千余匹,钱三千余万,金玉之类,为群小攘夺者三分之一。王时雍领尹诈称:“般纳王黼家者,以次第给偿,优者推恩。”众赍金帛入黼第,即得首领者二十余人。枭首令众,余皆弃物而遁。

 《靖康别录》又云:黼至雍丘县城南二十里永丰乡负固村,为盗所杀,取到首级申,盖开封府奏也。

 《中兴姓氏奸邪录》:王黼,字将明,开封人也。崇宁二年,登进士第。蔡京喜之,累擢为翰林学士。厚结内侍,梁师成辈多荐引之者。宣和初,师成荐为少宰,惟谄佞师成,凡事行其意而已。每入禁中,为柔曼之容,效俳优诨话以悦上意。置应奉司于其家,公然卖官,取赃无厌。京师为之语曰:“三百贯直通判,五百贯直秘阁。”其无廉耻如此。

 《三朝北盟会编》:黼事宦者梁师成为父,与折简,必呼之为恩府先生。黼面洁白,若美妇人,而目晴须发尽金黄,且豺声。黼又同蔡攸每罢朝出省,时时乘宫中小舆。召入禁中,为谈笑或涂抹粉墨作优戏,多道市井谣言媟语以媚惑上。时因谑浪中以谮人,辄无不中。会上内禅,百寮入贺,上下咸有喜色,而黼独面若死灰,未几诛死矣。且黼士人也,又以才学受知君相,其富贵可立致。乃曲径苟得一时之味,因甘之流而不返。夫既以非道而进,后必以非道而终决矣。

 蝶访阅沈作喆《寓简》云:“吾为儿时,见蔡氏京、攸父子,及王黼、童贯、梁师成辈,皆势倾天下。及靖康之败,屠戮如狗彘。夫以非材居大位,以非道擅重权,未有不亡者也。天地四时,尚有消息,而况于人乎,况为非道者乎?”

 蝶访曰:丛珍瘗身,列艳靡骨,心为之安,其自取灭亡也。宜况悖逆秽恶,罪案重重,岂能幸逃显戮乎!

 《老学庵笔记》:王黼在翰苑,尝病疫危甚,国医皆束手。二妾曰艳娥、素娥,侍疾坐于足。素娥泣曰:“若内翰不讳,我辈岂忍独生,惟当俱死耳!”艳娥亦泣,徐曰:“人生有命,固无可奈何。姊宜自宽。”黼虽昏卧,实具闻之。既愈,素娥专房燕,封至淑人。艳娥遂去。及黼诛,素娥者惊悸,不三日亦死。曩日俱死之言遂验。

 《秀水闲居录》:王黼侍妾甚众,有官封者十八人,八夫人、十宜人。

 《宋史》:王黼既得位,乘高为邪,多蓄子女玉帛自奉,僭拟禁省。诱夺徽猷阁待制邓之纲妾,反以罪窜之纲岭南。

 《宣和录》:城初陷,刘延庆并男光国,夺路万胜门,带班直长八祗候、西兵万余人而出,皆护驾选锋也。延庆陷金明池中卒。光国携王黼爱妾张氏以逃,行十宗里,虏骑追及之,杀妾自缢。

 《墨庄漫录》:王将明后房曰田令人者,颜貌殊伦,真国色也。靖康改元正月,将明死,田自都携一婢,窜至亳州,居逆旅中。郡知之,为拘管数月,其家遣人迎归。蔡元长后房曰武恭人者,亦妙丽不凡。元长谪岭表,武在京师,为一使臣姓孙人所蓄,乃携孙窜至南京,亦为郡所拘七月。开封差人擒之,送至京师。时余适在二郡,皆见之。

 蝶访曰:黄金不惜买蛾眉,拣得如花四五枝。歌舞教成心力尽,一朝身去不相随。况悖入悖出,自作之愆,天道有不爽者矣。

 ◎韩侂胄所幸妾,同居甘苦者为三夫人,号“满头花”。新进者曰四夫人,至通宫籍,慈明尝召入貌,赐坐以示优宠。四夫人者,即与慈明偶席,盖呆也。慈明心衔之。迨韩为郑发所刺,诸婢皆遣还其父母。慈明特旨令京尹杖四夫人遣之。〇又于群婢放逐之时,韩门眷至有三数辈皆称为某妾某人父母者,盖其宛转而入皆为父母。宫中遂命愿认父母者听,除首饰衣服之外,不许以奁载出。金钗至满头,衣服至著数袭。市人利其物,而因可以转贸其身,故相竞相逐愿为之父母。至有引群妾之裾,必欲其同归者,亦足笑也,亦足为鉴云。韩败,籍其家。卧内青绸帐后,如用兵用罗木自围其寝,防刺也。惟所爱四夫人位最侈,朝寮所谓僭拟宫闱者是也。[四朝闻见录]

 《宋史·韩侂胄传》:侂胄所嬖妾,张、谭、王、陈,皆封郡国夫人,号“四夫人”。每内宴,与妃嫔杂坐,恃势骄倨,掖庭皆恶之。其下受封者尤众。至是论四夫人罪,或杖或徙,余数十人纵遣之。有司籍其家,多乘舆服御之饰,其僭紊极矣。

 《癸辛杂识》:韩平原被诛之夕,乃其宠姬四夫人诞辰。张功甫移庖大宴,至五鼓方散,大醉几不能起。干办府事周筠以片纸入投云:“闻外间有警不佳,乞关阁门免朝。”韩怒曰:“谁敢如此!”至再三,皆不从。乃盥栉取瑞香番罗衣一袭衣之,登车而往。旋即殿司军已围绕府第矣。

 《齐东野语》:时开禧三年十一月二日,侂胄爱姬三夫人号“满头花”者生辰。张镃素与之通家,至是移庖侂胄府,酣饮至五更。

 案:《野语》作“三夫人”,《杂识》又作“四夫人”,余即疑钞录之讹。嗣阅《古今类传》载《史纂》“韩侂胄爱姬三夫人,号满头花,十一月初二日生”,稗海本固不精也。

 《昨非庵日纂》:侂胄过南园山庄,赵师睪偕行。至东村别墅,宛然乡井,见林薄中一牧童歌曰:“朝出耕田暮饭牛,林泉风月共悠悠。九重虽窃阿衡贵,争得功名到白头?”赵呵曰:“平章在此,谁敢唐突!”迹牧童至草庐,屏上有诗云:“玉津园内行天讨,怨血空啼杜宇红。”后韩为史诛于玉津园。

 《方岩文集》:王居安《乞诛殛韩侂胄疏》内云:“童奴滥授以节钺,嬖妾窜籍于宫廷。创造亭馆,震惊太庙之山;燕乐笑言,彻闻神御之所。”

 《四朝闻见录》:卖浆者敲其盏以唤人曰:“冷底吃一盏。”“冷”谓韩,“盏”谓斩也。

 《笔麈》:韩侂胄出师数衄,自悔失图,出家财二十万以助军兴,而募人持书赴金求和,然竟不免于函首。

 《蓉塘诗话》:宋开禧三年十二月,史弥远杀韩侂胄于玉津园,有旨录其家资。高九万诗云:“清晓官来录簿时,未曾吹彻玉参差。旁人不忍听鹦鹉,犹向金笼唤太师。”[案:《野语》、《史纂》皆作三年十一月,《蓉塘诗话》作开禧三年十二月。“二”字殆误]

 《经筵玉音问答》:隆兴元年五月三日晚,侍上于后殿之内阁,蒙出示答金人书,命余坐于侧草换书。时将日暮,旨唤内侍厨司“满头花”办酒。〇案:此知南宋内侍厨司亦用厨娘,惟此等名号加之侂胄妾为宜。

 《旸谷漫录》:京师中下之户,每育女则爱护之,稍长,则随其姿质教以艺业,用备士大夫采择娱侍。名目不一,就中厨娘最为下色,然非极豪贵家不可用。

 蝶访阅《续世说》,谓李义府多取人奴婢。及败,一时奔散,各归其家。无名氏作露布,榜之通衢,有云:“混奴婢而乱放,各识家而竞入。”观此则韩侂胄之婢妾,殆有甚焉。自古奸邪败亡,其出丑如一辙也。

 ◎贾似道贬循州,郑虎臣请行。时侍妾尚数十人,郑悉屏去之,夺其宝玉,彻轿盖,暴行于秋日中,令舁轿夫唱杭州歌以谑之,辱之备至。至古寺中,壁有吴潜南行所题字,郑呼似道曰:“贾团练,吴丞相何以至此!”贾惭不能对。[正藏书]

 《桐江集·木棉怨序》:贾似道南窜,犹携所谓王生、沈生者自随,二生天下绝色也。木棉庵既殂,二生再展入北,后南还。善事贵人,巧技艺,拙女功,愿再鬻人为妾。因写之乐府,以为世戒。

 《词苑丛谈》:贾秋壑既安置循州,有无名氏题似道壁云:“去年秋,今年秋。湖上人家乐复忧,西湖依旧流。/吴循州,贾循州。十五年间一转头,人生放下休。”吴,谓履斋也。初,吴履斋循州安置,贾除刘宗申知循州,阴使害之。后贾亦循州安置,经漳州木棉庵,为郑虎臣锤死。时贾客赵介如守漳,致祭辞云:“呜呼!履斋死粤,死于宗申;先生死闽,死于虎臣。”只十八字,而哀激之悃,无往不复之意,悉寓其中,可与是词井垂。秋壑败师亡国后,汤西楼亦有诗云:“檀板歌残陌上花,过墙荆棘刺檐牙。指挥已失铁如意,赐予宁存玉辟邪。破屋春归无主燕,空池雨产在官蛙。木棉庵外尤愁绝,月黑夜深闻鬼车。”

 《勿轩集》:贾相《葛岭行》有云:“望尘拜者颂元老,伊尹周公所不如。岂知一旦事瓦裂,银铛铁锁载以驴。”

 《山房随笔》:似道败后,有题葛岭诗云:“楼台突兀妓成围,正是襄樊失援时。王气暗随檀板歇,江声流入玉箫悲。姓名不在功臣传,家庙徒存御赐碑。误国误民还自误,满庭秋草露垂垂。”

 《于忠肃公集》贾平章故第诗云:“豪华汩没几星霜,废宅空遗孔道旁。鼠迹印尘盈故榻,燕巢经雨落空梁。紫云影断人千古,金谷花残梦一场。世事兴衰只如此,啼鸦不必怨斜阳。”

 《临海县志》:呜呼!宋室之亡,天台贾似道则男妖。

 《钱塘遗事》:贾似道当国时,陈藏一作咏雪《念奴娇》词以讥之。[案:此词起句即“没巴没鼻,霎时间做出,漫天漫地”也,词语近俚不录。

 《姑苏志》:郑虎臣,杀贾似道者,吴人也。其家居第甚盛。号“郑半州”,四时饮馔各有品目,著《集珍日用》一卷,《元夕闰灯实录》一卷。

 《芝园前集》:贾师宪窜逐时,朝廷命王孟孙簿录其家,石刻《兰亭》多至八千匣。

 《东山谈苑》:王黼,黄雀鲊自地积至栋,凡满三楹;蔡京,蜂儿蜜三十七秤;童贯败后,剂成理中丸几千斤;贾似道籍没,果子库糖霜数百瓮,官吏以不可久留,难载帐册,辇沈湖中。

 蝶访阅《天水冰山录·赵怀玉序》有云:“夫财犹脂也,以脂涂地,履之鲜不至于倾跌。况外有佥人宵小,迎合以赞其奸;内有骄子豪奴,怙纵以济其欲。其能卓自树立者,有几人哉?虽然,人即富贵,同此耳目口鼻之具而已,方丈之供,餍饫不过果腹;万间之厦,偃仰不过容膝。不能日食百牢,身衣千袭也。而顾昼夜孳孳干没不已者,特夸多斗靡,务快一时心志。以为不若是,则权不足以胁人,富不足以甲众。元载之钟乳五百两,胡椒八百石,似道之《兰亭》石刻八千匣,胥此意也。语云豨腹饕餮,为人之膏,亦可哀矣。”总之,咎由自取,孽非他作,方知富贵难保始终。南唐刘承勋,穷奢极侈,蓄妓乐数千。一妓价数十万,教以艺,又数十万服饰称之。后归京,乞食冻饿死。“黄金用尽教歌舞,留与他人乐少年。”奸雄身后之事,举无足深惋矣。

 ◎殿中侍御史杜莘老上言曰:臣闻自古方伎之臣,虽不可废,而小人罪恶之极则不可容。今有微贱小人,粗明诊视,凭恩恃宠,肆其奸恶。在王法不可容恕,臣焉得不论乎!谨按:昭庆军承宣使致仕王继先,初系贱工,负担喝药。因奴事秦桧,入拜其妻,叙为兄弟,夤缘荐引,遂得以薄术供奉陛下。及显仁皇后间饵其药,特赐宠遇,而继先恃恩宠,二十馀年恣为奸恶。臣子上体圣意,不敢论列。今者伏遇陛下,威断赫然,埽除蠹弊,在臣岂容缄默,使之漏网?请为陛下陈之:继先於都城广造第宅,多侵官司地分,如陶家巷寨屋、丰乐桥宫第,皆被强占起盖房廊,收领赁直。又蒲桥之傍有古运河,继先因广宅基,遂填塞其上。其宅周回侵占民居数百家,及官街二条。见今屋宇台榭皆高广宏丽,都人谓之快乐仙宫,可谓僭侈矣。又占临安府从官宅二所,一所与其弟继善,一所作解库,其罪不容诛一也。有军人李彦者,最为桀黠,继先用为提辖,专探下户妇女有姿色者,百端作计,必强取之以为侍妾。虽有婚姻,一切不顾。及李彦犯罪,临安府断罪,入吏魏某及董安中、刘永清等为干办,强买益多。如宋念一之女荣娘、万八娘之女胜奴、兴奴之类,方其初买也,不支与钱;及其年满也,又不放出。至如镇江府姓张姓李二娼家女童,妙於歌舞,诈作御前索取,至今尚在。诸女之父母怨恨入骨,无所告诉,其罪不容诛二也。继先又於宅傍创一别馆,专以收蓄匪人。继先则蓄临安府名妓刘荣奴,其子悦道则蓄金盼盼,父子聚麀,伤风败教。又令所买妓女时作歌乐,及闻渊圣皇帝升遐,举家仍复燕饮,乃令妓女舞而不歌,举手顿足为戏,名为哑乐。其罪不容诛三也。[案:杜莘老上言王继先十罪,此从疏首并前三条照录。以下摘录四条、九条及疏尾]继先又於湖州地名旧馆,别创大第。工毕之日,遂自都下载见钱二十万贯前往排垛,谓之镇宅钱。又珠子行人姓任者,往年不幸,继先使人收其珠铺珠子,约十万馀缗,其姐累次恳请,继先不还。臣愚伏望陛下,特赐睿断,将王继先编管岭外。其本身及其子孙冒受官爵,尽行褫夺。其第宅财物田产,皆民之脂膏,及赃污货赂所积,乞委临安府及诸州所属尽行检估,籍没入官以赡军。将其强买奴婢尽行放还被苦之家。行下诸处寺院,将所立生祠亭台即日毁拆,以去国家之蠹,以除斯民之害,以快天下之公议。幸甚。奉圣旨:王继先依旧致仕,令福建路居住。子孙并勒停。临安府内外第宅房廊田园,有司尽行拘籍。强买奴婢,日下放还令逐便。诸寺院所立生祠亭台,一切毁拆。[三朝北盟会编]

 《桯史》:余稚年入闽过福,闻有黑虎王医师者,富甲一郡。问之,则继先之别名也。初,秦桧擅权而未张,颇赂上左右以固宠,继先实表里之。当其盛时,势焰与桧挈大张。桧欲贵其姻族不自言,每请进继先之党与官。继先亦乘间为桧请,诸子至列筵阁,金紫盈门。揜顾赇赂,攘市便腴,抑民子女为妾侍,罪不可胜纪,而依凭城社,中外不敢议者三十年。后杜莘老上疏,列其十罪,遂罢朝使。诏继先居于福,子孙勒停,都城田宅皆没官,奴婢之强鬻者从便。令下,中外大悦。继先以先事闻诏,多藏远徙,故虽籍不害为富也。迄今,其故居华栋连甍,犹号巨室。一传而子孙荡析至不能家,或者谓其致不以道,宜其厚亡。

 《中兴遗史》:继先世为医,其祖以卖黑虎丹得名,号“黑虎丹王家”。继先为人奸黠,喜谄佞,善亵狎。自建炎初以医药得幸,尝劝上服仙灵脾。议者谓仙灵脾者,亦名淫羊藿,虽强阳,然久服令人精清。按《方论》,精清者子不成。继先独不以为然。继先遭遇绍兴中,富与贵冠绝人臣。诸路大帅承顺下风,莫敢忤。其权势之盛,与秦桧相埒;张去为以下,尤不足道。继先处富贵之极,未尝见一正人端士。时设饮馔招教坊乐人,酒酣,视继先为侪辈恣狎,而继先亦无忤。

 案:《广群芳谱》“淫羊藿,一名仙灵脾。”继先盖隐本名而称别名也。《遗史》当云仙灵脾即淫羊藿。

 蝶访曰:“诸苦所因,贪欲为本。”此《圆觉经》语也。堆金积玉,来处要明。越分过求,馀殃在后。奈执迷不悟者多,能息心退步者有几人哉!

 ◎太宗长子楚王元佐既病废,次即昭成太子元僖封许王,最所钟爱。尹开封府,择吕端、张去华、陈载一时名臣为之佐。礼数优隆,诸王莫比,将有青宫之立。王丰肥,舌短寡言,娶功臣李谦溥侄女,[案:《宋史》作李谦溥女]而王不喜之,嬖惑侍妾张氏号“张梳头”,阴有废嫡立为夫人之约。会冬至日,当家会上寿,张预以万金令人作关捩金注子,同身两用,一著酒,一著毒酒。来日蚤入朝贺,夫妇先上寿,张先斟王,次夫人。无何,夫妇献酬,王互换酒饮而毒酒乃在王盏中。张立于屏风后见之,撧耳顿足。王饮罢趋朝,至殿庐中即觉体中昏愦不知人。不俟贺,扶上马,至东华门外,失马仆于地,扶策以归而卒。太宗极哀痛,命王继恩及御史武元颖鞠治。[一作“武克颖”。案:《宋史》不及武]顷刻狱就,擒张及造酒注子人凡数辈,即以冬至日脔钉于东华门外。赠王为太子,府僚吕端、陈载俱贬官,而张去华已去官,旋以他事贬云。去华之孙景山言,亲见其详。今《国史》载此事多微辞,惟言上闻之,停册礼,命毁张之坟墓而已。[默记〇案:《宋史》作毁张氏父母冢墓,以张氏曾有招魂葬父母事也]

 案:《康熙字典》“撧,绝字变体。《集韵》租悦切,音蕝,与绝同,断也。”

 蝶访曰:嬖惑侍妾,阴蓄废嫡之谋,宜祸出不测矣。

 ◎绍兴三十一年,刘武忠公都领镇江诸军,以十月五日发中军前军渡江,是夜宿扬川。员琦提举一行事务,其素善一娼,为队将李万所据,心不平,托他事杖之二十。又虑其泄,明旦白刘公云:“李万宿于妓馆,已薄施罚责。”刘震怒曰:“我一身抱病,不敢将婢妾供侍。万何人,乃辄如此!”谕军将擒入教场,且令安排刽子手。继到彼,问之曰:“汝安得乱我军政?”未及对,即斩之。又问:“万属何军?”琦对曰:“系中军第十一队将。”时本军统制王明在侧,呼谓曰:“这把刀是汝两个合吃,且寄在汝处!”明趋下拜谢。十二月,刘公解兵柄,卧病甚笃,见李来窗下,声若叹息。左右悉见之。李公叱之曰:“汝自干犯军法,以国事行诛,实汝自取,尚何敢作祟!”殊不自顾,随即帖然。闻者服刘之胆决。[夷坚志]

 蝶访曰:李万偷一夕之欢,致膺显戮。虽员琦挟私忿而告发,究之干犯军法,罪实自取,与刘公何尤!人服刘之胆决,余服刘之令严。

 ◎绍兴十六七年,李庄简公在藤州,以书寄先君,有曰:“某人汲汲求少艾,求而得之,自谓得计。今成一聚枯骨。世尊出来,也救他不得。”某人者,前执政,留守金陵,暴得疾卒,故云“一聚枯骨”,出《神仙传·老子篇》。[老学庵笔记]

 ◎吴玠,字晋卿,少沈毅有志节,知兵善骑射,读书能通大义。帝以玠功高,授特进、开府仪同三司,迁四川宣抚使。晚节颇多嗜欲,使人渔色于成都,喜饵丹石,故得咯血疾以死。[宋史]

 《宋史》论吴玠与弟璘,智勇忠实,戮力同心,据险抗敌,卒保全蜀,以功名终,盛哉!然晚颇荒淫云。

 《贡父诗话》:太宗晚年烧炼丹药,潘阆尝献方书。及太宗升遐,惧诛,匿舒州潜山寺为行者。

 《野客丛书》,今贵公子多蓄姬媵,倚重于区区之药石,伐真气而助强阳,非徒无益,反以速祸。虽明理君子,如韩公退之,有所不免。情欲之不可制如此,故士大夫以粉白黛绿丧身殒命者,何可胜数,前覆后继,曾不知悟。

 蝶访曰:神虑澹则血气和,嗜欲胜则疾疹作。多嗜欲者,水竭于下,火炎于上。后助以丹石,火竭水枯,阴阳偏胜。精耗而不得聚,血竭而不得行。发为消渴,凝为痈疽。百证俱见,此石之害也。恃丹石以为补助,实戕贼其本根,岂养身摄生之道哉?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古人已教我矣。

 ◎绍兴庚午,台之黄岩妓有谢姓者,与姓杨者情好甚笃,为妪所制,相约投之江。好事者为《望海潮》词吊之云:“彩筒角黍,兰桡画舫,佳节竞吊沅湘。古意未收,新愁又起,断魂流水茫茫。堪笑又堪伤。有临皋仙子,连璧檀郎。暗约同归,远烟深处弄沧浪。/倚楼魂已飞扬。共偷挥玉筯,痛饮霞觞。烟水无情,揉花碎玉,空余怨抑凄凉。杨谢旧遗芳。算世间纵有,不恁非常。但看芙蕖并蒂,他日一双双。”[词苑丛谈]

 ◎淳熙初,行都角妓陶师儿,与荡子王生[《西湖游览志余]作王宣教]相眷恋,为姥所间。一日,王生拉师儿游西湖,迤逦更阑,舟人倦寝,泊净慈寺藕花深处。王与陶相抱入水死。都人作《长桥月》、《短桥月》二调歌之,今不传。[词名集解]

 《顺受老人词》:吴礼之,字子和,钱塘人。有《顺受老人词》五卷,《霜天晓角》题注:“王生、陶氏,月夜共沈西湖,赋此吊之:连环易阙,难解同心结。痴呆佳人才子,情缘重,怕离别,意切人路绝。共沈烟水阔,荡漾香魂何处?长桥月,短桥月。”

 《南宋杂事诗》注:按《西湖志》据《癸辛杂识》载王陶事,但云“都人作‘长桥月,短桥月’以哀之”,不记全篇,且不知作者姓字,得吴词可以补之。《花庵绝妙词选》载吴词作“断桥”,是断桥可名“短桥”也,前此未闻。

 《南宋杂事诗》,钱塘符曾幼鲁有诗咏其事曰:“断桥月即短桥时,夜夜荷风渡柳丝。荡漾香魂向何处,试听顺受老人词。”

 《清波小志》:长桥,以王生、陶师儿事,俗称“双投桥”。元时,冯士颐《竹枝词》曰:“鵁鶄鸂鶒日相从,好个南峰与北峰。再看双投桥下水,新开两朵玉芙蓉。”

 《净慈寺志》:僧济颠,常为陶师儿作起棺文、下水文。

 ◎阴阳家流穷五行之数术,不可谓无。或一切听之,反弃人事,斯惑矣。先鲁公,生庆历丁亥年壬寅月壬辰日辛亥时,幼时言命者多不取之。及逢时遇主,位极人臣,而后操术者争谈格局之高,可笑也。大观改元,岁复丁亥,东都顺天门内有郑氏,贷粉于市,家颇赡给,俗号“郑粉家”,偶于正月五日亥时生一子,年月日时,适与鲁公合。其家大喜,极意抚爱,谓必大贵。乡人亦为之倾悚。长则恣其所为,斗鸡走狗,一切弗禁也。迨年十有八,当春末,携妓从浮浪人跃马游金明池。晚自苑中归时已大醉矣,马忽骇,跃入波水中,浸而死。[铁围山丛谈]

 蝶访曰:人莫知其子之恶,古谚已云然矣。沿及今世,浮浪子弟奇嫖淫赌,因此败产倾家,因此致疾丧命。所闻所见,无处无之,皆由为父母者溺爱不明,不先教诫,恣其所为,又何尝计其命之贵贱哉!

 ◎曹襄悼利用既忤宦者,明年,会其侄汭在真定因侍婢与中馈争宠嫁出之,而汭犹过其家不已。其夫不胜愤。因汭衩衣衣澹黄袄子入其家,而其夫山呼,汭仓卒不知避。宦者为走马奏之,即倡言汭与其叔利用谋不轨。差王博文勘其事。锻炼既成,以大镬煎油,拉汭烹之。至今都监之廨凶不可入,盖汭之冤魄犹在也。[默记]

 《南部新书》:沈询有嬖妾,其妻害之,私以配内竖归秦,询不能禁;既而妾犹侍内,归秦耻之,而挟刃伺隙杀询及其夫人于昭义使衙。是日,询尝宴府中宾友,乃更歌著词令曰:“莫打南来雁,从他向北飞。打时双打取,莫遣两分离。”及归而夫妻并命,时咸通四年。

 蝶访曰:渔色宣淫,滥及婢侍,鲜有不及于祸害者。况室有悍妒阴鸷之妻,争宠构怨,取祸尤速。若曹汭者,祸本自索,至诬以谋叛,则太过矣。要亦自与人以可乘之隙耳。余阅《南部新书》载唐沈询惑志旧欢,其取祸之由与曹汭同,故附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