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庵患疮,僵卧不能行动,家无米,拮据无法。张勋忽派差官来,赍一函,附纹银六百两,投函即走。梅庵派人追回曰:“曩日少轩之银可受,今日少轩之银万不能受。少轩今日之银,民国政府所给饷项也,予不欲间接受民国政府之赐。勒令差官将原银六百两持去。胡小石云:“当时适住梅庵家,亲见其事。”

有人问何以不受张少轩馈赠?梅翁曰:“余既愿作孤臣,当然不受此惠,卖字鬻画,但求自给而已。”此语传出,适触沪上遗老之忌,盖言者无心,闻者有意。当时标榜遗老者甚众,而临财则又往往变易面目,自解为不拘小节矣。

梅庵鬻书画,月可售一二万金,家人数十口,赖以活命。其寡嫂欲攘夺之,得存私囊,家中违言日起,继以吵架。妇人不遂所欲,秽言蜚语,随口即是,侵及梅翁,莫由自白。此种吵架消息,传至上海,素不慊于梅翁之遗老闻之,乃广为宣传,彼此告语,积毁所至,曰:“此可以报复清道人,使其无地自容矣。”攻击最力者为某氏,殆深恚梅翁夺彼笔墨之利,故造谣无微不至。散原老人闻之,怒曰:“若辈心术如此,尚可自鸣高洁耶?如不敛迹,予必当大庭广众,痛揭其钩心斗角之诡术。”一日,遗老宴会,散原忽对大众痛责其人曰:“吾将代清道人批其颊。”沈子培助之,遗老有自愧者,相与逃席而去,谣诼始息。小石云:“此后吾辈见某氏,亦视若路人。清道人挚友,只散原与子培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