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因时论二十形势       

吴铤

吾观天下形势之要有二。曰战。曰守。直隶北以辽东为关键。西以大同为枢纽。南以大名为门户。三者足以扼天下之咽喉而制其命。湖北以襄阳为门户。襄阳失则湖北不可以守。然论天下之势。则以荆州为重。以襄阳为守。不若以荆州为战。至武昌则又南扼乎江淮之险。河南南以开封为门户。北以邺为门户。而洛阳居其中。皆四达之区。战则足以争天下之势。守则三分五裂而无如何。此利于战者也。四川天险之国。财粟又足以资之。然其势能入而不能出。非得陕西。不能据西北之上流。非得两湖。不能据东南之上流。故宜于守。江南据三江之险。为财赋之所自出。然与其防江。不如防淮。防江不足以制上流之侵轶。防淮则以徐州寿州为重镇。狭而易固。此利于守者也。陕西以殽函为门户。据西北之上流。若得四川汉中。则又据东南之上流。进可以与中原争。退可以扼其险而守之。此利于战与守者也。要之天下之形势。非战则不能守。非守亦不能战。如是而已。吾观诸史所载兵事。必因历代形势。考其沿革。然后知其险易之异形。攻守之异量。进退之异变。了然可以锥指而得。则形势之所在。又有赖于沿革焉。夫形势之险易。固无不胜之道。亦无不胜之术。守成迹则同事而异功。构新法则异事而同过。缓则势已失而难复。急则势未合而难分。故势在人则以用奇破之。势在己则以用坚持之。百变而动中其会一成而不滞于用。是又则通形势者之自知也已。

大清一统舆图序代严中丞    

汪士铎

昔周公诞保成王。乃作周官致太平。而司徒职方。咸掌天下之图。以周知九服之利害。汉时将相大臣。若萧何赵充国平当延年之徒。皆以地图治军防边行水。唐贾耽李吉甫父子之著书筹边亦以图。盖辅翼承平龛定暴乱者。皆宜先知塞之要也。明人惟朱思本图。为唐顺之等所不及。然世不多见。至我   仁皇帝天纵圣神乃复晋裴氏所言绘图之法。故康熙中二图。上系天度。豪发合符。   纯皇帝耆定西域。回疆青海金川藏卫。拓土三万里。命畴人挈仪器。测斗极。考月食。审正黄道经纬度分。以画中外封域广轮曲折之数。   睿皇帝续修会典。又益以内外喀尔喀蒙古百余游牧。及科布多唐努山乌梁海阿拉善额济纳诸部落。于是宙合之内。高山广水之所盘纡而输写。郡邑斥堠之所星罗而辰共。此界彼域之所邪而离绝。莫不可坐知其略(田彔)隰之弧直猗诎。可不谓盛欤。是故东自鞨肃慎以南。西南尽六诏二垂际海。西梁澜沧。苞崃青衣。循党项吐谷浑之墟。踰瓜沙。渡居延。梯合黎。北河高阙。历元魏六镇。以会于龙城之阳。 山陵之所以奠。 宸极之所以尊。风化之所以端。贡赋之所以出。东三省外。为省十八。条为府县。画为井里。此   列圣旁召贤俊。廑宵旰。栉风雨。以安定之者也。芒芒禹绩。必思崇儒术勤吏治以覆育之。自唐三受降城以东。南卫边门。东凑松花江。北缘大漠。为内蒙古六盟。其外涉瀚海阻兴安。东滨黑龙江。西越阿尔泰山。为外蒙古车臣等四部。屏翰之蔽。所以宠之。甥舅之联。所以戚之。皮服上驷之贡。所以恤之。此   列圣所以勤攻同。申昏姻。而抚字之者也。无有远迩。悉供臂指。必思因其俗布其教以怀柔之。自玉门阳关以西。阶天山。跖星宿。陟昆仑。桥伊丽。为汉屯田车师乌孙之壤。北为铁勒。南为于阗皮山葱领。又南为吐蕃。定为将军都统参赞诸大臣治所。此   列圣简将率。厉威武。以耰鉏垦为沃埜者也。要荒蕃镇。诎膝款塞。必思养之教之威之信之。自是以来。东为朝鲜日本琉球。北为俄罗斯。西为霍罕布鲁特。南为暹罗南掌廓尔喀缅甸越南诸属国。正朔所颁。共球所会。又其外则卜哈尔回回土尔其意大里亚。及图所未载之五印度瑞连英法荷美等重译贡市之国。皆   列圣不泄迩忘远而绥来之者也。管子有云。飞蓬在所不宾。燕雀在所不顾。惟籍之典属。委之舌人。来者抚摩。去者保护。德足浃之。约足羁之而已。于铄乎。礼有之曰。天之所覆。地之所载。凡有血气。莫不尊亲。今之谓矣。召康公之颂成王也。以谓土宇昄章。诚孔厚矣。然必继以弥性。申以孝德。期以多吉士。多吉人。盖惟修身任贤。乃足以康乂亿兆。詟栗水陆也。故树森之刊斯图。既以昭  圣代车书大同之盛。亦将以诒开济之才。俾其守边治河使绝域兴水利者。皆有所考也。

大清一统舆图后跋代严中丞   

汪士铎

益阳胡文忠公兼资文武。深嗜舆地之学。尝病李申耆舆图。仅志郡邑。无它地名。且纸狭不复容增注。乃取 本朝康熙乾隆中 内府所颁图。延新化邹子翼世诒上舍晏圭斋启镇处士。钩稽考核。以成一编。揅摩历岁。甫成定本。而文忠已薨。余奉 恩命。自豫抚移节是邦。追维畴昔知己之雅。大惧陨越以失规随之谊。商之相国官公。以亟成公志。又以斯图成于江宁汪梅村士铎孝廉。复使检志乘之精核者。凡府县之改易。大河之移徙。驿站之远迩。修明审定。上准禹贡昆仑析支渠搜之言。载属国。以昭我 国家域之广。   列圣声教之讫。而文忠经纬天地嘉与后学之惠。亦于是乎遂矣。图既成。故复纪其体例之恉曰。凡为图北上而南下。尊京师也。京师为辰极。万国所会归也。准之皇极而奠为中。由是而分偏东西。由是而判南北。上揆经度。纪以虚线。经度者。联两极而匀分三百六十者也。中南北者为赤道。则经度之近极者敛。而近赤道者侈。自赤道而南北。各匀分百八十为纬度。其距纬之圈皆平等。测以地平二百里一度。则纬度确而经度有嬴缩之殊。不能计道里。故复计里画方。方皆百里。以求其密。虽属虚空鸟道。而人迹经行之数。亦不甚径庭矣。其南北里差。以测北极出地高度而得。中国在赤道北也。其东西。以测月食加时而得。以交道之移先后也。凡域中自外兴安岭。北极出地六十一度。广东崖州。北极出地十八度。南北相距四十四度。东至费雅喀所居大洲。偏东三十一度。西至喀什噶尔所属什克南部。偏西四十六度。东西相距七十八度。则南北八千八百里。东西万有七百里。斜曲则难算计矣。域外华离昧任。传闻踳驳。概从简略。亦区画中外之理也。今定南北四百里为一卷。卷容二纬度。自北而南。上下相属。共三十一卷。东南北皆际海。西际地中海。大一统也。其称名断自同治二年。为省十八。省作回。朝鲜谓之道。为府百八十三。府作□。朝鲜亦谓之府。中外各和屯亦如之。为直隶厅十八。作◇◇。散厅八十一。作◇。直隶州六十七。作回。散州百四十六。作□。县千二百八十六。作○。朝鲜之州县同焉土州二十三。作|。土县三。作。将军都统参赞领队办事大臣所驻之城。作囗。。朝鲜之郡同焉。驿作△。城守尉以下所驻堡镇。作。。卡伦作×。鄂博营屯作。西藏大寺。犹之城也。作△□。自行省外。曰盛京吉林黑龙江为东三省。自外各蒙古四卫拉特哈萨克土司喇嘛。虽纳贡赋。属主客。而纪载从略。又外若日本诸国。里不能翔实者。亦图其梗概。其四裔。自汉语外。杂用 国语蒙古语托忒语唐古特语俄罗斯语。春秋公羊家所谓名从主人也。而其大略。则必拉。河也。色禽。河源也。鄂谟。大湖。泊。亦湖也。阿林。山也。达巴汉。岭也。噶珊拜商。堡也。和屯。城也。昭。庙也。哈剌。省城也。珠克特亨。庙也。城也。多罕。桥也。戈壁。大漠也。林木。窝集也。曰柏兴。曰斯科。若中国之言郡邑也。

 附凡例

一圣贤之学首在致知。舆地之益。不外考古。钦惟 经筵侍读。如尚书之禹贡。春秋之三传。以及通鉴史传之伦。但有注以今地之书。如方舆纪要之类。即可按图考索。 讲帷启沃。或有土 坏细流之裨。

 一儒者立朝。必期实用。如会通一河。实漕挽之至要。异时三楚吴越馈餫之所必由。自江溯淮。自淮入河。以抵通州。设闸疏泉。节节启闭。其详见于陆耀山东运河备考。今记梗略。以诒后贤。

 一自咸丰五年铜瓦厢之决。河复北流。由大清河入海。四方多故。未遑修筑堤防。然浊流迁变无常。曹考丰沛以东。为明昌以来故道。今仍存之。以备考核。

 一史起郑国。往牒留芳。欧公唐志。备载浚凿。然西北土厚水深。岸易倾圮。故水利徒托空谈。至冀豫二州。则沙土疏恶。随浚随湮。水反有害而无利。然乾隆中方观承督直隶。鄂容安胡宝瑔抚豫。疏泄横潦。以除水害。皆先讲求各河支干原委。以为施工次第。今凡小港细流。缕析绘入。以为尽力沟洫之助。

 一口外军台驿站。邮政之所先也。今自西北两路。延袤万里。以及腹内行省。驿递鳞次。远近毕书。肃置驿者。必有取焉。

 一王源有言。名将必知地利。而后可以行师。故战守之规。必明形势。顾险要之设。随事有宜。非今古之殊形。乃前后之异势。昔李绛李德裕规画河北西川。有如指掌。非胸罗宙合。乌能控制得宜哉。

 一内外蒙古。皆元后裔。开 国之初。首先归附。 锡土疏爵。位冠通侯。共球之会恭顺惟谨。此周秦汉唐所未有也。志其游牧各旗。以见怀柔之远。而四卫拉特之在西域青海者。亦悉载焉。

 一新疆卫藏。为   纯皇帝耆定绥辑之邦。土沃泉甘。比于内地。戴德百年。风俗厚。今列其城郭。条其山川。抚御得人。必能改镇为州。可富可教。永沐升平之化也。

 一土司始于元明。叛服不常。着在前史。雍正乾隆以来。蹈德咏仁。改土归流者。悉为郡邑。其余苗猺爨犵。罔弗詟栗。今取严如煜三省边防苗防诸书。志其方域。比于微卢彭濮。

 一自   列圣休养覆育。户口繁滋。物产所生。廑敷民食。前哲屡言兴中开平。可以屯田。 本朝如富俊之于双城堡。林则徐之于新疆。皆开荒兴屯。着有成效。可知北地虽苦沙霾。而川流所锺。皆滋灌溉。按图推类。富庶可臻。

 一图为鸟道径直之数。行旅驰驱。纡曲盘旋。道里迥别。然准以方斜之算。则所较不多。试取坚木。以寸五分为矩。矩作十分。则一分即为十里。皇华星使。任指津涂。纵横量之。足得大略。

 一舆地之学。先重准望。唐宋之图。传世绝少。明人朱思本图。号为致密。然世亦罕觏。地图综要总图。世云蓝本于彼。顾画方既狭。位置即易乖方。今依布帛尺。以一寸五分为一方。方为百里。庶几准望不误。

 一自康熙乾隆两朝 内府舆图外。推近人李兆洛之图为最确。然仅记府厅州县之名。而关塞要害诸小名。皆在所略。阅者不免茫然。今自山川城邑。以及险堡镇。巨细毕登。以便讨论。

 一李氏图北至外喀尔喀。东至朝鲜。西至新疆后藏阿里而止。今此图北抵俄罗斯北海。东至日本琉球。西至泰西人所云地中海。南至越南。琛赆所萃。尽日出入。戎索方名。靡不具列。所以见声教之覃。渐被之广也。

 一地球浑圜。仰同天体。亦分三百六十度。中国自赤道北十八里始。每二百里为一纬度。今以北极出地度数。旁记于图之右方。而赤道经度。北狭南。即以虚线记于图之上方。以便稽考。盖敬遵 内府舆图定式也。

 一顾祖禹自论其书曰。按之图画。索之典籍。亦举一而废百尔。又言了了于胸中。而身至其地。反愦愦焉。则见闻与传闻异词者之不可胜数也。顾氏之书。考镜精密。而其自言顾乃若是。则是图之漏略与舛。其不免更可知矣。惟是希贤有方。终磨始琢。经世之业。先知后行。要以斯为权舆。而非以斯为究竟而已。

郡国方舆通释序 

谢应芝

览昔禹贡九州岛敷土。而幽营统于冀青。故为牧十有二。而为州者九。殷周以来。尔雅职方所载。或或离。秦置四十郡。汉衰而为三国。晋乱天下画分南北。自后分合不常。历唐宋迄元。西北之壤独辟。明兴。元裔归北。复号蒙古。而朝鲜实古嵎夷。周初以封箕子。燕满有此。遂不隶中国。交址实南交。汉之中叶。流于异域。明尝置省而不能有。古九州岛皆以高山大川为界。秦郡始犬牙相临。唐十道之制如古。然画分险阻则易为守。不患外寇。而患在割据。疆壤交错以相牵制。则强臣不能自擅。又难守而易溃。伏维我 朝天下统一。四海大同。京师直隶。势居上游。自冀幽而东兖青。为山东省。西南豫。为山西河南省。又南徐扬。为江苏安徽江西。及浙江福建广东广西省。自扬而西荆梁。为湖南湖北四川云南贵州省。自梁而北雍。为陕西甘肃省。又自冀幽营转而北。为盛京吉林黑龙江。自雍西南昆仑析支渠搜。为伊青海西藏。自冀雍而北。为内外蒙古。凡布政司治十有八。将军治四。办事大臣治二。蒙古十有三。而都统参赞副将军治在焉。京师直隶盛京。北跨长城。居天下之首。沿边而西。山西陕甘为肩背。山东滨海而漕渠下通江淮为咽喉。河南两湖江西为腹膂。江浙福建四川两广云贵为四肢。吉林黑龙江蒙古伊青海西藏为身之外卫。昔舜北发息慎。南抚交址。而黑龙江直出息慎东北数千里。蒙古又延袤于西北数千里。越南即交址。南与广中琼州相值。计东西一万一千五百里。南北八千六百里。疆宇超迈前古有如此。东南皆距海。西至五印度。北至俄罗斯。则故元尝辟其土而未归中国者也。大地周九万里。中国得其四之一。又西有洲尽于海。广袤如中国。同在地之东半。跨海而西。又有洲在地之西半。绕出东海。西人之言四大洲。其名不雅驯。而地球面背之说。则非诬妄也。缀取海国。并载简末。见声教之四讫云。

书方舆纪要后 

谢应芝

读史方舆纪要一百三十卷。常熟顾祖禹景范着。备采史书。旁及志乘。古今郡邑沿革。山川形势原委。而于用兵攻守成败得失之尤详。用兵而不明地利。是漫战以驱民于死也。兵言莫古于握奇经。其言虚实二垒。皆逐天文气候。山川向背。利害随时而行。以正合。以奇胜。孟子天时地利之说是也。遁甲之书。托始于太公望。而置闰超接星门飞转之法。为说不一。襄平甘国璧既正之矣。江阴徐宏祖穷历天下前人足迹未到之区。往往经行之。惜其记游之书。资于实用者寡。盖舆地非经目。虽绘图立说。止存匡廓。况古今川原迁改。险塞要害异形。乌容泥乎。然有定者势。无定者机也。因其势而变化出没。动而无定也。执其枢以运其机。又静而有定也。然则心之神明不穷。何患此书之匡廓哉。

长江图说 

马征麟

兵家重地利。得其阨塞。则门户完固。堂奥自安。江防门户。旧称廖角觜。廖。荆州宛溪作蓼。利病书作料。海门厅境。营前沙。属崇明县。南北相对。为第一重。狼山福山相对。为第二重。然皆江面辽阔。墐塞为难。今已另立内洋五营主之。至长江汛防。起自江阴之虾蟆山。则鹅鼻觜一带。在通局为内户。而于长江营制。实为第一关键。南岸大小石湾。与北岸刘闻沙。相距不过三里许。堤台亘如堤。每堤可施数十位。两两相属。此易所称地险。大块资我守御者也。

溯洄而上。则圌山为镇江门户。屹立南岸江中。顺江洲亘数十百里。与北岸三江营互相犄角。舟行其间。东折而南。层峰峭壁。重重险隘。此所谓表里山河者也。京口邗沟。互通南北。东南漕运之所经。盐课之所出。咫尺之地。半壁咽喉。顾不重与。

又上则划子口。其南岸对出者为石埠桥。前扼长江。后控滁口。乌龙山与沙洲圩。堤对出。为金陵之门户。古称宣化镇。在六合县南。南岸对建康之靖安镇。最为冲要。当即此矣。

堤之设。居陆地以制江面。与水师有唇齿之依。胜于濡须夹水置坞矣。究非陆师不能守。且无以专责成。水师以船为家。新章水兵住岸。迭有厉禁。势不得越俎以代。则肝胆楚越矣。牖户绸缪。宜迨未雨。

又上则牛渚采石。中权之津要。东西梁山。安徽之屏翰。小孤澎浪湖口九江。豫章之喉吭。田家镇西塞山一带。全楚之锁钥。阳逻堡沙武口。荆扬豫三州之关塞。岳州为楚南闬闳。而全楚之腰膂。螺山鸭阑杨林临湘白螺道人诸矶。两两相对。又荆州岳州之扃鐍也。

又上则筲箕洼。为沮漳之口。春秋时与江汉二渎。同为楚望。虎渡河别而为沱。当在周秦以后。求之禹迹。实为长江之干水。荆河虎渡。二江双流。互为本支。据鄢郢之胜。握全楚之枢。上游有故。则操之有要矣。

岳州一镇。势如高屋建瓴水。瓜州一镇。形若丸泥封函关。其间湖汉各营。络绎不绝。呼吸相通。姑孰山川阻险。扼要江津。居中驭驶。势若率然。触处为首尾。是故无事散之五标而不见多。有事聚之一隅而不见少。

瓜州固。裕溪守。则淮南有蔽。九江固。则利尽南海。汉阳固。则郧襄高枕。岳州固。则滇蜀安堵。长江天堑。限南北而扼东西。长江之防。专防长江云乎哉。

章氏山堂考索曰。江出岷山。经夔峡而抵荆楚。则江陵为一都会。沅湘众水。合洞庭而输之江。则武昌为一都会。豫章江与鄱阳之浸汇于湓口。则九江为一都会。今按皖南皖北。众水合于牛渚。则姑孰为一都会。南连吴越。北接淮扬。则镇江为一都会。疆域虽远。而险要必争之地不过数四。犹人八尺之躯。筋脉之会。亦数处尔。宋吴表臣云。大江之南。上自荆鄂。下至常润。其要不过七渡。上流最紧者三。荆南之公安石首。岳之北津。即今荆河脑。一曰三江口。中流最紧者二。鄂之武昌。太平之采石。下流最紧者二。建康之宣化。镇江之瓜州。兵家因敌制变。犹水因地制形。未可刻舟胶柱以求。录此以当举烛。

自昔江流壮阔。在在缘以为险。近代渐就淤填。一叶可矜飞越。江固非复昔日天险也。然分南北者利于。扼东西者利于狭。则今日之用长江。与昔日之用长江。移宫换羽矣。

地扼东西。忽则铁皆断。风利不泊。天限南北。忽则浮梁不差。甚且捣虚飞渡。此亦一长江。彼亦一长江。岂伊地利。抑亦人谋也。是故得其道。则洪流障于一苇。违其道。则江河溃于蚁穴。

或谓长江之师。不为寡矣。将以弥巨寇。在示形便以握其枢。若夫江湖数千里。分地设守。散之若无。会哨巡防。祗御小偷。不知会哨捕偷。所以肄勤劳。便舟楫。扰风涛也。调防以驭之。会操以聚之。所以操纵自如也。木石之转。羊之驱。风帆之利。非若陆营之居重镇。阨其都会。寓合于分。不亦可乎。又况楚有七泽。吴浸五湖。沮洳空旷。号为萑苻。萌芽不翦。滋蔓难图。戢小偷亦以弭内患。又可忽诸。

狼山五阜。旧隔江水。不相连属。读史方舆纪要云。军山与刀刃山隔江数里。塔山有两石门相对。即元张瑄朱清海运故道。今五山断续相连。皆在陆地。江阴浮山。一名巫山。旧在江中。所谓巫门之隘也。今则寿兴沙壅为海坝。浮山附属南岸。靖江东北之孤山。旧在北岸。属泰兴县。其后岸圯。山入江中。去岸五六里。与江阴浮山相对。成化八年。潮沙壅积。化为膏腴。而山复居平陆。靖江县。旧为江阴之东西马驼沙。在大江中。天启后沙壅连属北岸。因开界河。与泰兴缘河为境。扬子江旧阔四十里。瓜州本江中一洲。后乃北与扬子桥在扬州府城南十五里。相连。而江面仅七八里。瓜州状如瓜字。唐开元以后。渐为南北襟喉。宋干道四年。始筑城置守。近年以来。江涛震憾。五门已沦其四。今和州治为秦历阳。历阳典录云。历阳未县以前。江水泛滥。旧图谓渔邱渡。为伍员入吴济渡处。是昔时江流由今城中。而后乃徙而东也。安庆属县之小孤山。旧峙江北岸。与南岸山对立。为控扼处。成化二十年。江水忽分流于山北。而小孤遂有砥柱中流之势。黄州赤壁。旧侧江濆。今其下为湖。湖外为洲。去江数里。江夏鹦鹉洲。旧在江中。洪武时连属北岸。又云崇祯间荡决无存。今之称名。非复故址。枝江百里洲。嘉靖时冲决为二。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可胜道哉。

关中形势论 

魏源

谢山全氏作诸葛武侯入蜀论。谓为先主孔明计。当弃荆州而图长安。乃使前将军日夜结怨于吴。且宛城之内应已平。张辽之援兵已至。即无陆逊。亦败而归也。况即使得荆襄。不若得长安之一郡一县。其论高而识卓矣。虽然。长安之一郡一县。亦何足得哉。凡欲守关中者。必先守潼关。以信陵率五国之师攻秦。秦人固守崤函。五国之师。逡巡而不敢入。自西汉移关之后。潼关之险。更胜崤函。以崤函纵攻不入。尚有洛阳可为退步。未若潼关在崤函关之内。潼关既守。则别出奇兵。由蓝田出武关。西塞崤函。东扼虎牢。使敌坐困于二关之间。进不得进。退不得退。灵宝弹丸之地。无粮可征。不出旬月。三军饥困。不战成禽。而长安洛阳。先为我有矣。乃始既不用魏延子午谷之计。袭取长安。而欲出上游。平取陇右。陇右纵可得。何足以制关中哉。其失一。再则屡出祁山。祁山固守。蹈攻城之下策。屡以粮尽而返。不知过城勿攻。直取长安。因粮于敌。其失二。最后乃惩粮运之弊。而屯田渭上。与司马懿相持。司马懿虽不敢战。而长于守。孔明纵不死。蚌鹬相持。何年破贼用兵之道。地利为先。从未有不守潼关而能有关中者。宇文泰与高欢相持于夏阳。而师先据潼关。击破窦泰之众。高欢遂东走。英雄成算。止争机先。彼哥舒翰孙白谷之出关辄败者。皆由朝廷中制。不知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谊。势非得已。情尚可原。安有位兼将相。进止自由。乃不据形胜。专恃节制持重。为不败之计者哉。全子又作曲端论。谓张浚富平之败。由防兀朮重有渡江之举。故先出西北空虚之地以挠之。兀朮千里赴援。富平虽败。而江左遂以高枕而无忧。呜呼。以四十万之兵。投虎狼之喙。尚得执干戈卫社稷之名。老成谋国。固若是乎。诚能固守潼关。纵敌入崤函之后。而遣奇兵。由蓝田出武关据崤函以断其归路。使金兵困守于灵宝之间者。上也。即不然。敌已入险。则为坚壁清野之策。于四十万众中。选简练之师十万。使吴璘吴玠刘子羽。各将一二万人。守富平华州凤翔。而自以三万人固守长安。深沟高垒。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敌攻长安。则三城各出劲旅以挠其后。敌分攻三城。则长安出劲旅以挠其后。声东击西。声西击东。更番转战。使疲于奔命。窘于粮饷。而后合军大战以克之。顺昌之捷。不可再见乎。奈何以刚愎无谋之将。御纪律不严之兵。一败涂地。中原遂不可复。尚不可以服曲端之心。更何以对李纲之劾也。故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为用兵乡导之要。戚继光练兵纪实纪效新书。为训练之要。有节制而无地利者。武侯也。无地利而无节制者。张魏公也。姑举关中二事。以为千古兵家之鉴。

桂阳疆域志叙 

王闿运

易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盖言兵者。尤喜言地形要害矣。桂阳被带楚边。五领据其二。自昔有两粤缄縢之称。其地居重山。无十里广平大陆。自顷寇乱。大小战守数百。惟州与嘉禾尝陷旋复。临武蓝山濒危卒全。地势形便使然也。夫要害之地有定。而兵之变无常。以有定应无常。则胶泥回惑。多备亦败。不备亦败。思杂而不专。兵分而力弱。士卒罢困。言地利者。其蔽常甚。智者尤患之。则掌固司险之职非与。且近世以来。亡羊补牢。惩羹吹齑。曹成走郴。则重顺头之防。山寇起武。则置嘉禾之城。猺酋乱永。则宁溪大桥毛俊锦田。今日增一官。明日立一营。险则皆险也。要则皆要也。利则皆利也。害则皆害也。至于事过情惰。官赘营弛。兵虚籍存。而向之所争俄空焉。谈者犹沿袭为言。据载于篇章。将以备当官告后来。何其迂乎。然则萧相知塞。马侯画攻取。又何晰也。今州比汉郡虽削。犹擅奇险。屏蔽衡湘。襟带零梧。当  圣治无外。不事规进取。跨领峤也。弓矢戎兵。用戒不虞。指其封疆。亦可言矣。州南境连连州。临武则顺头领。蓝山南风坳。皆屯兵御边之地。西界宁远江华。嵯峨阻深。宁溪有城。足应蓝山。而白水坳居新田之边。北屯白沙。关口陕隘。或云赵侯故营在焉。咸丰中。寇陷州城。将取间道走常宁。州乡兵斗下渡建奇功。筑花园堡。遂称要。与州城相辅。此皆落落大者。其制洞猺。具载别篇。州南牛桥镇。旧设巡检。北泗洲砦。今移州同驻其地。临武南矮秋石。西南走马营。西水头营。南黄茶坪。黄一作王韭菜营皆拨兵。东北两路口旧设巡检。其西田心堡。尤重猺防也。蓝山东毛俊堡。西大桥镇。北干溪。旧皆设巡检汛兵。嘉禾险称晋平山。然大要随地为守。不可胜载。又州西岩口近筑堡。临武北桂领。东金城。西北千仞山。蓝山西诸山。东南里营。民或避寇自守。亦足以固。于形势益疏矣。州之东逼郴。裁三十里。各守其境。当郴有事。法格畦畛。知其不能代谋也。不幸有急。则迫笮侵陵。虎狼游于门庭矣。接郴路平夷。黑山口名要隘。堂阃限耳。夫南荒之变恒趋郴。西边之患不必出今桂阳。自分设二郡。郴足累桂。桂不累郴。守土所宜知。大吏所宜闻也。州东诚不足言守。至其掎角郴服。领南北一奥区哉。若守郴。资州中城民。城郭资粮。与宜章永兴耒阳常宁补救连屯。州之与郴形势。在此不在彼。如舍郴自画地。以三十里扞外患。岌乎危哉。尚何形势之足言。

郴州论 

黄仲骐

呜呼。以予观于天下之变。而知两粤之门户。郴当其冲。湖湘之籓篱。郴据其险云。黄巢之陷广州也。高骈奏请遣兵马使张璘将兵五千于郴州守险。僖宗不许。后巢逾岭泛湘。陷潭州。渡江淮。而长安遂陷。 国朝之制吴三桂也。将军穆占以陕西荆州之兵拔茶陵攸县安仁郴桂所属十二城。遂屯郴州。遣前锋统领硕岱等守永兴。贼悉锐不能攻。而衡州以平。且定鼎后。宜章桂阳各设参府一名。绿营额兵五百。   庙谟深矣哉。以无事之日而策及有事。今以有事之日而置若无事。此天下之所以多事也。咸丰二年夏四月。州守孙公甫郴。而西匪踞道州。维时承平日久。人不知兵。凡所为战守具皆未备。逾月。贼陷桂郴。统领提督军门向荣和春尾其后。所过诸要隘。皆弃之弗设守。贼遣其前锐。出永兴安仁。径攻长沙不克。沿江而下。此所以有金陵之变也。五年春。土匪杨老四窃发。会守备谌琼林督水勇五百至。败之于荷叶坪。乡人继之。歼其余。时大宪以粤寇未靖。檄同知赵启玉督勇一千防郴。启玉年少气锐。不识方略。营于九峰。贼突至。环攻之。皆崇山箐岭。不能出。死之。而军遂覆。当是时。统领王同知周金城副将李辅朝。率南勇二千楚勇一千。相继至。仓皇不知所为。据城为营。贼本乌合。鲜器械火药。我军屡胜。五月二十九日。遇贼于大路之十字岭。败之。追奔十余里。贼分股抄小路。出烟竹坪由七里洞。龙都司无以御而城陷。周李诸军皆溃。无一返者。贼收其散亡。蚁至蜂聚。乳源乐昌连州嘉禾蓝山诸贼悉附之。而势遂振。前股出永兴茶陵。所至披靡。市井一空。此所以有江右之祸也。己未春二月。江右贼由南安崇义犯桂阳。参府彭定泰副将刘培元。率勇二千不能军。城遂陷。贼分股一由黄草坪陷兴寍出东江。一由九峰出良田司会于郴桂。先后趋嘉禾道州寍远永州祁阳东安。呜呼。此所以有今日之乱也。夫郴之为州。在五岭以南。山高水驶。关隘林立。崇峦可控险。闲道可出奇设伏。守可为攻。逸可待劳。主可制客。此其大势也。而其最要者。南路则莫如折岭五里冲枫树坳。东路则莫如黄草坪水阻滩东江。西北则与桂郡相接壤之黑山口昭里渡蓝玉桥。及贼之由郴永而下也。东路则莫如桃花庙黑石岭。西路则莫如牛角井石壁塘矣。知地利者。其于边境隘塞。孰为通行。孰为蹊径。孰宜屯堠。然后择突敢死之土。扼要而守之。万夫不能前也。为先事之谋者。莫若以郴为重镇。高骈请以五千守郴。予仍谓非五千不可。计郴州现在关税。年终可得三十余万。以郴州之利敷五千之勇。几何其不足也。而况其利之不可以计数者。不仅在郴州也。孙子曰。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不用乡导者。不能得地利。予郴人也。知郴而已矣。作郴州论。条列其事于左。

一防维宜先也。有险而不守。与无险同。守险而不善其始。与不守同。郴城小如斗。无可守者也。五年之役。师不出来鹤楼一步。其已事矣。郴地崇峦深涧。盘回纠互。而与属县毗连之处尚多。是故必周知五属之形势。而后知一州之形势。尤必周知全省之形势。而后知郴之为州。其屏蔽于上游者。至重大也。愚谓宜于无事之日。凡地之可以守。与其所以守之具。预为妥定。成竹在胸。而后猝然临之而不乱。若待事至而始设备。则必无把握。措手不及矣夫自古无不险之国。而亦无不可守之险。及其败也。究亦无不可失之险。呜呼。自撤籓篱。千古一律。未有御贼于门庭之内。而得免于操入室之戈者。方今之势不及早图之。一误再误。前车其未远乎。

一查勘宜详也。郴之属县。宜章两桂。与粤境相接壤。兴宁永兴。与下游为通衢。其闲崇关峻岭。扼塞险要。固有舆图所不及载。传闻所不尽悉者。而我之所以用多用少用分用合用实用虚用奇用正之处。必先了然于心目之闲。神明而变化之。而后可与从事。使不一一致其精详。将有前陷沮泽而不知。深入穷谷而不悟者。乌在其能行军也。是故善言地利者。谋之于平日。用之于临时。而马所至。雨雪不能阻其程。酷暑不能缓其行。穷岩绝险不能疲其力。身亲历焉。如在山阴dao上也。不然。智如阿瞒。尚悔恨于阳平。明如武侯。犹迟疑于子午。而况其它乎。唐贾耽云。地理之学。百闻不如一见。旨哉言乎。其斯为战守之准则欤。

一延访宜殷也。当休明之时。崇文者望重。值仓卒之际。济变者功多。郴僻近岭南。魁奇忠信材德之士。固未易易见也。而自饮和食德以来。岂无一才一能。足资捍卫者乎。虽见闻较隘。衣冠近古。与之谈裨海之广。九州岛之大。声名文物之盛。茫如也。而试问风土。审利害。稽里道于山川。验民情之向背。路穷则逶迤可通。质鲁则信义易感。如指掌如响应焉。就其智者能者。朴实而英明者。从而引导之。则可得其实力矣。是当于未事之先。集众思。广众益。或招要以资其参谋。或亲临以广其顾问。在我补耳目之穷。而于人收指臂之效。事不劳而功易成也。古者开幕府。置上舍。招致天下豪杰。往往结交而下逮夷门。好士而心倾稷下。卒能济艰难而建奇勋。历观往史。不可胜数。夫乱世多才。英俊出。是在专阃者留心而已矣。

一简选宜精也。守险之师。与鏖战异。当关之士。与对垒异。夫郴之所以可恃者。要隘也。利用守。而即以守为攻。其地率陡峭而难进。其势恒偪仄而易倾。此非堂堂正正之阵。十围五攻六花八门所能奏功也。愚谓宜以五千人中。择其短小便捷。骁勇有力。尤必胆气过人者。编成一军。口粮亦较他营倍优。百长队长。更于精中取精。除随时练习外。令赴各营以试其能否。其未及神熟者汰之。庶扼守有虎据之师。而我军无可动之势。 国朝陆世仪曰。若遇此等地势。夺隘争险。必于军中另选突敢死之士。聚为一军。以应卒然之用。知兵哉。

一修筑宜备也。守御之资。固恃天险。而修补之助。亦藉人为。夫山林川泽。天地自然之形胜。而据高扼要。智者审焉。因天地之所不足。而益以人事之有余。易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诚以险成于人。而不徒恃在地也。愚以为郴属各隘口。宜先相其地势。察其夷险。权其重轻。或堑山筑城。断道起障。或石檑木。或广置戍逻。或挑挖濠沟。用工损而费不资。举事勤而功易集。且士卒习熟道途。贼以远来深入。欲进不可。欲退不能。将有收功于意外之数者。晋筑虎牢。蜀筑魏乐。古人当兵力强盛之时。不闻废险于此。而况纷纭有事之日乎。

一民兵宜募也。天下多故。绿营额兵不足以御敌。而召募繁矣。召募之兵。湘兵其最著者也。队伍有法。进退有节。旗鼓步伐。军令森严。而试当崎岖之路。处险要之冲。恐人地生疏。所习非所用。所用非所习。将有变生不测者矣。愚谓不如添募民兵之可募者。两桂与兴寍南路之民。较为朴实。今试就五千人之中。汰其老者弱者技艺不熟者。即以其粮募民兵之骁者捷者耐劳而习险者。并一体训练。使之知法。以为可用。庶临事有熟习之兵。而于我军有先路之导。古名将往往就近调用民兵义兵以成大事。至明王守仁之剿浰头桶冈及擒宸濠。皆专用民兵。此非其成效乎。今之专阃者尚其效之。

一训练宜勤也。将无事则逸。兵无事则靡。故久戍之师。不可与力战。古之人或聚米以为山川。或朱笔以涂道路。虽有闲暇。不忘忧劳也。今使建帅府于郴郡。以防粤贼之冲。贼倏东倏西。啸聚无常。而我军日就安闲。兵将不复愤发。将相习故常。髀肉以生。是未见贼而气先颓矣。愚谓宜于常操外。令营官按记日月。分拨各营兵数若干。随带赴宜章兴宁两桂。暨桂郡之临武蓝山嘉禾。所有扼塞要害之处。爬山扪萝。以验其足力之健捷。技能之工拙。又必分番轮戍。挨次不紊。此劳则彼逸。此逸则彼劳。劳逸既均。号令亦平。此亦整饬军务之一法也。

一碉卡宜设也。宜章之三堡旧矣。楚粤交界之区。类多崇山峻岭。纡盘百数十里。塘汛之所不及。两面陡峭。人马难越。不独桂东之八面山也。而宜章桂阳。实为粤贼出入之路。其捍卫尤急。愚谓宜仿行苗疆碉卡之法。凡有往来要路。嵚奇陡狭。则扼设二三碉楼。或如品字。或如连珠。枪火药。米粮薪水。尽贮其中。查碉制高三四丈。每面一丈许。洞门一层。向外三面凸出。内空一面。凡三层。上两层作楼。层砌眼。下层以卫堡根。每碉相隔五六十丈。令枪接续相及。若地势者。或作五六碉。窄者或作一二碉。地方官劝谕奖励。富者出资。贫者出力。令就近绅士董其事。以次缮完。每碉设碉长一名。碉卒十名。闻警则各堡有备。可以堵截。并挖濠栽棘。可以防限。诚为御贼之至计。今楚粤之边患。将未有已也。万山丛杂。易于伏莽。且贼踪出没。亦无定所。虽一时战伐之功。扫除烽烟。兵撤而事变旋生。故不如建立碉楼。为御贼久远之计也。

一约束宜严也。王者之师如时雨。仁人之兵若春风。不闻其骚扰也。大丈夫提三尺剑。杀贼立功。奠安桑梓。亦已壮矣。而顾此无辜小民。糜烂之余生未几。迫胁之残喘何堪。马牛牲畜树植蔬果之属。何一非烬余也。且用兵之道。安民为先。丧乱之余。抚恤宜急。主兵营弁。虽无司牧之职。而既已捍蔽一方。屹然重镇。则亦民父母也。兵勇恃众骄横。小民愬冤莫伸。地方官以其为客勇而置之。主兵者以其能战阵而恕之。撄怒积忿。为害滋深。愚谓约兵宜严。待民宜。深惟兵民一体之意。而凡有便于民者。三令五申以禁之。违者惩之。昔高帝入关告谕。而关中感泣。即以魏武之奸。而侵犯稻田。几至毁体。虽为狡猾之故智。而要其号令严明。有犯必惩。此亦主兵者所当为法也夫。

永州论 

黄仲骐

黄子曰。以今日之形势。足以捍湖湘而制粤西者。非永州乎。永州东距常宁。西距广西全州。南距广西富川。北距邵阳。倚山为城。前有长江之险。地多峻岭岩关。以为阻隘。柳子厚所谓环以山延以林麓者也。唐镇海节度使高骈请分兵守四州之险。永其一也。崔沅豆卢瑑阻之。厥后编筏泛湘。而潭州遂陷。周保权遣兵代永州戍。道出衡阳。湖南将张文表惧。遂驱之以袭潭州。夫古之潭州。即今之长沙也。是永州之与长沙。实有相为唇齿之势矣。咸丰春。西匪陷全州。由东安趋永州。会大水河溢。贼不能飞渡。遂踞道州。当是时。使建重镇于永州。南路出锐师屯东安。以扼其险。祈山黄华山龙虎关。皆其重地也。西南则遣兵巡江华永明。以遏灌阳之冲。贼必不敢轻进。而吾得以阻塞险要。因利乘便。以制其死命。贼将有卷旗息鼓逃遁之不暇矣。金陵之变。何缘而至此乎。夫事每成于有所警。而祸恒中于有所幸。方西贼之攻长沙也。当事者悉心调度。几经辛苦。而固守之以无虞。亦已幸矣。事已过而不加察。祸已至而不思惩。西贼既长驱于前。东贼复猖獗于后。门户一开。腹心滋害。人咸知其为病。而不知其受病之由。可慨也已。今年春二月。贼习其故智。由崇义陷郴桂。不直达永兴安仁以窥衡湘。而趋宁远。出永州之祁阳东安。以攻宝庆。所赖诸戎轩急援而数窘之。贼固多所失。我亦未为得也。然而贼之志。尚未一日忘湖湘也。是贼之势。将不知其所终也。乱天下者。自粤西始。今之君子。支持于东南之际。今日失一城。明日复一城。而防之不胜防。克之不胜克。贼日愈众而势日益危。曾亦思贼之源何以清。贼之流何以止也。譬诸水焉。知下游之为害。而不疏瀹其上流。导其性。分其势。使之就故道。而汇为江。潴为湖。无怪乎污漫横决汪洋恣肆而不可为也。夫衅之启也愈迟。则其发也愈炽。贼若以大股据永州。而分锐以窥衡湘。则可以扼我之首。而籓篱之撤危矣。将长沙亦不能以自固。兵法曰。地有所必争。此之谓也。今夫地利之设。至无定矣。有千古不易之形势。有一时制敌之形势。谋国者所当急讲也。今置永州于闲散之郡。一任其出入而不豫为之备。及至有警。方传檄远调。贼之迁徙无常。而我之征调屡易。岂不谬哉。愚以为永州当粤西之冲。其势与郴并重。且相距仅三百余里。两镇既立。屹然如太华并峙。强兵悍将。声势联络。互相为援。于此收指臂之效。胜于十万之师矣。尚何粤贼之足云。或曰。衡州。亦上游之势也。当亦策时者所必争。今不守衡而守永可乎。余曰。永州环山据水。崇峦闲道。可出奇。可设伏。利用守。亦利用攻也。若衡者。莽荡平衍。虽近冈阜。而旁无隘塞。故吴逆僭号。不旋踵而败。若无永是无衡也。吾愿今之置重镇者。不曰衡而曰永。

 客有难予者曰。子之以郴永为重镇也。先事之图。而后事之论也。子何不言之于十年以前。庶或有知之而行之者。今时已过。而喋喋焉。毋乃非智欤。予曰。否否。不然。夫古今治乱得失之机。当事者行之。识事者言之。行之者不得其人。而言之者无罪。史册所载。往往类然。可慨也夫。虽然。莫谓言之者无其人也。记与友人谈此事时。有自京师来者。语及给事中陈坛奏称。郴永为黄巢入中原之路。急须先为设守。而朝议不省。事遂寝。夫陈坛一輶轩使耳。郴永盖两次下车焉。衡文之余。犹能细审其形势。自抒所见。入告于  天子。虽其言之不见用。而要其言之可用者自在也。且子不见夫医家乎。医者之于病也。求其生而已。得其方而生。失其方而死。医者之事也。乃得其方而生。亦得其方而死。则非医者之事也。而况于失其方乎。此医案之所以作也。客曰。审如子言。子之论郴永诚善矣。然则东南之大。疆域之广。岂无可守者乎。子曰。奚为不可守也。难易不同也。而况不得其人乎。今夫疆域一定者也。形势无定者也。得其人。则沟涂可以限戎马之足。林树可以隐奇兵之用。虽平冈陇阪。神明而变化之可也。是故有子房之谋。而后垓下可以困项籍。有武穆之策。而后洞庭可以擒杨么。不得其人。而曰舍山川险阻之固。将欲收功于都会之区长江之界。夫岂然哉。呜呼。贾谊李纲不世出。吾不知今之所谓贾谊李纲者。将何以处焉。悲夫。自记

跋杨忠武行状 

汪士铎

杨忠武遇春行状。载滑县之平。   仁宗皇帝召询。以川省教匪。何以蒇事之迟。与滑相反。忠武对以川省事权不一云云。严溆浦观察三省边防辑览云。当时幸不放贼入平地。故易以蒇事云云。按二公所说非也。川省之难平。以其老林深箐。出没靡定。故难骤加芟柞。非关事权不一也。且其时勒额诸大帅。先后后都统。事权何尝不一。若放贼入平地。则飘忽蹂躏。如水之流。其残破甚众。而铁骑蹙之。其狝斩亦较易。特兵不可寡尔。善乎淮南王安之谏伐闽越也。其言曰。汉书严助传越人绵力薄材。无车骑弓弩之用。然保地险。中国之人。不能其水上。非有城郭邑里也。处溪谷篁竹之中。习于水。便于用舟。地深昧而多水险。以地图察其山川要塞。相去寸许。而间独数百千里。阻险林丛。弗能尽箸。今发兵资衣粮。入越地。舆轿隃领。舟入水。夹以深林丛竹。水道上下击石。林中多蝮蛇猛兽。夏月暑时。欧泄霍乱之病相随属也。领水之山峭峻。漂石破舟。不可以大船载食粮下也。今兵入其地。必雉兔逃入山林险阻。背而去之。复相聚。留而守之。历岁经年。长老言秦使尉屠睢击越。使监禄凿渠通道。越人逃入深山林丛。不可得攻。留军屯守空地。旷日持久。士卒劳倦。越乃出击之。秦兵大破。以上截录安所上书后汉书马援传。援征五溪。至临乡遇贼攻县。援迎击斩获二千余人。皆散走入竹林中。进营壶头。贼乘高守隘。水疾船不得上。贼每升险鼓噪。竟不得进。耿舒云。大众怫郁行死。诚可痛惜。前到临乡。贼无故自致。若夜击之。即可殄灭。以上合援传及耿舒书按所言闽粤西楚南虽不同。大抵领峤苗。未郡县时。犹川省未添设诸厅以前。及苗红苗情景。其人不能出为大害。而征之则不易。以高山未作。大木未拔。路不通也。柞棫松柏之载芟。则一切如内地贼之所流。残害易广。而大兵诚众。收功亦易。杨严二公之言。非笃论也。大约川黔滇楚南两粤八闽。山县居多。其去县三十里以外。村寨居民。无士商者。皆须细察地形。于冲要多立巡司。以讥察其动静。旦夕以闻。农工巫师有犯。比照回民及颍州匪徒。加倍惩治。寍重毋轻。盖士商习于弱。而农工则习于强。巫师则习于诬惑。皆乱之藉也。士商多者。其俗刁诈倾险。争蝇头尔。其害不大。若辈则洪秀全杨秀清林清刘之遴也。然始皆谋于深山穷谷。去县僻远。煽惑裹胁。必非一人一日。纔有萌。大兵不以县差役也鉏之。毋曰为逆未成。妄从四救胡涂之谬论。则一家哭不至一路哭。更不至如今十一省哭矣。顾亭林言天下治。小官多。大官少。天下乱反是。所谓小官者。其仿古乡有游徼。而多设巡检乎。

时务策一咸丰元年 

尹耕云

我朝定鼎中原。广西最后下。方顺治四年二月。丁魁楚之弃桂王也。桂王将依何腾蛟于湖南。瞿式耜陈桂林形势。固留不听。式耜自请留守。乘我总兵李成栋回兵东救。遣焦连陈邦傅破阳朔平乐。下浔梧。迎其主还桂林。七年九月。我军薄全州。明诸将退守榕江。旋弃而走桂林。赵印选倡众溃遁。十一月。孔有德入桂林。执督师瞿式耜等。八年。李定国乘闲袭桂林。广西复陷。十一年春。我广西守将线国安等。得尚可喜舟师以定浔梧。乘定国与湖南大兵相持。尽复平乐桂林。广西略定。康熙十二年。三藩叛。十三年。广西将军孙延龄以桂林应贼。十六年反正。十七年。桂林又为吴世倧马宝所陷。十八年。贼复围马雄之子承荫于南宁。至莽依图倍道往援。吴世倧负伤而遁。南宁围解。广西尽复。由是观之。广西之困于兵燹久矣。夫开国之初。师武臣力。瞿式耜以蕞尔抗拒天兵。李定国吴世倧等相继背叛。豺牙虺毒。越两   圣人而后定。 国家二百余年。   圣圣相承。休养生息。澹灾洗痏。向之险巇冞阻。称逋逃渊薮者。率皆荡平正直。文武大吏。整纲饬纪。以为郡县表率。兴贤育才。野处而不匿其秀。令行禁止。兵可百年不用也。不幸有墨者虱于其闲。大吏既不能自缩而不敢问。又谓边地不可久居。亟亟为适彼乐国之计。则属吏愈肆其贪。鲸吞蚕食。棰楚狼籍。于是民始忍以骨肉仰赖之身。弃之于盗贼。黠者为之倡。聚众拜盟。烧香结会。一二廉能之吏。捕其渠魁。请寘重典。而大府则体天地好生之德以宥之。驱虎豹于山林。纵蛟鳄于江海。而觊幸其祸发之。不及于我身。如是十余年。而广西遂无地不贼。无贼不横矣。夫今之广西。与开国之时异也。天命维新。人心未靖。川陕楚粤之闲。非武庚纪叙之顽民。即张角流亡之余党。故瞿式耜之据桂林也。乘陈邦彦张家玉陈子壮之兵起也。李定国之袭桂林也。以孙可望刘文秀艾能奇之氛炽也。吴世倧之陷桂林也。以祖泽清尚之信金光祖之从逆也。当其时。懿亲秉钺。楚旅专征。援东失西。鞭长莫及。故广西一隅。扰乱二十余年之久。非其真有丸泥之封。天堑之险也。今之倡乱者。非有由榔之位号。可以感人心也。非有瞿式耜李定国吴世倧马宝之同恶相济也。湖南广东。又皆有重兵镇压。非可乘虚而动伺衅而起也。天威所临。以碬投卵。犁庭埽穴。旦暮可期。然而老师糜饷。旷日持久。  天子宵旰焦劳。百姓肝脑涂地。岂乱之易而定之难欤抑其山峻水恶。民俗嗜杀乐有以致之欤。夫火之为害也。曲突徙薪。上策也。彻小屋。涂大屋。陈畚挶。具绠缶。中策也。穷奔尽气。濡手足燎毛发以赴之。下策也。出乎上策。火可不作。出乎中策。烧可不延。出乎下策。焦头烂额。既出乎下策矣。万一蹉跌。则燎原之势成。而扑灭之功晚矣。可不慎哉。

时务策二咸丰二年 

尹耕云

自古用兵。必审乎敌所必出之路。唐黄巢之乱。初入广南。高骈请守桂梧昭永四州。不听。而巢果从桂州浮湘水历衡永抵潭州。蒙古之取宋也。兀良哈台由宾州象州踰山岭而北破沅辰。战于澶州城下。明永历之据桂林也。何腾蛟自全州遣焦连胡一清张光璧等陷永州。使王进陷宝庆。马进忠陷常德。堵锡取衡州。进围长沙。使非徐勇昼夜拒战。则长沙危矣。昔人言用粤东不如用粤西。为其所出之途易。而湖南之险与我共之也。故吴三桂之反也。陷沅州。陷常德。陷长沙衡州岳州澧州。 朝命安亲王岳乐。以湖南一隅。四方寇所观望。今荆州兵未能渡江。岳州城坚难骤进。宜由袁州直取长沙。长沙一破。贼势瓦解。荆州大兵。即可乘势进攻。煌煌   庙谟。指掌万里。故虽以枭獍之全力。而不能得志于永兴。咆哮跳梁。老死湖南之境。则以顺承郡王勒尔锦方守荆州。安亲王岳乐方驻江西。松滋之足一摇。而安亲王已由醴陵萍乡攻长沙矣。水师已截常德之道。断长沙衡州之援。取岳州矣。盖湖南一省。长沙界江西宜春。岳州界湖北通城监利。澧州界湖北公安。衡州界江西永宁。辰州界贵州镇远。永州界广西全州富川。靖州界贵州永从广西融县。郴州界江西龙泉广东孔源。永顺界四川酉阳。六省之所毘连也。自古善用兵者。当以天下算一隅。不当以一隅忘天下。粤贼初起。大将南征。是时当以一军剿广西。一军守湘南。如剿广西之兵或有挫却。则以湖南之兵援之。援兵入粤之路。即可断粤贼窜楚之途。计不出此。金田之师一散。贼遂由全而入楚省城之围急。而达近大兵。皆聚于长沙。吾不虑长沙之围不解。正虑围解之日。江西之九江湖北之荆襄为可忧也。智者见危于无形。域于咫尺。而与揆千里。其不以所言为河汉也鲜矣。

时务策三咸丰三年 

尹耕云

四月二十一日。粤贼分股扰滁州。三十日。李嘉端奏凤阳失守。先是十六日。琦善奏贼至六合。又浦口地方有贼船数十只。浦口在江浦县东二十五里。志所谓浦子口城是也。六合西至滁州一百二十里。江浦县西北至滁州五十里。滁州西北至凤阳府二百二十里。贼起浦口六合。综其道里远近。盖不下三百里云。十五日之闲。失陷二城。贼氛虽恶。防不少疏欤。凤阳西连汝颍。东通楚泗。建业之肩背。中原之腰膂。春秋时。吴人观兵淮上。遂能争长中原。自秦以后。东南多故。起于淮泗闲者。往往为天下雄。南北朝。锺离常为重镇。岂非以据淮之中。形势便利。襟带山水。战守足资乎。宋绍兴六年。刘豫寇淮西。朝议弃淮保江。张浚曰。淮南诸屯。所以屏蔽大江。使贼得淮南。因粮就运。以为家计。则长江之险。与敌共有。江南未可保也。又曰。淮东宜于盱眙屯驻。以扼清河上流。淮西宜于濠寿屯驻。以扼涡颍运道。真氏曰。有濠梁之遮蔽。则敌不得走历阳。盖以锺离天险。控扼长淮。当日保固江沱。诚不可以资敌。今日规复江表。又岂可以假贼乎。兵法云。在我为要。在彼为害。此其说也。贼自滁州扰凤阳清流关。形势冞阻。周显德三年。败南唐兵于正阳。皇甫晖姚凤等。自定远退屯清流关。赵匡袭之。晖等陈于山下。方与前锋战。匡引兵出山后。晖等大惊。走入滁州。我师自凤援滁。正宋祖北来之路。乌合之贼。讵皇甫晖姚凤比耶。当时我东三省劲旅。及各路征调之兵。方围扬州。扬距滁东西纔二百数十里耳。简选精骑。昼夜兼行。尾蹑其后。贼必狼顾。其大股方被围于江宁。镇江扬州水师。足以牵制其势。贼之扰滁凤者。不过数千。益以陆遐龄之子。众亦不能过万。何以长驱直入。如行无人之境也。兵法云。善用兵者如率然。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击身则首尾俱应。远近二三百里之内。不能呼吸一气。亦安见其为率然乎。淮南子曰。近静则固。专一则威。分决则勇。心疑则北。力分则弱。故十人同心。则得千人之力。万人异心。则无一人之用。荀卿曰。行衢道者不至。事两君者不容。目不两视而明。耳不两听而聪。夫功成于独断。政败于多门。太阿。利器也。十手操之。不能截豪毛。飞黄。良骥也。十夫御之。不能及跛。晋六卿之所以败于邲。唐九节度之所以溃于邺也。抑又有虑者。淮水自凤阳府北。又东北经临淮县北。又东北经五河县南。又东经泗州城南。盱眙县北。汇于洪泽诸湖。高家堰一长堤。捍卫下游诸郡县。贼踞凤阳。则长淮之险与吾共之。使决高家堰。则淮扬数百万生灵。将为鱼。而扬州一带大营。遂与河北官兵。声势阻绝。徐宿诸州。不得不弃之于贼。其为患岂浅鲜矣。

湖北水陆形势预筹防堵疏咸丰二年  

监察御史王茂荫

窃臣本月见贼匪逃窜。奏请严防岳荆武等府。而不知岳州先经失守。言之已后。深切悚惶。现奉  上谕。严饬徐广缙驰赴岳州绕出贼前迎头截击并令武昌汉阳荆州各路一律防堵。昨又伏读  上谕。派河南布政使郑敦谨驰赴信阳一带会同南阳镇总兵柏山扼要筹办署河南巡抚琦善驰抵楚豫交界地方督饬严防等因钦此。仰见  圣心先事预筹。无微不至。惟查湖北一省。地居腹里。势控上游。水路有二。一最宜防。陆路有二。皆当备之。何则。水路乘长江逆流而上。则入西蜀。西蜀僻处一隅。且巫峡夔门。江流险急。逆上甚难。况贼不由洞庭之西。而由湖东岳州一带。意不在四川而在湖北。已可概见。此路似非吃紧。惟长江东下。由江西九江。过安徽省城。直指江宁。顺流扬帆。不过旬日。漕盐两务。皆在东南。 国家养命之源。一经骚动。关系非轻。此一路所以最宜防也。陆路一由孝感达河南之信阳。一由襄阳达河南之南阳。与陕西之南山。贼若由孝感三里城至信阳一路。南北通衢。可以直犯中原。若由襄阳而至南阳。则河洛震惊。若至陕西之南山。则尤易出没。此两路所以皆宜防也。防水路之法。请以江西兵勇调至九江驻。以江南水师调至安徽之小孤山。拦江截守。以安徽绿营兵弁调小孤山之两岸。此处江面最狭。不过里许。而小孤山壁立中流。水师依山据险。迎头奋击。两岸兵弁枪夹攻。贼匪自难飞渡。惟小孤山南岸皆山。有险可守。北岸旷远。非得重兵掘濠修垒。不足以资堵御。且北岸宿松望江一带。亦系通衢。不可不一律兼防。此水路设防之情形也。陆路之防。信阳州一带。现已有郑敦谨前往筹办。惟信阳接壤湖北之孝感。此为南北通衢驿站。固宜严防。信阳以东。则光山商城。与湖北之黄安麻城交界。俱有平坦大路可通。其闲如黄土坪界岭等处。亦有山隘可守。信阳以西。新野与湖北之枣阳交界。山溪亦甚险要。处处皆宜严防。不独信阳一州而已。且守信阳。必须进兵驻湖北孝感之三里城。距河南边界三里。此处地当孔道。而四面环山带河。可以固守。可以设伏。请 饬郑敦谨一筹办。南阳一路。则请 饬河南南阳一带官兵。就近调至襄阳。驻樊城地方。其地虽属湖北。而实系河南门户。过此以往。地势平衍。无险可扼。且樊城紧据汉水北岸。易于设防。从古用兵。北方有事则守襄阳。南方有事则守樊城。此一定之势也。更可虑者。由襄阳而至河洛。此正路也。其闲道自襄阳沿汉水入山。由老河口过郧阳。直达陕西之商州。进金紫关龙珠寨。绕出潼关背后。则关中无险可守矣。应请 饬陕西巡抚拣派能员督率兵弁。严备商州南山一带。杜其绕入潼关闲道。以固关中人心。其余山溪僻径。相机妥办。此陆路设防之情形也。防堵果严。并可进兵策应湖北一切地方。庶不至临事仓皇。然水陆两路。虽云如此设防。而沿边之府州县。不得文武兼备之才。不足以共济其事。请 饬下两江总督河南陕西江西各巡抚。将各该省与湖北接壤之府州县。拣选各省中才兼文武足胜防堵之任者。无论实缺候补。权宜调委。以备时艰。该弁兵祗可剿贼守险。而抚民练勇。坚壁清野。非贤能之吏不办。地方官与兵将实兼重也。臣为预筹防堵起见。是否有当。伏乞  皇上圣鉴。

论长江形势请急图九江疏咸丰五年  

王茂荫

窃臣知识庸愚。见闻浅陋。各路军情。鲜能深悉。然于访闻所及。而以形胜揆其大势。窃谓南方之势。全在长江。长江之要。全在九江。此陆建瀛当日之败逃。所为关东南全局也。夫以曾国藩塔齐布水陆两军。三日而克武汉。长驱直下。势如破竹。独于九江数月不下者。贼以九江为扼要。故悉全力以守之。如扬州瓜步。虽屡挫败。终不肯舍也。今之分窜汉口。正欲使我师回救。彼乃得保九江而无忧耳。若曾国藩等一行回救。不独前此之功。废于一旦。即后此欲复至九江城下。窃恐难矣。何则。贼惩前失。但得我师一动。必悉九江之全力以上拒。使我不能下行也。贼势之盛。全在得长江千数百里之地。恣其游行。数省沿江郡县。恣其劫掠。兵无阻处。粮无断处。故得肆行无忌。今自汉口至九江。其闲亦几六百里。我兵驻九江不退。则此段江面为我有。虽不回救。而与上游声势联络。尽可调兵拨船于其闲。贼终有所畏忌。不能往来自如。一退则全江皆为彼有。下游消息不通。纵留兵于九江。亦必被其拦截。此九江之所以万不可舍。而回救之非策也。或曰。不上救武汉。则下攻金陵。此尤不能。九江以下。彼必皆有防守。我兵岂能直达。倘贼情诡谲。故纵我兵东下。因而抄袭我后。腹背受敌。祸更难测。为今之计。惟有专心壹志。力图九江。九江未下。不独将不可轻动。即兵亦不可多分。九江既下。亦必多用兵勇扼要驻。以成重镇。此地为贼所死守。即为贼所必争。其守瓜镇者。意在扼我之吭也。其守九江者。惧我之扼其吭也。我得其吭而扼之。彼岂肯遂甘心。惟以重兵驻之。以大将守之。使汉阳之贼不能下窜。安庆之贼不能上驶。全江之险。为我所踞。上下调度。呼应皆灵。此九江之守与不守得失攸分。而万万不可轻动者也。其攻九江之策。曾国藩等自必筹之已熟。而由臣愚见。我兵若由闲道入江西。与江西之兵联为一气。从南康星子一带。水陆横冲而出。彼必难防。若曾国藩由内攻出。塔齐布等由外攻入。似更易于得手。湖面既清。江西安堵。更可招募练勇。多备饷需。为严扼九江之助。至于汉阳之贼。总督则有杨霈。将军则有官文。若能办贼。似不必定须曾国藩等二人。若皆不能办贼。专恃二人之来。则恐二人虽来而亦无济。然此则在  圣明筹度之中。非臣下所敢妄为拟议也。臣以愚昧之见。私为悬揣。是否有当。伏乞  皇上圣鉴训示。

请饬重臣分驻江北要害疏 

陈庆镛

臣接读邸报。知奉 命前往安徽兵部侍郎衔周天爵。工部侍郎吕贤基。现在皆驻宿州。伏思皖省被陷。江北府州县。咸仰周天爵声息。望之如望岁。惟驻宿州。地处一偏。恐难调度。吕贤基专办团练。亦当居中扼要。急遣司员分督各路。不当与周天爵聚处偏隅。且上次武昌失陷。奉  上谕命署抚骆秉章择荆襄之地办事。今新任安徽巡抚李嘉端。未奉明文驻于何府。官吏傍徨既甚。兵民观望尤殷。臣窃谓三大员宜分驻要区。互相犄角。扼逆贼北犯之路。莫要于滁州。清土匪出没之薮。莫急于凤阳。汇全皖上下之势。莫大于庐州。滁州环郭皆山关砦险隘。城周九里。四面为濠。西障合肥。北屏凤颍。控淮泗之咽喉。东通六合。南下和州。制建康之肩背。周天爵宜驻于此。夫贼既得金陵。必大股东犯维扬。而分遣贼目北窥凤徐。其舒城陆路。芜湖水路。皆可取道合肥以至凤阳。而贼既越安庆而东。必不回出此路。若自和州北来。则有州西之斗焰关夹山关与含山县之东关昭关可守。若自浦口北犯。则有滁州之清流关可守。此数关者。昔皆居南御北。今则反北拒南。周天爵既募勇二千。截饷三十万。正可广为招募。以数百人守一关。足堵数千之贼。况重山复岭。多布疑兵。贼之来也。必非大队。岂敢越此而过。如是。则凤庐可保矣。防堵既固。然后进而与向荣大军相应。或出贼之不备。而潜师袭之。或乘贼之方骄。而弃利诱之。万不失一。则周天爵宜驻滁州便。江北土匪蜂起。出没在庐六滁凤颍之闲。徽宁而下。尚属安靖。则团练之法。上游为急。下游次之。吕贤基素协乡望。以之保卫里闾。当能得力。然必居凤阳以控制诸路。南则指挥滁六。北则屏蔽淮徐。中驭蒙亳寿宿。莫此为要。若单守宿州。恐鞭之长。不及马腹。矧凤阳一带。素多猾豪。若非有威望镇压之不为功。则吕贤基宜驻凤阳便。若夫扼江南之吭。据淮右之要。则在庐州。明初曾设江淮行省于此。城池深广。商贾殷阗。为上江八府冠。抚臣李嘉端有统驭之责。宜暂驻该城。集官吏。招兵勇。筹钱粮。东应周天爵。北翼吕贤基。其安庆业经兵燹。势难居住。仍留臬司在彼抚绥。毋庸兼顾。且庐州距省不过三百六十里。呼吸尚可相通。文移亦无稽迟之弊。则李嘉端宜驻庐州便。抑臣尤有虑者。自来滁州合肥。为守江者所必争。逆贼虽入金陵。而大队居舟。其志在于掳掠。其锋专向吴越富庶之区。江路扼于向荣。不能东下。万一弃舟陆窜。轹滁庐。践凤徐。过河而北。步步可虞。臣以为今日防剿全局。水陆并严。东北交急。未可稍分轻重。日内恭读  上谕。咨调各省精兵。星驰会合。两路并力进攻。仰见  皇上神谋周密。布置咸宜。惟办理土匪。兼剿逆贼。两非易事。应令各大臣添拨兵勇协助。周天爵与吕贤基李嘉端。刚柔相济。谋勇相资。外防逆匪之窜入。内奸民之勾应。必使江淮北路。无隙可乘。而后向荣杨文定东剿方可得手。若株守宿州一隅。未为得也。臣未履安徽地界。询诸乡论。参诸舆图。实为要害之地。应请 饬下周天爵吕贤基李嘉端公同商酌。自行审度形势。择要而居。相机而动。即分驻三城。地之相去。或百余里。或二百余里。往返无难函商。其有可采择之处。出自 宸断。伏乞  皇上圣鉴。

暂设皖南巡抚议咸丰五年 

杨沂孙

为今日之江浙计。非设皖南巡抚。不足以为屏蔽。为今日之皖南诸郡计。非设巡抚。不足以一事权而得战守之宜。夫皖之为省。北据淮。南扼江。自古用兵必争之地。自弃安庆。迁省会。而长江之险。遂为贼。有安庐凤颍六滁和泗四府四州在江北。池太徽寍广四府一州在江南。今日南北之势。非特有长江之隔也。江之北为安庆各属。贼全据之。又北为庐和各属。贼全据之。又北为凤颍滁泗。始无贼。巡抚提军驻营之所。在庐城东北。其南至江。实隔二府之贼地也。江之南为太平池州各属。贼全据之。又东为宁国府。又东南为徽州府广德州。贼踪时至。佹得佹失。其北至江。亦隔二府之贼地也。今安徽巡抚之令。不能及于庐州以南。又焉能及于江以南之池太。又焉能及于池太东南之徽宁。遣委员驰文书。必历江苏浙江二省之地。非数十日不至。一有警报。岂能望其拨兵救援哉。此非皖抚之推诿也。势不可也。皖南四府。池太既为贼据。徽宁又为贼扰。徽宁之于皖北。有无固无足重轻。徽宁之于皖南。安危实大有关系。盖今日之徽宁。固江苏浙江之屏蔽也。今之议者。有以徽宁归浙江统辖者矣。此固见及徽宁为江浙之屏蔽。然犹未为尽善也。徽宁池太广必合而为一。然后有守地。有战地。必得大吏专制之。然后事权一而可以有为。今仅以徽宁割隶浙江。则池太之贼。时时轶人。徽宁无一日之安。即浙江无一日之安。浙江尚为完善之地。月出饷需十余万。以给金陵庐州江西徽宁之军。而不使之休息。得以尽心催科。合力捐输。则饷需恐无以为继。浙省先尚安静。近以徽宁之警。遣兵招勇。出省防剿。渐致人心不靖。稍稍蠢勤。外患未弭。内忧可虞。则割隶徽宁。非所以卫浙江。适所以扰浙江。况浙抚之于徽宁。惟调遣兵勇出境防堵。得以专制。其它钱粮之征解。官吏之调补。皆听皖抚办理。而皖抚又远隔江北。不能尽理。所以两年以来。吏民徘徊瞻顾。无所适从。黠者罔利。庸者偷安。以致良化为莠。顺变为梗。不可救药。不然。徽郡四塞之地。一人守险。百人难过。何至屡为贼躏。如入无人之境哉。就使两省抚臣和衷共济。不分畛域。然上之事权不一。下之耳目多歧。即如徽郡收复以来。浙抚委员署理各缺。皖抚又委员署理各缺。何所从违邪。浙省与皖省参办失守各员。闻见既殊。轻重即异。何所折衷邪。在各抚臣据事办理。固无偏好偏恶于其闲。在各属员昵就本省。能不生私怨私恩于其际。官吏不和于上。绅民不和于下。而望其齐心团练。同心杀贼。势必不能。故为今之计。惟有合徽宁池太广之地。暂设一皖南巡抚。重其职守。一其事权。钱粮之征解。官吏之举劾。要隘之堵防。兵勇之调遣。悉专制之。宣歙之闲。得一重镇。则足以抚辑疮痍。征缮固守。以屏蔽江浙。又足以乘闲出兵。收复池太各县。渐次屯兵江岸。以应援金陵。牵制安庆。此则非仅为徽宁计。又非仅为江浙计。实为天下之大计也。

难者曰。皖南大吏。不有安徽宁池太广道乎。得专折奏事。不有安徽学政乎。更设巡抚。不又当设藩臬两司紊官制多纷更且重费乎。不又当设抚标增兵额乎。皖抚既鞭长莫及。浙抚又非统辖。两相牵制。即两相推诿。何不请 钦派大员专办军务乎。且皖南四府一州。地本狭小。今贼又据池太二府。区区之地。又何必设一巡抚乎。余应之曰。徽宁广壤地虽小。而峰岭陡峻。溪流回绕。径杂路歧。非亲历其地者。不足以知其险阻也。其言语诘屈难通。其性情好尚不一。非亲习其人者。不足以知其风俗。其民习商贾。牟利于外。家竞盖藏。其土硗瘠。多产茶木。而少五谷。仰食于浙江江西。非熟悉其故者。不足以通其有无也。徽宁两郡守。每分畛域。不能互相救援。事缓则泄沓。事急则仓皇。非置巡抚。不足以统率属官。而从容布置也。虽有徽宁池太广道。而自贼破安庆以来。常以知州潘筠基护理。又在向营差委。不暇理地方之事。自后何桂珍恩禧皆未到任。就使到任。仍须禀承于皖抚。而不能奏事。学政虽能奏事。而地方之事。非其专责。军事非其所长。如请 钦派大员。纵能用兵矣。能纠察官吏矣。而黜陟迁补之权之不属。地方公事。不便与闻。地方官又往往掣之肘。则非设巡抚。不足资震慑弹压而操纵自如也。钱粮既多蠲免。刑名又多下结。招勇调兵。足资捍卫。则不必更设藩臬。增兵额。而事已足办也。故曰。为今日之江浙计。非暂设皖南巡抚。不足以为屏蔽。为今日皖南诸郡计。非暂设巡抚。不足以一事权而得战守之宜。江浙固。则足以出赋税以供诸军之用。徽宁固。则足以出兵池太。扼长江。断贼路。以应庐州金陵之军。此天下之大计也。

 浔阳失利以后。贼驰骋而陷金陵。皖省迁而复失。大江以南。鞭长莫及。太平池州既全为贼据。而徽宁亦突入突出。蹂躏无常。惟浙江及江南之苏常。尚为完善。月出饷银。以供大军之用。然苏常之咽喉在东坝。而宁国太平为之门户。浙江之咽喉在遂。而徽州为之门户。贼窥东坝。必由太平宁国。贼窥遂。必由宁国徽州。不扼徽宁。无以固江浙。不扼池太。无以固徽宁池。太徽宁不合而为一。则金陵之上游全失。而皖南官吏无所统摄。苏浙亦无一日之安。此常熟杨先生咏春暂设皖南巡抚议之所由作也。昔明宸濠之变。志在直趋南京。王文成公自丰城扼定九江南昌。羁縻贼于鄱湖。贼遂不敢南下。而宸濠就擒。康熙十三年。耿精忠之变。志在直趋两浙。李文襄公扼定衢州。羁縻贼于仙霞关。贼遂不敢突入。而精忠投降。自古大儒用兵。必度形势以利要害。先生何先后与之同符也。此议甫脱稿。当事者莫不称赏。以有所牵制。未能上达。今季夏。侍郎仁和沈公兆霖采以入奏。先是 上命前江西巡抚关中张公芾督理徽宁团饷。至是又 允沈公之奏。命乐平石公 为皖南道。专辖徽宁池太广地方事务。加按察司衔。得以专折奏事。又增设皖南镇总兵受节制。而皖南之势大振。芜湖屡获胜仗。徽宁安如盘石。皆此议为之嚆矢也。冬十月。先生以筹饷婺源。出以示儒学教官当涂夏炘。炘老矣。庠序章句之儒。何敢妄谈天下大事。平生有所论箸。皆垂空文以自见。然读此议。辄怦怦有动于中。窃叹儒者经世之功。所及者远。他日贼氛底定。长江南北。天堑之险。联为臂指。饮水思源。其能忘疏导者之功与。乙卯长至日。夏炘谨跋。

请暂设皖南巡抚疏咸丰三年 

沈兆霖

窃臣自咸丰四年二月回籍后。即住浙江省城。夏秋之闲。宁国徽州两府。屡有警报。本年正月。贼由石埭窜入羊栈岭。黟县休宁徽郡相继失守。人心十分惶惧。幸向荣分兵来援。浙省兵勇亦能得力。旋即收复。臣常推求其故。实皖之为省。在江北者。为安庐凤颍四府。六滁和泗四州。在江南者。为池太徽宁四府。广德一州。而安庆以省会居南北之中。故能控制裕如。今则江北之安庐和江南之池太。皆为贼据。皖抚驻营于庐城东北。徽宁广三属。距抚臣驻札之所。中隔池太安庐和五属之地。文书往返。必经江苏浙江两省。动辄月余。故徽宁广虽隶安徽。几为抚臣号令所不及。事急则向浙江请兵请饷。事平则泄沓如前。不加整顿。官吏之贤否。皖抚不及知。浙抚虽知之。而无黜陟进退之柄。亦难越俎而谋。兼之浙省派兵勇驻彼防堵。主客各存意见。不肯协力守御。本年杭州府知府徐荣战殁。皆由于此。此所以旋收旋失。徒以殃民糜饷。而莫有终极也。臣曾与浙省之绅士私议。有谓宜请 钦派大员专办军务者。有谓宜将徽宁广三属暂归浙抚兼辖者。臣以为督办军务。不能兼管地方。将帅疆臣。易生龃龉。恐呼应仍不灵。号令仍不一。至将三属暂隶浙抚。则浙省与江苏安徽江西。处处毗连。三面受敌。调兵筹饷。公事已极疲烦。若再三增辖二府一州。精神难期兼顾。则二说皆未为尽善也。其实徽宁二府。地皆可守。山川险固。民亦健奋。徽州所属之歙休二县。殷户尤多。地方官果能抚驭得宜。与绅民联为一气。贼断不敢屡屡窥伺。以臣愚见。莫若暂设一皖南巡抚。使之专辖四府一州。庶足以饬吏治而固民心。盖徽宁池太广五属。虽设兵备道一员。而一切皆须禀命督抚。不能专决。迁延守候。必至坐失机宜。设巡抚则权有专属。令可必行。道府既有所禀承。士民又得所归向。内可度地险以设防。外可奋兵威以协剿。皖抚得以专心于江北。浙抚不至牵制于皖南。为今日之皖浙计。似亦救时之一策也。倘蒙  圣心垂察。不以臣言为迂妄。可否发交廷臣集议。细心商核。抚标应否分隶。藩臬能否兼摄。并应驻札何处。皆须妥为区画。总期于有利无害而后行之。事关添设大员。不能无一二窒碍之处。但期事有实效。不妨暂议更张。且据今日徽宁广言之。即不另设巡抚。亦宜急筹善法。俾民心不至散涣。否则吏治日益因循。贼踪忽来忽往。民无所依。欲不从贼而不得。其为患岂有极耶。臣愚昧之见。是否有当。伏乞  圣鉴。

议覆江南北分省片 

曾国藩

恭奉  谕旨。据御史陈廷经条陈善后事宜内。疆舆略为变通一条。臣查苏皖未分之时。跨江淮而为省。古人经画疆里。具有深意。我朝   圣君贤相。未尝轻议更张。若必画江而分南北两省。则亦宜画淮而分南北两界。淮北如苏之徐州。皖之颍州。将割隶何省乎。唐之十道。宋之十五路。其于江南江北。皆截然分而为二。与该御史所奏。大指略同。然唐自中兴以后。声教不行于河北。宋自中兴以后。号令并不行于江北。画疆太明。未必果能久安。论形势控扼之道。守江南者。必须先固淮甸。弃淮则江南不可保。昔人如吴师道胡安国杨万里暨赵范叶适辈。言之详矣。臣愚以为疆吏苟贤。则虽跨江跨淮。而无损于军事吏事之兴。疆吏苟不贤。则虽画江分治。而无补于军事吏事之废。此等大政。似不必轻改成宪。区区愚见。未审有当万一否。

议覆安徽省城应仍建安庆疏 

曾国藩

窃臣承准议政王军机大臣字寄。咸丰十一年十二月初四日。奉  上谕。有人奏咸丰三年贼陷安庆未据守等因钦此。仰见  皇上睠怀南服慎重江防之至意。臣查安徽一省。跨于大江。江以北四府四州。江以南四府一州。安庆府城处滨江适中之地。实为形势所必争。咸丰三年。安庆城陷。江面悉为贼有。千艘往来。飘忽莫测。官军无一舟一筏。可以应敌。周天爵等请以省城改建庐州。系属一时权宜。舍此亦别无万全之策。是年腊月。庐州复陷。官军屯于郡北定远一带。于是合肥以南之州县。尽沦于贼。而皖南中隔大江。贼氛布。文报梗阻。巡抚不能过而问焉。咸丰四年。   谕旨令徽宁等属暂归浙江巡抚兼辖。廷臣因上疏请仿前明南郧阳之例。设立皖南巡抚。   文宗显皇帝饬吏部核议。不设巡抚。而稍重皖南道之权。令其仿照台湾道例。专折奏事。添设皖南镇总兵一员。数载以来。皖南道一缺。例由督臣保荐。皖南钱粮刑名不隶藩臬。奏报不归巡抚。俨若另为一省。而皖北抚藩等官。散处于颍寿临淮泗州等处。几无定所。公事废阁。号令纷歧。改建省城之弊。此其明证。现在安庆已复。江路疏通。欲办苏浙之贼。必自力图皖南始。欲办皖南之贼。必自守定安庆始。臣愚以为如原奏所请。安徽省城仍应建于安庆。抚藩臬如前驻札。庶足以资控制而一事权。至所称设立提督统辖水师官兵。江西九江镇就近归安徽提督节制一条。查水师陆兵判然两途。犹耕织皆所以资生。而不能使一人而治两业。安徽寿春镇所辖。向系捻出没之地。皖南镇所辖。又系万山丛杂之区。皆与江防毫不相涉。应请仍归安徽巡抚节制。江西九江镇所辖。如抚州建昌等处。离大江六七百里。亦系陆路专政。应仍归江西巡抚节制。该两省向兼提督衔。均应遵守旧章。无庸更改。至江防局面宏远。事体重大。臣愚以为应专设长江水师提督一员。目下大江水师。归彭玉麟杨载福等统率者。船只至千余号之多。位至二三千之富。实赖逐年积累。成此巨观。将来事定之后。利器不宜浪抛。劲旅不宜裁撤。必须添设额缺若干。安设此项水师。因即以壮我江防。永绝中外窥伺。其提督衙门。或立安庆。或立芜湖等处。自提督而下。总兵应设几缺。副将以至千把各设几缺。暨分汛修舰各事宜。统俟 谕旨允准之日。再由吏兵等部详核议奏。臣等如有所见。亦必续行奏咨。略参末议。至俸薪口粮修补船等项。当于长江酌留厘卡数处。量入为出。不必再须户部筹款。其福建广东原设提督。不必据议裁缺。所有遵 旨筹议缘由。谨会同安徽巡抚臣李续宜署江西巡抚臣李桓恭折覆奏。伏乞  圣鉴训示。

请添设徐州四界重镇疏同治元年 

潘祖荫

窃自军兴以来。捻匪披猖。日炽一日。举凡教匪幅匪。称名虽殊。而为害则一。其尤甚者惟四者。安徽山东。捻匪之窟宅也。江苏河南。捻匪之冲衢也。向来筹办之法。曰团练乡兵。曰坚壁清野。曰剿抚兼施。此皆古人制贼之要策。而行之数年。不独未能荡平。且滋流弊。臣尝揆其弊所从生。究其弊之终极。知非统筹全局。扼制要冲。则虽以劲兵四出。而欲其尽敌而反也。势必不能。伏查安徽之贼。蒙城迤西而南。数百余里。多为贼巢。而大股屯聚。则在宿亳太和灵璧一带。其地西界河南。北界江苏。安徽之边境之也。山东之贼。匪类纷杂。啸聚掠。出没无常。不独曹濮之闲。邻于直隶河南者。丛生奸宄。其沿海则曰青曰莱。其在山则曰蒙曰泗。而贼势尤炽之处。厥惟沂郡之西。兖郡之东。其南界江苏者。山东之边境也。河南之地。其界于山东江南者。曰陈州。曰归德。而贼踪之往来。贼垒之屯集。则虞城夏邑永城之东。履错而踵接也。是河南之边境也。江苏之地。徐州一属。实界三省。贼之窜匿海沭者。其余焰耳。若邳州。若萧砀。则狼咷其穴。而虎负其嵎也。是江苏之边境也。夫统计四省。而贼之所据。边境最多。是由封疆大吏未忘畛域之心。致使草泽奸民日长蔓延之势。贼之出掠。名曰装旗。任其所之。而被掠遂为习见之事。贼之归巢。名曰回哨。听其自反。而贼巢俨如化外之乡。势必举数省交错之地。委而弃之。使贼得而蹂躏焉。盘踞焉。且分歧而错出焉。而邻省州县。止为诿卸之谋。边境防兵。徒作送迎之计。揆兹积弊。有由来也。且夫团练之法兴。而械抗粮之案。逾时迭出矣。坚壁之议建。而分疆绝界之图。立寨争雄矣。招抚之策施。而阳奉阴违之患。乘机窃发矣。近来东省皖豫。圩寨皆成。其显据为贼巢者。固无论已。至如江苏徐属境内圩寨头目。类多恣睢自专。通贼藐官。截遏行旅。骄蹇跋扈。无所不为。不于此时画策以制之。臣恐阴怀叵测。据有事权者。驰一介之使。要结而迫胁之。奉其号令。恃其声援。一旦有变。固东路咽喉之虑。亦中原心腹之忧也。臣闻方今剿匪。僧格林沁一军。督战最力。捻逆畏威。往往望风纳款。受降之后。给与免死大旗。及至兵退。而焚掠如前。地方官莫敢过问。现如邹县凤凰山一带之匪。既降复叛。候补府来秀重往晓谕。竟不听从。反将出口堵塞。拥众数万。劫掠公行。名为就抚。其实缓兵。此明证也。是即转抚为剿。而岁月迁延。饷需糜费。事机更变。精锐摧残。臣不知一战之胜。贼被芟夷者几何。旷日持久。庸有济乎。臣旧闻徐州府属。其地当孔道者。设有四界司一官。彼固末秩微员。据四县之冲而名之耳。

窃见徐州一郡。实为四省交冲。拟请添设四界镇总兵一员。四界分巡兵备道一员。凡四省沿边州县。悉归管摄。其住之所。必酌乎四界之中。其饷由四省筹备。其兵由四省酌拨。抑或自行召募。务使粮足兵强。克为重镇。然后责以办贼。来者拒之。过者遏之。四界之内有警则救之。四界之外乘便则攻之。与以专制之权。即重以守边之罚。并令界内寨圩。听其节制树置头目。一切禀承。或更选各寨头目之子弟。置之军中。量能委用。羁縻驾驭。必协其宜。庶乎诸路有进捣之军倾其巢穴。而冲要有控扼之镇固我疆圉也已。臣尝反复筹思。方今四省拨兵甚难。查有田在田一军。素在徐属屯。田在田统兵无律。畏葸居心。曩时捻匪出巢。田在田名为巡剿。其实避道而趋。今春捻逆窜扰清淮。田在田行至宿迁。并未见贼。欲进城圩。居民防守甚严。不能纵掠。竟敢开枪攻圩。踏毁宿迁县坐轿。抢夺守城将弁器械。田在田并不查究。所统兵勇。又多系徐宿之人。与贼潜通。是不独虚糜军饷也。即有制寇之兵。而田在田一军在彼。牵掣扰乱。势必无功。相应请 旨将田在田从严查办。按其现统兵数。加以挑选淘汰。作为四界镇主兵。其有不足。再由四省酌令添拨。方今将才难得。时会难稽。拟请 饬下两江总督曾国藩保送文武干员。并会同署漕运总督吴棠暨四省巡抚妥速具议章程。规画既定。备御必周。夫而后分道会剿者。不必多为守兵。即溃围狂奔者。不致成为流寇。窃料贼于斯时。进无所乘。退无所据。痛剿之下。当亦帖然就抚耳。惟投诚者反侧未定。若给以免死号旗。务既注明限期。令其速为解散。倘逾限不遵。仍敢句结团聚。托为团练名目者。不独首恶必诛。凡党与之怙终。亦虔刘而无赦。请 旨饬下统兵各大员。毋稍蒙于贼智之欺。毋轻假以庇身之具。果能策善攻心。思革面。所谓不战而制胜者。是亦存乎其人焉耳。臣愚昧之见。是否有当。伏乞  皇上圣鉴。

与骆吁门中丞书 

陈庆镛

近阅邸报。悉荣署湖北巡抚篆。吾道幸甚。天下幸甚。拯民涂炭。在此一举。特武昌既为贼据。巡抚衙署一败涂地。  天子命于荆襄两地。酌量地方紧要。暂行驻。此诚  圣虑之周详也。窃计全楚之地。襄阳胜于荆州。与其驻荆州。莫如驻襄阳。何也。 朝廷调直隶精兵及东三省劲旅。自北兼程前进。会合兜剿。布置严密。贼势胜则下江南。贼势败则入川陕。此情事之必然者。查武昌汉阳之西北。径抵襄阳。水陆齐驱。一过襄阳。东折则入汴梁。西折则入长安。其地实南北之咽喉也。现在武昌汉阳之闲。南东北三面筹备夹攻。祗空西北一面。则贼所垂涎者。未必无意襄阳。请以形胜言之。武昌者从古之都会。襄阳者从古之要害。要害之地。我据之则可以制贼。贼据之则可以制我。唐颜师古所谓在我为要。在贼为害者也。春秋楚之兴也。以其灭郧子之国而有襄阳。楚之亡也。以北献上庸于秦。使秦人得开武关而南下。是武昌都会之命。实悬于襄阳要害之地也。自后南北之争。亦以襄阳为胜败。南人之必争襄阳也。汉刘表之踞荆州。蒯越劝其北据襄阳。向使刘瑶不举襄阳以降魏。则魏师安能乘胜而南下。此南人失襄阳之害也。东晋之时。前有桓宣守襄阳。继有桓温镇襄阳。而桓温能以陈师灞上。修洛阳诸陵。柳元景得进据潼关。而战于峡下。若非据守襄阳。安能至此。南宋初立。赵鼎张浚辈所疾呼以图固守者。唯曰襄阳襟喉地也。命岳忠武镇之。一时中兴诸将。称开扩功者。以岳为第一。此皆借襄阳之形胜。乃能立威于北者。南人据襄阳之利也。若北人之所必争襄阳者。苻坚窥晋之初。亦知命重兵陷襄阳执朱序矣。若乘此浮汉入江。顺流而下。桓冲将不知死所。乃引兵归去。岂待八公山草木皆兵。而后知其亡耶。此北人失襄阳之害也。魏武赤壁之败。仓皇已极。宜其速归许昌。计不返顾矣。乃命乐进守襄阳。后周瑜诸葛亮竭尽心力。而襄阳不可与争。吴蜀终不能越此以侵魏。魏之所以制吴蜀之命者襄阳也。隋之灭陈。唐之灭萧铣。亦皆出师襄阳。及元之侵宋。誓必破襄阳而后南下。故至五年之久。不克不去。既破襄阳。则阿里海涯以为汉水上游已为我有。顺流下驱。宋必可灭。自是果破郢破鄂。势如破竹。数节以下。无处着手。此皆北人得襄阳之利也。合观古人之得失利害。而谓全楚之命不悬于襄阳者。未敢信也。今即贼匪无甚远略。不能席卷襄郢。长驱河洛。而近日窜入黄州。则其东下江南。事机已露。我果以重兵据襄阳。扼武汉之上游。贼如分股东下。江南河南合两路之兵。仰攻横击。而襄阳之师。可以直抵武昌。扫其巢穴。贼即全股东下。而襄阳之师。更可绕汉水而南出蕲黄以为后劲。盖驻襄阳。其下游非祗为武昌计。而实为江南计也。其上游非祗为南阳计。而实为川陕计也。

宋名臣李忠定云。唯襄阳以接中原。西通川陕。又曰。天下形胜。关中为上。襄阳次之。由襄阳而南阳。西折而入潼关。此入关中之正道。黄巢李自成之所由也。自襄阳趋商州而过武关。此入关中之孔道。汉高帝之所出也。孰谓全楚之门户。不扼要于襄阳哉。若荆州为巴蜀通道。亦全楚一大要害。观魏武之师。方至江陵。距江东二十余里。张昭辈竟欲以全吴迎降。盖吴所恃为固者长江。魏至江陵。则长江之险。与我共之。其势不可遏也。然荆州为入川之地。其害轻。襄阳为入陕之地。其害重。入川则山重路窄。破之易为力。入陕则兵足马肥。破之难为功。且贼由岳州东窜。未必再行西折。而荆州旧有将军驻守。尚可控制一方。襄阳则无大员弹压。万一贼至此。北而南阳新野。西而商州蓝田。出没四散。何以能当。则荆州之与襄阳。孰缓孰急。必有能辨之者。阁下经纬在。明昭径寸。两利相衡。必取其重。谅必早见及此。无用区区献愚。然素叨挚爱。敢以蠡测私忱。为高明渎焉。天寒起居胜常为颂。倘蒙赐教。朗照弗宣。

复陆稼堂中丞书 

陈庆镛

屡奉赐书。稽迟裁答。庸特甚。乞恕乞恕。日阅邸报。知向军门于正月元日追剿贼匪。越日克复武昌。诚如是。即李愬之雪夜入蔡州。狄青之元夜夺昆仑。何以异此。但贼现据阳逻及汉镇山等处。遥揣贼势。其下江南者十七八。其上河洛者十二三。两江之九江安庆。固不可不防。而河南之光州汝宁。尤不可不备也。查阳逻近豫之光汝。其地即在黄州西北百二十里。元丰九域志。黄冈县有齐女久长灵山团风阳逻沙湖龙坡七镇。而七镇以阳逻为最险。阳逻古战场也。明一统志载宋置堡于此。东接蕲黄。西抵汉沔。南渡江至鄂。北据五关。五关者。大城关。在黄安北。宋时属河南汝宁罗山县。是即元世祖之所入也。木陵关。在麻城北。接河南光州界。是即梁夏侯夔出义阳之所拔也。虎头关。在麻城东。接河南商城界。是即宋孟珙集战士以御金人之路也。白沙关。在麻城西北。去光州仅二十五里。是即北魏镇南将军元英破梁将吴子阳处也。而黄土关。接白沙。亦在麻城。毘连光州光山。是五关皆与河南接壤。宋李埴乞复五关疏云。虎头关形势最险。两山千仞。一涧激冲。黄山关形势耸峭。白沙关与黄土关相去密迩。木陵关山路峭壁。委折而上。大城关山势不甚高峻。而横斜盘绕。修善关即在其旁。元时巴延军次汉口。宋都统守阳逻。元以史塔剌浑为总管。进军沙洲抵观音山堡遂以破。其后阿珠即以雪夜乘舟至青山矶径渡江。假使宋知五关设险。元兵何以能飞越而下。今者贼由武昌溃出。其大队纷纷上船。复以小队屯阳逻。论者皆以为势必下江南。然下江南固在意中。而上河洛亦非意外。且安知贼非以疑兵指江南。而以潜兵向河洛。即或分队而出。半在船。半在陆。则南北皆受害。此又不可不虑者。比读阁下疏报。前出南阳。于桐柏邓州新野内乡淅川分支防堵。业已周密。则于南阳一带。可保无虞。特今所患者。不在南阳而在光汝。宜移节镇守二州。周视情形。以为防御之计。仍飞咨湖北巡抚。于五关扼要处。重重密置防兵。一夫当关。万夫莫御。贼必不能北窜。而大军由安庆九江溯流而上。用战舰火攻。并力追剿。而我以伏兵为密应。傥贼一来。掩而袭之。必使匹马只轮无反者。夫出奇制胜。督师之权也。严卫设防。巡抚之责也。先发者制人。毋制于人。盖我无制贼之方。贼为负嵎之虎。我有制贼之策。则贼为游釜之鱼矣。迂谈狂论。越俎之嫌。愿乞鉴谅。阳律春回。起居曼福。伏惟霁照弗宣。

与吕侍郎书咸丰三年      

陈世镕

霄汉睽违。音尘阔绝。惟于邸报中。见阁下升迁之不次。 召对之时承。非徒于苔岑有光。亦且为梓里生色。固宜汲汲图建非常之功。以酬不世之遇也。皖省不见兵革二百年。忽焉为墟。此诚忠臣义士扼腕发愤。不惜支体横原隰。肝脑涂野草。报效万一者。贼本乌合。非有良平为之谋。布越为之将。其所向披靡。乃我自望风而逃。非彼能攻克也。观其于岳阳武昌九江既破之后。皆不置一人戍守。岂有天下大计在其胸中哉。今又扬帆东下。齐赴金陵。螳螂捕蝉。不顾黄雀之在其后。转败为功。机正在此时矣。新放抚藩。已踰两月。特周制军袁给谏相与赞襄。阁下与赵岵存今又继至。皖人引领而望。以为云霓可沛崇朝。而自春徂夏。旌麾莫。惟闻奏请改省庐州。往时桐城姚姬传尝有此议。载惜抱集中。然实书生一孔之识。未窥形势之全。彼第见三国庐为魏重镇。不知古今控制异宜。魏与吴为敌国。其边圉扞蔽。魏在庐而吴在皖。故魏须守庐。以遏吴之北窥中原。今以大一统之朝。御么小丑。岂与之为敌国哉。夫长江之为天险。讲地利者。无不先争。故自武昌下达金陵。置省皆依此险。而皖当其中。尤喉吭也。不驻皖而驻庐。则长江之险失。而皖弃与贼矣。皖弃则滨江之郡县皆不可保。池州太平和州亦必失矣。其徽宁隔绝。救应不及。又岂为我有。而通省之大势。十去其三四矣。将独保此庐凤颍六当一省哉。又奏称城北之集贤关。其险与剑阁潼关埒。而以前臬使张公守此。凡郡县郭门之外皆以关名。皖四门。南门临江。三门外皆旷衍。北郭自南庄岭至集贤岭十五里。稍有坡陀。微形凹凸。中置亭堠。缭以短垣。左右旅店十余家。行李往来。于此稍憩。以在郊关。故谓之关。而实无险隘。五尺之童。可超而过。何云守也。夫忠臣之事君。以不欺为本。周制军由县令至方伯。在皖省数十年。李中丞任学使三年。岁科两试。皆由皖至庐。形势讵有不知。而为此奏。欺耶非欺耶。世镕去岁在金陵。有钞示周制军粤西所寄家书。盛夸洪秀全用兵如神。虽孙吴无以过。盖年既衰而气亦馁矣。人之才分。固有所限。黄霸为三公。声名乃损于在颍川也。春秋列国卿大夫。多以容貌辞气觇人品卜休咎。李中丞之为学使。当庚戌辛亥。贼始起事。其试士有我善为陈我善为战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等题。壹似豫期其来者。今合为此奏。岂不知省之不当改亦不必改。特私计庐距皖几四百里。贼锋当不及。以为藏身地耳。曾不思我能往。寇亦能往。省改在庐。则庐即贼之招也。

午桥未尝至皖。此奏之得失无由知。阁下与岵存以本省本郡之人。其虚罔晓然。宜指陈利病。与之力争。及今部议尚未允行。请 旨饬令星夙皖。筹办堵剿诸务。则补牢顾犬。尚可为桑榆之收也。至阁下奏行团练。顷见所颁条款。仿嘉庆初年川楚坚壁清野之法。在当日着有成效。今之情形。与彼不同。彼虽四出蹂躏。而省会大郡。未有失陷。官军攻剿。驱入南北山。其势将衰。以此遏绝劫掠。令其无所得食。束手就擒。此时贼所虏获。各处仓库。至为充足。尚未搜括乡闾。方且师李自成故智。流言三年不纳粮。煽惑愚氓。而数千里无一官军与战。民心摇摇。今忽令其搬运赀财。携持老幼。屯聚于一区。岂不曰本无事何生事也。则贼未扰而官先扰。怨咨之声。将盈耳矣。能望其令行如流水哉。世镕旧八月曾条陈事宜。上之堵局。招募劝捐诸件。城破之后。又当量为变通。今二月拟有团练章程。最要在以正耗钱粮作为团费。似易举行。先固人心。使不为贼流言鼓动。而不肖之州县。方妄冀仍如向之征敛取赢。此必不得之数也。阁下当怂恿中丞入奏。不听。即自行陈奏。此通省安危所系。不为侵官。其它因地制宜。阁下傥躬亲至皖。当续有刍荛之献。老惫不任奔走。不能赴庐就谒。略分言情。知不见罪。所拟团防两录呈。伏惟照察不宣。

与倪莲舫书咸丰三年 

陈世镕

旧腊遥奉一函。属亦民从子转致。曾否得达。旋仓皇入山。匿林莽。而皖省正月十七日失守。沿江郡县相继沦胥。金陵镇江扬州以次覆没。寇盗何代蔑有。未有不交一兵。不接一矢。所向披靡。若斯之速者也。两省兵力未为不足。粮饷未为不充。由当事者予知自雄。玩视一切。以悬书读。佐其涂饰之具。以说性谈天。文其欺罔之术。八月。贼驰檄令献金陵。曾不为意。皖请兵筹备。谯让多事。直至建业为墟。浔阳逼近。迟之又久。乃始泝流一上。而即望影而奔。此其误国殃民。虽肆诸市朝。岂足以谢生灵之涂炭哉。皖九月设局防堵。招募团练。非不未雨绸缪。而天时地利人和。无一通晓。夤缘入局者。以为膴仕之要津。肥身之利薮耳。如怀宁令之贪污不法。众所指名。本应在放流诛殛之列。反令司事。得藉修浚。干没四五万金。使以赏军士。制器械。亦不无小补。乃恣填溪壑。大府知之而不问也。自古戍守必于要害之区。常在数百里之外。与邻省不分畛域。协力图。禁遏其来。无使得近。若已迫郊关。则难以措手。故陈友谅之师既至安庆。余忠宣惟有毕命清水池。已事可征也。皖北岸太湖宿松以上。与湖北为邻。南岸东流建德以上。与江西为邻。九江其枢机总会也。使责成诸州县。各募乡勇数千。鼓厉激劝。厚以赏赉。勤其训练。多备小舟芦苇火药。密布两岸。互为声援。侦贼之至。或迎其前。或截其后。或冲其中。一炬燎扬。赤壁之功。不难见也。今之招募。计不出此。但以数百人分驻小孤。余悉令在省中。守其阶前尺寸之地。为自卫计。其应募者。率临时苟取充数。恩信非素孚也。技击未豫练也。而又无先登之赏。作其敢死之气。无后至之诛。坚其必死之心。勇怯从同。壮羸无别。卖菜之佣。鸦片之鬼。能责其效死致命哉。故当设局之初。识者已料其一无可恃。徒糜饷耳。近日经国之猷。乃曰改省。此尤迂阔远于事情。战守在地。而实在人。得人则弹丸亦可无虞。失人虽金汤犹为无用。且古今形势不同。吴魏相争之日。庐州为魏扞蔽。故须重臣镇守。元明以来。则自川楚下达苏松。皖其咽喉必争之地。而庐非所急也。建此议者。岂真不识时宜。原其本谋。不过幸距皖差远。贼锋可不及耳。是以五月至今。江中贼船。往来上下。日百千计。一无禁御。续被焚掠者。至于再三。附郭居民。转徙无宁晷。以皖委之贼矣。而滁凤蒙亳之在庐肘腋者。接踵被祸。战守之策。亦无闻焉。何取于移镇也。且我能往寇亦能往。省改在庐。军资之储在庐。则庐即贼之招。而欲恃以为狡兔之窟。岂不悖哉。南都之师。已阅春夏。豫章被围。又经踰月。陆路一股渡河。豫告警。漆室倚楹。益增忧愤。金阊福地。风鹤无闻。未卜秋冬道路得通。能就谒否。亦民解运。往返奚似。松江赵太守料不时相见。便中冀惠德音。盘根错节。利器斯见。责望所归。将在吾子。伏惟珍重自爱不宣。

与张小浦副宪书 

陈世镕

八月初。接奉手书。科场之事。仰荷奏请与苏省同借浙闱一体应试。俾通省士子得与宾兴。不徒覆冒八州。抑且馨香百世矣。世镕中秋后赴淮。将就谒午桥。道梗不进。江督驻节常州。返棹试一往见。前夕方征歌燕会。未敢劳渎。但微询戡定方略。则云皖事不可为。径须舍弃。金陵收复亦难必。惟有慎防东坝及四安。以固苏浙门户。闭关自守耳。世镕掩耳而走。十月杪。午桥有督师皖省之命。喜极致书。冀得抒其义愤。顷闻仍反漕督之任。则此书为无用矣。昨见浙抚具奏。请以皖南四郡一州提镇。俱归阁下统辖。正赋捐输。亦归阁下经理。其名甚美。其任亦专。然奏中深以曾侍郎克复安庆。则皖北之贼。不能托足于皖。必将逞志皖南为虑。似不欲皖之克复者。岂其来时过常。与江督商搉。所为远猷硕画。惟在于弃皖邪。数年以来。贼之扰皖南也。更甚于皖北。正以有皖托足官兵。未尝过问。无反顾之虑。乃得扰皖南耳。今谓皖复。贼始得逞志皖南。目前皖固未复。而泾太黄池等处。何为相继告警。奏称危在旦夕乎。至于徽宁池太广四郡一州。地丁银不及七十万两。漕米不及六万石。而池太之赋。尚未为我有。徽防兵一万六千名。宁防兵二万四千名。并诸将弁一月之饷。约须三四十万。徽宁广所征。才可支半月耳。势不能不借助于捐输。徽州已捐至一百八十余万。连年烽火。虽殷富亦化为瘠贫。而有征敛而无廓清。即输至周髀度尽。隶首数穷。恐亦不能填此无底之壑。其究将使民流亡而军溃散。适驱之为贼耳。而欲恃以为藩蔽哉。刍荛之见。以战为守。不以守为守。今日之事。普天率土。皆当一体同仇。岂可自分畛域。以安庐为皖北。弃以与贼。以徽宁为皖南。附于苏浙。曾不知安庆一日不平。则徽宁一日不靖。苏浙以徽宁为虎牢。徽宁即以苏浙为敖仓。敖仓不继。虎牢夫岂能守。欲自全而实以自害。乃计之两失也。

明者识微见远。不苟偷咫尺旦夕之安。浙抚所奏。如已 俞允。阁下似当及此时剀切指陈。皖南皖北。辅车相依。欲保苏浙。在先固徽宁。而欲固徽宁。在先定安庐池太。徽宁现在兵勇实数若干。每月需饷若干。正赋捐输。供饷不足。应由苏浙拨解协济。如曾侍郎兵已抵皖。阁下似当带兵至皖与会。而东坝与苏常接壤。苏抚现在无事。应请亲赴东坝。四安与浙湖接壤。浙抚现亦无事。应请亲赴四安。除各带兵勇外。阁下分拨兵勇协同防守。其池州太平等处。则相其地形之缓急。以为用师之先后。某处最要。某某当之。某处次紧。某某任之。或舂其。或截其尾。或斧其腰。临时调度。务多设备。勿轻受降。此辈枭獍性成。即不能尽行狝薙。断不可虚慕好生之名。致遗滋蔓之害也。金陵之贼。和张二帅。攻围已经数载。江浦六合盱眙天长。分途侵犯。总以挠我金陵之围。江督名为统辖三江。实祗苏松常镇太五属。其事颇。应请 明诏饬令亲赴淮浦。以淮泗扬州诸贼。责其歼除。使金陵之帅。不致力敝于分营。而虑疏于兼顾。如此则同心戮力。不自择便安。而以艰危与人。岂惟见荩臣之心。亦以尽朋友之道。夫湖广之与皖。隔省也。曾侍郎之兵。直捣安庆。胡中丞之兵。现驻两省交接之区。为之策应。彼岂不知晏坐堂皇。且以喜乐且以永日哉。而经营况瘁。水陆并臻。亦以皖为吴楚枢机。自改省庐州。而皖弃与贼。遂横溢而不可制。故今日最要在先复皖。皖复。则芜湖采石皆以次递及。贼虽欲据焦冥之巢。舒螳螂之臂。而有不能。东坝四安。鸟乌声乐矣。此为明于天下之大计。曾胡二公与皖何恩。与苏浙何仇。岂肯市德于皖。而嫁祸苏浙邪。阁下与午桥皆当今所仰望。又忝附苔岑。故敢肆臆一言。幸弗以狂瞽为罪。

上浙江巡抚黄寿臣书咸丰四年 

周腾虎

前日言及宁国之事。迫日之暮。未能尽言。阁下图危为大。博采旁谘。顾何敢默尔而息乎。窃以宁国屏蔽江浙。最为今日形胜要地。即汉之丹阳郡治也。其地膏腴沃野。田皆上上。而山谷深阻。货物盈溢。材木众多。殷实富厚。家累百十万金。其君子勇于事上。重仕宦。其小人愿朴易使。力于农作。今安徽一省。地皆残破。特宁徽二府。幸有溪山之限。尚得苟完。即隔绝消息。犹当抚而存之。况宁守谆谆请命乎。铜陵当涂芜湖。皆为贼境与宁壤牙错。宁人惴惴呼捄。人无固志。贼或以偏师云掠风扰。邑屋残破。即幸而退出。军资皆竭。悔之何及。且宁国非特蔽遮江浙也。实为金陵上。游要害。傥此邦完实。扼为重镇。池州太平得渐完守。因其财力。即山伐材。舟师东下。陆军北冲。贼即盘踞金陵。吾已扼其项而拊其背矣。夫成大功者不惜小费。图大计者不计小劳。事不可已者。不可以乏人少才而暂缓。据形胜以蹙贼。大功也。固疆圉以足赋。大利也。徽宁或失。浙省必危。事不可已者也。故为今计。宜且选练师千人。或五百人。命一勇干晓事之武弁。驻守宁郡之湾沚。深沟高垒。树栅自固。非以此摧锋陷敌也。且以安宁人之心而阻贼之扰。再命一敏事勤能晓达人情之文员。抚循其地。察其守令之贤否。通往来之意。告以唇齿之义。吾浙不惜艰难之中。分兵分饷。以保 国家疆土。民人家室。宁人在阽危之中。闻有大援。必当稽首归命。感入骨髓。然后阁下宣布德意。晓以大义。责之赋税。宁人怀德畏威。内销诈慝。即刁顽之徒。必不敢肆其诪张。阻挠成赋。是以数万之饷而存 国家数十万之赋也。再谕以家出一丁。乡保团练。吾为之卫其外。而宁人自守其内。贼将闻风自阻。宁郡既固。然后联徽宁池太广为一道。大员驻守。东固东坝。西控芜湖。为 国家完千里之地。搜讨军实。内成江浙形援。阁下何惮而不为此。今胜帅告捷。执讯获丑。贼即帖耳慑伏。不逆颜行。而怙恶之众。未必甘骈首即戮。东逃西窜。奔命山谷。阑入徽宁。日延月久。祸不可知。而浙壤与徽宁处处邻接。防御必难。实切肤之害也。故毋恃贼之不来。恃贼来而有以御之。阁下公忠体 国。安不忘危。虎以一介之愚。屡承大问。士感知己。且当上下交患之时。敢不竭其一得。冀裨万一。区区之忱。伏惟裁察。

与王璞山书 

曾国藩

荆襄扼长江之上游。控秦豫之要害。诚为古来必争之地。然以目前论之。则武昌更为吃紧。盖贼首既巢金陵。近穴镇扬二城。远处所宜急争者。莫要于武昌。昔人谓江自出蜀以后。有三大镇。荆州为上镇。武昌为中镇九江次之。建业为下镇。京口次之。今粤逆已得下镇矣。其意固将由中镇。以渐及上镇。闻九江安庆。近已设立伪官。据为四窟。若更陷鄂城。上及荆州。则大江四千里。遂为此贼专而有之。北兵不能渡江而南。两湖两广三江闽浙之兵。不得渡江而北。章奏不克上达。 朝命不能下宣。而湖南江西。逼近强寇。尤不能一朝安居。即使贼兵不遽渡湖南窜。而沅湘固时时有累卵之危。然则鄂省之存亡。关系天下之全局固大。关系吾省之祸福尤切。鄂省存则贼虽南窜长沙。犹有幸存之理。鄂省亡则贼虽不南窜长沙。断无独存之势。然则今日之计。万不可不以援鄂为先筹。此不待智者而决也。足下义气薄云霄。忠肝贯金石。望率湘勇三千。即日渡湖而北。与岷樵石樵之师相合。力保鄂城。以固全局。则不特湖南受其利。天下实有赖焉。

与曾节帅论东南战守形势书     

罗泽南

窃尝统筹天下之大局。黄河。北条之水也。秦晋燕赵之险凭之。大江。南条之水也。巴蜀荆襄徐扬之险凭之。河水浑浊。操舟维艰。长江数千里。一帆可以上下。故东南争战。必恃水陆之兼济。大江之要害有四。一曰荆州。蜀江初出峡之水也。荆州不守。则西可以窥蜀。南可以袭常澧。一曰岳州。沅湘洞庭之水由之以汇大江者也。岳州不守。可因之以犯长沙。窥衡嶷。而通岭外之寇。一曰武昌。江汉之所由合者也。荆岳诸州倚之为锁钥。而溯汉水而上。即能犯湖北之襄郧。陕西之汉中。度南栈可以争剑阁。踰北栈可以据陈仓。秦蜀奥区。悉为震动。一曰九江。大江东流。彭蠡入之。南昌之门户也。西踰湘南。东犯闽浙。在在可通。此皆自古用武之国。智谋之士。所必争焉者也。至于皖城。江表重镇。为都金陵所必重。而非长江险要之地。建业龙盘虎踞。古称天险。而地居下流。势尤不足以控西北。荆岳鄂浔。非其所有。遂有岌岌不可终日之势。六朝偏安江左。其安危恒系于荆襄。有宋南渡诸臣。日以争江夏争荆襄为事。故得偷安于临安。元伯颜一入襄阳。下武昌。南宋不能复支。以成建瓴之势故也。粤匪倡乱之始。不过桂林一隅耳。无与于长江之险也。程制军防堵衡永。不能以两湖之全力。守岭表之险要。致贼踰岭而北。陷道州。陷郴桂。逼围长沙。我师力守。得保省城。贼遂迂道而破岳州。破武昌。破九江。破皖城。僭号金陵。当其时贼势初成。羽毛未丰。利金陵之富侈。餍一己之贪求。自岳而鄂而浔。皆得之而不守。使收武汉之余烬。据上游以自固。居高临下。亦无难制贼之命。当时封疆大臣。亦无有计及此者。贼得金陵之后。遂日以上犯浔鄂为事。咸丰三年夏。夺九江而薄江省。江中丞进援江西。贼不得志章门。因而上窥武汉。浸假而据汉滨之德安矣。浸假而上据岳州矣。浸假而逼长沙。迂道以据湘潭矣。由是而湖南之常德澧州。相继胥溺。湖北之荆州。亦为贼所扰。长江之险。尽为贼有。东南大局。几有不可支者。赖麾下提师湘南。操水军以肃清江面为要着。湘潭一战。贼锋始折。因而复常德。复澧州。进攻岳州。贼势大挫。武昌之久为贼踞者。亦得以一鼓下之。嗣是而大冶而兴国而蕲黄而广济而黄梅。转战千里。所向无敌。长江之险。几复尽为我有。贼之所保者。仅九江一孤注耳。胜负无常。变生不测。水师攻破九江。贼船下泊湖口。以阻江西内湖之战舰曾为贼虏者。使之不得出大江。湖口贼卡既破。小舟驶入彭蠡。举贼舟而尽焚之。我军巨舰之在江西者反两为贼所火。陆师由蕲黄而南者。亦顿于浔城。与之相持不下。杨制军不乘我师克复武汉。力图善后以备不虞。不自揣量。率请以攻剿北路是任。致贼复袭广济陷黄梅。武昌汉阳。又为贼所沦陷。东南大局于是为之一变。

今官军所能力持者。独有浔江一险耳。九江虽为贼踞。陆师之围之者。贼不敢撄其锋。湖口虽为贼守。水师之在南康者。贼屡为其所败。浔城逼近金陵。兼能牵制武昌。故贼深以为忧。必欲从而争之。犯弋阳。扰广信。且欲从信水以下彭蠡。而抄我师之右矣。据义宁。守梅岭。且欲从修水以下彭蠡。而抄我师之左矣。幸赖麾下指示方略。泽南因以获捷于其闲。江右东西两路。俱为安辑。九江门户益固。贼不得恣意于武昌。兼以湖南之水师。堵于金口。官制军之陆师。已及德安。武昌虽为贼据。当有不难扑灭者。特以湖北之崇阳兴国通城通山。盗如毛。荐食之心。无有餍足。崇通之贼不除。江西之义宁武宁。湖南之平江临湘巴陵。终无安枕之日。是以欲制九江之命。未有不从武汉而下。解武昌之围。未有不从崇通而入者。为今之计。惟有率南康之水师。与围浔城之陆师。合力以攻湖口。横踞大江。以截战船之上下。更选劲旅。埽通城通山崇阳兴国之贼。悉其种类而歼除之。则江西湖南两省之边患。可以渐纾。然后乘胜以下咸宁。出江夏。与湖南驻泊金口之水师。相为联络。以攻鄂渚。复汉口。是不惟荆岳可固。即九江残孽。亦将不攻而自下。盖贼欲保金陵。必得鄂浔。而后无西顾之忧。我师欲复金陵。亦必先收鄂浔。而后成建瓴之势。南条既清。北条自固。国手下棋。必争先着。形势所在。固有不待龟蓍而后决者。泽南奉委从戎。力小任重。夙夜祗惧。常自恐其有失。然苟有可以效力之处。虽备极艰险而不辞。傥不遗葑菲。欲俾以剿崇通援武汉之重任。则愿益以千人以厚其势。予以数月之饷以储其粮。虽自知其不才。亦愿枕戈尝胆以从事其闲。以歼此一隅之丑。成败利钝。古人亦难逆睹。泽南亦惟尽其事之所当为。与夫力之所能为者。以不负委任之至意而已。

与曾节帅论分援江西机宜书     

罗泽南

二月二十三日。接到手书。知吉安失守。武宁城又为贼分股所破。又知翼贼已至临江。分支上据州。江西之事。一何糜烂至此。读之心痛。章门兵勇犹多。竟无一得力者。来札调湘勇回援。理宜即日就道。以副悬望。而此闲事势。有不能遽行者。泽南到武昌。已逾三月。贼负嵎自固。久顿城下。即不能安江汉之生灵。又不能拯章门之灾厄。寸心思维。抱惭殊深。然以事势论之。今岁之围武昌。与去岁智亭军门之围九江。其势不同。去岁围九江。江面非我有也。北岸非我有也。即南岸东路之湖口。西路之兴国瑞昌。皆非我有。无论浔城不能破。即破之亦不过得一孤城。于大局无补。今岁之攻武昌。北岸为我有。南岸为我有。江面自沌口而上。皆为我有。其所未围者。祗水路下游一面。而杨厚庵之水师。已料理下泊。现在贼粮将尽。势日穷蹙。若得水陆俱下。釜中之鱼。必不能久生。湘勇遽然撤去。则润之中丞之兵单。不能独立于南岸。不特前功尽弃。其祸殆有不可知者。去岁武汉之贼。其初犹弱。自八月韦政上据。所部皆贼中死党。非有劲旅。不能制其命。洪山之路开。虽中丞之陆师。厚庵之水师。同驻金口。足以守此一。贼必如去秋故事。上犯咸宁蒲圻。以窥岳州。其祸不独在湖北。即湖南亦将难以支持。楚中士民。惟恐湘勇之去。与江右之日望湘勇来者。殆无异情。况武汉天下枢纽。我与贼所必争之地。垂成而急释之。尤非策也。特江右东南腰膂。一有不虞。东面之闽浙。西北之两湖。皆有唇齿之患。且南通两粤。贼之诡计。每思由江西湖南以通粤中之气。石党之上州。实欲为此。不急图维。则东南之祸。亦将不可胜诘。两湖之人。祗知两湖之宜守。谓湘勇不可遽行。江右诸公。祗计江右之多难。谓湘勇必当速援。此皆非通筹全局之论。泽南所部湘营。自入楚后。日益加多。合宝勇共计有七千二百之数。所以加至此者。冀武汉克复以后。可以南北两路。夹江而下浔城也。顷已分派李迪庵之二千。刘峙衡之一千。移驻湾。其地去洪山约十里。声息相通。距坛角以下江岸。祗二三里之遥。扼之可以断贼青山陆路之粮。水师大船。俱已办就。待东南风作。即便下烧。一炬而尽之。妙矣。即不能焚。贼船必下驶以避火。我船即随之而下。与迪庵之陆师相为联络。或下樊口。或出田家镇。贼水路之粮亦断。孤城定难久踞。如幸两城顿破。则湘勇之援江西易易耳。即不然。将分迪庵峙衡之三千人。与宝勇之八百。由武昌攻大冶兴国。各处之贼。皆不过数百。以此三千八百之劲旅驱之。殆如秋风之扫落叶。因乘此入江境。复武宁。以俟麾下之命。

泽南湘勇。与中丞所派之勇一千四百人随驻洪山者。共得四千八百人。仍驻洪山。与贼相支。天假之缘。武汉克复。即偕水师下浔城。与大营会。即一时不能得手。亦必与此城相终始。如此行之。两面可以兼顾。迪庵能战能守。峙衡亦骁将。于湘营为极得力者。宝勇亦劲旅。以之入江西。合梧冈与印渠之师。必能有成。今日与中丞商定。早筹行粮。俟水师一炬。即便启行。大约来江之期。在三月中也。左季高信言湖南境内无贼。刘印渠四千余人。从醴陵入萍乡。萧启江杨宝峰所部皆归印渠统辖。此际想已复袁州。可与梧冈夹攻临江。方今  主德圣明。天年屡丰。民心恨贼。尽人骨髓。而我军之气。未尝稍散。此等丑类。定就销灭。或者斯民之劫数未尽。故稍缓时日耳。天下之事。在乎人为。决不可以一时之波澜。遂自灰其壮志也。

与曾节帅论进攻湖口利病书     

罗泽南

今日之忧。不在湖口之难复。而在湖口之难守。贼上踞武汉。下踞金陵。相为犄角。吾出湖口之后。欲攻武汉。则虑小孤贼船乘于下。欲攻安庆。则虑武汉贼船尾于上。且湖口逼近江面。为贼必争之地。得湖口必分兵以守。与贼相持于无已。非长策也。为今之计。惟以复武汉为要着。武汉复。则从北路以攻蕲黄。下小池口。金口之水师相联而下。以断贼之粮道。内湖之水师。从而会合之。然后以一军捣江之南。以一军控江之北。顾兹小丑。尚能久居此邪。计不出此。徒为争湖口争九江之谋。是不过徒为江西固门户也。今日之祸。天下之大变也。东征西讨。无非以安天下为事。剿广饶为东征故。即剿义宁亦无非为东征故。况剿义宁可乘之以下武汉。于东征大计。尤为有益乎。泽南才力不足。难以肩此重任。事权不属。又恐为他人掣肘。力小任重。自知最深。请麾下即为布置。另择一人以统湖内之水师。泽南请先以义宁自效。克复义宁。即请随同麾下进征武汉。斯为上策。至于南康之水师。不可无陆营以护卫之。酌留何营。与为联络。由义宁以趋武汉。湘勇尚嫌太单。必更与以一营。其势乃壮。皆乞酌定。以决行止。

致骆吁门宫保书 

刘蓉

屡奉赐函。欣悉一切。大凡此闲所筹调兵设防之事。往往与尊意不谋而合。足征硕画周详。远猷宏达。实所钦佩。某自九月十四五日以来。即患左偏头痛之证。迄今两旬。服药罔效。医者言系肝气郁拂。风火上炎所致。须得安心静养旬月。乃可全瘳。然事势方艰。仔肩特重。其何能稍自暇逸。顷所以奏调黄牧。亦冀可为综理营务。稍节劳逸。而迄今两旬。未及肃函邮陈钧座。皆因患此证后。不能伏案握笔之故也。蒙催调果后九营。现闻到阆中者。已有三营。余亦不过日内可集。某亦拟即拔营前进。惟进剿之法。从前原有三路之议。一由西乡。一由南通。一由宁沔。乃鄂援不至。我军独出青石关。地利既失。挫败旋闻。现值军声未振。贼势鸱张。议剿必先筹防。固川乃能图陕。月余以来。延访绅耆。遣侦探。佥谓青石关地势偪促。可资控扼。难驻大营。关内天池子至回军坝。地颇高广。西河口人户稍稠。然地近铁厂。林木砍伐已空。不独山径窄狭。米运维艰。即柴薪等项。亦难觅取。前议师出青石。不过取道经过。今既谋顿重兵。即须通筹全局。此地论形势则祗可扼守。论馈运则必至困穷。于是有谓宜取道沙河子出营黄瓜岭者。有谓宜取道通太滚龙坡出营西乡者。有谓宜取道广元出营宁羌者。查黄瓜岭。即黄官岭。地不甚险。而东通红庙塘牟家坝。南通塘子口。西通广元。北通新集村寨。较青石稍大。曩办三省教匪。尝有重兵驻防。但其地距青石关仅五十里。而越山阻水几于无路可通。孤军驻此。时防钞袭。兼闻附近村寨。存米无多。而山径崎岖。运道尤属不易。至于进驻西乡。即须先图洋县。蓝逆之强。不及发逆。先攻其瑕。则坚者亦图自固。虽堰口既失。西乡被踞。而我军出滚龙坡。地利可凭。又与李京堂分道犄角。足以制胜。但川省转运道路。视南通更觉迂远。且贼匪上下分布。而我师从下游进击。势必旁窜四溢。不入陕西腹地。定窥川北边疆。为两省计。均不宜出此途。惟有暂驻宁羌。或出铁锁关趋黄官岭。或出五丁关趋大安驿。形势在我。运道较宽。由是节节扫荡。虽见功稍迟。而逼贼东下。既取建瓴之势。亦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图陕固川。策无逾此。通览贼势。西自沔。东至西乡。踞三四城。延数百里。川疆密迩。隘口纷歧。若祗在在设防。即使更增万人。亦难免百密一疏之虑。今由宁羌进兵。而城太南通。节节布置。贼既谋力以拒上游。而又虑南通城太之兵。横截而出。则彼方备我。自不能为闲道旁窜之谋。查城太一带旧有振武军驻防。今执事复檄唐泽坡总镇增募一千。合三千人。足资控御。南通一带。除桂字向导两军现拟酌量裁减外。湘果两军拟仍留驻青石关。某祗抽调刘参将之六百人。合果后九营。驻宁羌。徐规进剿。川疆足可无虞。惟通江所属池坝地方。为西乡之百雄关定远之瓦石坪两道会窜之路。虽崎岖险阻。又业经札饬姜令督团严防。而是否真能扼守。究未可知。如能拨许荫棠之千人前往。自可无虞。回逆虽有由秦州犯徽县之报。度亦未必遂蓄窥川之志。似无庸过于防范。

某拔营时。拟先拨向导营张道一军前往防守。计朱镇所之梅子坝一路。极为险隘。单骑独马。尚难前进。岂有将二千人不能驻守之理。如张道可往。即亦无庸许参将改道而前矣。贼之踞汉郡洋县城固西乡者。方日拆民房砖石。增修城垣。又逼农民犁田种麦。自系意图久踞。分扰蜀秦。现所以尚未狂逞者。亦图多掳米粮。广为储蓄之计。若不趁早进兵。则根基日增牢固。汉郡各城。殆无克复之望。兴安梁观察一军。已经调回郧阳防堵苗逆。李雨苍一军。探闻已抵白沙。并闻张逆第才已由镇安回窜宁陕厅之四亩田地界。现已咨请雨苍移缓就急。驻兴安。并分军进扼茶镇。将来某田宁沔扫荡而前。湘果诸军由青石关横截而出。李军由兴安石泉逆击而进。仍符三路进剿之规。贼匪之势一分。我军之气百倍。即不能尽歼丑类。亦可逼入南山。痛加剿洗。使该逆无可托足之处。考之舆图。参之众论。反复千虑。决策如斯。未知执事以为然否。尚乞详示得失。远惠韬钤。岂惟区区之诚。两省军民。同感德于无暨。

筹复湖州议同治二年 

陆心源

江浙列城。今已以次渐复。惟金陵与湖州未下。金陵为贼老巢。城大而坚固也。湖郡弹丸之地。犹负嵎不下者。何也。请先陈湖州之形胜。而后效其策。湖郡在山之中。而又四面拒水。城壕之外。环以大溪。深阔十余丈。名曰龙溪。大溪之外。大小河港。层递环绕。惟西面河道较少。陆路可以直达广德。东南北三面。非舟不通。若由陆路进兵。则道途狭。仅容数人。且处处皆断。路路可通。若由水路进兵。则港汊纷歧。易于中伏。此围之之难也。至于攻城之法。不外仰攻与俯攻而已。今欲仰攻。则附城地不盈丈。云梯未易施也。欲俯攻。则掘地三尺即见水。地雷无所用也。此攻之之难也。故明初张士信据湖州。三年而后克之。及咸丰十年赵中丞景贤等倡义城守。三次被围而后陷。虽曰人和。亦由地利有以使之也。今湖城余逆数万。其中悍贼尤多。皆身经百战之余。恃其形胜。非智穷力竭。必不舍而他去。为今之策。盖有三焉。一军由杭州出菱湖以攻其南。一军由苏州出太湖以攻其北。一军由平望出南浔以攻其东。开西面一路勿攻。伏一军于长兴之泗安山中。伏一军于安吉之独松关左右。然后以浅水火轮舟数艘。由上海直抵湖州东门。一日可至。然炸击之。出其不意。贼必惊乱。乱则必遁。遁必西窜。不由独松窜于潜。必由界牌窜宁国县境。伺其过而击之。城可复。贼可歼。此上策也。若以水师南据碧浪湖。西据杨家庄。东据升山。北据龙溪。以陆兵东据毘山。南据岘山。北据仁王山。西据康山。层层合围。处处进逼。贼进则无所逃。退则不得食。势必内乱。非相率乞降。亦饿毙耳。虽然。为此策者。非用兵多而为日久不能也。此中策也。若既不能近攻远伏以蹙之。复不能密围紧以困之。或以偏师扰其一面。或以多军据其四乡。俟计穷食尽。弃而他遁。幸而成功则已。不幸而师老力疲。死灰复然。不可不虑。此下策也。夫湖州虽隶浙江。而与苏常俱有唇齿相依之势。盖北面东面均与苏常接壤。西南接壤安徽。惟南面与杭州相连。故以浙师攻之。不如以苏师攻之之为顺。况湖州一日不复。浙江固不能一日肃清。而苏州之西路亦不能一日撤防。拟请 饬令江浙两省督兵大臣会师进剿。一则存功不必我成谋不必己出之量。一则存见义必为当仁不让之心。如是。则不过百日。可以必克。然后移苏州之师。并力金陵。移浙江之师。搜除江闽。则大江南服。即可奏肃清矣。谨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