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之名,或以氏,或以州,或以地,或以色,或旌其所异者而志之。姚黄、牛黄、左花、魏花,以姓著;青州、丹州、延州红,以州著;细叶、粗叶寿安、潜溪绯,以地著;一擫红、鹤翎红、朱砂红、玉板白、多叶紫、甘草黄,以色著;献来红、添色红、九蕊真珠、鹿胎花、倒晕檀心,莲花萼、一百五、叶底紫,皆志其异者。

  姚黄者,千叶黄花,出于民姚氏家。此花之出于今未十年。姚氏居白司马坡,其地属河阳。然花不传河阳,传洛阳。洛阳亦不甚多,一岁不过数朵。

  牛黄亦千叶,出于民牛氏家,比姚黄差小。真宗祀汾阳,还过洛阳,留宴淑景亭,牛氏献此花,名遂著。

  甘草黄,单叶,色如甘草。洛人善别花,见其树,知为某花云。独姚黄易识,其叶嚼之不腥。

  魏家花者,千叶,肉红花,出于魏相(仁溥)家。姓樵者于寿安山中见之,斫以卖魏氏。魏氏池馆甚大,传者云:此花实出时,人有欲阅者,人税十数钱,乃得登舟渡池至花所,魏氏日收十数缗。其后破亡,鬻其园。今普明寺后林池,及其地。寺僧耕之,以植桑麦。花传民家甚多。人有数其叶者,云至七百叶。钱思公曰:“人谓牡丹花王,今姚黄真可为王,而魏花乃后也。”

  鞓红者,单叶,深红花,出青州,亦曰青州红。故张仆射(齐贤)有第西京贤相坊,自青州以橐驼驮其种,遂传洛中。其色类腰带鞓,故谓之鞓红。

  献来红者,大多叶,浅红花。张仆射罢相居洛阳,人有献此花者,因曰献来红。

  添色红者,多叶,花始开而白,经日渐红,至其落乃类深红。此造化之尤巧也。

  鹤翎红者,多叶,花其末白而本肉红,如鸿鹄羽色。

  细叶、粗叶寿安者,皆千叶肉红花,出寿安县锦屏山中。细叶者尤佳。

  倒晕檀心者,多叶红花。凡花近萼色深,至其末渐浅。此花自外深色,近萼反浅白 而深檀点其心,此尤可爱。

  一擫红者,多叶浅红花,叶杪深红一点,如人以手指擫之。

  九蕊真珠红者,千叶红花,叶上有一白点如珠,而叶密,蹙其蕊为九。

  一百五者,多叶白花。洛花以谷雨为开候,而此花常至一百五日开最先。

  丹州、延州花者,皆千叶,红花,不知其至洛之因。

  莲花萼者,多叶红花,青趺三重,如莲花萼。

  左花者,千叶紫花,叶密而齐如截,亦谓之平头紫。

  朱砂红者,多叶红花,不知其所出。有民门氏子者,善接花以为生,买地于崇德寺前,治花圃,有此花。洛阳豪家尚未有,故其名未甚著。花叶甚鲜,向日视之如猩血。

  叶底紫者,千叶紫花,其色如墨,亦谓之墨紫。花在藂中,旁必生一大枝,引叶覆其上,其开也,比它花可延十日之久。噫!造物者亦惜之耶?此花之出,比它花最远。传云唐末有中官为观军容使者,花出其家,亦谓之军容紫。岁久失意其姓氏矣。

  玉板白者,单叶白花,叶细长如拍板,其色如玉而深檀心,洛阳人家亦少有。余尝从思公至福严院见之,问寺僧而得其名。其后未尝见也。

  潜溪绯者,千叶绯花,出于潜溪寺。寺在龙门山后,本唐相李藩别墅。今寺中已无此花,而人家或有之。本是紫花,忽于藂中时出绯者,不过一二朵。明年移在他枝,洛人谓之转(音篆)枝花。故其接头尤难得。

  鹿胎花者,多叶紫花,有白点如鹿胎之纹,故苏相(禹珪)宅今有之。

  多叶紫,不知其所出。初姚黄末出时,牛黄为第一,牛黄未出时,魏花为第一,魏花未出时,左花为第一。左花之前,唯有苏家红、贺家红、林家红之类,皆单叶花,当时为第一。自多叶、千叶花出后,此花黜矣。今人不复种也。

  牡丹初不载文字,唯以药载《本草》,然于花中不为高第。大抵丹延已西及褒斜道中尤多,与荆棘无异,土人皆取以为薪。自唐则天已后,洛阳牡丹始盛。然未闻有以名著者。如沈、宋、元、白之流,皆善咏花草,计有若今之异者,彼必形于篇咏,而寂无传焉。唯刘梦得有咏鱼朝恩宅牡丹诗,但云“一藂千万朵”而已,亦不去其美且异也。谢灵运言永嘉竹间水际多牡丹,今越花不及洛阳甚远,是洛花自古未有若今之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