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必与床称,夏月轻纱制之。《齐东野语》云:“纱之至轻者曰'轻容’。”王建《宫词》云:“嫌罗不着爱轻容”是也。又须量床面广狭,作帐底如帐顶布为之,帐下三面缝连,不但可以御蚊,凡诸虫蚤之类,亦无间得入。

  夏帐专在御蚊,其前两幅阖处,正蚊潜入之径也,须以一幅作夹层五六寸,以一幅单层纳入,再加小纽二三,扣于帐外,则蚊不能曲折以入。《东方朔别传》曰:“蚊喜肉而恶烟。”禁其来,不若驱其去,捞水面浮萍曝干,加雄黄少许,烧烟熏室,可并帐外驱之。刘著诗云:“雷声吼夜蚊”,亦得免矣。

  纱帐须高广,范蔚宗诗,所谓“修帐窗含秋阴”也。有以细竹竿,横挂帐中,安置衣帕为便。冬月颇宜,夏则多一物,则增一物之热。至脚后可设小几,陈茗碗、瓶花、佛手、柑等类,有枕旁置末丽、夜来香者,香浓透脑,且易引虫蚁,须用小棕篮置之,悬于帐顶下。二花香有余,色不足,惟供晚赏。凡物丰此即啬彼,亦造物自然之理。

  予曾以荷花折置帐中,夜半后,瓣放香吐,辛烈之气,睡梦中触鼻惊醒,其透脑为患可知。因忆茂叔“香远益清”之说真,善于体物也。若移置帐外,能使隔帐香来,斯尤独绝,香浓故耳。

  另有小帐之制,竹为骨,四方同于床,或弯环如弓样,或上方而窄、下方而宽,如覆斗样。《释名》所谓“斗帐”是也。帐罩于外,大小称乎骨,随处可张,颇为轻便。又有扇帐、荷包帐,俱非居家便用,无取也。冬月帐取低小,则暖气聚,以有骨子小帐,即设诸大床内;床之外,顶板覆其上,四面更以布作围,周匝亦如帐。床大帐小,得围遮护,乃益其暖。若暖床三面镶板,竟设小帐于中,作围赘矣。

  纸可作帐,出江右,大以丈计,名“皮纸”,密不漏气,冬得奇暖。或布作顶,少令通气,东坡诗:“困眠得就纸帐暖。”刘后村诗:“纸帐铁擎风雪夜。”又元张昱诗:“隔枕不闻巫峡雨,绕床惟走剡溪云。”或绘梅花于上,元陈泰诗:“梦回蕲竹生清寒,五月幻作梅花看。”盖自宋元以来,前人赏此多矣,如有题咏,并可即书于帐。

  《南史·梁武帝》,有木棉布皂帐,名曰“古终”。木棉布质厚于绸,暖即过之。窃意宫帏中所以用此者,乃寓崇俭之意,不然,则帐之暖,又岂独木棉布哉?《晋书·元帝纪》:“帝作布帐练帷”,皆崇俭也。宫帏中犹有崇俭如此者,士庶之家宜知节矣!

  有竹帘极细,名“虾须帘”,见《三汀杂志》。夏制为帐,用骨子弯环如弓样者,帘分四片,前二后一,顶及两旁,弯环合一;布缘其连,多缀以钮,称骨子扣之;前二片中分处,入寝亦扣密,则蚊可御,疏漏生凉,似胜于纱。《辍耕录》云:“宫阁制,有银鼠皮壁帐、黑貂皮暖帐。”壁帐岂寻常易办,皮暖帐世俗恒有,非必黑貂耳。但就枕如入暗室,晓夜不能辨,必于帐前开如圆月,纱补之以通光,玻璃尤为爽亮。

  有名“纱橱”,夏月可代帐,须楼下一统三间,前与后俱有廊者,方得为之。除廊外,以中一间左右前后,依柱为界,四面绷纱作窗,窗不设棂,透漏如帐,前后廊檐下,俱另置窗,俾有掩蔽,于中驱蚊陈几榻,日可起居,夜可休息,为销夏安适之最。

  帐有笼罩床外,床内设搁版如几,脚后横栏,搭衣帕之类,似属妥便。但帐不能作底,又褥不能压帐,仅以带缚床外。冬则暖气不固,夏则不足御蚊,武林僧房有此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