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颉刚按:原本无此序,今依《三代考信录》例,由《提要》下卷录出置此。)

唐、虞、三代皆以圣人为天子,故能布其德泽於四方万国,而後王有所遵守以安其民。孔子则不然,位不过大夫,然亦仅数年耳,权不过听一国之政,然亦仅数月耳,其德泽初未布於天下;虽圣与尧、舜齐,後世何由知之而遵守之!然乃能继尧、舜、禹、汤、文、武之统而垂教万世者,皆门弟子与子思相与羽翼而流传之也。是以战国之时,人皆骛於功利,纵横之徒方盛,杨、墨之说肆行,而孔子之道卒以不坠。及秦焚《诗》、《书》,而齐、鲁之间犹皆诵法《六经》、《论语》。至汉,访求遗经,其道遂大布於天下。藉非有羽翼而流传之者,则当横议之时,焚书之後,孔子之所传述能有复存者乎!非惟孔子也,即尧、舜、禹、汤、文、武之事业亦且泯然俱尽。然则诸弟子与子思之为功於後世也大矣!

又按:《论语》前十五篇言简义宏,深得圣人之旨;大小两戴所记则多肤浅,不类圣人之言;他书所述尤多舛谬。意此十五篇者,虽後人所汇辑,然皆及门诸贤取圣言而书之於策以传於後者,故能久而不失其意。向无《论语》一书,後之学者但据《两记》百家之言,何由得识圣人之真!至於《春秋》一书,尤圣人之大经大法。《左传》虽不尽合经意,而纪事详备,学者赖之,得以考其事之首尾而究《春秋》之义。此其功皆不可没也。

顾战国、秦、汉之间,称其事者往往失实,而後世说经者亦不能无揣度附会之失。故余於《洙泗考信录》成之後,类辑颜、闵以降诸贤之事别为《馀录》以订正之。但自周、秦以上,典册罕存,今惟取见於经传者少加编次,而於其失实者考而辨之,一以表卫道之功,一以正流传之误,或亦稽古者所不容缺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