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稽诸古,《左传》有“晋侯梦与楚子搏”,《谷梁》公子季友与莒拿搏,又秦堇父与叔梁纥以力相高,皆角力之意也,其来尚矣。西汉作角觝戏,皆其始也,以西汉则盛行矣。魏文帝言奋威刘展有手擘,能空手入白刃,帝持甘蔗为仗,下殿数交,二中其臂。此是单角其手技,非争交竞力也。晋庾东者,阐之父也。武帝时,西域健胡趫捷无敌,晋人莫能校力。帝募勇士,惟东应选,遂扑杀之,名振殊俗。《晋书》云:襄城人王弘与颍川功曹刘子竺会于界上,子竺谓弘曰:“襄城人不知颍人能扑。”弘对曰:“相扑下技,不足以明优劣。”

  北齐南阳王绰字通,以五月五曰生,为性凶悖。文宣又无道,奏蝎蛆置浴斛,令宫人裸露卧中,帝绰同观而笑噱。后韩长鸾诬告绰反,后主不忍显戮,使宠(一作龙)胡何猥荫于后园与绰相扑,因格而杀之。宋王敬则,帝令公卿自呈本技所长,敬则红帛纠发拍张。齐曹武,材力之将,为雍州。致钱七十万,为桃虫儿、茹法珍诬而夺之。曰:“人传曹武每好风景,招人拍张武戏。”帝果疑之。拍张亦角力也。《齐书》言戏则徒手拍击也,如有操执,则又习战也。

  《隋书》:柳彧字幼文,事后周,入隋为侍郎。上疏云:“见近代以来,都邑百姓每至正月十五曰,作角觝戏,递相夸竞,至於麋费。请禁之。”

  隋有陶氏子,本鄠县人。出家,尪羸,为众所轻,号法通。通愤其欺侮,遂苦告观音。一曰归省母,睡卧庭树,口出涎三升,母惊呼起。向梦有人遗三驴驮筋,令啖之,始尽一驮,闻母呼,觉。通觉身有力,举物不以为重。时西番一道人于北门试扑,都无敌者,文帝患之。诏通,令与胡人角力。力者造通,为把赤豆麦,便粉碎。

  唐宝历中,敬宗御三殿,观两军教坊内园分朋驴鞠角觝。戏酣。有碎首折臂者,一更三点方罢。穆宗即位初年,幸神策军,观角觝及百戏,曰晏方罢。续三月一曰,幸左右军及御诸门,观角觝杂戏。长庆元年,云阳抵人张莅负羽林骑康宪□钱,徵索不偿。醉怒,莅□宪几死。宪男买得年十四,持木插击莅首,破限内,死。刑部奏覆,敕曰:“康买得童年能知子道,虽杀人当死,而父可哀,减死一等。”

  文宗开成中寒食节,御勤政楼,观角觝。

  太和三年,京兆杜公之治蜀也,酷易军政。南蛮蒙嵯巅以兵掠城下,士人多溃散。刑州有善角觝者,多力无对,窘迫刺发,衣衲坐於佛寺庑下。会有蛮三人驰入,伪呼曰:“王有急,时续遣兵七十万继至。”坐僧曰:“榜可看否?”二人曰:“有何不可?”遂展之前。僧乃悉拽之,拉其头,摔于井中。余一乃走。(出《成都记》)

  《吴兴杂录》云:七月中元节,俗好角力、相扑,云秋瘴气也。

  《酉阳杂俎》云:张芬曾为韦南康行军典艺,且过人力。举七尺牌,趡鞠过半塔。弹力五斗,以新涂泥壁弹子,打“天下太平”字。又能拳上倒枕,走十间地不落。

  光启中,左神策军王卞由振武军到镇,排设次,命角觝。有一魁岸者无敌,主帅壮之,遂邀三人相次敌之,皆负。时有一秀才在末席,告帅曰:“某扑得。”主帅骇其言,坚请敌之。秀才降阶入厨,少顷而出。遂撩绾衣服,握左拳,向魁岸者微笑曰:“此儿只消一指必倒矣。”及乎相逼,秀才候魁岸者嗔目相视之际,急展左手而示之。魁岸者懵然而倒,合座大笑。秀才徐步而出,濯手而登席焉。主帅诘之何术,对曰:“此辈怕酱。以涂於掌,此人见,果然自倒尔。”主帅合筵大笑。

  唐僖宗弱龄登位,为宦者所狎,多以蹴踘、斗鸭、畋==内园,恒排角觝之徒以备卒召。能步打,谓俳优名野猪曰:“朕作步打进士,然合得一状元。”野猪曰:“或遇尧舜禹汤知举,陛下不免落第。”帝笑而已。

  后唐庄宗性多能,癖好俳优并角觝戏。或云:“自能此戏。”尝诏王门关曰:“胜与作对,供养太后。”又先约之曰:“卿不可多让。”门关退谢者数四,又谓之曰:“卿一拳倒者,与节制。”及出手,果一拳下而仆。寻除幽州节度使。

  唐京兆大宁坊力者张,翰札刺左膊上曰:“生不怕阎罗王。”

  唐王力奴雇刺工刺其胸,作山亭水榭,树木鸟兽悉备焉。

  唐棋客杨河(一作汀)者,不知何许人也,围棋至逸品格,著《四声局图》,甚精悉。止就军府,署随军要籍。而性好相扑,身形魁伟,为人所苦求,必与人敌戏。咸通中,游江囊。僧寺中著棋后,问僧中还有角觝者否?僧曰:“皆耄年老宿,闻随军有抃力,可悦群公,愿凭槛以观之。”河只脱宽衣,以脚蹴起庭中,摇帛石再蹴,手接掷高后,接如击踘焉。

  唐郝惟谅本江陵人也,聚率男於私家斗武力。尝寒食节,与其徒游於郊外,步蹴角力,因醉於野。迨宵分,始悟入冢间,为人间是葬事也。

  元和中,京兆东市恶少季和子,父名拿眼。和子父子性忍,尝攘杀猫狗,为坊市之患。尝臂鹞立於函子行,为紫衣二人怀中出牒云:冥司追(下阙)。

  会昌中,左军壮士管万敌富有膂力,扛鼎挟辀,众相推服。一曰,与侪辈会於东平酒肆,忽有麻衣掌盖,直人其座便饮,旁若无人。万敌扼腕嗔目,略非所惮,同席推挽,竟不微动,而观者渐多。乃曰:“某与管供奉较弱力,以定后先。请供奉拳某三拳后,乞搭供奉一搭。”遂袒膊抱楼柱而立。万敌怒其轻己,欲令殒于拳下,尽力奋以三拳,如扣木石焉。观者咸惊。楼震,其人略不微动,即而笑曰,“到某搭供奉矣。”于是奋臂而起,掌大如箕,可丈余,■〈山亢〉屹而下,前后有力之辈,方甚恐栗,非常人,众拥万敌谢而去,俄失所在。万敌寝疾月余,力遂稍减。

  咸通中,京兆左军有张季弘,勇而多力。常经胜业坊,遇泥泞深溢,有村人驱驴负薪而至,适当其道。季弘怒之,因提驴四足,掷过水渠数步,观者无不惊骇。后供奉襄州,暮泊商山逆旅。逆旅有媪,谓其子曰:“恶人归矣,速令备办茶馔,勿令喧噪。”既而愁愤呼叹,咸有所惧。季弘问媪,媪曰:“有新妇悖逆,制之不可。”季弘曰:“见母忧恐,谓有何事,若是新妇,岂不能其语耶?媪曰:“客未知子细,新妇壮勇无敌,从皆畏惧,遂至於此。”弘笑曰:“其他即非某所知,若言壮勇,当为主人除之。”母与子遽叩头曰:“若此,母子无患矣,虽穷困,当力为酬赠。”顷之,邻伍乡社悉来观视。曰暮,妇人荷束薪而归,状貌亦无他异。逆旅后园有磐石,季弘坐其上,置驴鞭於侧,召而谓曰:“汝是主人新妇,我在长安即闻汝倚有气力,不伏事阿家,岂敢如此?”新妇谓季弘曰:“乞押衙不草草,新妇分雪,新妇不敢不承事阿家,自是大人憎嫌新妇。”其媪曰:“汝勿向客前妄有词理。”新妇因而言曰:“只如某月曰,如某事,岂是新妇不是,”每言一事,引手于季弘石上,以中指画之,随手作痕,深可数寸。季弘流汗神骇,但言道理不错,阖扉假寐,伺晨而发。及回,问之,新妇已他适矣。

  蒙万嬴者,自言京兆鄠县人也。唐僖宗咸通中,选隶小儿园蹴踘,步打球子,过驾幸处,拳球弹鸟,以此应奉。寻人相扑朋中,方年十四五,时辈皆惮其拳手轻捷。及长,擅长多胜,受赐丰厚,万嬴乎号自此起。至昭宗朝,累累供奉,或诸道新进勇者,必悉无疏。五陵年少,幽燕任侠,相从诣教者数百。及随驾凤翔,城婴闭既久,随至华下,教坊杂伎,皆遂分散。入两浙,武肃钱王待之甚丰。与乐工皇甫店相遇,携手见武肃王曰:“某与皇甫供奉自小相聚,忆僖宗官家令其就康乃博士处,同唱《鹊踏枝》词,今已二十年也,不期同受遇于此。”遂各领钱帛,令置酒相会,然犹出场累胜。年老,王令指教数人,令主青山伍子胥庙焉。长兴中卒。

  浙中李青州者,本齐帅王师范衙内应官都知也。凡所出敌,殊无敌者。时邺中、真定,罗氏、王氏竟招色伎人,故师范厚礼,虑其亡逸。及归梁祖,惧其狷急,遂附两浙进奉纲船,投武肃王。王异,排勇干者抗之,终无胜。后有陈宾形凝而捷,遂扑之,力减其价。李身板形而异,天成中卒。

  王愚子者,扬州人也。属杨氏子渭乘中原多故,遂伪立国曰大吴。时愚子形若涂漆,少小时尝梦与金刚对,舁物似木薪,如是两转,因觉有力,遂好相扑,少有对偶。伪吴武义年中卒。有子号王八四,幼便受父训,拳手亦高,而性尚儒学,读书间谈不素,亦自嫌粗行次,应奉国主李昇、景、煜,皆好此戏,令充对头供奉,近江南不知所在。

  谢建者,扬州人也。身长八尺馀,胸臃博三尺,绝有力,少有对敌,惟李长子相次耳。性略知书,多口述词章,粗有可观。酷於南宗禅学用心,闻归长老精玄学,遂往宗教寺问之,不觉坐折寺碑中断,平常恭□如也。

  姚结耳者,江南□人也。膂力过人,少小多扑博为已任,时号“兼河头”、“相扑都知”。伪唐中主深好此技,赏赐异於他人。而克惟性修善,多持念发愿:“扑好手者遍,则出家为僧。”如是皆胜,自矜云:“举国绝对。”便於庐山开先寺求苦行剃染,寻为禅者。触犯勇气,急作,拟殴其僧,自念:“摧挫出家,还起无明,人□欢此。”乃止。犹对请普僧前,将巨树拔其根,劈其支干,褫其皮,如是数枝而止。其僧逃避。

  李长子身长八尺,有勇力,多与谢建儒为偶对。掌琼元北人,行客来江南。申鬼子形绝么髍,快健绝伦,本扬州人。自馀眇小不可载,且纪其游者也。

  蜀王氏后主为与凤翔李西平茂贞通好,送相扑人述述。次谒魏宗弼,号“六军太尉。”弼子甚好杂艺,游其门四方辐辏。弼子设奇,欲挫述之锋。时有石彦能者,实蜀之高手角力者,且有文性学览,谐谑谈论,稍有可取。故弼子延之为客,号“石校书。”尔曰弼子谓述曰:“欲见新客之技,奈何无偶对,难见精妙。”时宾设有宗郎中(忘名)、郄环推官,同词曰:“石校书可与新客戏。”彦能逊让者数四,寻被郄揭其巾,见新剃□,遂与出手。为石伺入腰交而倒,述愤其为儒生折,伪入厨求食,取庖刀欲自裁。厨人攒格,弼子以实告:“石原是此技人。”厚赏而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