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人     

储大文

陆贽奏唐德宗曰当天后时非惟人得荐士亦令士得自荐又曰天后以宽得人陛下以精失士德宗自文艺外它政率庸闇缪赵憬卢迈贾耽高郢郑珣瑜辅政胥多历年所而韩全义李说李锜辈之节不知以何名授之然而在德宗方自谓取士之精其效乃如此也武后改制凡狄仁杰娄师德姚崇宋璟郭元振张仁愿唐休璟薛讷郭知运张说杨炯崔融辈内外文武百余人率其所拔擢以遗之子孙遂以救高宗之弱势而启唐开元天宝之盛而中宗睿宗暨明皇之所自拔擢者率多庸妄也然则令人得荐士士得自荐而以宽收之固治天下者之宝符也陈止斋论季布魏尚孟舒谓李广贾生皆奇才也文帝徒叹其不遇而之布亦以一言而疑尚舒以一战而夺爵惩羹者吹惩噎者废食文帝惩高帝之宽而过于审不知高祖以易得人文帝以审失士夫以文帝之贤而终为负李贾二子然则爱惜人才者奚可不宽其格以收之也哉若夫李沆之抑梅询曾致尧刘健之抑何景明王九思则又近于媢嫉而欲貌附文帝之详审焉抑又非矣

知人难     

张望

知人难何谓知人难同其是而喜者情也不同其是而怫者情也有不同其是而无怫者宁有同其是而不喜者今有两人于此其一人助我者也同其是也其一人挠我者也不同其是也助我者大都君子也挠我者大都小人也又有两人于此其一人挠我者也不同其是也其一人助我者也同其是也挠我者大都君子也助我者大都小人也是何也彼之助我者有利于事而已彼之挠我者勿便于己而已此之挠我者不利于事而已此之助我者求便于己而已学成行尊名字大起宰相知之天子用之显要系天下之望朝廷不能有君子无小人不能使君子当事而小人无为于是乎同声相应同类相从而助之者至矣于是乎异臭相反异色相乱而挠之者至矣此其固然然而吾之心一耳天下万有也人之贤不肖事之成败利钝知之而岂尽无遗其从而挠之者开吾之智也其因而助者之蔽吾之明也夫谓因而助之而蔽吾之明者何也非其心之果是之所以然者求便于己而已知其贤不肖矣与其成败利钝矣曹辈尚或杳默未同其是而此一人已依依兴叹同其是矣出于非望矣此岂其情哉夫贤者快心恢廓固自信固不疑人方且假借地望设吾道之援究大事如此赞王室如此而孰知是人之非其情也养爪锐为搏击之资洗垢求瑕輆吾遵路异时以败大名亦悔之矣其小者点名隳色冒不知人之诮其大者妄生羽毛祸人国家古今亦何可支哉故曰知人难

论用人     

陆世仪

人才极难得也善用人者必审定其才之所宜授之以职而终身任之务使竭尽其材以唐虞之际而致治止于五人此人才之难得也以五臣之圣而各专一事此才之各有所宜也且各专一事而至于终身不易此任之而竭尽其才也今治不及唐虞而三岁试士多至四百则人才何其多圣不及五臣而吏户兵刑无所不堪则才何其大历官如传舍旦至暮去而奏动绩又何其才之易竭也噫

近行荐举最是良法然有三弊一曰行之太拘荐举之法所以通科目之穷破资格之弊也今必曰某官得荐某官不得荐某官荐得任某职某官荐不得任某职是仍重科目仍拘资格也一曰任之无法善恶有类邪正有党君子所荐大抵多君子小人所荐大抵多小人今不立法详试而概任之且宜兵而工宜礼而刑用违其才者又不可胜计也即有真才亦乌能用乎一曰绳之太急连坐之法所以待小人非所以待小人故同是人也或始终变节或穷达易操当其举之未可谓非也举之而受举者变节易操则非举之者之罪也而乌得一概论也且仕途倾险诡谲百出或丛忌举主而阴中伤所举之人而并累及乎举主种种株连为害不可胜道则虽有贤士在下举主亦安能不顾身家不惜禄位奋然以举之乎无怪乎勉强塞责而以柔滑善媚之徒虚应故事也

观筛米得取人之法虽节目不无遗珠之叹然往往拔十得五又观匠人得教人与器使之道焉材之大小枉直不一而规矩绳墨之法无不一故能使之咸就条理至于奇瑰之材不可拘以绳墨者则又随材而器使之故天下无不可用之才而亦无不可成之事今之时教法废矣而器使之道则又弃而不讲使细者为梁短者为柱大者为椽长者为节乃谓天下无才谓天下之事必不可成岂不哉然则如之何曰宽收而严试久任而超迁用人之要无以外此矣

旧制举进士必分试九卿衙门观政每衙门约三十余人堂长司僚与之朝夕而试之事会其实以上于天官天官籍注以定铨选随材授职职必久任故洪水时得人为盛今之观政则不过随班作揖而已名存实亡可慨也夫

用人之法古今不同三代以上开诚布公主于用君子虽或间容小人然君子易于展布三代以后禁制束缚主于防小人小人终不能防而君子之进退掣肘为已极矣问设有小人如何曰小人惟有不用法更无防法中庸曰继绝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往而薄来所以怀诸侯也则知古人治天下全在怀诸侯今人治天下全在择守令

人非圣人不能无过故君有过臣谏之父有过子谏之代不乏人独为长吏令一邑未闻辟一言路令下得言其过失近为民父母而骄亢反过于至尊无拒谏之名而有弭谤之实诚所不解也今后吾党得第为县令时必尊礼有道祈闻得失月朔必置一柜令士民投于柜中言我一月中过差庶无冒昧妄行之弊

与陈抚军书     

黄永年

会谳事毕即便北辕不得亲诣节下一觐清光少罄所怀曷胜怅望自古人才善类虽自天植然其盛衰视学之绝续其翕散张弛视一时在位者之爱憎兴坏此非一日之故其由来者渐矣嘉谷之殖无古今一也世人得之则生不得则饥而死有良农焉为之区别种类播种而耰之故嘉谷不绝而人赖以生借如视贤人善士若稻粱之得则生弗得则死有如良农者为之时其艺植滋其华实贤人善士何忧不所在麻列乎范文正能启孙明复十年之后为世大儒张魏公以陈莹中邹志完姓名警发杨廷秀奉以终身是二人者其始见二公时一乞钱羁秀才一下邑丞耳二公片言之顷入人之深遂能成人之美如是生平推贤好士与人为善之心积之于中者诚故动于人也切如炊无不熟种无不生然则善人志士何在蔑有不遇大人先生如二公者则其气不感其美不彰耳国朝汤潜庵先生抚吴时能使贪墨之人改行为廉吏此皆德威之畏不待声色为一世养和平为造物培元气伏惟先生清德硕望为时倚依怀古之道扶树才实先贤之光岂惟区区末学之庆制府尹公豁达和平凡所措注然当于人心皖抚魏慎斋先生为敝乡长者李方伯一见如旧制其意拳拳惟以护持善类为念两江星聚皆人心世道所攸赖者书生之论多袭旧闻先生谅不以为陈饭土羹而弃之也

代应诏陈时务疏     

程景伊

臣闻进退用舍上关天命下系民心不可以不明不可以不断而尤不可以不慎此治理之本而网纪之原也我  皇上临御以来黜幽陟明至公至当中外遐迩固已悦服倾心矣然臣伏见一年之内有奉  旨斥为怀挟私心卑鄙小人如某人而仍用为某官有奉  旨斥为刚愎自用怙过不悛如某人而仍用为某官近日则更有逮治问罪如某人某人而仍用为某官某官在  皇上神机独运固非愚臣所能窥见万一但以臣思之一人之身或悔心于末路或变节于一朝前后始终固难必其操行之一致然未有今日为贤明日为不肖明日复为贤今日在囹圄之地方显然共斥为罪人明日即授以兵民之司遽责以安边治民之略如此之骤且速者夫刑赏者人主大权圣王之用刑赏也未用则再三审慎不肯轻施其既用之则毅然必行示人以可信是故法立而民从事行而众悦假使朝令夕改忽焉而举又忽焉而错则天下视听回惑趍向不专以为罪状昭著如某人者尚得复用则侥幸之心生苟免之术起其势将有用赏而不足以为劝用罚而不足以为惩者矣且上年某地之崩坍罪在某某怀挟私心扰乱军政罪在某某某地之叛乱则罪在某某此两案固天下所共知者纵释弗问已为  皇上宽大之恩矣今乃明知其罪犯显见其劣迹而复授以高官大职思徐徐而待其成功在  皇上爱惜人才委曲成就固有无所不至者然以臣观之譬犹凿顽石而求井泉养蛀木以为梁栋岂可得哉至于  皇上所欲用之大臣尤当养其廉耻乃可责以有为臣见近来大臣行事小有差失必行诮让如以某人为妄行渎奏以某人为昏愦废弛以某人为狡诈无耻是也若果系昏愦废弛果系狡诈无耻即应在罢斥之列矣乃降革之议方行而复官之  命旋下无论士民官吏各怀侮慢之心即在彼亦必恧焉沮焉无面目复与士大夫相见又何以责其从容尽职乎若以此妄渎废弛狡诈之  旨不过出于一时之喜怒而非为若人服官之定评则如纶如綍之王言出之亦未为慎矣今夫郅隆之治首推唐虞君德之隆莫如尧舜然臣观尧舜之时所用者二十二人不闻于委任方隆之日而黜之罚之也所诛者四凶不闻于放流窜殛之余而柄之任之也贤否之别既判然而不同则用舍之间亦确然而各异故曰进退用舍不可以不明不可以不断而尤不可以不慎也虽然此非独人主一身之事也大臣亦与有责焉何则佐天子以进贤退不肖者大臣之责也使其人而果贤耶则当天威严重之下便宜从容执奏力保其无他使其人而果不贤耶则当擢用倚任之时又宜反复指陈力言其不职今大臣中特立不阿刚方正直者有几人乎此固在  皇上睿鉴中者  皇上能画得予违汝弼之大臣而与之权赏罚之施审用人之则乎且夫近日之锢弊则尤在九卿会议之事矣天下是非无中立之形曲直亦无两伸之理即各人所见不同原可斟酌妥当何妨黑白分明从公商定今则彼此周旋各怀瞻徇相习为软媚圆熟之态而以不辨是非不分黑白为得计公所议事则互相观望不发一言故有今日会议闲谈而散明日会议复闲谈而散者外托老成持重之名内怀持禄养交之念迟之又久偶有出一言者则起而和之而及其退也则又引身事外惟恐其祸之及己如此可尚谓实心任事之大臣乎

况乎各部议处议罪之案尤为 朝廷进退黜陟所关近来部件有于援引律例之下加一转语而无罪者可入其罪且有罪者可出其罪夫人主万几日理万一偶不加察则滥刑僭赏之弊即此而生揆厥所由必有任其咎者臣故曰非特人主之事亦诸大臣之责也然而端本澄源则尤在  皇上体天德之刚法天行之健凡进退黜陟之间以定识断之以定力主之勿轻发而骤施勿游移而姑息则顺天命而慰民心于是乎在矣

遵  谕陈言疏     

潘耒

窃惟  皇上御宇以来昭事上帝勤求民隐翼翼干干始终匪懈近有地震之变示儆异常考诸古书咎在臣下乃  皇上深自克责罪己求言复颁  上谕申饬中外臣工诸凡不法不廉情弊言之痛切详尽臣伏读之下感激涕零敢沥愚忱敬抒管见惟  皇上恕其狂愚而采择焉不胜万幸一曰严赏罚自古帝王斡运天下之大权不过赏罚二端而已赏一人而天下劝罚一人而天下惩虽尧舜不能舍此以为治后未尝无赏罚也不能为劝惩者无他赏不信而罚不必也一法也用于此不用于彼则幸免之路开矣一令也行于前不行于后则枉挠之渐启矣伏读  上谕六条地方官吏刻剥小民督抚大臣枉法交私种种罪状无所逃于  睿照之下经各衙门会议设有条约所以防奸治贪之法严且备矣臣以为立法非难用法为难行之稍不断则或张或弛而人得逃于法之外守之或不坚则一出一入而人得遁于法之中圣王用法较若画一赏不遗罚不废贵近此其要术也昔者齐威王烹阿大夫而国中大治汉文帝不赦薄昭而朝廷肃清今当立法之始尤宜坚如金石不可稍有曲贷兹科臣以不职督抚指名参奏  皇上赫然震怒严加处分乃东抚浙抚已经罢黜而江督某仍然任臣恐天下有以窥国法之不能画一也得无以某方在戎行姑责其摧锋之效乎臣按某在江右最号贪残失人心军民一体不能抚民焉能抚军江右本非叛区自某莅任以来寇盗蜂起屡破城邑致烦大兵扑灭扰攘连年仅而后定才略可概见矣京察大典已经革职  特恩任宜如何报效乃数月以来未闻其出一奇展一画身先矢石陷坚克敌有可纪之功也天兵所集谋臣猛将如云如雨何藉此一臣而为之特挠国法耶黜罚臧否不宜异同臣敢诵诸葛亮之言以为  皇上告夫立法而行之不断守之不坚与无法同臣愿  皇上之留意也一曰广言路伏读  上谕地方官吏谄媚上官苛派百姓总督巡抚司道又转而馈送在京大臣其于中外情弊洞悉之矣乃从前此等情弊曾经发露者几人曾挂刑章者几人臣下不法不廉至于如此而犹然漏网吞舟则以未经指摘纠参  皇上无从而知之处分不得而加之也谁司指摘纠参之任者非言官乎言官不过二三十人耳目或有所不及而又不许风闻言事彼赂遗交私之状至深至秘无迹可窥言官自非得实固难形诸白简况此奸贪之辈又不难以势力把持金钱结纳言官稍有沾染则箝口熟视而不敢言臣按建言古无专责历代虽设台谏之官其实人人得上书言事梅福以南昌尉而言外戚柳伉以太常博士而论程元振陈东以太学生而攻六贼杨继盛以部曹而劾严嵩

本朝旧制京官并许条陈自康熙十年宪臣奏请停止凡非言官而建言为越职言事例当降调处分夫人主明目达聪常惧有所壅蔽故宜导之使言今乃禁之使不得言岂盛世之风乎臣请除越职言事之禁俾大小臣工各得献替进言之途广则罔上行私之徒不能人人而把持之结纳之庶乎有所忌而不敢为于此辈甚不便于国家甚便也其在外监司守令等官若大利大弊果系真知灼见者亦许条奏地方灾荒督抚不肯题报者州县官径得上闻如此则民间疾苦无所不通  皇上端拱九重而周知四海之外矣更请许台谏之官得风闻言事以作敢言之气其大奸大贪不经纠弹别行发觉者言官一并处分  世祖章皇帝成例具在可仿而行有能奋击奸回不畏强御者不次超擢庶乎纪纲振而万事举也一曰慎选举伏读  上谕大臣朋比徇私者甚多每遇会推选用时皆举其平素往来交好之人但云办事有能并不问其操守清正窃服  皇上之洞见弊源也夫督抚藩臬与其厘剔于既用之后不若慎重于方用之初今廷臣会推非有衡量之素也非有商搉之公也一人唱之众人和之唯唯诺诺莫敢异同泛而谓之曰才能曾不指其何者为才何者为能亦何以孚物望而协舆情乎陶论知人曰亦行有九德亦言其人有德乃言曰载采采言称其人之德必言其某事某事为可信也东汉故事选举牧守委任三府皆咨其行状度其器能若不称职尚书奏劾廷尉覆案行举主之罚是以多得良吏今所推者内而卿贰外而监司或历部曹或历仕郡县岂无治状可名政绩可指臣请自今会推必开载实迹数条确切着明众议允协乃得奏上有不允者听不署名异日所推之人若有赃私过犯罚及举主则朋比之私绝而本原之地清矣一曰褒廉节人主风动天下在明示意指树之风声未有令而不从感而不应者也今虽承积弊之后人心士习卑靡已甚然以  圣明在御激浊扬清如泥在陶如金在冶惟所欲为风之以廉让则廉让矣兴之以节义则节义矣汉宣帝加意二千石凡治行卓绝者或增秩赐金或玺书褒美于是循吏辈出光武即位首封卓茂为褒德侯而东京人才至今称盛臣愿  皇上一仿此意于内外具寮察其公忠廉直者褒显一二或擢自闲散或面加奖谕以风厉天下臣虽愚陋寡所见闻就臣所知如前江都县知县轩辕允居官洁清惠爱及民罢任之日民为僦屋以居至今歌思不绝前嘉定县知县陆陇其慈惠廉平一尘不染去官之日小民焚香攀送巷无居人此皆治行彰闻万口若一者并以考成诖误又臣与胡密子同为讲官熟知其人端方清介志行卓然前岁河臣请罢生童考试纯用捐纳奉  旨会议廷臣皆知其不可而莫肯发言惟密子抗言其非诸臣因以定议即此一端足以征其刚正有守而今岁京察亦被处分

夫为县令者簿书期会之间诖误有所不免至密子所以察处未见有显然过失臣愿  皇上破非常之格擢用此三人于废弃之中天下必将曰清廉如某某虽遭罢斥  皇上犹将擢用之也必争自濯磨不赏而劝岂非转移积习之一大机欤抑先师有言忠信重禄所以劝士无养廉之具而责人之廉万万不能汉制官最卑者食禄百石名为百石而月俸十六石实岁百八十余石也唐宋自俸田外又有职田春冬衣仗身人役等以优其力而县令圭租有至九百斛者夫既厚禄之而犹贪污不法置之重典夫复何辞当今制禄视前代稍薄兵兴以来又加裁省官于京师者舆从衣裘之费常苦不给顷奉  特恩四品以下官秋冬二季准给全俸仰见  皇上体臣之厚意更愿沛发德音斟酌古今增其禄饩臣下见  皇上优如此其厚无不人人感奋岂非兴廉教忠之一道哉一曰培人才国家设师儒之官重衡文之任登秀民于庠序而宾兴之以班朝官非通古今有学行之士不可虽其间亦有不肖者而历代公卿将相之材多出于其中养士之道无过于此异时生员无定额大县考取或至数十人自定为十五名而士子已苦数窄近年复减之又减仅止四名南方大县挟册操觚之士少者不下千人而三岁之中两次考取仅得八人视乡会中式更难十倍人绝进取之望率政业而为他士人之子多不读书循此不变量年之后党塾荒芜弦诵道息甚可虑也夫此生徒不费 朝廷廪禄不耗县官金钱何妨国计而裁减及此若以其不率教令败名坏检则  皇上遴选学臣严为董率其弊自革至于抗违钱粮有司得而申斥之关涉词讼有司得而究治之纵有败类岂可因噎废食耶且天下聪明才辨之人不出于此则入于彼先王广厉学官固将收生民之隽异者渐之以诗书摩之以礼义虽有枭雄桀岸之辈循循然不敢为非为国家计至深远也臣愿  敕下部臣酌复旧额然后精学臣之选简师儒之官士风不丕变文治不诞敷未之有也以上数事皆今要务据臣胸臆披沥万一辞陋指浅不足以仰赞大猷惟  皇上鉴其愚悃抑臣又有请者向来条奏  皇上下部议部中多以无庸议奏覆见诸施行者十不得一今  皇上重感天变念积弊未厘奋然思改弦更张以作新天下当励精图治之时虽臣言无足采而诸臣所奏必有谠言硕画凿凿可行者伏乞  明谕部臣俾虚衷酌议勿拘成见以无庸议罢之则天下幸甚

用人四事疏顺治十七年     

吏部尚书孙廷铨

五月二十五日恭读  上谕引咎省躬实心图治悔隐微之失开直言之路令部院等衙门据实条奏直言弗讳以补阙失甚盛德也臣愚昧无以仰副至意谨竭一得胪为四款为我  皇上陈之

一曰养廉耻古者刑不上大夫言大夫为士民之表帅必素有以养其廉耻之心而后可以渐化导及下也近见内外满汉各官一挂吏议拏送刑部者其罪之有无尚未经详明即加刑讯虽曰所为不善刑辱其所自取亦何足惜然于养廉耻之道似未有符臣等窃以为除谋反叛逆等项大罪即行拏问审真正外法其余别项情罪不若先行详核明白果系情真方行拟罪人至贪私坏法良心已灭及见  皇上仍加之以礼貌而不欲遽使同于庶人则感激之心必生其愧悔之念如此则于法既无亏而久以廉耻之道励士大夫庶风化纪纲两有裨益其关于  皇上道德齐礼之初心非浅鲜矣

一曰宽考成有司牧民之官也上关 国计下保民生最为紧要自钱粮考成头绪杂以致降级革职者一岁不可胜纪人材摧残催科酷烈为吏者止以考成为虑安问百姓之卖儿鬻女耶亢旱灾疫鲜不由此臣等以为钱粮系军国要务催征自不容缓但四部银米物料款项不一每件定为十分考成则处分头绪太多顾此失彼终日救过不暇今莫若将考成则例  敕下户部再详加考订酌量宽减上不至于亏 国课下亦不至于诎人才加惠百姓仰荅  天和其于吏治亦有裨益矣

一曰慎名器查总督巡抚皆职司封疆责任重大自非荡平寇盗绥辑兵民余俱不足以言功近如捐助赈济完漕等事应加级者皆得加衔如加侍郎尚书宫保衔者固 朝廷优示鼓励之意但爵赏原以待有功而宫保尤以有德夫以重臣如督抚而止就区区徼劳骤膺卿贰宫保之职当其任者莫不图小功以邀大典复谁肯竭智毕忠于封守之大计乎如有封疆大功又将何以加之耶今后总督巡抚除军功考满应行加衔之外余如捐助等项止应酌量纪录其加级加衔应一概停止庶名器不滥而重臣益自奋庸矣

一曰储人才古语曰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言储才当豫也今满洲子弟俊秀者正不乏人科甲既停学问益寡殊为可惜稽之汉代期门羽林之士皆诵孝经诚以经学为人才之本教化之原也目今从龙之彦固自多人深恐后学不继致令有乏才之叹今查国学内每佐领下止有一人肄业似属太少今酌量每佐领下再各添一人共作二人更选老成敦大通知体明经术之臣以为之师务得晓畅大义以备 国家之用数年以后将见人才济济而文武之选皆得其人矣

请宽臣工小过疏康熙四年     

浙江总督赵廷臣

臣思古今最难得者贤才上天至爱惜者人品从来英哲之主不忘使过之典尤多求旧之恩我  皇上宪天法古锐意治安期于真才真能共图上理而又虑人才辐辏选授舒迟当此人浮于官之时臣何敢复持宽于用人之论但思马必服远而信其力士必入官而征其才与其求实绩于寸长未试之士其敷奏为难孰若观后效于一蹶再展之员其图报倍切自今官员处分之内岂少精明廉干之才或因公罣误或小过罢斥以致废锢终身者比比矣以外吏论之职司钱谷者非不勤于催科而见征之赋额全完带征之参革忽及薄于论功而严于论罪可惜也职司刑名者非不留意平反而有心失入者不任咎无心失出者必罹罪略其大案而绳以微眚可惜也职司捕盗者非不尽心搜缉而诘捕之成效未尝纪功一盗之获先已挂议没其劳绩而计其小疵可惜也诸如各项职官中士庶百姓亦有称其廉干精明者而为地方受过罣误去官者不能悉数惟是一才一能皆天所赋以为 国家辅治之资而偶以一节锢其终身在一之困阨犹浅而揆之大造爱惜人才之意实有舍置不得者当如何愀然动念耶外吏如此更进推之 辇毂之下大小臣工数年以来宁无因公罣误小过罢斥者乎伏念天之生才如地之产木梁栋之姿每以风霜摧折而后成其大用求真才于废弃之内其感激图报之心尤倍于寻常万万也臣恳  皇上敕部将内外大小臣工分别罣误缘由其中果有才能可录者仍行甄用庶葑菲亦邀采录之恩而朝廷愈收得人之效矣

请定京官久任之法疏     

王命岳

臣观自古兴朝致治皆由官多久任我 朝设官分职而外各省两司郡邑犹行三年考绩之法在京自京堂而上有半载一迁者有一二月一迁者缘缺一正卿必升一亚卿缺一亚卿必取诸司寺于是右者转左少者转正丞者转少故升一官而举朝之官皆升也臣思 朝廷建立百官将为诸臣名位显荣计乎抑为 国家料理庶事计乎夫人之才智不甚相远初授一官百事茫然数月而后知其大略又数月而后知其节目又数月而后悉其情弊虽甚才奇英敏初不得不问诸吏胥迨经事既久肯綮熟尝而下人始无所逃其照此久任之效也今也不然其历任半载者署中典故纔略通晓而此身已为他衙门所有矣其历任一二月者跋前后未知所措忽更一署久复如是以故廨有十年之吏堂无百日之官官生吏熟官暗吏明线索在下百弊丛兴诸臣之官阶日崇而各衙门之政事日坏矣今欲矫其偏非久任断断不可久任则历事久而升迁迟历事久则职业修升迁迟则名器重名器重则 朝廷尊职业修则郅隆奏而且人绝侥幸之心仕静凌躐之气所谓一举而数善皆备也伏乞  敕下吏部详议凡正卿亚卿必满三年之考其余卿寺或宜满三年或量满两载酌妥具奏以便永远遵行将唐虞庶绩咸熙之盛可再见于今日矣毋徒因循现行事例而不更求良法也

敬陈 圣德三端预防流弊疏咸丰元年     

曾国藩

臣闻美德所在常有一近似者为之淆办之不早则流[弊](彝)不可胜防故孔门之告六言必严去其六蔽臣窃观 皇上生安之美德约有三端而三者之近似亦各有其流[弊](彝)不可不预防其渐请为我 皇上陈之臣每于祭祀侍仪之顷仰瞻皇上对越肃雍跬步必谨而寻常泳事亦推求精到此敬慎之美德也而辨之不早其流弊为琐碎是不可不预防人臣事君礼仪固贵周详然苟非朝祭大典难保一无疏失自去岁以来步趋失检广林以小节被参道旁叩道福济麟魁以小节被参 内廷接 驾明训以微仪获咎暂署都统惠丰以微仪获咎在 皇上仅予谴置初无苛责之意特恐臣下误会风旨或谨于小而反忽于大且有谨其所不必谨者行礼有仪注古今通用之制也近来速 皇上之嫌名乃改为行礼之节朔望常服既经臣部奏定矣而去冬忽改为貂袋 御门常服拄珠既经臣部奏定矣而初次忽改为补服以此等为尊 君皆于小者谨其所不必谨则于国家之大计必有疏漏而不暇深求者矣夫所谓国家之大计果安在哉即如广西一事其大者在位置人才其次在审度地利又其次在慎重军需今发往广西人员不为不多而位置之险未尽妥善姚莹年近七十曾立勋名宜稍加以威望令其参赞幕府若泛泛差遣委用则不能收其全力严正墓辨理粮台而位卑则难资弹压权分则易致牵掣夫知之而不用与不知同用之而不尽与不用同诸将既多亦宜分为三路各有专责中路专办武宜大股西路分办泗镇南太东路分办七府一州至于地利之说则 钦差大臣宜驻札横州乃可以策应三路粮台宜专设梧州银米由湖南往者暂屯桂林以次而输于梧由广东往者暂屯肇庆以次而轮于梧则四方便于支应而寇盗不能劫掠今军兴一载外间既未呈进地图规画全势而 内府有康熙舆图亦未闻枢臣请出与皇上熟视审计至于军需之说则捐输之局万不可开于两粤捐生皆从军之人捐资皆借凑之项展转挪移仍于粮台乎取之此三者皆就广西而言今日之大计也即使广西无事而凡为臣子者亦皆宜留心人材亦皆宜讲求地利亦皆宜筹划 国计图其远大即不妨略其细微汉之陈平高祖不问以决狱唐之房杜太宗惟责以求贤诚使我 皇上豁达远观罔苛细节则为大臣者不敢以小廉曲谨自恃不敢以寻行数墨自取竭蹶必且穆然深思求所以宏济于艰难者臣所谓防琐碎之风其道如此又闻 皇上万几之暇颐情典籍游艺之末亦法前贤此好古之美德也而辨之不早其流弊徒尚文饰亦不可不预防

自去岁求言以来岂无一二求谟至计究其归宿大抵皆以无庸议三字了之间有特被 许者 手诏以褒倭仁未几而疏之万里之外 优旨以答苏廷魁未几而斥为乱道之流是鲜察言之实意徒饰纳谏之虚文自道光中叶以来朝士风气专尚浮华小楷则工益求工试律则巧益求巧翰詹最优之途莫如 两书房行走而保荐之时但取工于小楷者阁部最优之途莫如军机处行走而保送之时但取工于小楷者衡文取士大典也而考差者亦但论小楷试律而不复计文义之浅深故臣常谓欲人才振兴必使士大夫考古来之成败讨 国朝之掌故而力杜小楷试律工巧之风乃可以崇实而黜浮去岁奏开日讲意以人臣陈说古今于黼座之前必不敢不研求实学为此也今 皇上于军务倥之际仍举斯典正与康熙年三藩时相同然非从容 召见令其反复辨说恐亦徒饰虚文而无以考核人才目前之时务虽不可妄议 本朝之成宪独不可称述乎 皇上于京官来京屡次召见详加考核今日之翰詹即异日之督抚司道也甫脱乎小楷试律之间即与以兵刑钱谷之任又岂可但观其举止便捷语言圆妙而不深究其真学真识乎前者臣工奏请刊布 御制诗文集业蒙 允许臣 考高宗文集刊布之年 圣寿已二十有六 列圣文集刊布之年皆在三十四十以后 皇上春秋鼎盛若稍迟数年再行刊刻亦足以昭 圣度之谦冲且明示天下以敦崇实政不尚虚文之意风声所被必有朴学兴起为 国家任栋梁之重臣所谓杜文饰之风其道如此臣又闻 皇上娱神淡远恭己自怡旷然若有天下而不与焉者此广大之美德也然辨之不精亦恐厌薄恒俗而长骄矜之气尤不可以不防去岁求言之 诏本以用人与行政并举乃近来两次 谕旨皆曰黜陟大权朕自持之亦 皇上之意以为中无毫之私则一章一服皆若奉天以命德初非自执己见岂容臣下更参末议而不知天视自民视天听自民听 国家设立科道正民视民听之所寄也 皇上偶举一人军机大臣以为当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臣等九卿以为当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必科道百僚以为当然后为国人皆曰贤黜陟者 天子一人持之是非者 天子与普天下人共之 宸衷无毫之私可以谓之公未可谓之明也必国人皆曰贤乃合天下之明以为明矣古今人情不甚相远大率戆直者少缄默者多 皇上再三诱之使言尚且顾忌濡忍不听轻发苟见 皇上一言拒之谁复肯干犯 天威如禧恩曹履秦前闻物议纷纷久之竟寂无弹章安知非畏雷霆之威而莫敢先发以取罪哉自古之重直臣非特使彼成名而已将借其药石以折人主骄侈之萌培其风骨养其威棱以备有事折冲之用所谓疾风知劲草也若不取此等则必专取一种谐媚熟之人料其断不敢出一言以逆耳而拂心而稍有锋铓者必尽挫其劲节而销铄其刚气一旦有事则满庭皆疲恭沓泄相与袖手一筹莫展而后已

今日 皇上之所以使赛尚阿视师者岂不知千金之弩轻于一发哉亦见在廷他无恃之人也夫平日不储刚正之士以培其风骨而养其威棱临事安所得人才而用之哉目今军务警报运筹于 一人取决于俄顷 皇上独任其劳而臣等莫分其忧使广西而不遽平固中外所同虑也然使广西遽平而 皇上意中或遂谓天下无难办之事眼前无助我之人此则一念骄矜之萌尤微臣区区所大惧也昔禹戒舜曰无若丹朱傲周公戒成王曰无若殷王受之迷乱舜与成王何至如此诚恐一念自矜则直言日觉其可憎佞谀日觉其可亲流弊将靡所底止臣之过虑实类乎此此三者辨之于早祇在几微之间若待其弊既成而后挽之则难为力矣

应 诏陈言疏     

倭仁

伏惟行政莫先于用人用人莫切于严辨君子小人方今 宝箓初膺励精图治百尔臣工惴惴焉视 九重好尚为趋向薄海内外亦莫不延颈举踵观 朝廷举错以卜升平易泰之初九曰拔茅茹以其汇征吉此其时矣夫君子小人之分藏于心术者难知发于事者易知类族辨物约有数端敬为我 皇上陈之大抵君子朴拙小人佞巧君子恬退小小佞巧君子爱惜人才小人排挤异己君子图远大以国家元气为先小人计目前以聚敛刻薄为务刚正不挠无所阿徇者君子也依违两可伺候人主喜怒以为趋避者小人也谏诤匡辅为朝廷补阙拾遗者君子也迁就逢迎导人主长傲饰非者小人也进忧危之议悚动当宁之敬心者君子也动言气数不畏天变以滋长人君之逸志者小人也公私邪正相反每每如此 皇上天聪明勤学念典孰贤孰否自难逃 圣明洞鉴之中第恐 一人之心思而揣摩者众一人之耳目而混淆者多几微莫辨情伪滋纷爱憎稍涉于偏私取舍将虞其失当此知人则哲惟帝其难大禹所以致叹也今欲求知人之道岂有他术哉亦惟 皇上好学之心勤求不怠使 圣智益明 圣德并固宋臣程颢云古之人君必有训诵箴谏之臣惟命老成贤儒俾日亲便座相与讲论道义以辅圣德又择天下贤俊使得陪侍法从朝夕延见开陈善道讲磨治体以广闻听我 朝康熙年间熊赐履上 圣祖仁皇帝疏谓大学衍义一书为君师天下者之律令格 伏愿延访真儒讲求研究务尽其理于是考之以六经之文参之以历代之迹实体诸躬默念诸衷以为敷政出治之本若夫左右近习必慎其选虎贲缀衣亦择其人非圣之书屏而弗读无益之事戒而弗为内而深宫燕闲之间外而大廷广众之地微而起居言动之恒凡所以维持此身者无弗备防闲此心者无弗周则君志清明君身强固矣臣以为二臣所言诚人君修养身心之益用人行政之原也天下治乱系宰相君德成就责经筵惟君德成就而辅弼得其人辅弼得人而后天下治然则开讲幄以赞 宸修致治要图莫急于此矣

应 诏陈言疏     

曾国藩

二月初八日奉 皇上谕令九卿科道有言事之责者于用人行政一切事宜皆得据实直陈封章密 奏仰见 圣德谦冲孜孜求治臣窃维用人行政二者自昔相提并论独至我 朝则凡百庶政皆已着有 成宪既备且详未可轻议今日所当讲求者惟在用人一端耳古今人才不乏欲作育而激扬之端赖我 皇上之妙用大抵有转移之道有培养之方有考察之法三者不可废一为我 皇上陈之所谓转移之道何也我 朝 列圣为政大抵因时俗之过而矫之使就于中顺治之时疮痍初复民志未定故 圣祖继之以宽康熙之末久安而吏弛刑措而民偷故 世宗救之以严乾隆嘉庆之际人尚才华士骛高远故 大行皇帝敛之以静镇以变其浮夸之习一时人才循循规矩准绳之中无有敢才智自用锋芒自逞者然而有守者多而有猷有为者渐觉其少大率以畏葸为慎以柔靡为恭以臣观之京官之办事通病有二曰退缩曰琐屑外官之办事通病曰敷衍曰颟顸退缩者同官互推不肯任怨动辄请 旨不肯任咎是也琐屑者利析锱铢不顾大体察及秋毫不见舆薪是也敷衍者装头面但计目前剜肉补疮不顾明日是也颟顸者外面全完而中已溃烂章奏粉饰而语无归宿是也有此四者故习相沿但求苟安无过不求振作有为将来一有艰巨 国家必有乏才之患我 大行皇帝深知此中之消息故亟思得一有用之才以挽颓风去年京察人员数年之内擢臬司者三人擢藩司者一人亦欲破格超迁整顿积弱之习也无如风会所趋势难骤变今若遽求振作之才又恐躁进者因而幸进转不足以收实效臣愚以为使有用之才不出范围之中莫若使之从事于学术汉臣诸葛亮曰才须学学须静至论也然欲人才皆知好学又必自我 皇上以身作则乃能操转移风化之本臣考 圣祖仁皇帝登极之后勤学好问儒臣逐日进讲寒暑不辍 万寿圣节不许间断三藩用兵亦不停止 召见廷臣辄与之往复讨论故当时人才济济好学者多至康熙末年博学伟才大半皆 圣祖教谕而成就之今 皇上春秋鼎盛正与 圣祖讲学之年相似臣之愚见欲请俟二十七月后举行逐日进讲之例四海传播人人向风 召见臣工与之从容讲论见无才者则勖之以学以痛惩模棱罢之习见有才者则愈最之以学以化其刚愎刻薄之偏十年以后人才必大有起色 一人典学于宫中英鼓舞于天下其几在此其效在彼康熙年间之往事昭昭可观也以今日之委靡因循而期之以振作又虑他日之更张偾事而泽之以诗书但期默运而潜移不肯矫枉而过正转移之道其略如此

所谓培养之方何也凡人才未登仕版者姑不具论其已登仕版者如内阁六部翰林院最为会萃之地将来内而卿相外而督抚大约不出此八衙门此八衙门者人才数千我 皇上不能一一周知也培养之权不得不责成于堂官所谓培养者约有数端曰教诲曰甄别曰保举曰超擢堂官之于司员一言嘉奖则感而图功词组责惩则畏而改过此教诲之不可缓也榛棘不除则兰蕙减色害马不去则骐骥短气此甄别之不可缓也嘉庆四年十八年两次令部院各保司员此保举之成案也雍正年间甘汝来以主事而赏人参放知府嘉庆年间黄以主事而充翰林入 南斋此超擢之成案也尝论之人才譬之禾稼堂官之教诲犹种植耘耔也甄别则去其稂莠也保举则犹灌溉也 皇上超擢譬之雨甘时降苗兴勃然也堂官常常到署犹农夫日日田间乃能熟悉穑事也今各衙门堂官多 内廷行走之员或累月不克到署与司员恒不相习自掌印主稿数人而外大半不能识面譬之禾苗稂莠听其同生同落于田畴之中而农夫不问教诲之法无闻甄别之例亦废近奉 明诏保举又但及外官而不及京秩培养之道不尚有未尽者哉自顷岁以来六部人数日多或二十年不得补缺或终身不得主稿内阁翰林院员数亦三倍于前往往十年不得一差不迁一秩固已英才摧挫矣而堂官又多在 内廷终岁不获一见如吏部六堂 内廷四人户部六堂皆直 内廷翰林两掌院皆直 内廷在诸臣随侍 御园本难分身入署而又或兼摄两部或管理数处为司员者画稿则匆匆一面禀事则寥寥数语纵使才德俱优曾不能邀堂官之一顾又焉能达 天子之知哉以若干之人才近在眼前不能加意培养甚可惜也臣之愚见欲请 皇上稍为酌量每部有三四堂不入直 内廷者令其日日到署以与司员相砥砺翰林掌院亦须有不直 内廷者令其与编检相濡染务使属官之性情心术长官一一周知 皇上不时询问某也才某也直某也小知某也大受不特属官之优劣粲然毕呈即长官之浅深亦可互见旁考参稽而八衙门之人才同往来于 圣主之胸中彼司员但令姓名达于 九重不必升官迁秩而已感激无地矣然后保举之法甄别之例次第举行乎旧章 皇上偶有超擢则楩楠一升而草木之精神皆振培养之方其略如此所谓考察之法何也古者询事考言二者兼重近来各衙门办事小者循例大者请 旨本无才猷之可见则莫若于言考之而 召对陈言 天威咫尺又不宜喋喋便佞则莫若于奏折考之矣 国家定例内而九卿科道外而督抚藩臬皆有言事之责各省道员不许专折谢 恩而许专折言事乃十余年间九卿无一人陈时政之得失司道无一折言地方之利病者相率缄默一时之风气亦有不解其所以然者科道间有奏疏而从无一言及 主德之隆替无一折弹大臣之过失者岂君为尧舜之君臣皆稷契之臣乎

臣考 本朝以来匡言 主德者孙嘉淦以自是规 高宗袁铣以寡欲规 大行皇帝皆蒙 优旨嘉纳至今传为美谈纠弹大臣者如李之芳参劾魏裔介彭鹏参劾李光地厥后四人皆为名臣亦至今传为美谈自古直言不讳未有盛于我 朝者也今 皇上御极之初又 特诏求言而 褒答倭仁之谕臣读之至抃舞感泣此诚太平之象然臣犹为过虑者诚见我 皇上求言甚切恐诸臣纷纷入奏或者条陈庶政颇多雷同之语不免久而生厌斁之心涉于雷同者不必交议而已过于攻讦者不必发抄而已此外但见其有益初不见其有损人情狃于故常大抵多所顾忌如 主德之隆替大臣之过失非 皇上再三诱之使言谁肯轻冒不韪如藩臬之奏事道员之具折虽有定例久不遵行非 皇上再三迫之使言又谁肯立异以犯督抚之怒哉臣亦知内外大小言并进即浮伪之人不能不杂出其中然无本之言其术可以一售而不可以再试 朗鉴高悬岂能终遁方今考九卿之贤否但凭 召见之应对考科道之贤否但凭三年之京察考司道之贤否但凭督抚之考语若使人人建言参互质证岂不更为核实乎臣所谓考察之法大略如此三者相需为用并行不悖臣本愚陋顷以议礼一疏荷蒙 皇上天语褒嘉感激思所以报但恨识见浅薄无补万一伏求 皇上怜其愚诚俯赐 训示幸甚

请起复曾侍郎督师疏     

胡林翼

窃以本年贼匪大股上犯楚边节次痛剿幸获肃清小池口伪城既已克复湖口县城并两岸夹守之伪城及贼船数百号又已焚夺一空片帆不返查九江之贼恃小池口湖口为犄角者也兹于一月之内夺其所恃浔城岌岌孤立粮草有余逃窜无路克复之机似有把握从此大军建瓴东下直抵金陵擒渠扫穴此天下军民所日夜企望之机会矣惟是水军万余人江面千余里若无总统大员节制调度则号令不一心力不齐譬如舟行有樯颿而转航而得人陆行有良马而辔策不在手终必危殆而不安矣水师一军建议于江忠源创造于曾国藩而整理扩充至近年而始大战舰辎重八九百号大小位二千尊江汉之师如雷如霆军声不为不盛惟是出楚入吴风利不泊即瓜步金陵均可随机剿办其应与吴皖统兵将帅互相策应之处既非李续宾杨载福彭玉麟所能咨商而李续宾杨载福彭玉麟之严厉刚烈落落寡合亦非他省将帅所能调遣且军旅之事以一而成以二三而败唐代九节度之师溃于相州其时名将如郭子仪李光弼亦不能免谋议可资于众人而决断须归于一将此又军事之大较矣杨载福彭玉麟经曾国藩拔识于风尘之中自湘潭出师以至今日久已分为两部即不能统为一军在该员本无不和在两营弁勇即有才力不相上下之势是该镇道势又不能互为统辖查丁忧兵部侍郎曾国藩持躬谨慎早邀 圣鉴水师将弁皆其旧部吴会形势阨塞之要尤所心前请终制蒙 恩暂准曾国藩读礼家居曷尝须臾忘天下哉滋幸机势可乘东南大局时不可失移孝作忠出而任事天下后世将益信其忠而必不能责其不孝事必见其大而时必乘其先应请 饬下曾国藩迅速起程由鄂抵浔即日督同杨载福彭玉麟李续宾等水陆各军会同将军都兴阿长驱东下都兴阿忠勤素着马队勇敢冠军素与南勇将士一力一心必可直捣金陵预操胜算抑臣更有请者自军兴以来凡官军所到之处贼必严为之备我军锐意仰攻石所及徒损精锐积日累月壮气潜销悍贼乘之转致于败又贼之诡计以坚守缀我兵力转于无兵及兵弱之处狡焉思逞是我军之胶滞一隅而贼乃得以出没无定循是不变则兵日见其少而贼日见其多固非贼之果多于官军亦非贼之果强于官军也即如四年臣同塔齐布罗泽南等力攻九江及湖口西岸梅家洲贼城旬日之间伤亡至多五年罗泽南李元度等专攻湖口县城城不可拔六年七年彭玉麟杨载福约会夹攻迭次血战因无陆师相依遂无成效其不得手之故无他兵出以正不以奇贼得以先为之备也此次李续宾杨载福先期密商以陆师五千人从浔城渡江而北扬言进剿宿太而即夜潜入舟师绕出湖口之下十里天甫黎明舍舟登陆踞城后山巅盐其脑而拊其背其时内湖外江水师血战方酣贼亦尽力抗拒陆军大呼突入水陆之贼均骇愕失措不知此军从何而来也是役也臣愚以为深合于出不意而攻不备之兵机固非臣之智虑所及

窃计以陆师精兵六千人另筹每月船价银二万两雇民船四百号从水师之后仍带长夫锅帐并二月米粮军火遇皖南皖北江南等处有贼之处随机雕剿则我兵所至皆贼计之所不及防迨其闻警调援我军即可迎战抑或坚守不出我兵亦可改图兵到之后贼必设备设备之后兵可遄归兵归之日贼必弛备弛备之日兵可再出计不出数月而贼技已穷贼势必蹙矣惟是以奇兵雕剿在乎审机观变无论南岸北岸江界皖界应请 饬带兵大员觇贼所在不拘守成法不顿兵坚城不为邻省所节制不为贼情所牵缀动静之机默存于心往来如出九天而入九渊不仅贼匪不能窥其机即他省将帅督抚亦莫能测其用若使稍有沾滞兵机必钝矣又兵勇之敢战者伤亡必多即如九月初八初九湖口之役水陆中伤共九百余员名血战之奇固近年所罕觏然伤亡过多即宜调回武汉加意休养以慰军情而养壮气仍以精兵调赴下游弥缝其阙更番迭战如环无端则往来进退神变不穷庶不致拘滞一隅转误大局应请以九江为老营根本仍以武昌为换防并粮台根本则饷糈不匮而士气常新必于讨贼机宜必有裨益

致两司书     

胡林翼

宜昌以陈守洪钟委署为是安常处顺循分供职必可不负也佐杂必不能不循资格不循资格则司中吏胥高下其手而撞骗万端司中于循资序补挨委之余只须访拔其声名之尤美参劾其贪鄙之太甚者便可整饬惟州县有民社之寄断不可仅守资格要缺必须遴员差委例得酌量如谓林翼等有私林翼愿执其咎而不敢辞林翼昔年从政见天下之督抚藩臬一差一缺无一不照例而行即无一不挟私以徇且瘠苦烦难人之所弃者则尚有轮补轮委之人而肥美滑甘则皆捷足者所得悬一例而预谋于例先更变一说以圆通于例外例实足以快其私而不足以杜一切之弊也轮补酌补轮委酌委本有两端之可趋可避而颠倒之心上下之手则仍在督抚藩臬耳昔在黔湘见藩臬某某开口便言例如某公在湖南无一事不照例实则无一事真照例凡京官有所嘱托或吏有所贿求如鼓答桴其应如响京信朝至司牌夕悬苞苴夜行委札晨发甚有不出省门而获盗十名或数十名专意请托而记功十次且数十次者矣故曰循例乃适足以快其私故林翼愿破格而以一人执其咎也

复张石卿中丞启     

胡林翼

一坚壁清野非用士用民不能集事士民中岂无欺我之人亦岂无偾事之人然兵将之猾者十之九士民之朴者十之六近年宦途颇杂牧令既少真才佐杂尤多庸妄其心术见识不堪设想不如士民之真性未漓可激以忠义楚官与民仇楚民与官仇此孟子所谓疾视其长上而不救也惟有勤接见决壅蔽视民如官视官如民无众寡大小推诚相与咨之以谋而观其识告之以祸而观其勇临之以利而观其廉期之以事而观其信知人任人不外是矣近日人心逆亿万端亦难穷究其所往惟诚信之至可以救欺诈之穷欺一事不能欺之事事欺一时不能欺之后时不可不防其欺不可因欺而灰心所办之事所谓贞固足以干事也况赏罚具在董劝因时以大权临之何患不济未有注意于保甲团练坚壁清野而无成效者也昔卢忠烈公之督兵大名郧阳其得力在坚壁清野其制胜在亲兵之能杀敌致果也傅重庵以碉堡制苗而练丁千五百人因间雕剿兵威乃定钧示招练如何可信为日已迫训练岂一蹴可能诚为深虑窃谓襄毅治粤陶鲁参军所领三百人皆实时应募而所向克捷且战且练且守练一日得一日之力练一人得一人之力百金之士千金之士诚为难得然三年之艾亦在蓄之而已至练勇之不可恃则在驭之之法如何领之之人如何耳 国威久不振矣人心思乱不自今日始亦不自今日止除日日练兵人人讲武别无补救之方此说与专言守御者实可互为其用而相与有成也一间谍为行军之要而此事最难其弊由于安乐日久无耐劳苦壮胆智之人甘蹈白刃者更不可得矣来谕言我处之一举一动贼必知之则是保甲不实稽查不力之故贼之举动我不能知则是未得间谍之故物色此人谈何容易陈平恶草具付之以金而不疑野利枣杖至垂毙而不悔其用人之妙用智之巧良可味矣窃谓谋野则获积诚可通虽非一二月所能猝办然未有求而不得者一江岷樵昔年在京乡试负其死友之榇而归二次行邯郸道上送一不曾谋面浙江举子之榇此其行谊即汉代独行传中亦不多得昨已函致岷樵彼风节优于天下当有感奋不能自已之诚左公高隐尚不知雄才大略是文忠公一流人物设其真知必翻然应命今已函致矣林翼才力至劣伏维河海不择刍荛不遗故敢即其所知上陈座右一代伟人必能宏济时艰吾楚幸甚天下幸甚

再者所陈各条其要仍以用人为先即一技一能亦不可弃不之药勾践藉以破吴善穿地洞李光弼因以陷敌信陵得侯生石勒得张宾符坚得王景略皆以一二智谋之士战胜攻取然必不拘资格然后丹书中之裴豹得献其能亦必宽其文法然后怒攻主将之邓羌立摧勍敌伐曹一役晋文诛颠颉而舍魏犨自古英雄作用不拘一例良以奇才难得不容不加委曲于其间耳

致官秀揆帅书     

胡林翼

连日心忧贼之入蜀日夜不安旁皇无措贼前已分枝窜宝庆武冈矣近乃舍祁阳而以大股尽窜邵阳新化及武冈其分陷广东州县者又必陆续而来既以缀永衡之追师使湘人疑畏而不得并力于宝武计亦狡矣查资水发原于武冈夏涨可由安化益阳分犯岳常澧则皆舟楫萃荟之所又闻贼踪已至洪江则踞沆水之上流河浒船料堆积如山贼得辰州常德必造船以瞰洞庭而洞庭之险必失然此犹近患也且料贼势必不如此即如此以湖北湖南之力尚可扫除一二即不然禁遏之使不能东下其祸亦轻也愚见贼必以一二枝犯常德澧州施南以窥夔以三四枝入辰州北河分出永顺以窥酉阳秀山而入涪州则大江之险必失大江之险失则湖北必无安枕之日此乃异常之大变贼计果逞必于近一年内闭关不出自谋巢穴一年之后乃图四逞十年二十年之内鄂不得安而关中亦必危矣古今谋吴楚必于近一年内高屋建瓴之势千里江陵一日可至如王浚杨素之造舟于蜀是也又如秦之破楚必先取巴蜀方舟而下以出扞关是也贼之志在此鄂之所患亦独此为大耳湖南之辰永等府前面亦无拦阻后路追是送贼入蜀也南抚固无此意而将帅之力不能战者必且以入蜀为幸事谓不欲以邻国为壑特大言耳中堂昨日赐函欲以水师守三峡之险此湖北切要之大政亦老成忠荩之远谋惟水师守险自上剿下则事半而功倍自下防上则势逆而力劳何也盛涨之时水师泊于依岸之处而中流仍不可制蜀中产大木设以巨筏横撞火船载薪乘风浪夏涨以图我则固可危又两岸须陆师乃有依赖之势楚师守水安得同心协力之蜀师以保陆路又遣将出境譬如遣女归人其家自有翁姑不能事事归我主张设遇不知兵情之主帅则调拨乖方如安徽焦湖之失赍寇兵而张贼势均系可虑之事也且纵能守于一时不能保日久之不懈即使贼不入鄂不能使其不害蜀与秦况贼入蜀则国家岁少二百万之入款而又岁增四百万之出款兵兴已十年矣何堪再烦 圣主之焦念哉即以鄂之一省而论东防吴而西防蜀分兵则兵力单添兵则饷力绌且蜀之盐斤百货厘税亦军饷所关也蜀之不利鄂庸独利乎是必应代蜀为谋已无疑义矣林翼之志如精卫而愚如人近日不寐窃思一策敢其愚惟乞中堂采择施行江西现无多贼景德镇不过万人婴坚垒而不出石逆之入蜀者至少亦必十万念万人若请 朝命以李定泰守饶州饶廷选守抚州彭玉麟守九江即异日金陵大股因饥分窜上游金陵兵多尚可回剿其祸犹小湖南追兵入蜀将无统一湖南有邻省远隔鞭长莫及之势蜀督有主客相形呼应不灵之苦

查现在江西之兵与湖南之兵半系曾涤帅旧部若密奏请 旨饬曾涤帅酌带江西湖北湖南四川水陆精锐将备由鄂驰入蜀中限五十日可到只须坐镇夔州而蜀中士风民风已隐然有鼓舞奋兴之势由鄂入夔可绕在贼之前面由湘入蜀则反出于贼之后路矣石逆颇避涤帅之兵欲年涤帅欲到浙江而石逆入闽涤帅欲指闽而石逆入粤东此亦有趋而避之之隐情矣一也涤帅创造水师水师将备尤能得情欲保蜀之不失亦非于水师得人不可二也蜀中财赋可以自赡以涤帅前往而兼总督则士民输将争先恐后不至即虞饷竭致呼救于司农以增 主上之忧三也涤帅忠实久在 圣明赏鉴之中其事上信友全凭一诚即如中堂推赤心相待涤帅之感激非常并无丝毫意气可见其必能成功且此奏为大局起见 中朝必见采纳四也四川新督外强中干色厉内荏于军务尤不相宜其调蜀而又来京者嫌于夷之欲撤其人而实则知其不可用也且 圣意必不令往蜀前次派往粤东雅步从容无心 国事此番到蜀贻害必多有公署任水陆军务亦不相合必与外省情形格关不通以涤帅督师则石逆必不能逞志保全大局五也金陵之贼必可渐饥皖北之贼鄂人任之惟捻匪之祸甚大招降之祸必有奇变涤帅欲请马队意固注于两淮然两淮之势尚不如长江势力之大且 中朝尚有人能剿此贼西蜀之富五倍于两淮十倍于江西二十倍于湖北失蜀则急切无人能了此贼 中朝亦未必即动禁旅是失蜀则祸大保蜀则福大六也涤帅若得蜀中兼署总督军务紧急必能不请外饷军务平定必能每岁协济京饷二百余万此可于奏中切实声明必能保其不误七也以人事 君大德也保诚笃之臣为 国家之益大功也荐贤不必受赏隐德必及子孙八也惟是正折中或用三衔双衔专衔夹片或用清字专衔另折以实情密陈力请代办总督并申明该侍郎本年五月现已服满且须声明必有地方之责则饷糈不匮州县听令乃于军务有益中堂为 国宰辅为柱石臣此等大政非中堂非能进言林翼幼年即见外省督抚惟陶文毅请其密保林文忠伊莘农先生作两江替人林文忠与祁竹轩卢厚山先生之心术德量与中堂心术德量同又林翼幼年因见陶文毅文毅深以为然事关大局安危及早补救实有大功于 国家即一时未蒙采纳亦不失为忠爱之言如竟 俞允则举一人而一省受福天下受福矣或疑贼全窜江西江西必不支夫江西不支无碍于鄂亦无碍于天下四川不支则楚与秦均不安矣两利两害择其轻重惟中堂密酌林翼人微言轻而救蜀救鄂舍此则必无良策如蒙采纳一二即密传澹村蕙生及同城大员公同密商拟稿须嘱之蕙生精心结撰将利害得失之故明白晓畅尤以必得总督为要着切嘱其勿草草也专此密陈敬请采择酌度

驭吏策     

周振业

守令者生民之所寄国家之血脉也部司者政令之所承朝廷之耳目也夫人之一身必使血脉贯通而耳目清明焉期可以康强而无患矣然血脉行乎肌理而所以管摄之者则存乎脏腑耳目各有官而所以主宰之者则存乎志气夫督抚者守令之脏腑也卿尹者部司之志气也而总以效命乎天君则一以贯之者也故天君泰然则由脏腑以达于血脉由志气以率乎耳目未有不从令者然而亦间有不从者血脉散布之处不能无燥湿之感焉耳目运动之余不能无声色之引焉此气质之偏难天君亦不能禁之而要所以调其和而反其正者仍必有道焉不可以不讲也今守令部司之选既不能不循资而进按格而升则贤不肖之杂焉者此未易遽清其源者矣然守令之贤不肖既一委之督抚之举劾则亦不患其杂者一守令之贤者举而守令之贤者知劝则贤者益贤一守令不肖者劾而守令之不肖者知惧则不肖者亦化而贤斯亦由脏腑以调血脉之道也若夫部司之循资而迁补者卿尹之举劾与督抚同其或由于最荐或由于保举亦一人贤而举者若与有荣一人不肖而若与有辱则知劝知惧莫不皆然此亦由志气以率耳目之道也故为人君者不患守令部司之不贤而在难于督抚卿尹之皆正今有人焉脏腑受病而不知志气昏惰而不检由是血脉日益乖耳目日益纵而饮之药者顾乃舍其本而治其标惟血脉之是导谪其过者亦且指其外而遗其内惟耳目之是求抑亦谬且惑矣由此言之知人者尤御史之大原握知人之哲以慎择督抚卿尹其人而任之是则养身者息志宁神以安百体之道也欤

吏议     

卢锡晋

民者君之所以立国也孟子曰得乎邱民为天子书曰安民则惠黎民怀之凡君所以宵衣旰食不自暇逸者皆为此邦本也是故圣王重民然民之散处于天下者一人不能独理也则为之设官分职以任其事内而宰相部寺台垣百司外而督抚藩臬监司太守而后及于州县之有司夫官至有司亦卑矣然位尊者与民不亲其朝夕抚摩吾民如家人父子近处于一室者反不若州县吏是故圣王重吏吏得其职则民安不得其职则民不安自督抚而下丝联绳贯递相觉察遇吏有贪酷不法者既已特疏参处而又以八法惩戒于大计之年宜皆奉职惟谨乃其惠爱之及于下者何少也此无他责之太烦役之太贱处之太澄之太清凡吏职之所欲尽而不得者皆坐此四者之故古者任人择其能量其才而后使之善理刑者不闻其兼明农善礼乐者不闻其兼治兵益夔稷皆大圣人也犹且终身一官而不迁况如今日之士者哉且士治一经则乡考者录之以举于礼部而试于 大廷夫岂不欲六经之兼通以为人各有能不能不可强责焉及至出宰一邑则百务萃之彼诚竭力于钱谷刑名教养抚字亦可谓能矣若夫盗贼截或来自数百里之外而适发于其地吏不能必其无也不幸而一有之虽其治至于夜不闭户道不拾遗亦无救于参罚降革矣无乃取之者恕而用之者刻耶愚谓宜专其事于防汛之武弁则彼不得有所推诿而于游巡以虚糜县官之金钱其有警而有司不通报上官者罪之如此则吏不敢迁就隐匿以顾情面而防守者不得不尽力擒获以求无过彼盗贼闻之亦将不犯其所难今以此分其罪于吏而防守者反得以有名无实之兵为影射之弊博弈饮酒以坐待文吏之捕缉为吏者方役役于风影之不可知尚何暇于民之疾苦即云盘根错节以别利器然人之才力岂能尽如虞诩故曰责之太烦以分其心者此也曩时邮驿之政尝以驿丞领之彼单司一事则力专而勤又出身于三考凡刍牧之事往来接送之劳攘固非其所难也今惟大镇荒堡仅存其官其余皆归并于州县僻邑犹可支持若一当冲孔道则皇华往返日无宁晷而索诈怒詈使人忿恨于心而无可奈何虽功令有直申兵部之例然谁敢冒险以获罪于钦差之贵臣与亲临之上官哉士惟有气节而后可用而赏之而知所劝罚之而知所惩者气为之也以驿务程其优劣既已困顿而揉靡之而又贻以赔累应付之苦欲其不扣刻刍牧而横敛于民以救其急其势固有所不能也故曰役之太贱以沮其气者此也

国家欲程士以清谨之节必先养其羞恶之良士方为诸生时上所以养之甚有礼也择其学行兼优者廪而饩焉间有不肖则使学官教之教而不从然后夏楚随之为有司者不得行其笞辱有大官行县则拱立路侧一揖而退其培植廉耻如此之厚夫是以士之贤者莫不高自期许不屑为一切卑污之行及至出身作吏则人莫不戒曰官不同于士也士如处女官如新妇然愚以为新妇之敬其舅姑是理所当然也彼舅姑岂欲以不堪者丧其耻哉夫设大官以辖其属不过欲察贤否公荐劾使不敢肆然于民上而已亦岂尝令彼奴视之道路邮亭众目观望之地直听其朝服膝行踞不为让甚至大官之仆隶亦厉声斥骂之呜呼亦其矣为吏者始犹怒于心久相则与安之又久则相与赂之夫如是而向之耻心既已丧失无余于是并其所不屑为者或不幸而为之尚欲求其廉不可得也且奴颜婢膝之人何以居民上哉此所谓处之太以变其守者也书曰凡厥正人既富方谷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汉宣帝曰小吏勤事而俸薄欲其无侵渔百姓难矣其益吏百石以上俸什五宋内外官吏普给职田凡此者以为吾先使之俛仰无忧然后责以为善而罚其不善故人之从之也易今 朝廷之于吏非无俸也其于各役非无工银也计一县所费岁不下五六百两不可谓不厚然相传为大吏者因其库有缺额故累年檄令捐补有自除授至升黜未得蒙升斗者 朝廷岂意其如此哉夫吏即贤亦岂能不谋其生或贤者犹能不至于大贪耳然百不得其一二也且非但无禄而已其陋弊相沿至较其所治之大小分定数目以献于一岁之节辰者五谓之曰规礼大数之外以小数与其亲幸之仆人谓之曰门包小数之外又与其传禀之役谓之曰茶仪自太守以上皆取之州县以转相馈送至于州县之官复有何项可取若是而尚能毫发不累其民愚以为非陶朱倚顿之富其势不能也今吏取于民而上司虽知而不能禁者一役取于民而吏虽知而不能禁者百其一者条银之火耗是也上下习闻不以为怪于是乎加一者为良吏甚者明加其一而阴索其二三不等不然者馈送之资何所出也是故阳禁而阴容之能以所得之半赂上官则横行而不败矣若夫役之取于民而以百计者约略之词也其实不可测算彼其人大抵多无赖之徒役之而不养之则必至以法为弊薮不养而又欲严治之则有逃焉已耳夫吏畏其尽逃是以至于不能禁然则民安得不穷此所谓澄之太清以甚其贪者也今夫富人之养婴儿也既已托于乳媪则必洁其衣丰其食使专志于调保抱又宠异之不与仆妾等而后可望其爱吾之所托若命以井臼烹旱而贱恶冻馁之乃欲其爱婴儿若母子之相依此大惑也是故天下之安危系乎民民之休戚系乎吏故曰亲民之官莫如县令知所以重之则能尽其职而循良之效可夫如是而吏有害民者虽诛之而无怨矣

论人材疏雍正四年     

鄂尔泰

窃惟 国家政治祇有理财一大事田赋兵车刑名教化均待理于此财不得理则诸事不振故孔子不讳言财曰有大道本诸絜矩而财非人不理人非用不得理故为政在人人存政举归诸修是用人一事自大吏以至于一命皆有其责而一身之分量等级庶政之兴废优劣胥视乎此未可不勤勤加意者也独是政有缓急难易人有强柔短长用违其材虽能者亦难以自效虽贤者亦或致误公用当其可即中人亦可以有为即小人亦每能济事因材因地因事因时必官无弃人斯政无废事臣昨岁赴都侍五日亲聆 天语以用人为要以得人为难推诚布公虚衷实践行如日月天下皆见小试之则小效大试之则大效也者臣跪诵之下心目洞豁浮气顿除深绎熟思欢忻累日伏念 国家设官分职凡以为民耳但能利民则宽严水火皆所以为仁而劳怨非所恤如不能利民则刑名教化皆足以为病而廉惠非所居谬拘臆见薄务虚名不以民事为事不以民心为心固未有能奏效者恐廉吏与贪吏罪相等好事较误事害更大见小不成欲速不达莫之或出此矣臣仰体 鸿慈凛遵 宝训镂心刻骨敢一饭之偶忘宣化承流期三年而报可但所有是非可否俱未敢自信惟有实据所知不敢略有隐讳陈请 圣鉴以申愚悃已耳除已经奏 闻及未经亲见人员不敢冒昧开注外谨将滇黔大小文武另开一折各详注名下恭呈 御览伏乞 训示

论用人疏雍正四年     

鄂尔泰

窃臣敬陈所知一折荷蒙  朱批治天下惟以用人为本其余皆枝叶事耳览汝所论之文武大吏以至于微弁就朕所知者甚合朕意但朕不过就目前之所见断不能保其后也钦此臣身受  殊知不忍自弃虽为 国家得人之义未敢忘公而虚明觉照之诚实难斯信捧诵  天语内顾惊惭臣独何心敢不益自奋励凛体终身至于明试以功临事经验信其已往观其将来杜窥伺欺饰之源别庸碌才情之用敬绎  宝训目朗心开此固经权之极则政事之要枢觉因材器使之论犹属后起未为先觉者也恭惟我  皇上至诚至明无偏无倚如日在天中魑魅魍魉无所逃遁而寸木小草均被栽培若或自避阳和何由曲施化育人皆自取  天本无心大小臣工所审所自处矣臣念可信不可信原俱在人而能用不能用则实由己忠厚老成而略无才具者可信而不可用聪明才智而动出范围者可用而不可信 朝廷设官分职原以济事非为众人藏身地但能济事俱属可用虽小人亦当惜之教之但不能济事俱属无用即善人亦当移之置之臣尝对属僚言贪官之弊易除清官之弊难除实缘贪官坏事人皆怨恨乐于改正清官误事人犹信重碍即更张也但有守有才者实难多得而有才无守之人驾御稍疏即不用于正惟能动其良心制其邪心使彼熟知利害渐爱身名然后可以济事臣自揣不逮然不敢不勉至臣屡奉  恩纶比儗逾分一言一字熟会深思敬念我  慈父午夜披览时心驰神依无以自解臣复何言惟益努力勉之而已

拟请重亲民之官疏乾隆十九年 朝考     

纪昀

臣宗道言臣闻圣人在上其智可以周天下之势其心可以通天下之情而其势不能天下之人家至户晓以为治相去者远不相及也古帝王知其然故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用以寅亮天工宣布德意虽封建郡县其制屡殊而臂指相维事同一致故生民之命尝系于亲民之官而居是官者其人乃不可以不择臣伏见五季纷争民生雕敝休养生息莫之或遑我祖宗诞受天命混一九州岛厚泽深仁今已三世陛下即位以后宵衣旰食百废俱兴升中告成于昭万虽唐虞三代无以加兹也而独于亲民之官若未加意岂以其卑而忽之耶夫寸辖制轮尺枢转关权之所在不限大小封疆大吏所任不为不重然衔天子之命赫然建节钺以临之百姓视之仅下天子一等耳其势愈重其体愈尊而于民间休戚之故愈绝而难通故古之循吏下僚多而大臣少势使然也知州通判其位卑易控愬也其势近易察核也其所治狭易周览也其见民数易相习也其资望轻虽履闾阎问琐屑而不以为也上达下情下宣上德是亦天下之辖与枢矣陛下轻之毋乃未深计耶且夫吏治易弛而难张官方易淆而难澄一不经心其弊百出方今清公守法约己爱人者守令之中岂曰无人然南山之竹不揉自直器车之材不规自圆此千百之一二耳其横者毛鸷搏噬其贪者溪壑不盈其谲者巧诈售欺其懦者昏愦败事而贵族权门依势作威者又错出于其中一二良吏恐不能补千百人之不及况此一二人者无所激劝亦将随而波靡哉良由视之太轻核之不力势遂至此也陛下兢兢业业日有万几诚不能于铨除之时一一亲见然臣窃观周礼之法论辨官材掌之大司马八柄诏王掌之大宰源流得失责在大臣请慎简宰执责以以人事君之道委以进贤退不肖之任于遣任之时以言语观其才能以容仪观其德器虽未必周知心术而拔十得五亦足风厉天下磨砺渐久庶乎澄清至于县令以下虽不当以细事烦大臣亦宜以台谏等官裁其去取慎之于始与治其败露之时所得所失相去万里陛下傥留意焉天下幸甚

条陈用人三法札子     

李绂

奏为请停拣选分发之例宽公罪处分之条专百官职司之守以收人材之实用事窃惟为政在人取人以身我  皇上嗣统以来躬行三年之丧以立百行之原干朝夕惕孜孜图治举用耆旧废黜佥壬取人以身皇建有极用人之大本立矣用人之大纲举矣顾封疆大吏犹有一二积习未去足以为害于用人之法者臣敢冒昧陈之   大行皇帝励精图治举用吁俊正途杂途以至监生生员无不搜罗务期野无遗贤以图天下之治而督抚诸臣未知  圣主爱惜人材之盛心私意揣摩迎合纷纷疏请拣选人员分发其地以备任使而候选之员亦藉拣选侥幸躁进在科甲则后科可以压前科在捐纳则后班可以压前班广奔竞之门乱铨选之序及至其地缺少人多有候至四五年不得官者多至栖失所甚无谓也且人之材质中人为多大约听上司为转移而已其上司贪而己独廉上司惰而己独勤者百不得一也其上司廉而己独贪上司勤而己独惰者亦百不得一焉而九卿之验看又不过取办于俄顷宣陈履历观其衣冠应对考验夫以衣冠整齐为贤是谓公西赤贤于曾参也其后至于租赁衣冠以应拣选则衣冠亦不足信矣以应对敏给为贤是谓啬夫贤于张释之也其后至于演习履历以应拣选则应对亦不足信矣且虞廷之治临下以简而拣选分发则一疏变臣任吏部时月选州县多者五六十人少亦二三十人不过月具一疏而月选之事已毕至于拣选分发则一疏变为百疏候补者多严加澄汰或改教职或送回吏部又有疏每官用三四疏举从前一月所选数十人一疏可毕者今百疏犹不止也君天下一日万几心余于事则可以智周万物心为事役则丛脞之弊必生推此一事以例庶政变少为多则事为烦焦劳弥甚   圣祖皇帝六十余年从未拣选分发天下未尝不治此分发人员之法断宜停止以省章程以息奔竞而其它庶政烦苛琐屑者亦推此意稍为减省庶几 九重之上政简心清静观其大而圣无不在宥矣且督抚所以必请拣选分发者残忍严刻妄参属吏悬缺多而人员不足用也我   大行皇帝明于庶物察于人伦慎宪省成率作兴事  圣人大智因物付物行所无事而督抚之凶愚者妄意揣摩以严刻为公日以参官为事州县之吏或一岁半岁而被参或数月而即逐或一疏而参十数员或一疏而参数十员求其实情并多枉抑朝更夕改人地不习官无固志苟且旦暮至于吏胥视官若居传舍即有设施玩不奉行其弊若此岂封疆大臣察吏之法哉   大行皇帝尝召江抚臣布兰泰责其残刻乃有仰体要严之对   大行皇帝降旨谓朕闻此言不觉为之战栗汗流浃背朕止令臣下秉公何尝有要严之意即命接任抚任查其所参属员逐一申理  圣心大公昭如日月而督抚诸臣以多参属员为秉公者相习成风至今未已

夫黜陟幽明治官之典官苟有罪安得不参惟当辨其过故察其公私凡贪赃枉法实有受贿劣迹者罪虽小而必不可留凡因公诖误或迫于不得已或陷于不得知者罪虽大而不可辄去故曰宥过无大刑故无小六计獘吏以廉为主故贪赃之吏刻不可容人非圣人不能无过故宽其处分乃可有为宋臣范仲淹谓当官者私罪不可有公罪不可无诚以畏避公罪则无敢任事者孔子谓观过可以知仁其论政也以赦小过与举贤才并称非赦小过不能举贤才也今诚酌定处分之法凡因公诖误降级革职俱许留任三年无过准其开复则居官者勇于任事而可以收久任之效矣夫官惟久任然后事无不习吏不能欺初任则敏者亦难周知久任则拙者亦能自勉近奉  上谕亦既久任以虞廷之人守一官汉世之吏谆谆长子孙为良法矣但非立定章程则秉铨选之职者不知何以久任臣愚以为在京之官宜令久司一职在外之官宜令久任一地京官任事莫要于六部凡主事员外郎中并由本司升转升至郎中果才守兼优亦加以京堂衔俸俾令久管本司他若六科七道亦由本科本道升转则人习所事吏不能欺而部院之务可得而理矣至于外官亲民者莫过府厅州县贪酷者罪之庸懦者罢之才品卓异者特拔之其余中材并以九年为考满州县应升即升本府佐贰府佐贰应升即升本府知府知府应升即升本道虽在中材久于其地则察于民情明于土俗而循良之治亦可冀矣若谓地有肥瘠缺有美恶则外官既已均与养廉之资京官如现在户部六科均其饭食之费则人无所拣择久于其职亦其所乐居矣夫治天下之道知人安民二者而已而知人尤先于安民故曰圣人养贤以及万民贤不可多得而中材皆可器使今诚循资格以待中材赦小过以求后效专官司以尽职守则天下多可用之才天下皆可守之法即天下无不安之民矣

厚养廉议     

冯桂芬

左氏传曰国家之败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宠赂章也其今日之谓乎外官自督抚以至典史某缺肥岁赢若干某缺瘠岁赔若干所谓肥瘠者皆陋规之属扬扬然习于人口恬不为怪骤闻之几疑官名为市肆之名吁可叹也余友无锡王大令恩绶尝闻一江苏官论山阳泰兴之肥瘠吾苏有三阳酱园泰兴缎肆大令素朴愿误会为此二肆言时馆林文忠署语闻文忠亦为之抚掌大小京官莫不仰给于外官之别敬炭敬冰敬其廉者有所择而受之不廉者百方罗致结拜师生兄弟以要之大抵大官之廉者仅足不廉者有余小官则皆不足不足则揭债母十岁三其子子复为母十年外简数已巨万债家相随不去犹冀其洁清自好乎选人亦然选人在部尤无谓概令在籍候选于吏治无损毫末然则非本性之贪 国家迫之使不得贪也而犹且设为空虚不用之律例凡俸禄外丝毫有取皆坐枉法论赃以综核名实之法治之曹局一空矣 朝廷果不知邪抑知之而故纵邪夫王道不外人情士从田间来寒士居多虽在一命之微莫不有父母之养妻子之赡宫室舆马衣裘仆从之需亲戚故旧之赒官愈大则用愈多外官体统较尊加以延幕友吏役费用数倍于京官大都京官翰林部曹岁需千金递加之至一品当万金外官养廉本数较厚牧令视本数十倍丞倅以上四五倍至督抚二三倍皆不可少之数惟如数以与之而犹有习丸法营私致干宪典者斯真贪人矣于是可设为厉禁京官取外官一钱上司取属员一钱官取所部一钱杀无赦夫而后吏治始可讲也或曰数得毋太多乎曰此圣人之法也周官司禄文佚无可考王制孟子犹存其略以礼记疏称大国卿禄食二百八十八人计之大国君禄食一千八百八十人三万二千亩之入也次国君禄食二千四百六十人二万四千亩之入也小国君禄食一千四百四十人一万六千亩之入也今之州县古小侯也小侯之禄殆不啻万金何赢之有汉制太守号二千石实食千二百石中二千石实食一千石王制天子之大夫视子男孟子元士视子男是古制京官之禄重于外汉制则轻于外视三代已减唐始薄而终厚宋给实钱详山堂考索 陆游诗年清百万钱注祠禄岁计千缗时游以秘书监奉祠秩三品是宋禄不薄也元初不制禄世祖时定太师俸一百四十贯米十五石行省右丞相俸二百贯以下有差禄薄无甚于元者明初四品以上俸钞三百贯后又定正一品米八十七石以下有差 国朝因明制而增益之废折米折钞之目雍正二年耗羡归公加给养廉乾隆二年增京官恩俸法良意美度越元明何不遂复三代之旧也或曰费得毋不支乎曰另议广汰冗员人数已少停漕运减河工所省千百万已不患不足况吏治既肃百弊皆捐中饱一除积欠自少数年之后所得必有踰乎所费者矣又文献通考俸禄下有职田之目列代皆有之宋史职官志诸路职官皆有职田所以养廉也即养廉之名所自始日知录称明初尚存今议厚给养廉议筹复职田县若干亩绅士征其租供本州岛县养廉次上司次本籍京官亦古采地遗意也

州县养廉摊扣太多请酌量变通疏附片     

贺长龄

窃恭请钦奉 上谕直省各州县经管各仓库责成该管上司层层稽核如果实心查察遇实即参属官各知畏惧何至任意亏空动辄盈千累万等因钦此仰见 训言明切洞见弊源臣敢不实力奉行以期一洗锢习溯查近年以来参办亏空已不下百余起各牧令亦岂罔知警戒全不爱惜功名然臣究不敢自信此后遂无亏空者何也则以致亏半由于摊捐而东省之摊捐又较他省为重也查东省州县素称瘠苦所得养廉本不敷用加以例不准销各款常年摊扣办公益形竭蹶又有帐不符核减老民赏赉及曹工三成军需二成已蒙 恩豁免其六年六月以前未摊廉银尚须补扣而上年盘查案内之无着亏缺及悬抵各款并垫解垫完钱漕等项又须于本年起接扣二成养廉归补计州县所得廉银即全数坐扣尚多不敷而各牧令办公有费赡家应酬乡里亲朋又有费供给过往差使又有费不知该牧令如何取办况盘查亏空皆非现任之事以从前悬缺之项摊之于事后无涉之人揆之事理本未得平在定议之时亦岂不筹计及此特以 帑项不便无着耳臣则谓摊扣太多不但无补于 国计且于吏治民生大有妨  县祇有此财补于彼者必绌于此是特教之挪新掩旧耳其实旧亏未补新亏已增于 国计仍然无益即于嘉庆八年东省清查无着亏缺系按缺分大小派提节省弥补计自嘉庆八年起至九年正共提解司库银一百十余万两迨后旧亏尚未补清而十九年盘查及专参新亏又积至六百余万两之多此其明证然仅仅挪新掩旧而不敢于分外取财犹州县之醇谨者也更恐公事方殷费无所出不肖州县遂于钱漕取盈矣且于词讼索贿矣钱漕浮则民力疲词讼失平则民气郁其为害于治道者良非浅鲜尚何 国计之能裨益乎当此 功令森严该牧令岂敢以身试法臣更何敢姑容然窃恐执法从事而犯法者仍不能止何者州县例得之项为数无多余则非侵 公帑即剥民膏其势固不能逃于法之外而该牧令苟纡目前之急遂亦不顾而甘蹈之也臣所谓不但无益于 国计且大有妨于吏治民生者此也臣之愚见窃谓凡事当核其实与其名为补苴而实则暗损何如缓补旧欠而力杜新亏也凡事当务其本与其操之太蹙使州县惟利是图吏治敝而民生亦敝何如宽为之地使州县不敢虐民百姓足则 国用自足也臣与现署藩司锺祥通盘筹计除常年捐款由臣酌量删并将最苦州县免摊外尚有军需二成仍应补扣曹工三成尚未摊完若再加以盘查案内之二成缓俟曹工三成摊竣后再行陆续接摊次第归补如蒙 俞允则时日稍缓 帑项仍归有着办公不窘州县均得从容既不能借口挪移更不敢无端苛敛从此讲求治理禁止侵亏民庶获民仓库渐裕倘有贪劣之员胆敢恣意亏空则即严绳以法亦足以折服其心似此量为变通不但无损于 国计实于吏治民生大有裨补

再东省州县养廉因须摊扣各项捐款并拨还司库历年垫项经前抚臣奏准提解司库以便摊支扣拨惟查常年捐款系按上中下三等之缺分别摊派其下缺州县向不分摊即间有酌摊之款臣已全数删除所有提解养廉现皆无款扣拨仍须饬令具领不特有领解之烦而该州县等缺本清苦未得随时支廉办公实系支绌臣与现署藩司锺祥悉心酌议上中两等之缺州县摊捐较多仍将养廉提解司库随时扣拨外所有下缺最苦之宁海福山海阳寿张昌乐高宛临淄嘉祥定陶鱼台临朐文登巨野蒙阴海丰新泰招远栖霞沾化等十九州岛县解司养廉现无借垫扣拨应请仍归各该州县自行坐支所有曹工三成及盘查二成并恳 皇上格外 天恩俯念该州县等缺分太苦办公实多不敷一并免其摊扣以示体在 圣恩免摊之处不过十余州县为数甚微而该州县等以积累之区得此调剂则所益实多更当激发天良倍加感奋所裨于治道者不少矣

论课良吏     

舒化民

山东曹邑沂兖济各属界近江南捻匪最多大聚则盈千累百小聚亦数十成无非以掠裹胁勒索为生计加以连年黄水淹浸虫伤岁歉济东武临各属偏隅波及者不下数十处幸而高壤之地尚有收成其被淹而未涸者村庄庐水荡然父子夫妻离散自经沟壑者不一而足万一再遇荒歉此种无业无食穷民既不能易子析骸坐以待毙能不聚而为匪结而成枭所以捻徒或不尽有而土匪则无地无之设一处有借口之端不免各处有招呼之举爝火燎原蚁穴溃川不敢谓无其事也此非有实心为民父母者如星罗棋布参错其间悯百姓之疮痍拯闾阎之疾苦而又为之分别缓急寓抚字于催科俾民生国计两不相妨其何以靖叵测之心思消丑之观望哉则惟有慎课良吏一着使之鼓舞奋而已昔郝雪海中丞抚广西尝读其统筹国用全局一疏中有何必仗节拥旄而后为讨贼之人陷阵冲锋而后为讨贼之事中外大小文武各官其所行合理不合理皆足以讨贼皆足以致贼也此实探本之论然则有韬者纵使声威并着足以斩杀生擒固超迈众之才尚非正本扶元之上策也夫治盗贼如治痰涎养良民如养津液善医者不能使痰涎化为津液当无使津液尽化痰涎蔽痼甚者不事攻则痰涎之凝结阻隔无由而开既攻之后元气无不受伤则或滋或补相其体之虚实轻重而调养扶持斯病可日就痊愈良吏为治何莫不然然则所谓合理者何也当此之时迂远之治缓不济矣蔡梁有云大约亲民之官以廉为基以仁为本引而进之欲其亲格而禁之欲其严虑民之不络也为之保富室劝赒崇节俭严保甲勤守望遇有故或请赈贷或发仓廪又加详焉虑民之不戢也为之教孝弟端士习息争讼除盗贼惩诬黠讲团练寓勇于农以事至者随时剀切诲谕如家人父子又加详焉根于中而不循于外者贤守令也自恃无他不体下情张弛不协者诚不足识不充也视为传舍因为利薮无才如木痹昏庸有才如巧伪柔邪贪酷之类本心既失为民之殃及其身者也呜呼由前之说则为合理由后之说则为不合理为之上者准此以权衡黜陟为地方造一分福即为地方宽一分忧于以挽回元气而感召天和能无望于大人君子之鸿裁匡济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