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时文人,赋莫若司马相如〔1〕,文莫若司马迁〔2〕,而一则寥寂,一则被刑。盖雄于文者,常桀骜不欲迎雄主之意,故遇合常不及凡文人。

司马相如字长卿,蜀郡成都人。少时好读书,学击剑,故其亲名之曰犬子;既学,慕蔺相如〔3〕之为人,更名相如。以訾为郎,〔4〕事景帝。帝不好辞赋,时梁孝王来朝,游说之士邹阳枚乘严忌等皆从,相如见而悦之,因病免,游梁,与诸侯游士居,数岁,作《子虚赋》。武帝立,读而善之,曰:“朕独不得与此人同时哉?”蜀人杨得意为狗监侍帝〔5〕,因言是其邑人司马相如作,乃召问相如。相如曰:有是。然此乃诸侯之事,未足观,请为天子游猎之赋。帝令尚书给笔札。相如以“子虚”,虚言也,为楚称;“乌有先生”者,乌有此事也,为齐难;“亡是公”者,亡是人也,欲明天子之义。故虚借此三人为辞,以推天子诸侯之苑囿。其卒章归之于节俭,因以讽谏。其文具存《史记》及《汉书》本传中;《文选》则以后半为《上林赋》,或召问后之所续欤?

相如既奏赋,武帝大悦,以为郎;数岁,作《喻巴蜀檄》〔6〕,旋拜中郎将,赴蜀,通西南夷,以蜀父老多言此事无益,大臣亦以为然,乃作《难蜀父老》文。其后,人有上书言相如使时受金,遂失官,岁余,复召为郎。然常闲居,不慕官爵,亦往往托辞讽谏,于游猎信谗之事,皆有微辞〔7〕。拜孝文园令。武帝既以《子虚赋》为善,相如察其好神仙,乃曰:“上林之事,未足美也,尚有靡者。臣尝为《大人赋》〔8〕,未就;请具而奏之。”意以为列仙之儒,居山泽间,形容甚臞,非帝王之仙意。惟彼大人,居于中州,悲世迫隘,于是轻举,乘虚无,超无友,亦忘天地,而乃独存也。中有云:

“……屯余车而万乘兮,粹云盖而树华旗。使句芒其将行兮,吾欲往乎南娭。……纷湛湛其差错兮,杂遝胶輵以方驰。骚扰冲苁其纷挐兮,滂濞泱轧丽以林离。攒罗列聚丛以茏茸兮,曼衍流烂痑以陆离。径入雷室之砰磷郁律兮,洞出鬼谷之掘礨崴魁。……时若暧暧将混浊兮,召屏翳,诛风伯,刑雨师。西望昆仑之轧覩荒忽兮,直径驰乎三危。排阊阖而入帝宫兮,载玉女而与之俱归。

登阆风而遥集兮,亢鸟腾而壹止。彽徊阴山翔以纡曲兮,吾乃今日睹西王母,昇然白首戴胜而穴处兮,亦幸有三足乌为之使。必长生若此而不死兮,虽济万世不足以喜。

……”

既奏,武帝大悦,飘飘有凌云之气,似游天地之间意。盖汉兴好楚声,武帝左右亲信,如朱买臣等,多以楚辞进,而相如独变其体,益以玮奇之意,饰以绮丽之辞,句之短长,亦不拘成法,与当时甚不同。故扬雄以为使孔门用赋,则贾谊升堂,相如入室〔9〕。班固以为西蜀自相如游宦京师,而文章冠天下〔10〕。盖后之扬雄,王褒,李尤,〔11〕固皆蜀人也。然相如亦作短赋,则繁丽之词较少,如《哀二世赋》,《长门赋》〔12〕。独《美人赋》颇靡丽,殆即扬雄所谓“劝百而讽一,犹骋郑卫之音,曲终而奏雅”者乎?

〔13〕“……途出郑卫,道由桑中,朝发溱洧,暮宿上宫。

上宫闲馆,寂寥空虚,门昇昼掩,暧若神居。臣排其户而造其堂,芳香芬烈,黼帐高张;有女独处,婉然在床,奇葩逸丽,淑质艳光,睹臣迁延,微笑而言曰:‘上客何国之公子,所从来无乃远乎?’遂设旨酒,进鸣琴。臣遂抚弦为《幽兰》《白雪》之曲。女乃歌曰:‘独处室兮廓无依,思佳人兮情伤悲。有美人兮来何迟?日既暮兮华色衰,敢托身兮长自私。’玉钗挂臣冠,罗袖拂臣衣。时日西夕,玄阴晦冥,流风惨冽,素雪飘零,闲房寂谧,不闻人声。……臣乃脉定于内,心正于怀,信誓旦旦,秉志不回,翻然高举,与彼长辞。”

相如既病免,居茂陵,武帝闻其病甚,使所忠往取书〔14〕,至则已死(前一一七)。仅得一卷书,言封禅事。盖相如尝从胡安〔15〕受经。故少以文词游宦,而晚年终奏封禅之礼矣。于小学,则有《凡将篇》〔16〕,今不存。然其专长,终在辞赋,制作虽甚迟缓〔17〕,而不师故辙,自摅妙才,广博闳丽,卓绝汉代,明王世贞评《子虚》《上林》,以为材极富,辞极丽,运笔极古雅,精神极流动,长沙有其意而无其材,班张潘有其材而无其笔,子云有其笔而不得其精神流动之处云云,〔18〕其为历代评禛家所倾倒,可谓至矣。

司马迁字子长,河内人,生于龙门,年十岁诵古文,二十而南游吴会,北涉汶泗,游邹鲁,过梁楚以归,仕为郎中。

父谈〔19〕,为太史令,元封初卒。迁继其业,天汉中李陵降匈奴,迁明陵无罪,遂下吏,指为诬上,家贫不能自赎,交游莫救,卒坐宫刑。被刑后为中书令,因益发愤,据《左氏》,《国语》;采《世本》,《战国策》;述《楚汉春秋》,〔20〕终成《史记》一百三十篇〔21〕,始于黄帝,中述陶唐,而至武帝获白麟止,盖自谓其书所以继《春秋》也。其友益州刺史任安〔22〕,尝责以古贤臣之义,迁报书有云:

“……所以隐忍苟活,函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也。古者富贵而名摩灭不可胜记,惟倜傥非常之人称焉。盖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髌脚,《兵法》修列。……

《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及如左丘明无目,孙子断足,终不可用,退论书策,以舒其愤,思垂空文以自见。仆窃不逊,近自托于无能之辞,网罗天下放失旧闻,考之行事,稽其成败兴衰之理,凡百三十篇。

亦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草创未就,适会此祸,惜其不成,是以就极刑而无愠色。仆诚已着此书,藏之名山,传之其人,通邑大都,则仆偿前辱之责,虽万被戮,岂有悔哉?然此可为智者道,难为俗人言也!……”

迁死后,书乃渐出;宣帝时,其外孙杨恽〔23〕祖述其书,遂宣布焉。班彪〔24〕颇不满,以为“采经摭传,分散数家之事,甚多疏略,或有抵梧。亦其涉略者广博,贯穿经传,驰骋古今上下数千载间,斯以勤矣。又其是非颇缪于圣人:论大道则先黄老而后六经,序游侠则退处士而进奸雄,述货殖则崇埶利而羞贫贱,此其所蔽也。”汉兴,陆贾作《楚汉春秋》,是非虽多本于儒者,而太史职守,原出道家,〔25〕其父谈亦崇尚黄老,则《史记》虽缪于儒术,固亦能远绍其旧业者矣。况发愤着书,意旨自激,其与任安书有云:“仆之先人,非有剖符丹书之功,文史星历,近乎卜祝之间,固主上所戏弄,倡优畜之,流俗之所轻也。假令仆伏法受诛,若九牛亡一毛,与蝼蚁何异。”恨为弄臣,寄心楮墨,感身世之戮辱,传畸人于千秋,虽背《春秋》之义,固不失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矣。惟不拘于史法,不囿于字句,发于情,肆于心而为文,故能如茅坤〔26〕所言:“读游侠传即欲轻生,读屈原,贾谊传即欲流涕,读庄周,鲁仲连传即欲遗世,读李广传即欲立斗,读石建传即欲俯躬,读信陵,平原君传即欲养士”也。

然《汉书》已言《史记》有缺〔27〕,于是续者纷起,如褚先生,冯商,刘歆〔28〕等。《汉书》亦有出自刘歆者,故崔适以为《史记》之文有与全书乖、与《汉书》合者,亦歆所续也;

至若年代悬隔,章句割裂,则当是后世妄人所增与钞胥所脱云。〔29〕迁雄于文,而亦爱赋,颇喜纳之列传中。于《贾谊传》录其《吊屈原赋》及《服赋》,而《汉书》则全载《治安策》,赋无一〔30〕也。《司马相如传》上下篇,收赋尤多,为《子虚》(合《上林》),《哀二世》,《大人》等。自亦造赋〔31〕,《汉志》云八篇,今仅传《士不遇赋》一篇,明胡应麟以为伪作〔32〕。

至宣帝时,仍修武帝故事,讲论六艺群书,博尽奇异之好;征能为楚辞者,于是刘向〔33〕,张子侨,华龙,柳褒〔34〕等皆被召,待诏金马门。又得蜀人王褒字子渊,诏之作《圣主得贤臣颂》,与张子侨等并待诏。褒能为赋颂,亦作俳文;后方士言益州有金马碧鸡之宝,宣帝诏褒往祀,于道病死。

参考书:

《史记》(卷一百十七,一百三十)

《汉书》(卷五十七,六十二,六十四)

《史记探源》(崔适)

《中国大文学史》(第三编第四及第五章)

《支那文学史纲》(第三篇第六章)

《支那文学之研究》(日本铃木虎雄)第一卷

※※※

〔1〕司马相如(前179—前117)字长卿,西汉蜀郡成都(今属四川)人。所撰辞赋甚多,有《司马文园集》。事迹见《汉书》本传。

〔2〕司马迁(约前145—约前86)字子长,西汉夏阳(今陕西韩城)人。《史记·太史公自序》称“迁生龙门”,唐张守节《正义》引《括地志》:“龙门山在夏阳县,迁即汉夏阳县人也,至唐改曰韩城县。”

所撰《史记》,为我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事迹见《史记·太史公自序》及《汉书》本传。

〔3〕蔺相如战国时赵国人,官至上卿。事迹见《史记·蔺相如传》。

〔4〕以訾为郎语见《汉书·司马相如传》。唐颜师古注:“訾读与赀同。赀,财也。以家财多得拜为郎也。”

〔5〕杨得意《汉书·司马相如传》载:“蜀人杨得意为狗监,侍上。上读《子虚赋》而善之,曰:‘朕独不得与此人同时哉!’得意曰:

‘臣邑人司马相如自言为此赋。’上惊,乃召问相如。”狗监,颜师古注:

“主天子田猎犬也。”

〔6〕《喻巴蜀檄》《汉书·司马相如传》载:“相如为郎数岁,会唐蒙使略通夜郎、僰中,发巴蜀吏卒千人,郡又多为发转漕万余人,用军兴法诛其渠率。巴蜀民大惊恐。上闻之,乃遣相如责唐蒙等,因谕告巴蜀民以非上意。”颜师古注:“夜郎、僰中,皆西南夷也。”下文《难蜀父老》,《司马相如传》又载:“相如使时,蜀长老多言通西南夷之不为用,大臣亦以为然。”相如“乃着书,藉蜀父老为辞,而己诘难之,以风天子,且因宣其使指,令百姓皆知天子意。”《喻巴蜀檄》、《难蜀父老》二文均见《汉书》本传。

〔7〕关于相如讽谏游猎信谗,据《汉书·司马相如传》载:相如“尝从上至长杨猎,是时天子方好自击熊豕,驰逐野兽,相如因上疏谏,……上善之。还过宜春宫,相如奏赋以哀二世行失”。赋中有云:“持身不谨兮,亡图失势;信谗不寤兮,宗庙灭绝。”《谏猎疏》及《哀二世赋》均见《汉书》本传。

〔8〕《大人赋》《汉书·司马相如传》载:“相如见上好仙,……

以为列仙之儒居山泽间,形容甚臞,此非帝王之仙意也,乃遂奏《大人赋》。”颜师古注:“儒,柔也,术士之称也,凡有道术皆为儒。”“大人,以谕天子也。”赋见《汉书》本传。

〔9〕贾谊升堂,相如入室扬雄语。语见《汉书·艺文志》:“诗人之赋丽以则,辞人之赋丽以淫。如孔氏之门人用赋也,则贾谊登堂,相如入室矣,如其不用何!”意谓相如辞赋造诣高于贾谊。

〔10〕文章冠天下班固语见《汉书·地理志》:“巴、蜀、广汉本南夷,秦并以为郡”,“及司马相如游宦京师诸侯,以文辞显于世,乡党慕循其迹。后有王褒、严遵、扬雄之徒,文章冠天下”。

〔11〕王褒字子渊,西汉蜀郡资中(今四川资阳)人,宣帝时为谏大夫。所撰《圣主得贤臣颂》,以为“圣主必待贤臣而弘功业,俊士亦俟明主以显其德”,见《汉书·王褒传》。又有俳文《僮约》,是一篇反映当时奴仆劳苦生活的游戏文章,见《艺文类聚》卷三十五。李尤,字伯仁,东汉广汉雒(今四川广汉)人,安帝时为谏议大夫。受诏与刘珍等撰《汉记》,又撰有赋、铭多篇及《七叹》、《哀典》等。事迹见《后汉书·文苑列传》。

〔12〕《长门赋》相如为谪居长门宫的陈皇后作。赋中描写一个弃妇的寂寞痛苦,以求感动武帝。收入《文选》。

〔13〕《美人赋》司马相如游梁时作。赋中叙述相如不慕女色,以自炫高洁。收入《古文苑》。扬雄语见《汉书·司马相如传赞》:“扬雄以为靡丽之赋,劝百而讽一,犹骋郑卫之声,曲终而奏雅,不已戏乎!”按班固引扬雄的话非专对《美人赋》而发。又,《史记》本传末“太史公曰”亦有这段文字,但司马迁早于扬雄多年,不可能引用扬雄的话,当系后人所加。

〔14〕《汉书·司马相如传》:“天子曰:‘司马相如病甚,可往从悉取其书,若后之矣。’使所忠往,而相如已死,家无遗书。问其妻,对曰:‘长卿未尝有书也,时时着书,人又取去。长卿未死时为一卷书,曰有使来求书,奏之。’其遗札书言封禅事,所忠奏焉。”封禅书,见《汉书》本传。所忠,武帝近臣,曾任谏大夫,事迹散见《食货志》、《郊祀志》等。

〔15〕胡安西汉蜀郡临邛(今属四川)人。清嘉庆《邛州直隶州志》卷三十四《人物志》载:“胡安,旧志临邛人,聚徒教授白鹤山点易洞先生明天文历象阴阳之数,司马相如从学焉。后乘鹤仙去。”

〔16〕《凡将篇》《汉书·艺文志》:“武帝时司马相如作《凡将篇》,无复字。元帝时黄门令史游作《急就篇》,成帝时将作大匠李长作《元尚篇》,皆《苍颉》中正字也。《凡将》则颇有出矣。”《凡将篇》唐时尚存,宋代已佚。

〔17〕关于相如制作迟缓,据《汉书·枚皋传》:“司马相如善为文而迟,故所作少而善于皋。”《西京杂记》:“枚皋文章敏疾,长卿制作淹迟。”

〔18〕王世贞参看本卷第186页注〔4〕。他撰有《弇州山人四部稿》、《艺苑巵言》等。《艺苑巵言》卷二:“《子虚》、《上林》,材极富,辞极丽,而运笔极古雅,精神极流动,意极高,所以不可及也。长沙有其意而无其材,班、张、潘有其材而无其笔,子云有其笔而不得其精神流动处。”长沙,指贾谊。班、张、潘,指班固、张衡、潘岳。子云,指扬雄。

〔19〕谈司马谈(?—前110),西汉夏阳(今陕西韩城)人,武帝时任太史令。《史记·太史公自序》载,谈“学天官于唐都,受《易》于杨何,习道论于黄子。”所撰《论六家之要指》,见《太史公自序》中。

〔20〕《左氏》即《春秋左氏传》,参看本卷第392页注〔4〕。

《国语》,《汉书·艺文志》着录二十一篇,相传为左丘明撰,记载西周末年和春秋时期周、鲁、齐、晋、郑、楚、吴、越各国贵族的言论,可与《左传》相参证。《世本》,《汉书·艺文志》着录十五篇,战国时史官编撰。记述自黄帝至春秋时诸侯、卿大夫的氏姓、世系及都邑、制作等,后人曾有增补。原书已佚,现有清人辑本多种。《战国策》,《汉书·艺文志》着录三十三篇,战国时各国史官或策士所辑,西汉刘向编订,内容系记载战国时期游说之士的谋略和言论。《楚汉春秋》,《汉书·艺文志》着录九篇,西汉陆贾撰,记项羽、刘邦初起及汉惠帝、文帝时事。原书已佚,现有清人辑本。

〔21〕《史记》一百三十篇《史记》全书有表十篇、本纪十二篇、书八篇、世家三十篇、列传七十篇,共一百三十篇。陶唐,即帝尧。尧初定居陶丘(今山东定陶),后迁于唐(今河北唐县),故称陶唐氏。武帝获白麟,《汉书·武帝本纪》:“元狩元年(前122)冬十月,行幸雍,祠五畤,获白麟。”《春秋》止于鲁哀公十四年(前481)获麟,《史记》止于汉武帝元狩元年获麟。

〔22〕任安字少卿,西汉荥阳(今属河南)人。因巫盅之祸获罪,被判死刑。他在狱中致书司马迁,司马迁回书,叙述自己不幸遭遇及《史记》撰写过程。此书即《报任安书》,见《汉书·司马迁传》及《文选》。

〔23〕杨恽(?—前54)字子幼,西汉华阴(今属陕西)人。宣帝时封平通侯,迁中郎将,后被免为庶人,又因怨望被处死。事迹附见《汉书·杨敞传》。《汉书·司马迁传》载:“迁既死后,其书稍出。

宣帝时,迁外孙平通侯杨恽祖述其书,遂宣布焉。”

〔24〕班彪(3—54)字叔皮,东汉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人。

《后汉书·班彪传》载:“武帝时,司马迁着《史记》,自太初以后,阙而不录,后好事者颇或缀集时事,然多鄙俗,不足以踵继其书。彪乃继采前史遗事,傍贯异闻,作后传数十篇,因斟酌前史而讥正得失。其略论曰:‘……(《史记》)采经摭传,分散百家之事,甚多疎略,不如其本,务欲以多闻广载为功,论议浅而不笃。其论术学,则崇黄老而薄‘五经’;序货殖,则轻仁义而羞贫穷;道游侠,则贱守节而贵俗功:此其大敝伤道,所以遇极刑之咎也。’”鲁迅此处所引文字据《汉书·司马迁传赞》。

〔25〕关于太史职守原出道家。道家创始人系老子李聃,《史记·老子韩非列传》载,老子曾为“周守藏室之史”。唐司马贞《索隐》:

“藏室史,周藏书室之史也。”藏书室是古代帝王收藏图书文献的地方;

史,古代掌管图书、记事、历象的官。

〔26〕茅坤(1512—1601)字顺甫,号鹿门,明归安(今浙江吴兴)人。嘉靖进士,官至大名兵备副使。引文见《茅鹿门先生文集》卷一《与蔡白石太守论文书》,其中“立斗”、“养士”原作“力斗”、“好士”。

〔27〕《史记》有缺《汉书·司马迁传》列举《史记》篇目后云:“而十篇缺,有录无书。”三国魏张晏注:“迁没之后,亡《景纪》、《武纪》、《礼书》、《乐书》、《兵书》、《汉兴以来将相年表》、《日者列传》、《三王世家》、《龟策列传》、《傅靳列传》。”颜师古注:“序目本无《兵书》,张云亡失,此说非也。”刘知几史通·古今正史》以为“十篇未成,有录而已”。

〔28〕褚先生即褚少孙,参看本卷第415页注〔25〕。关于他续《史记》的事,《汉书·司马迁传》张晏注:“元、成之间,褚先生补缺,作《武帝纪》、《三王世家》、《龟策、日者列传》。”冯商,字子高,西汉阳陵(今陕西高陵)人。《汉书·张汤传赞》三国魏如淳注:

“(商)成帝时以能属书待诏金马门,受诏续《太史公书》十余篇”;颜师古注:“刘歆《七略》云商……与孟柳俱待诏,颇序列传,未卒,会病死。”《汉书·艺文志》着录冯商所续《太史公》七篇。刘歆,参看本卷第11页注〔5〕。关于他补《史记》的事,刘知几《史通·古今正史》云:“《史记》所书,年止汉武,太初已后,阙而不录。其后刘向、向子歆及诸好事者,若冯商、卫衡、扬雄、史岑、梁审、肆仁、晋冯、段肃、金丹、冯衍、韦融、萧奋、刘恂等相次撰续,迄于哀平间,犹名《史记》。”

〔29〕崔适(1854—1924)字怀谨,一字觯甫,浙江吴兴人,曾任北京大学教授。着有《春秋复始》、《史记探源》等书。《史记探源》卷一《序证》:“案《汉书》亦有自言出自刘歆者。《艺文志》曰录《七略》、《律历志》曰录《三统历》是也。乃《儒林传》言经师受授,与《七略》相表里;《律历志》言六历、五德,与《郊祀志》、《张苍传》相牵属;《天文、地理志》言分野,与五经相印证;皆可知其为歆作。

《史记》之文,有与全书乖,与此合者,亦歆所续也。至若年代悬隔、章句割裂,当是后世妄人所增,与钞胥所脱。”

〔30〕《汉书·贾谊传》除载《治安策》外,也录有《吊屈原赋》及《服赋》。

〔31〕关于司马迁造赋。《汉书·艺文志》着录司马迁赋八篇。

《艺文类聚》卷三十收有司马迁《悲士不遇赋》。

〔32〕胡应麟参看本卷第14页注〔35〕。主要着作有《少室山房笔丛》、《诗薮》等。《诗薮·杂编·遗逸》:“董仲舒有《士不遇赋》,直致悁忿,殊不类江都平日语。且《汉志》无仲舒赋,伪无疑。太史亦有此赋,尤可笑。”认为此二赋系“六朝浅陋者”的“赝作”。

〔33〕刘向参看本卷第11页注〔5〕。《汉书·艺文志》着录刘向所序六十七篇,原注:“《新序》、《说苑》、《世说》、《列女传颂图》也”;又刘向赋三十三篇,多已亡佚,现存《九叹》(见《楚辞》)、《请雨华山赋》(见《古文苑》)等。

〔34〕张子侨又作张子蟜。《汉书·王褒传》载:“宣帝时修武帝故事,讲论六艺群书,博尽奇异之好,征能为《楚辞》九江被公,召见诵读;益召高材刘向、张子侨、华龙、柳褒等待诏金马门。”《汉书·艺文志》着录光禄大夫张子侨赋三篇,已佚。华龙,事迹附见《汉书·萧望之传》。《汉书·艺文志》着录汉中都尉丞华龙赋二篇,已佚。

柳褒,着作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