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闻屯守之地,当其冲要,则一人之力可以敌万夫;非其冲要,则万夫之勇不足以敌一人。故秦人守要害之地,而并吞六国;司马仲达据四达之冲,而吴、蜀亦不敢争。齐人之守渤海,郑人之戍虎牢,孔明之屯渭南,孙权之坞濡须,皆是道也。

然一国有一国之冲要,天下有天下之冲要。不知重守其所谓要害之冲,而一切泛然于贼人不由之道,则兵旅日增,费用日广。

吾见其劳师匮财于非所用力之地,彼间之可乘、隙之可伺,固亦自若。而堂堂之中国,将为无人之境矣。

今日之形势,闽、蜀之外,莫淮、汉急也。故淮东之地,屯仪征、维扬以当涟、泗、海、亳之冲,屯合肥、南巢以当涡、濠、汝、颍之冲;汉中之地,屯黄岗、汉阳以断安、复之冲,屯襄阳、樊城以断唐、邓之冲。此其选择形势,精据利便,固无可议。然地之相去千有余里,其间小径、间道姑置不论,通都大驿、平原旷野,类皆屯戍遗阙,臣窃忧之。取淮而言,自柘皋、南巢、草鞋岭、野父山、庐江至瓦隔河,固足以入江;自安丰、桃城、金牛、航步、沙湖、版桥、罗场镇至盘小寨,亦足以入江矣。然算陂、巢口之水峻如泻油,铁脚、杨梅之山峭如立壁,敌虽云蒸雾集倍道而至,中间险阻崎岖、林木茅苇,未足深畏。至若自濠梁升高山、丽山、大青山、韭山,定远黄莲、皇甫山,梁县望桑根山、宣宗,而至项亭,则东西数合、南北一望。高则半岗小坡,不过寻丈;卑则浅沟狭涧,不过数步。既无关隘可以遏其锋,复无他戍可以绝其后。贼若径从此径突入和州,屯兵杨林、梁山、白山等处,控扼大江,东浚栅江、裕溪以造舟楫,北凌东关、肥水以通漕运,借曰未能涉我风涛之险,所谓湖南、江西岁计米麦之运不敢东下,则版曹告匮,而骨髓先枯;浙西、淮东按月茶盐榷货之商不敢西上,则诸路总司无措,而肝脑先溃。此濠梁、历阳之虚实,江淮之胜负系焉,可无重兵以守之邪?取汉而言,自长乐、平林、新店、阳城、石井、河步、石河而入安河,固足以入汉;自桐柏、范庄、马岗、浦口、劝羊湖、营河而入随河,亦足以入汉矣。然应山、大靖尚有乡兵团结,土门、九里尚有旧关故垒,敌虽越险而来,亦不足畏。至若自唐州、湖阳分界山至枣阳,自车桥、汤川至郢州,自胡お、走马岗,道人林、土石至随州,则北自唐、邓,南至汉水,无林可依,无涧可隔。虽有衮河守把之卒,而地无关隘,不足以扼其冲;虽有华阳、枣林义勇之兵,而势非险阻,不足以抗其锐。贼若径从此径突入汉右,复取樊城柳林山、谷石堰、长兰、白木等处,直渡汉水,北据荆门、虎牙、斑竹、马梁诸关以为自固之策,南据江陵、建阳、潜江以为屯守之计;置襄阳于不攻,前袭荆南,则襄阳已在围圜之中;弃光化于不争,而远凭巫峡,则光化已居其囊括之内。借曰未能舳舻千里,以争我东下之势,所谓三巴之险已塞,而吴、蜀有离析之忧;荆、襄之区不全,而江、淮无犄角之势。此随州、枣阳之虚实,荆、襄之得失系焉,是岂可以不问邪?

近日诸将惟知以重兵固守涡口、南巢,而濠梁、定远反视为闲慢之地,故贼兵大入于环滁、历阳之郊;惟知以重兵固守神马坡、樊城,而车桥、胡窳、土石反视为不急之所,故贼兵大入于安、复、郢、随之境。此其冲要,自今宜令行下淮、汉帅臣,搜寻前件险隘,分兵固守,差官节制,明立斥堠,近置策应。吾军进取,则留此以为劲捷之道,而取其有先人之便;贼军入寇,则设此以为掩袭之所,而避其有阚我之谋。则三边之形势可全,而淮、汉之津可无潜涉之忧矣。是谓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