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中,萬年主簿韓朝宗嘗追一人,來遲,決五下。將過縣令,令又決十下。其人患天行病而卒。後於冥司下狀言,朝宗遂被追至。入烏頭門極大, 【 烏頭門 廣記卷三八0引作「烏頸門」。】 至中門前,一雙桐樹,門邊一閤垂簾幕,窺見故御史洪子輿坐。子輿曰:「韓大何為得此來?」朝宗云:「被追來,不知何事。」子輿令早過大使,入屏牆,見故刑部尚書李乂。朝宗參見,云:「何為決殺人?」朝宗訴云:「不是朝宗打殺,縣令重決,由患天行病自卒,非朝宗過。」又問:「縣令決汝,何牽他主簿!朝宗無事。然亦縣丞,悉見例皆受行杖。」亦決二十放還。 【 亦決二十放還 「亦」原作「木」,廣記卷三八0引同,汪校據明鈔本改作「亦」,今從之。】 朝宗至晚始蘇,脊上青腫,疼痛不復可言,一月已後始可。於後巡檢坊曲,遂至京城南羅城,有一坊中,一宅門向南開,宛然記得追來及乞杖處。 【 乞杖處 廣記卷三八0引「乞」作「喫」。】 其宅中無人居,問人,云此是公主凶宅,人不敢居。乃知大凶宅皆鬼神所處,信之。
神鼎師不肯剃頭,食醬一■〈豆斗〉。每巡門乞物,得着布破衣亦着,得紬錦羅綺亦着。於利貞師座前聽,問貞師曰:「萬物定否?」貞曰:「定。」鼎曰:「闍梨言若定,何因高岸為谷,深壑為陵;有死即生,有生即死;萬物相糾,六道輪迴?何得為定耶!」貞曰:「萬物不定。」鼎曰:「若不定,何不喚天為地,喚地為天,喚月為星,喚星為月?何得為不定!」貞無以應之。時張文成見之,謂曰:「觀法師即是菩薩行人也。」鼎曰:「菩薩得之不喜,失之不悲,打之不怒,駡之不嗔,此乃菩薩行人也。鼎今乞得即喜,不得即悲,打之即怒,駡之即嗔。以此論之,去菩薩遠矣。」
空如禪師者,不知何許人也。少慕修道,父母抑婚,以刀割其勢,乃止。後成丁,徵庸課,遂以麻蠟裹臂,以火爇之,遂成廢疾。入陸渾山坐蘭若,虎不為暴。山中偶見野猪與虎鬥,以藜杖揮之,曰:「檀越不須相爭。」即弭耳分散。人皆敬之,無敢議者。
司刑司直陳希閔以非才任官, 【 司刑司直陳希閔以非才任官 廣記卷四九三引「司刑司直」作「司刑司丞」。又「非」上原有「才」字,據廣記刪。】 庶事凝滯。司刑府史目之為「高手筆」,言秉筆支額,半日不下,故名「高手筆」。又號「按孔子」,言竄削至多,紙面穿穴,故名「按孔子」。
衢州龍游縣令李凝道性褊急,姊男年七歲,故惱之,即往逐之,不及,遂餅誘得之,齩其胸背流血,姊救之得免。又乘驢於街中,有騎馬人鞾鼻撥其膝,遂怒,大駡,將毆之,馬走,遂無所及。忍惡不得,遂嚼路傍棘子流血。
貞觀中,冀州武彊縣丞堯君卿失馬。既得賊,枷禁未決,君卿指賊面而駡曰:「老賊喫虎膽來,敢偷我物!」賊舉枷擊之,應時腦碎而死。
開元中,蕭穎士方年十九, 【 蕭穎士 原無「蕭」字,據廣記卷二四四引增。】 擢進士。至二十餘,該博三教。其賦性躁忿浮戾, 【 躁忿浮戾 「戾」原作「淚」,據廣記卷二四四引改。】 舉無其比。常使一僕杜亮,每一決責,皆由非義。平復,遭其指使如故。或勸亮曰:「子傭夫也,何不擇其善主,而受苦若是乎?」亮曰:「愚豈不知。但愛其才學博奧,以此戀戀不能去。」卒至于死。
敬宗時,高崔巍喜弄癡。 【 敬宗時高崔巍喜弄癡 敬宗時事,為張鷟所不及見。此言敬宗,下文又稱大帝,大帝者高宗,亦前後抵牾。酉陽雜俎續集卷四引作「唐散樂高崔巍善弄癡」,廣記卷二四九引同雜俎,無「敬宗時」三字,是。】 大帝令給使捺頭向水下, 【 大帝令給使捺頭向水下 廣記卷二四九引「大帝」作「太宗」。又「捺」原作「撩」,據廣記改。】 良久,出而笑之。帝問,曰:「見屈原,云:『我逢楚懷王無道,乃沈汨羅水。汝逢聖明主,何為來?』」帝大笑, 【 帝大笑 酉陽雜俎續集卷四引作「帝不覺驚起」。】 賜物百段。
秋官侍郎狄仁傑嘲秋官侍郎盧獻曰:「足下配馬乃作驢。」獻曰:「中劈明公,乃成二犬。」傑曰:「狄字犬傍火也。」獻曰:「犬邊有火,乃是煮熟狗。」
吏部侍郎李安期,隋內史德林之孫,安平公百藥之子,性好機警。常有選人被放,訴云:「羞見來路。」安期問:「從何關來?」「從蒲津關來。」安期曰:「取潼關路去。」選者曰:「耻見妻子。」安期曰:「賢室本自相諳,亦不笑。」 【 亦不笑 廣記卷二五0引作「亦應不笑」。】 又一選人引銓,安期看判曰:「弟書稍弱。」對曰:「昨墜馬損足。」安期曰:「損足何廢好書?」為讀判曰:「向看賢判, 【 向看賢判 「賢」原作「弟」,廣記卷二五0引同,汪校據明鈔本改作「賢」,今從之。】 非但傷足,兼似內損。」其人慚而去。又選士姓杜名若,注芳洲官, 【 注芳洲官 「注」原作「任」,據廣記卷二五0引改。】 其人慚而不伏。安期曰:「君不聞芳洲有杜若?」其人曰:「可以贈名公。」曰:「此期非彼期。」若曰:「此若非彼若。」安期笑,為之改注。又一吳士,前任有酒狀,安期曰:「君狀不善。」吳士曰:「知暗槍已入。」安期曰:「為君拔暗槍。」答曰:「可憐美女。」安期曰:「有精神選,還君好官。」對曰:「怪來晚。」安期笑而與官。
尹神童每說,伯樂令其子執馬經畫樣以求馬,經年無有似者。歸以告父,乃更令求之。出見大蝦蟇,謂父曰:「得一馬,略與相同,而不能具。」伯樂曰:「何也?」對曰:「其隆顱跌目脊郁縮,但蹄不如累趨爾。」伯樂曰:「此馬好跳躑,不堪也。」子笑乃止。
安南有象□□, 【 安南有象□□ 廣記卷四四一引「有象」下亦有闕文,汪校據黃本補「能默識人之是非曲直,其往來山中遇人相爭」十八字。】 有理者即過。負心者以鼻卷之,擲空中數丈,以牙接之,應時碎矣。莫敢競者。
安南武平縣封溪中有猩猩焉,如美人,解人語,知往事。以嗜酒故,以屐得之,檻百數同牢。欲食之,衆自推肥者相送,流涕而別。時餉封溪令,以帊蓋之,令問何物,猩猩乃籠中語曰:「唯有僕並酒一壺耳。」令笑而愛之,養畜,能傳送言語,人不如也。
前御史王義方出萊州司戶參軍,去官歸魏州,以講授為業。時鄉人郭無為頗有法術,教義方使野狐。義方雖呼得之,不伏使,却被羣狐競來惱,每擲磚瓦以擊義方。或正誦讀,即裂其書碎。聞空中有聲云:「有何神術,而欲使我乎!」義方竟不能禁止,無何而卒。
并州石艾、壽陽二界有妬女泉,有神廟,泉水沉潔澈千丈。 【 泉水沉潔澈千丈 廣記卷二九一引作「泉瀵水深沉潔澈千丈」。】 祭者投錢及羊骨,皎然皆見。俗傳妬女者,介之推妹,與兄競,去泉百里,寒食不許舉火, 【 寒食不許舉火 廣記卷二九一引「舉火」作「斷火」,疑是。】 至今猶然。女錦衣紅鮮,裝束盛服,及有人取山丹、百合經過者,必雷風電雹以震之。
景龍末,韋庶人專制,故安州都督、贈太師杜鵬舉時尉濟源縣,為府召至洛城修籍。一夕暴卒,親賓具小殮,夫人尉遲氏,敬德之孫也,性通明彊毅,曰:「公算術神妙,自言官至方伯,今豈長往。」即安然不哭。洎二日三夕,乃心上稍溫,翌日徐蘇。數日方語,云初見兩人持符來召,遂相引出徽安門。門隙容寸,過之尚寬,直北上邙山,可十餘里,有大坑,視不見底。使人令入,鵬舉大懼,使者曰:「可閉目。」執手如飛,須臾足已履地。尋小徑東行,凡數十里,天氣昏慘,如冬凝陰。遂至一廨,牆宇宏壯,使者先入。有碧衣官出,趨拜頗恭,既退引入,碧衣者踞坐案後,命鵬舉前。傍有一狗,人語曰:「誤,姓□名同, 【 姓□名同 缺字當是「異」字。】 非此官也。」笞使者,改符令去。有一馬半身兩足,跳梁而前曰:「往為鵬舉所殺,今請理寃。」鵬舉亦醒然記之,訴云:「曾知驛,敕使將馬令殺,非某所願。」碧衣命吏取案,審然之,馬遂退。傍見一吏,揮手動目,教以事理,意相庇脫。證既畢,遂揖之出,碧衣拜送門外,云:「某是生人,安州編戶,少府當為安州都督,故先施敬,願自保持。」言訖而向所教之吏趨出,云姓韋名鼎,亦是生人,在上都務本坊。自稱向來有力,祈錢十萬。鵬舉辭不能致,鼎云:「某雖生人,今於此用紙錢,易致耳。」遂許之。又囑云:「焚時願以物藉之,幸不着地,兼呼韋鼎,某即自使人受。」鼎又云:「既至此,豈不要見當家簿書?」遂引入一院,題云「戶部」,房廊四周簿帳山積,當中三間架閣特高,覆以赤黃幃帕,金字牓曰「皇籍」。餘皆露架,往往有函, 【 餘皆露架往往有函 原作「餘皆露往架往有函」,據廣記卷三00引乙正。】 紫色蓋之,韋鼎云:「宰相也。」因引詣杜氏籍,書籤云「濮陽房」,有紫函四,發開卷,鵬舉三男,時未生者,籍名已俱。遂求筆, 【 遂求筆 「遂」原作「述」,據廣記卷三00引改。】 書其名於臂。意願踟躕,更欲周覽, 【 更欲周覽 「周」原作「固」,據廣記卷三00引改。】 韋鼎云:「既不住, 【 既不住 「住」原作「往」,據廣記卷三00引改。】 亦要早歸。」遂引出,令一吏送還。吏云:「某苦飢,不逢此使,無因得出,願許別去,冀求一食。但尋此道,自至其所。」留之不可。鵬舉遂西行,道左忽見一新城,異香聞數里,環城皆甲士持兵。鵬舉問之,甲士云:「相王於此上天,有四百天人來送。」鵬舉曾為相王府官, 【 鵬舉曾為相王府官 「相府府官」原作「相府王官」,據廣記卷三00引乙正。】 忻聞此說,牆有大隙,窺見分明。天人數百,圍繞相王,滿地綵雲,並衣仙服,皆如畫者。相王前有女人執香爐引,行近窺諦, 【 行近窺諦 「諦」原作「帝」,據廣記卷三00引改。】 衣裙帶狀似剪破,一如雁齒狀。相王戴一日,光明輝赫,徑可丈餘。相王後凡有十九日,纍纍成行,大光明皆如所戴。須臾有綈騎來迎,甲士令鵬舉走,遂至故道,不覺已及徽安門。門閉, 【 門閉 原無「門」字,據廣記卷三00引增。】 過之亦如去時容易,為羣犬遮齧,行不可進。至家,見身在床上,躍入身中,遂寤。臂上所記如朽木書,字尚分明。遂焚紙錢十萬,呼贈韋鼎。心知卜代之數,中興之期,遂以假故來謁睿宗。上握手曰:「豈敢忘德。」尋求韋鼎,適卒矣。及睿宗登極,拜右拾遺,詞云:「思入風雅,靈通鬼神。」敕宮人妃子數十同其粧服。 【 宮人妃子 廣記卷三00引作「宮人妃主」。案:下言太平公主亦在其中,則作「妃主」為是。】 令視執爐者,鵬舉遙識之,乃太平公主也。問裙帶之由,公主云:「方熨龍袞, 【 方熨龍袞 「熨」原作「慰」,據廣記卷三00引改。】 忽為火迸,驚忙之中,不覺爇帶。倉惶不及更服。」公主歔欷陳賀曰:「聖人之興,固自天也。」鵬舉所見,先睿宗龍飛前三年,故鵬舉墓誌云:「及睿宗踐祚,陰隲祥符。啟聖期於化元,定成拜於幽數。」 【 定成拜於幽數 廣記卷三00引「拜」作「命」。】 後果為安州都督。處士蕭時和作傳。 【 處士蕭時和作傳 廣記卷三00引「處士」上有「出」字,八字均作小字旁注。「一說」以下別為一條。余嘉錫四庫提要辯證云,此蓋今本據廣記輯錄時,誤鈔入本書,又改小注作大字。】 一說,鵬舉得釋後入一院,問簾下者為誰,曰魏元忠也。有頃敬揮入,下馬,衆接拜之,云是大理卿,對推事。見武三思着枷;韋溫、宗楚客、趙履溫等着鎖;李嶠露頭散腰立。聞元忠等云「今年大計會」。至六月,誅逆韋,宗、趙、韋等並斬,嶠解官歸第,皆如其言。
柴紹之弟某,有材力,輕趫迅捷,踴身而上,挺然若飛,十餘步乃止。太宗令取趙公長孫無忌鞍韉,仍先報無忌,令其守備。其夜,見一物如鳥飛入宅內,割雙■〈革登〉而去,追之不及。又遣取丹陽公主鏤金函枕, 【 鏤金函枕 「函枕」原誤倒為「枕函」,據廣記卷一九一引乙正。】 飛入房內,以手撚土公主面上, 【 以手撚土公主面上 「土」原作「上」,據廣記卷一九一引改。】 舉頭,即以他枕易之而去。至曉乃覺。嘗着吉莫鞾走上磚城,直至女牆,手無攀引。又以足踏佛殿柱, 【 足踏佛殿柱 說郛卷二作「足指緣佛殿柱」。】 至簷頭,捻椽覆上。越百尺樓閣,了無障碍。太宗奇之,曰:「此人不可處京邑。」出為外官。時人號為「壁龍」。 【 壁龍 說郛卷二作「壁飛」。】 太宗嘗賜長孫無忌七寶帶,直千金,時有大盜段師子從屋上上椽孔間而下,露拔刀謂曰:「公動即死。」遂於函中取帶去,以刀拄地,踴身椽孔間出。
天后時將軍李楷固,契丹人也,善用■〈塌,糹代土〉索。李盡忠之敗也,麻仁節、張玄遇等並被■〈塌,糹代土〉。將麞鹿狐兔走馬遮截,放索■〈塌,糹代土〉之,百無一漏。鞍馬上弄弓矢矛矟如飛仙。天后惜其材不殺,用以為將。稍貪財好色,出為潭州喬口鎮守將,憤恚而卒。
宋令文者,有神力。禪定寺有牛觸人,莫之敢近,築圍以闌之。令文怪其故,遂袒褐而入。牛竦角向前,令文接兩角拔之,應手而倒,頸骨皆折而死。又以五指撮碓觜壁上書,得四十字詩。為太學生,以一手挾講堂柱起,以同房生衣於柱下壓之。許重設酒,乃為之出。令文有三子:長之問,有文譽;次之遜,善書;次之悌,有勇力。之悌後左降朱鳶,會賊破驩州,以之悌為總管擊之。募壯士,得八人。之悌身長八尺,被重甲,直前大叫曰:「獠賊,動即死。」賊七百人一時俱剉,大破之。
彭博通者,河間人也,身長八尺。曾於講堂堦上臨堦而立,取鞋一■〈革雨〉以臂夾,令有力者後拔之,鞋底中斷,博通脚終不移。牛駕車正走,博通倒曳車尾,却行數十步,橫拔車轍深二尺餘,皆縱橫破裂。曾遊瓜埠,江有急風張帆,博通捉尾纜挽之,不進。
定襄公李宏,虢王之子,身長八尺。曾獵,有虎搏之,踣而臥,虎坐其上。奴走馬傍過,虎跳攫奴後鞍,宏起,引弓射之,中臂而死。 【 引弓射之中臂而死 廣記卷一九一引作「引弓射之而斃」。】 宏及奴一無所傷。
忠武將軍辛承嗣輕捷。曾解鞍絆馬,脫衣而臥,令一人百步走馬持槍而來。承嗣鞴馬解絆,着衣擐甲,上馬盤鎗逆拒,刺馬擒人而還。承嗣曾與將軍元帥獎馳騁,一手捉鞍橋,雙足直上捺蜻蜓,走馬二十里。與中郎裴紹業於青海被吐蕃圍,謂紹業曰:「相隨帶將軍共出。」紹業懼,不敢。承嗣曰:「為將軍試之。」單馬持鎗, 【 單馬持鎗 「單」原作「軍」,據廣記卷一九一引改。】 所向皆靡,却迎紹業出。承嗣馬被箭,乃跳下,奪賊壯馬乘之,一無損傷。裴旻為幽州都督,孫佺北征,被奚賊圍之。旻馬上立走,輪刀雷發,箭若星流,應刀而斷。賊不敢取,蓬飛而去。
貞觀中,恒州有彭闥、高瓚二人鬥豪,時於大酺場上兩朋競勝,闥活捉一豚,從頭齩至項,放之地上仍走。瓚取猫兒從尾食之,腸肚俱盡,仍鳴喚不止。闥於是乎帖然心伏。
梁庾信從南朝初至北方,文士多輕之。信將枯樹賦以示之,於後無敢言者。時溫子昇作韓陵山寺碑,信讀而寫其本,南人問信曰:「北方文士何如?」信曰:「唯有韓陵山一片石堪共語。薛道衡、盧思道少解把筆,自餘驢鳴犬吠,聒耳而已。」
盧照鄰字昇之,范陽人。弱冠拜鄧王府典籤,王府書記一以委之。王有書十二車,照鄰總披覽,略能記憶。後為益州新都縣尉,秩滿,婆娑於蜀中,放曠詩酒,故世稱「王楊盧駱」。照鄰聞之曰:「喜居王後,恥在駱前。」時楊之為文,好以古人姓名連用,如張平子之略談,陸士衡之所記,潘安仁宜其陋矣,仲長統何足知之。號為「點鬼簿」。駱賓王文好以數對,「如秦地重關一百二,漢家離宮三十六」。時人號為「算博士」。如盧生之文,時人莫能評其得失矣。 【 如盧生之文時人莫能評其得失矣 後村詩話續集引作「盧生之文,古今粲粲,文質彬彬」。】 惜哉,不幸有冉耕之疾,著幽憂子以釋憤焉。文集二十卷。
北齊蘭陵王有巧思,為舞胡子,王意所欲勸,胡子則捧盞以揖之,人莫知其所由也。
幽州人劉交戴長竿高七十尺,自擎上下。有女十二,甚端正,於竿上置定,跨盤獨立。見者不忍,女無懼色。後竟為撲殺。
巧人張崇者,能作灰畫腰帶鉸具,每一胯大如錢,灰畫燒之,見火即隱起,作龍魚鳥獸之形,莫不悉備。
則天如意中,海州進一匠,造十二辰車。廻轅正南則午門開,馬頭人出。四方廻轉,不爽毫釐。又作木火通,鐵盞盛火,輾轉不翻。 【 輾轉不翻 「輾」原作「晨」,據廣記卷二二六引改。】
韓王元嘉有一銅樽,背上貯酒而一足倚,滿則正立,不滿則傾。又為銅鳩,氊上摩之熱則鳴,如真鳩之聲。
洛州殷文亮曾為縣令,性巧好酒,刻木為人,衣以繒綵,酌酒行觴,皆有次第。又作妓女,唱歌吹笙,皆能應節。飲不盡,即木小兒不肯把;飲未竟,則木妓女歌管連理催。 【 歌管連理催 廣記卷二二六引無「理」字。】 此亦莫測其神妙也。
將作大匠楊務廉甚有巧思,常於沁州市內刻木作僧,手執一椀,自能行乞。椀中錢滿,關■〈釒疌〉忽發,自然作聲云「布施」。市人競觀,欲其作聲,施者日盈數千矣。
郴州刺史王琚刻木為獺,沉於水中,取魚引首而出。盖獺口中安餌,為轉關,以石縋之則沉。魚取其餌,關即發,口合則銜魚,石發則浮出矣。
薛眘惑者,善投壺,龍躍隼飛,矯無遺箭。置壺於背後,却反矢以投之,百發百中。
天后朝,地官郎中周子恭忽然暴亡,見大帝於殿上坐,裴子儀侍立。子恭拜,問為誰,曰:「周子恭追到。」帝曰:「我喚許子儒,何為錯將子恭來!」即放去。子恭蘇,問家中曰:「許侍郎好在否?」時子儒為天官侍郎,已病,其夜卒。則天聞之,馳驛向并州,問裴子儀,時為判官,無恙也。
張易之將敗也,母韋氏阿藏在宅坐,家人報云有車馬騎從甚多,至門而下。疑其內官也,藏出迎之,無所見。又野狐數十擎飯甕牆頭而過。未旬日而禍及。垂拱之後,諸州多進雌鷄化為雄鷄者,則天之應也。
神龍中,戶部尚書李承嘉不識字,不解書。為御史大夫,兼洛州長史,名判司為狗,駡御史為驢,威振朝廷。西京造一堂新成,坊人見野狐無數直入宅。須臾堂舍四裂,瓦木一聚,判事筆管手中直裂,別取筆,復裂如初。數日,出為藤州員外司馬,卒。
大定年中,太州赤水店有鄭家莊,有一兒郎年二十餘, 【 有一兒郎 「兒郎」原作「鬼」,據說郛卷二及歷代小史改。】 日晏於驛路上見一青衣女子獨行,姿容姝麗。問之,云欲到鄭縣,待三婢未來,躊躕伺候。此兒屈就莊宿,安置廳中,借給酒食,將衣被同寢。至曉,門久不開,呼之不應。於窗中窺之,唯有腦骨頭顱在,餘並食訖。家人破戶入,於梁上暗處見一大鳥,冲門飛出。或云是羅刹魅也。
懷州刺史梁載言晝坐廳事,□□□忽有物如蝙蝠從南飛來,直入口中,翕然似吞一物。腹中遂絞痛,數日而卒。
壽安男子不知姓名,肘拍扳,鼻吹笛,口唱歌,能半面笑半面啼。一烏犬解人語,應口所作,與人無殊。
越州兵曹柳崇忽瘍生於頭,呻S吟Y不可忍。於是召術士夜觀之,云:「有一婦女綠裙,問之不應,在君窗下,急除之。」崇訪窗下,止見一瓷妓女,極端正,綠瓷為飾。遂於鐵臼擣碎而焚之,瘡遂愈。
永徽中,張鷟築馬槽廠宅,正北掘一坑丈餘。時陰陽書云子地穿,必有墮井死。鷟有奴名永進,淘井土崩壓而死。又鷟故宅有一桑,高四五丈,無故枯死,尋而祖亡歿。後有明陰陽云「喬木先枯,衆子必孤」,此其驗也。
徐敬業舉兵,有大星蓬蓬如筐籠,經三宿而失。俄而敬業敗。
司刑卿杜景佺授并州長史,馳驛赴任。其夜有大星如斗,落於庭前,至地而沒。佺至并州祈縣界而卒。羣官迎祭,廻所上食為祭盤。
將軍黑齒常之鎮河源軍,城極嚴峻。有三口狼入營,繞官舍,不知從何而至,軍士射殺。黑齒忌之,移之外。奏討三曲党項,奉敕許,遂差將軍李謹行充替。謹行到軍,旬日病卒。
天官侍郎顧琮新得三品,有子壻來謁。時大門造成,琮乘馬至門,鼓鼻踣地不進。鞭之,跳躍而入,從騎亦如之。有頃,門無故自倒,琮不悅,遂病。郎中、員外已下來問疾,琮云:「未合入三品,為諸公成就至此,自知不起矣。」旬中而薨。
張易之初造一大堂甚壯麗,計用數百萬。紅粉泥壁,文栢帖柱,琉璃沉香為飾。夜有鬼書其壁曰「能得幾時」,令削去,明日復書之。前後六七,易之乃題其下曰「一月即足」,自是不復更書。經半年,易之籍沒,入官。
崔玄暐初封博陵王, 【 崔玄暐 「暐」原作「暉」,下文又作「暐」。廣記卷一四三引均作「暐」,與兩唐書本傳合,今據改。】 身為益府長史,受封。令所司造輅,初成,有大風吹其蓋傾折,識者以為不祥。無何,弟暈為雲陽令,部人殺之雍州衙內。暐三從以上長流嶺南。斯亦咎徵之先見也。
瀛州饒陽人宋善威曾任一縣尉,嘗晝坐,忽然取鞋衫笏走出門,迎接拜伏引入。諸人不見,但聞語聲。威命酒饌樂飲,仍作詩曰:「月落三株樹,日映九重天。良夜歡宴罷,暫別庚申年。」後威果至庚申年卒。
開元三年,有熊晝日入廣府城內,經都督門前過,軍人逐十餘里,射殺之。後月餘,都督李處鑒死。自後長史朱思賢被告反,禁身半年,纔出即卒。司馬宋草賓、長史竇崇嘉相繼而卒。
開元四年,尚書考功院廳前一雙桐樹忽然枯死。旬日,考功員外郎邵某卒。尋而麴先沖為郎中,判邵舊案。月餘,西邊樹又枯死,省中憂之。未幾而先沖又卒。
源乾曜為宰相,移政事牀。時姚元崇歸休,及假滿來,見牀移,忿之。曜懼,下拜。玄宗聞之而停曜。宰相諱移牀,移則改動,曜停後元崇亦罷,此其驗也。
梁簡文之生,誌公謂武帝曰:「此子與寃家同年生。」其年,侯景生於雁門,亂梁,誅蕭氏略盡。
魏徵為僕射,有二典事之長參,時徵方寢,二人窗下平章。一人曰:「我等官職總由此老翁。」一人曰:「總由天上。」徵聞之,遂作一書,遣「由此老翁」人者送至侍郎處,云「與此人一員好官」。其人不知,出門心痛,憑「由天上」者送書。明日引注,「由老人」者被放,「由天上」者得留。徵怪之,問焉,具以實對。乃嘆曰:「官職祿料由天者,蓋不虛也。」
婁師德為揚州江都尉,馮元常亦為尉,共見張冏藏。藏曰:「二君俱貴,馮位不如婁。馮唯取錢多,即官益進;婁若取一錢,官即落。」後馮為浚儀尉,多肆慘虐,巡察以為彊,奏授雲陽尉。又緣取錢事雪,以為清彊監察。婁竟不敢取一錢, 【 婁竟不敢取一錢 「竟」原作「見」,據廣記卷一四六引改。】 位至台輔,家極貧匱。馮位至尚書左丞,後得罪,賜自盡。婁至納言卒。
王顯與文武皇帝有嚴子陵之舊,每掣褌為戲,將帽為歡。帝微時,常戲曰:「王顯抵老不作繭。」及帝登極,而顯謁奏曰:「臣今日得作繭耶?」帝笑曰:「未可知也。」召其三子,皆授五品,顯獨不及。謂曰:「卿無貴相,朕非為卿惜也。」曰:「朝貴而夕死足矣。」時僕射房玄齡曰:「陛下既有龍潛之舊,何不試與之?」帝與之三品,取紫袍、金帶賜之,其夜卒。
太宗極康豫,太史令李淳風見上, 【 李淳風 原無「李」字,據廣記卷一四六引增。】 流淚無言。上問之,對曰:「陛下夕當晏駕。」太宗曰:「人生有命,亦何憂也。」留淳風宿。太宗至夜半,奄然入定,見一人云:「陛下暫合來,還即去也。」帝問:「君是何人?」對曰:「臣是生人判冥事。」太宗入見,冥官問六月四日事, 【 冥官 廣記卷一四六引作「判官」。】 即令還。向見者又迎送引導出。淳風即觀玄象,不許哭泣,須臾乃寤。至曙,求昨所見者,令所司與一官,遂注蜀道一丞。 【 遂注蜀道一丞 「遂」原作「送」,據廣記卷一四六引改。】 上怪問之,選司奏,奉進止與此官。上亦不記,旁人悉聞,方知官皆由天也。
王無■〈碍,去石〉好博戲,善鷹鷂。文武聖皇帝微時,與無■〈碍,去石〉蒲戲爭彩,有李陽之宿憾焉。帝登極,■〈碍,去石〉藏匿不出。帝令給使將一鷂子於市賣之,索錢二十千。■〈碍,去石〉不知也,酬錢十八貫,給使以聞。帝曰:「必王無■〈碍,去石〉也。」遂召至,惶懼請罪。帝笑賞之,令於春明門待諸州麻車三日, 【 麻車 廣記卷一四六引作「庸車」。】 並與之。■〈碍,去石〉坐三日,屬灞橋破,唯得麻三車,更無所有。帝知其薄命,更不復賞。頻請五品,帝曰:「非不與卿,惜卿不勝也。」固請,乃許之,其夜遂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