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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藝

孫真人種花法。〈愚今於此只錄種菊一事。〉三月穀雨後種︰紅葉菊,千葉甘菊,金鈴菊,紫榦菊,千葉白菊,紫菊,掃葉菊,黃簇菊,青心柿菊,五色菊,蓮子菊,大黃金菊。

范石湖云︰吳下老圃伺春苗尺許時,掇去其顛,數日則岐出兩枝,又掇之,每掇益岐,至秋則一榦所出數百千朶,婆娑團欒如車蓋熏籠矣。人力勤,土又膏沃,花亦為之屢變。

沈莊可譜云︰吳門菊自有七十二種。春分前,以根中發出苗裔用手逐枝柯擘開,每一柯種一株。後長及一尺,則以一尺高籃蓋覆,每月遇九日,有出籃外者,則去其腦,至秋分則不去矣。夏間每日清水澆灌,遇夜去其籃承露,至早復蓋,不可使乾枯。如此之後結蘂則平齊矣。

沈譜云︰予在豫章見菊多有佳者,嘗問之園丁。則云菊每歲以上巳前後數日分種,失時則花少而葉多,如不分置他處,非惟叢不繁茂,往往一根數榦,一榦之花各自別樣,所以命名不同。菊開過,以茅草裹之,得春氣則其舊年柯葉復青,漸長成樹,但次年不著花,第二年則接續著花,仍不畏霜矣。

梅雨時,收菊叢邊小株分種。俟其茂則摘去心苗,欲其成小叢也,秋到則不摘。〈見《瑣碎錄》。後二段同。〉

黃、白二菊各披去一邊皮,用麻皮扎合,其開花則半黃半白。

菊花大蘂未開,逐蘂以龍眼殼罩之。至欲開時,隔夜以硫黃水灌之,次早去罩,即大開。

大笑菊及佛頂菊、御愛黃至穀雨時以其枝插於肥地,亦能活。〈愚嘗試之,至秋亦著花。〉

種菊所宜向陽,貴在高原,其根惡水,不宜久雨,久雨可於根傍加泥令高以泄水。

分種小株,宜以糞水酵土而壅之,則易盛。按,劉君〈蒙〉亦有栽鉏糞養之說。

菊宜種園蔬內肥沃之地。如欲其淨,則澆壅捨肥糞而用河渠之泥。

種菊之地常要除去蜒蚰,則苗葉免害。

故事

《續齊諧記》汝南桓景隨費長房遊學。數年,長房忽謂之曰︰九月九日汝家有災厄,可速去,令家人各作絳囊盛茱萸繫臂,登高飲菊花酒,禍乃可消。景如其言,舉家登山,夕還,見牛羊雞犬皆暴死焉。

魏文帝與鍾繇書云︰歲往月來,忽焉九月九日,九為陽數,而日月並應,俗嘉其名,以為宜於長久,故以享宴高會。是月律中無射,言羣草庶木,無有射地而生,於芳菊紛然獨榮,〈榮,一作秀。〉非夫含乾坤之淳和,體芬芳之淑氣,孰能如此,故屈原悲冉冉之將老,思飡秋菊之落英,輔體延年,莫斯之貴,謹奉一束,以助彭祖之術。

檀道鸞《續晉陽秋》陶潛九月九日無酒,於宅籬畔菊叢中摘花盈把而坐,悵望久之,見白衣人至,乃江州太守王弘送酒,即便就酌,醉而後歸。〈昭明太子撰傳,作滿手把菊。〉

《唐書》李適為學士,凡天子饗會游豫,唯宰相及學士得從。秋登慈恩浮圖,獻菊花酒,稱壽。

唐韋表微授監察御史裏行,不樂,曰︰爵祿譬滋味也,人皆欲之,吾年五十,拭鏡㨵白,冒游少年間,取一班級,不見其味也。將為松菊主人,不愧陶淵明云。

唐韋綬,德宗時為翰林學士,以心疾還第。九月九日,帝作黃花歌,顧左右曰︰安可不示韋綬。即遣使持往,綬遽奉和附進。

《列僊傳》文賓取嫗,數十年輒棄之。後嫗老,年九十餘,續見賓年更壯,拜泣。至正月朝會鄉亭西社中,賓教令服菊花、地膚、桑上寄生、松子以益氣,嫗亦更壯,復百餘歲。

《神僊傳》康風子服甘菊花、栢實乃得僊。

《名山記》道士朱孺子,吳末入玉笥山,服菊花乘雲升天。

雜說

《禮記.月令》季秋之月,鞠有黃華。注︰記時候也。

《周禮》王后六服中有鞠衣。注︰黃衣也,色如鞠塵,象桑葉始生。《禮記》季春天子薦鞠衣于先帝。注︰鞠衣,黃桑之服。陸德明禮記䆁文,鞠衣,居六切,如菊華也。又,去六切,如麴塵。

《爾雅》蘜,治蘠。注︰今之秋華菊。

《山海經.中山經》云︰岷山之首曰女几之山,其草多菊。

陸農師《埤雅》云︰鞠,草有華至此而窮焉,故謂之鞠。一曰鞠如聚金鞠而不落,故名鞠。

《本草》云︰菊花,一名節華,一名日精,一名更生,一名周盈,一名傅延,一名陰成。〈愚齋云︰謂採後陰乾,取成日合藥,故名。〉

應劭《風俗通》曰︰南陽酈縣有甘谷,谷水甘美。云其山上大有菊,水從山上流下,得其滋液。谷中三十餘家,不復穿井,悉飲此水,上壽者百二三十,中百餘,下七八十者。攷之《本草》,菊花輕身益氣,故也。司空王暢、太尉劉寬、太尉袁隗為南陽太守,聞有此事,令酈縣月送水二十斛,用之飲食,諸公多患風眩,皆得愈。

抱朴子.僊藥篇》云︰南陽酈縣山中有甘谷水,谷水所以甘者,谷上左右皆生甘菊,菊花墮其中,歷世彌久,故水味為變。其臨此谷居民皆不穿井,悉食甘谷水,食者無不老壽,高者百四五十歲,下者不失八九十,無夭年人,得此菊力也。

《荊州記》酈縣菊水。太尉胡廣久患風羸弱,汲此水後,疾遂瘳,年近百歲,非唯天壽,亦菊延之。此菊甘美,廣後收菊播之,京師處處傳植。

東漢胡廣傳注引盛弘之《荊州記》曰︰菊水出穰縣,芳菊披涯,水極甘香,谷中皆飲此水,上壽百二十,如七八十者猶以為夭。太尉胡廣所患風疾,休沐南歸,恒飲此水,後疾遂瘳,年八十二薨。〈愚齋云︰按,《九域志》鄧州南陽郡有穰縣,不該酈縣。按《廣韻》酈縣在南陽。〉

《西京雜記》戚夫人侍兒賈佩蘭,說在宮內時,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蓬餌,飲菊花酒,令人長壽。菊花舒時,并採莖葉,雜黍米釀之,密封置室中,至來年九月九日始熟,就飲焉。

《寶櫝記》云︰宣帝,異國貢紫菊,一莖蔓延數畝,味甘,食者至死不饑渴。

《風土記》日精、治蘠皆菊之花莖別名也。生依水邊,其花煌煌,霜降之節,唯此草盛茂,九月律中無射,俗尚九日,而用候時之草也。

《僊書》茱萸為辟邪翁,菊花為延壽客,故假此二物以消陽九之厄爾。

唐馮䞇《雲僊散錄》引《蠻甌志》云︰白樂天方入關,劉禹錫正病酒,禹錫乃餽菊苗虀蘆菔鮓,換取樂天六班茶二囊,以醒酒。

《牧䜿閒談》云︰蜀人多種菊,以苗可入菜,花可入藥,園圃悉植之。郊野人多採野菊供藥肆,頗有大誤,真菊延齡,野菊瀉人。

孟元老《東京夢華錄》重九都下賞菊,菊有數種。有黃白色,蘂若蓮房曰萬鈴菊。粉紅色曰桃紅菊。白而檀心曰木香菊。黃色而圓曰金鈴菊。純白而大曰喜容菊。無處無之,酒家皆以菊花縛成洞戶。

陳欽甫《提要錄》東坡云︰嶺南氣候不常,菊花開時即重陽,凉天佳月即中秋,不須以日月為斷也。十月初吉菊始開,乃與客作重九,因次韻陶淵明九月九日詩云︰今日我重九,誰謂秋冬交,黃花與我期,草中實後凋,香餘白露乾,色映青松高。苕溪漁隱曰︰江浙間,每歲重陽,往往菊亦未開,不獨嶺南為然,蓋菊性耿介,須待草木黃落,方於霜中獨秀。

東坡《仇池筆記》云︰菊,黃中之色,香味和正,花葉根實皆長生藥也。北方隨秋早晚,大略至菊有黃花乃開。嶺南冬至乃盛,地暖百卉造〈造一作迭。〉作無時,而菊獨後開,考其理,菊性介烈,不與百卉並盛衰,須霜降乃發,而嶺南常以冬至微霜也。僊姿高潔如此,宜其通僊靈也。

東坡記菊帖云︰嶺南地暖,而菊獨後開,考其理,菊性介烈,須霜降乃發,而嶺海常以冬至微霜,故也。吾以十一月望與客泛菊作重九,書此為記。

東坡贈朱遜之詩序云︰元祐六年九月,與朱遜之會議于潁,或言洛人善接花,歲出新枝,而菊品尤多。遜之曰︰菊當以黃為正,餘可鄙也。

沈譜云︰如周濂溪則以菊為花之隱逸者稱之。

沈譜云︰舊日東平府有溪堂,為郡人遊賞之地。溪流石崖間,至秋,州人泛舟溪中,採石崖之菊以飲,每歲必得一二種新異之花。

《九域志》鄧州〈南陽郡〉土貢,白菊三十斤。

《本草圖經》有衡州菊花、鄧州菊花。

《越州圖經》菊山在蕭山縣西三里,山多甘菊。

吳致堯《九疑考古》云︰舂陵舊無菊,自元次山始植。沈譜云︰次山作菊圃記,云在藥品是為良藥,為蔬菜是佳蔬也。

洪景盧《夷堅辛志》成都府學,學有神曰菊花僊,相傳為漢宮女,諸生求名者往祈影響,神必明告。〈愚齋云︰漢宮女,謂在漢宮飲菊花酒者。或云成都府漢文翁石室壁間畫一婦人,手持菊花,前對一猴,號菊花娘子,大比之歲,士人多乞夢,頗有靈異。〉

王龜齡云︰鄂渚少黃花,有白菊。

釋典云︰拘蘇摩華,其華白色,大小如錢,似此白菊也。

按諸字書,菊之字有五,其體雖異,而用則同。𧂲、𧃓,〈見說文。〉蘜,〈見爾雅,亦見說文。〉鞠,〈見三禮。〉菊,〈見篇韻。〉今人多從簡用之。

愚齋云︰諸菊得名,或以色,或以香,或以形狀,其義非一,皆明而可知。惟九華,一古名,初莫知其義,今按晉宋以前淵明而上,漢有九華殿,魏有九華臺,二者於菊皆不聞有事迹相關。惟真誥載吳有趙廣信至魏末賣藥,鍊九華丹,丹成,遂乘雲駕龍登天。又,漢天師家傳云︰真人入鹿堂山,煉九鼎神丹,遷平蓋山,煉九華大藥。注曰︰服此成僊。愚意其菊之為名,必比擬於此。何則,蓋白菊久服則輕身延壽,亦至成僊故也。〈士友云︰恐此菊出於九華山,故有是名。愚竊謂不然,且池州九華之名始於李白,於晉時絕無干涉。〉

方術

《神農本草》云︰菊花味苦,主頭風頭眩,目淚出,惡風濕痺。久服,利血氣,輕身延年。

《名醫別錄》云︰菊花味甘,無毒。療腰痛去來陶陶,除胸中煩熱。

陶隱居云︰菊有兩種。一種莖紫氣香而味甘,葉可作羹食者,為真。一種青莖而大作蒿艾氣,味苦不堪食者,名苦薏。其花相似,唯以甘、苦別之爾。又有白菊,亦主風眩,能令頭不白,僊經以為妙用。

陳藏器云︰白菊味苦,主風眩,變白,不老,益顏色。楊損之云︰甘者入藥,苦者不任。

日華子云︰菊花,治四肢遊風,利血脈,并心煩,作枕明目。葉亦明目。生、熟並可食。菊有兩種,花大氣香者為甘菊,花小氣烈者名野菊,然雖如此,園蔬內種,肥沃後,同一體。

《本草圖經》曰:菊花,生雍州川澤及田野,今處處有之,以南陽菊潭者為佳。初春布地生細苗,夏茂,秋花,冬實。正月採根,三月採葉,五月採莖,九月採花,十一月採實,皆陰乾用。南陽菊亦有黃、白菊二種,今服餌家多用白者。

白菊酒法。春末夏初收軟苗,陰乾,搗末。空腹取一方寸匕,和無灰酒服之。若不飲酒者,但和羹粥汁服之,亦得。秋八月合花收,暴乾,切取三大斤,以生絹囊盛貯,浸三大㪷酒中,經七日,服之。今諸州亦有作菊花酒者,其法得於此。

玉函方云:王子喬變白增年方,用甘菊,三月上寅日採,名曰玉英;六月上寅日採,名曰容成;九月上寅日採,名曰金精;十二月上寅日採,名曰長生,長生者根莖是也。四味並陰乾,百日取等分,以成日合搗千杵為末,酒調下,一錢匕。以蜜丸,如桐子大,酒服七丸,一日三,服百日,身體輕潤,服之一年,髮白變黑;二年,齒落再生;服之三年,八十歲老人變為童兒,神效。〈以上並見《大觀本草》。〉

《抱朴子》劉生丹法:用白菊汁、蓮花汁和丹蒸之。服一年,壽五百歲。

《千金方》常以九月九日取菊花作枕袋枕頭,大能去頭風,明眼目。 〈附:〉陳欽甫九日詩云:菊枕堪明眼,茱囊可辟邪。

《千金方》九月九日菊花末, 臨飲服方寸匕,主飲酒令人不醉。

《聖惠方》云:治頭風,用九月九日菊花,暴乾。取家糯米一斗,蒸熟。用五兩菊花末,如常醞法,多用細麵麴,酒熟即壓之,去滓。每煖一小盞服之。 〈附:〉郭元振秋歌云:辟惡茱萸囊,延年菊花酒,與子結綢繆,丹心此何有。

辨疑

〈原闕〉

      味子、菴䕡子、地膚子、烏麻子、牡荊子是也。愚因此二說徧問園翁與士友,皆言菊無結實者。愚又遵承前賢之說,於十一月直至月盡,親採肥壤所植之菊,挼其花心,以驗其實之有無,亦無所見。但恐遐方異域或有之也,當俟博物决其疑焉。

甘菊、野菊二說,愚采取本草諸書已該於越譜中。其說雖較然可見,然世俗或採城墻郊野所產之菊,以為宜入藥,有貨於藥肆而用者。又據司馬溫公甘菊詩云:野菊細瑣物,籬間私自全,徒因氣味殊,不為庖人捐,采升白玉堂,薦以黃金盤。以此詩觀之,乃知甘菊或有出於野者,亦可用也。《牧豎閒談》云:郊野人多採野菊供藥肆,大誤,真菊延齡,野菊瀉人。愚今以古今之人去取不同,故併列之用,用之者不可不審。

越俗言夏菊初生,〈謂苗之時。〉例自陳根而出。至秋遍地沿多者,由花梢頭露滴入土,却生新根而出,故名滴滴金。愚初未之信,遂與好事者劚地驗其根,果無聯屬,乃見俗傳不妄也。

《本草》載:《神農》以菊味為苦,《名醫》以味為甘,二說不同例皆療病。愚意其《神農》取白菊言之,《名醫》取黃菊言之。

愚按陶隱居與陳藏器皆言白菊療疾有功。《本草圖經》言今服餌家多用白者,又有白菊酒法。《抱朴子》有言丹法用白菊汁。《九域志》言鄧州以白菊入貢。是皆以白菊為用也。惟沈存中《忘懷錄》有種甘菊法。今所謂茶菊,即甘菊也。然甘菊作飲食與入藥多是黃色,不曾見白者可食,豈予未之見邪,以古今去取不同,故併列之。

古今詩話

晉.羅含,字君章,耒陽人,致仕還家,階庭忽蘭、菊叢生,以為德行之感。唐.李義山.菊詩:陶令籬邊色,羅含宅裏香。又云:羅含黃菊宅,柳惲白蘋門。

唐《輦下歲時記》九日,宮掖間爭插菊花,民俗尤甚。杜牧詩云: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又云:九日黃花插滿頭。 司馬文正公九日贈梅聖俞瑟姫歌云:不肯那錢買珠翠,任教堆插堦前菊。

《西清詩話》嘉祐中,歐陽公見王荆公詩:黃昏風雨暝園林,殘菊飄零滿地金。笑曰:百花盡落,獨菊枝上枯耳。因戲曰:秋英不比春花落,為報詩人子細看。〈後人以韻協之,改「看」作「吟」。〉荆公聞之,怒曰:是定不知《楚詞》夕餐秋菊之落英,歐陽九不學之過也。

樂菴先生〈李侍御名衡。〉語錄云:韓魏公嘗言保初節易,保晚節難。在北門九日燕諸曹有詩:莫羞老圃秋容淡,〈魏公言行錄作「不羞」。〉要看閒花晚節香。〈言行錄作「且看寒花」。〉先生深敬此語,嘗大書于壁,以為晚節之規。

沈譜云:徐仲車最好菊,即西籬下多種之。花至冬月猶有存者,名曰晚菊。公常自比陶淵明,種菊之所雖東西相反,論其所以樂,則無以異也。有菊詩云:楊妃只有黃裙在,且問風霜留得無。所謂「楊妃裙」者蓋菊名也。

漁隱胡仔曰:余嘗因庭下黃、白菊相間開,遂效蘇、黃格作詩詠之。曰:何處金錢與玉錢,化為蝴蝶夜翩翩,青絲網住芳叢上,開作秋花取意妍。《杜陽雜編》唐穆宗時,禁中花開,夜有蛺蝶數萬,飛集花間,宮人以羅巾撲之,無有獲者,上令張網空中,得數百,遲明視之,皆庫中金玉錢也。

陸放翁因山園草間菊數枝開,席地獨酌,有詩云:屋東菊畦蔓草荒,瘦枝出草三尺長,碎金狼籍不堪摘,掃地為渠持一觴,日斜大醉叫墮幘,野花村酒何曾擇,君不見詩人跌宕例如此,蒼耳林中留太白。於此可見放翁愛菊之意。

愚齋云:陶淵明和郭主薄詩,芳菊開林耀,青松冠巖列,懷此貞秀姿,卓為霜下傑。愚愛「霜下傑」三字最佳。東坡和子由所居詩,粲粲秋菊花,卓為霜中英。今觀百注坡詩中闕而不注,何,諸公不省淵明詩邪。苕溪漁隱曰:先君題泗上秋香亭詩,騷人足奇思,香草比君子,况此霜下傑,清芬絕蘭茝。自淵明妙語一出,世皆師承用之,可謂殘膏賸馥沾丐後人多矣。

愚齋云:崇觀間,陳子高〈名克〉有詩名,集中有五月菊,云:黃菊有本性,霜餘見幽茂,名緇喻般若,太史謹占候,云云。僧雪菴詩:滿徑露薄黃般若,戛簷風裊翠真如。按,六祖金剛經解,何名般若,是梵語,唐言智慧也。《傳燈錄》云:僧問忠國師,古德云,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鬱鬱黃花無非般若,不知若為。國師曰:華嚴經云,佛身充滿於法界,普現一切羣生前,隨緣赴感靡不周,而常處此菩提座。翠竹既不出於法界,豈非法身乎。般若經云:色無邊,故般若亦無邊,黃花既不越於色,豈非般若乎。傳燈又云:趙州或謂青青翠竹盡是真如,鬱鬱黃花無非般若。

愚齋云:菊苗不惟可為菜,亦可以代茶。本朝孫志舉〈勴〉有訪王主薄同泛菊茶詩云:妍暖春風蕩物華,初回午夢頗思茶,難尋北苑浮香雪,且就東籬擷嫩芽,云云。〈見鄭景龍續宋百家詩選。〉洪景嚴〈遵〉和弟景盧〈邁〉月臺詩:築臺結閣兩爭華,便覺流涎過麴車,戶小難禁竹葉酒,睡多須藉菊苗茶,云云。〈見瓊野錄。〉

愚齋云:菊花古人惟以泛酒,後世又以入茶,其事皆得於名公之詩。唐.釋皎然有九日與陸處士〈羽〉飲茶詩云:九日山僧院,東籬菊也黃,俗人多汎酒,誰解助茶香。陸放翁冬夜與溥庵主說川食詩:何時一飽與子同,更煎土茗浮甘菊。愚又嘗見人或以菊花磨細,入於茶中啜之者。

文保雍菊譜中有小甘菊詩:莖細花黃葉又纖,清香濃烈味還甘,祛風偏重山泉漬,自古南陽有菊潭。愚齋云:此詩得於陳元靚《歲時廣記》,今類于此,所謂保雍之譜,恨未之識也。

愚齋云:唐宋詩人詠菊,罕有以女色為比,其理當然。或有以為比者,惟韓偓歎白菊云:正憐香雪披千片,勿訝殘霞覆一叢,還似妖姬長年後,酒酣雙臉卻微紅。此唐人詩也。又,魏野有菊一絶云:正當搖落獨芳妍,向曉吟看露泫然,還似六宮人競怨,幾多珠淚濕金鈿。此本朝人詩也。愚竊謂菊之為卉,貞秀異常,獨能悅茂於風霜搖落之時,人皆愛之,當以賢人君子為比可也,若輒比為女色,豈不污菊之清致哉,故二詩愚不敢采取以入此詩選。且范文正公賦云:黃中通理,得君子之道。魏野又有詩云:易把方先哲。王龜齡詩云:端似高人事幽獨。陸務觀詩云:菊花如端人,獨立凌冰霜。凡此等語,比類無不得其宜,故諸篇今預於選中。

愚齋云:荊公因有「殘菊飄零滿地金」之句,歐公輒戲而非之,乃有「秋英不比春花落」之語,從而後人泥於此言,竟以為不落。愚竊以為未然,故辨落與不落之理,各有其說,入於辨疑門內。又取唐宋數家詩句,凡言其落者併列之。 唐太宗殘菊詩:細葉彫輕翠,圓花飛碎黃。又,秋日詩:菊散金風起。趙嘏詩:節過重陽菊委塵。崔灝晚菊詩:曉來風色清寒甚,滿地繁霜更雨〈去聲〉金。薛瑩十日菊詩:今朝籬下見,滿地委殘黃。 梅聖俞殘菊詩:零落黃金蘂,雖枯不改香。蘇子由戲題菊詩:更擬食根花落後,一依本草太傷渠。彭汝礪詩:重陽黃菊花,零落殆無有。陸務觀菊詩:碎金狼籍不堪摘。又云:紛紛零落中,見此數枝黃。

愚齋云:紫菊之名,見於孫真人種花法,又見於諸譜中,此品傳植既久,故唐宋詩人稱述亦多。蕭頴士菊榮篇:紫英黃萼,照曜丹墀。杜荀鶴詩:雨勻紫菊藂藂色。趙嘏詩:紫艶半開籬菊靜。夏英公詩:落盡西風紫菊花。韓忠獻公詩:紫菊披香碎晚霞。此既出於名公稱述,必是佳品也。

愚齋云:菊之開也四季泛而有之。開於三月者曰春菊,前賢有詩聯云:不許秋風常管束,競隨春卉鬭芳菲。又云:似嫌九月清霜重,亦對三春麗日開。〈沈譜云:春菊,花小而微紅者。〉有開於四月者,張孝祥嘗有詩。〈見詩選門。〉開於五月者,陳子高嘗有詩。開於六月者,符離王常嘗有詞。〈見芳菲集。〉惟開於秋季者,其品至多。開於十月者,歐陽公及王龜齡皆有詩,朱希真又有詞。以諸公詩詞觀之,果見其所謂春菊、夏菊、秋菊、寒菊者也。雖然此當以開於秋冬者為貴,開於夏者為次,開於春者未必是真菊也。若論其色,亦有差等,菊當以黃為尊,以白為正,以紅、紫為卑。〈楊繪詩:爛紫妖紅色盡卑。〉漁隱亦云:菊,春夏開者終非其時,有異色者亦非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