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腾舞》也见于唐人诗中,原出中亚细亚塔什干的民间舞蹈。此舞以跳跃上腾,舞步以壮健见长,因此名为《胡腾》。唐诗人刘言史和李端各有一诗记述此舞,对于舞态、舞服、舞人的面貌,都曾说及。[1]使我们在千载之后,还能得其仿佛,颇见精彩。刘、李两诗,都见《全唐诗》中,刘诗《王中丞宅夜观舞胡腾》说是石国的胡儿,来作《胡腾舞》,蹲身在舞筵前腾跳,急如飞鸟一样。戴的是尖顶番帽,上有花纹,穿的是毛织胡衫,两袖紧小。当跳跃的时候,腰间的宝带发出声音,伴奏以横笛琵琶。从这首诗中,《胡腾》的节奏、舞姿与舞服,都仿佛如见。在李端《胡腾儿》诗中说:胡腾舞儿是从凉州来的,肌肤如玉,鼻准如锥,有胡人特别的肤色。穿的是桐布轻衫,前后卷起,腰系的葡萄长带,垂在一边。扬眉动目,在花毡上起舞,偏戴着珠帽,红汗交流,有时环行,有时急跃,有时东倾西倒,如同醉后一般,有时反手叉腰,身如弯弯的月子。足下穿的是柔软的皮靴,很便于轻捷飞跃。从这诗中所说的舞人,肌肤如玉,鼻准如锥,可见是我国西部民族,大概来自石国。石国也就是塔什干的古名。当初舞者多是来自波斯及昭武九姓之地,后来由长安遍及中国各地,人好胡舞胡乐,争相传习,加上中国人民的智慧,技艺更有进步,社会常常表演,于是逐渐化为中国古舞之一。此舞的舞人大率头戴尖顶的番帽,穿着窄袖胡衫,帽上缀着珠子,以便舞时闪烁生光,所以叫珠帽。《胡腾舞》的舞衣,前后上卷,束以上绘葡萄纹样的长带,带的一端下垂,大约使舞时可以飘扬生姿。唐代的舞蹈艺人,袖多窄长,为一种波斯风的服装,所以当时称为胡服。在现存唐俑和唐墓壁画中,犹可以见到。敦煌千佛洞的唐代壁画中,也有此类服饰。从这两首诗里看,《胡腾舞》的动作节奏,非常迅快,舞时常作圆转,所以说“环行急蹴,跳身转毂”,这也正是今天新疆舞中所常见到的。我国的乌孜别克族、塔吉克族、哈萨克族的舞蹈,仍然保持着古来的传统,也可作为我们研究中古时代古舞的借鉴。[2]

在隋唐时代,东方舞蹈艺术汇聚于中国,发展得颇为丰富多彩。由于异域乐舞的输入,给传统的乐舞以新的刺激,吸收酝酿,创造出民族舞的新成果,就是过去传统的民间舞,至此也在原有基础上更加发展,以崭新的姿态出现。前者如《霓裳羽衣舞》,它并非生硬搬来的西凉《婆罗门曲》, [3]而是曾经加工创作。后者如《兰陵王》、《踏谣娘》等舞,到了唐代,也曾把这些周隋流传的地方舞剧,更加充实,重现新的特色。这在以后分别再述。唐代的舞艺百花齐放,正是其总结过去,吸收外来,为中国封建文化所达到的辉煌成果。

* * *

[1].刘言史《王中丞宅夜观舞胡腾》诗,见《全唐诗》第七函第九册,诗云:“石国胡儿人见少,蹲舞尊前急如鸟。织成蕃帽虚顶尖,细胡衫双袖小。手中拋下蒲萄盏,西顾忽思乡路远。跳身转毂宝带鸣,弄脚缤纷锦靴软。四座无言皆瞪目,横笛琵琶遍头促。乱腾新毯雪朱毛,傍佛轻花下红烛。”李端《胡腾儿》诗,见《全唐诗》第五函第三册。诗云:“胡腾身是凉州儿,肌肤如玉鼻如锥。桐布轻衫前后卷,葡萄长带一边垂。帐前跪作本音语,拾襟搅袖为君舞。扬眉动目踏花毡,红汗交流珠帽偏。醉却东倾又西倒,双靴柔弱满灯前。环行急蹴皆应节,反手叉腰如却月。丝桐忽奏一曲终,呜呜画角城头发。”此诗亦见《古今图书集成·乐律典第八十九卷·舞部》引。

[2].参看向达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

[3].婆罗门曲,原出印度,婆罗门原为印度的最高阶级,后来即以代表印度。凉州曲吸收有印度乐的因素,逐渐中国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