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收到师友们的来函不少,其中有一部分中青年朋友的信,一上来千篇一律地先写上“您好”二字,看了总觉得不是滋味。似乎成为写信的公式化了,这不正显示了文化生活这一表现形式的越来越贫弱苍白吗?我有时忽然想起《红楼梦》第三十七回的两封信来,一封是探春写给宝玉的,一封是贾芸写给宝玉的。这两封信一雅一俗,点缀极为传神,爱看《红楼梦》的人,对这两封信都会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甲辰本”在贾芸信的最后一句“男芸跪书”下有“脂批”云:

接连二启,字句因人而施,诚作者之妙。

“脂评”对这两封信是十分重视的,除这一总批外,“庚辰”本在贾芸信中还有两条批语。于“竟认得许多花匠”句后批云:

直欲喷饭,真好新鲜文字。

于“大人若视男如亲男一般”句后批云:

皆千古未有之奇文,初读令人不解,思之则喷饭。

“脂批”对于探春一函,除“因人而施”四字中涉及外,并未加一句赞词,而于“贾芸一信却特别赞赏,即赞赏所拟短函,不但非常符合贾芸之文化程度和口气,而且有神来之笔,直欲令人“喷饭”也。直是显示曹公的功力处,拟雅容易拟俗难,拟俗而神似更难。贾芸的信的成功处,就在于在字里行间传出了贾芸的市井俗态,是神似而非形似。

当时曹公拟贾芸的这封信,是拟一种市井间文化程度甚低,不能和读书人相提并论的人写的信。所以“脂批”连用两个“喷饭”来赞许曹雪芹,来嘲笑贾芸,似乎是不通、不通、又不通了。但我们今天仔细读来,觉得虽然庸俗浮浅,谄媚之态可掬,但文字上还是通顺的,其称谓款式也还合乎我国传统的尺牍规范,似乎比“您好”之类的简单化、公式化还多少能显示一点文化气氛。为了便于解说,不妨把全信引在下面:

不肖男芸(按规范此二字要小偏右侧)恭请

父亲大人万福金安男思自蒙

天恩认于

膝下日夜思一孝顺竟无可孝顺之处前因买办花草上托

大人洪福竟认得许多花儿匠并认得许多名园前因忽见有白海棠一种不可多得故变尽方法只弄得两盆

大人若视男是亲男一般便留下

赏玩因天气暑热恐园中姑娘们妨碍不便故不敢面见谨奉书恭

启并叩

台安

男芸跪书

这封信“甲辰本”在“男芸跪书”下把批语“一笑”二字作正文,误,今删去。其他去掉标点,按过去尺牍规范;该提行台头的地方一律提行台头;自称“男”的地方,均应写小一些,偏在右侧。则因横写和排印关系,不能照办。但如把我所引按格式直行写在老式信纸上,那就是一封符合传统“尺牍”规范的信了。

“尺牍”一词,多少年已很少人提起了,似乎把它给忘了。前两个月接到日本《北京追想》作者,民俗学专家臼井武夫老先生的信,信是用日文文语写的,而前面加了几句汉语道:

我应该写中文尺牍,谢您的好意,可是我不会写中文,我愧我自己的无才非力,实在对不起。

在信的结尾处,台头另起行写了我的名字,称谓是“先生”,并加了“侍者”二字,十分客气,而且格式高古。

“尺牍”小道,或者也可称为一种学问。在我们早已忽略,甚至连这一词语也早已掷弃而无人提起的情况下,一位异国学者却仍然如此重视,在信中珍重声明,拳拳于“尺牍”二字,这怎能不产生一点感慨呢?因而也想到,如果对“尺牍”之道,一无所知,那也就不会真正理解和欣赏《红楼梦》中的那两封信了。对于“脂批”中的赞语“诚作者之妙”、“喷饭”等等,又如何能真懂呢?也必然是“丈二金刚”式的理解了。

说探春和贾芸给宝玉的两封信,拉扯上“尺牍”一词,也许有人以为我是故弄玄虚,其实不是的。因为在我们的文化史上,两千多年前,书信就已形成一种独特的文体,受到人们的重视,著名历史人物的重要书信,早已成为很珍贵的历史文献,文学名著,长期为人们所学习、诵读,一直流传到现在。如司马迁报任安书》:“太史公牛马走司马迁再拜言。子卿足下:曩者辱赐书……”直至全文结束:“……书不能悉意,略陈固陋。谨再拜。”这虽是两千来年古老的书信,但一点也不陌生,这就是我国传统的书信体例名作,在这种基础上,书信形成一种值得注意的文体:“尺牍。”《南史》和《宋书》中《刘穆之列传》均有穆之善尺牍的记载,文云:

穆之与朱龄石并便尺牍,尝与武帝(刘裕)坐,与龄石并答书,自旦至日中,穆之得百函,龄石得八十函,而穆之应对无废。

朱龄石字伯儿,也是刘裕的重臣,与其弟超石并知名,虽是武官,但文笔甚好。《朱龄石列传》中也记云:

龄石弟超石,亦果锐。虽出自将家,兄弟并娴尺牍。

可见讲求“尺牍”,成为一种重要文体,而且涌现出名家,这些早在六朝之前,就已形成了。

一封信罢了,为什么叫“尺牍”呢?按,汉代诏书写于一尺一寸长的木板上,名曰“尺一牍”,简称“尺牍”。进而把个人写给皇上的信也叫“尺牍”。汉文帝时,太仓令淳于意获罪,当服肉刑。淳于意生五女,无男,因叹曰:“生子不生男,缓急非有意。”其小女缇萦哭泣请从,至长安,上书文帝,救了她父亲,这是我国古代很有名的孝女故事,刘向曾写入《列女传》中。司马迁《史记》中《扁鹊仓公传》也记云:

缇萦通尺牍,父得以后宁。

从《史记》文字可见,“尺牍”一词,在太史公时,已十分普通了。说起书信的不同名称,只“尺牍”一词,那还是极简单的呢?如把它的全部名称、名括俗语、专名词、雅称等等都写出来,恐怕有几十种呢。例如:书、信、函、札、柬、简、笺、牋、启、翰、牍、书信、书问、书尺、尺一、尺素、尺纸、尺锦、尺翰、尺鲤、素书、函札、牋启、鱼雁、尺鸿……这一大串名词,实际基本上都是一种东西,一物而多名,除“柬、简”、“札、劄”、“笺、牋”等同字异体外,其他也有二十多个名字,可见其复杂了。

现在我们一般叫“书信”,其他“函件”等也常用,而统称“书信函件”为“尺牍”的叫法,已经很少了。当然“书信”的叫法也很古老,《晋书·陆机传》云:“我家绝无书信,汝能赍书取消息否?”这是“书信”二字连用,而严格分起来,书是书,信是信。书是指现在俗语中“书信”这一概念本身,来源最古。《左传》昭公六年,“叔向使诒子产书”,说的就是“给子产信”。而古代所谓“信”,却另有涵义。即一是指送信的人,二是指作为凭信的物品,所谓“信物”,宋程大昌托名汉董仲舒编的《演繁露》中云:

晋人书问凡言信至或遗信者,皆指信为使臣也。

近人邓之诚先生《骨董琐记》中录有敦煌写经表背《二娘子家书》,大约是唐大中年间民间家信,其时在公元八百五六十年之间。信中有“今寄红锦一角子,是团锦,与阿姊充信。素紫罗裹肚一条,亦与阿姊。白绫半匹,与阿娘充信”等语。之诚先生特别对“充信”一词加按语解说道:

其曰充信者,皮日休陆龟蒙诗云:“明朝有物充君信,沈酒三瓶寄夜航。”白氏《长庆集》有《寄两榼与裴侍郎》诗云:“贫无好物堪为信,双榼虽轻意不轻。”唐人寄书必致物料示信。明末人犹有书帕侑函。不知何时直目书札为信,而无充信之物矣。

据上所引,可知我们日常所说的“信”,在古代是有其特定涵义的。

《红楼梦》第三十七回,明明是两封信,而“甲辰本”中“脂批”却云:“接连二启。”这“启”又是什么意思呢?简言之,也是书信,但却又叫“启”,这也就是中华古文化的深邃处。

刘勰文心雕龙》中“奏启”云:

至魏国笺记,如云启闻,奏事之末,或谨密启。

清代任大椿《小学钩沉》辑散见古籍中汉代服虔《通俗文》佚文云:“官信曰启。”可见古代所说的“启”,是专指写给官家的信,或短信,或密件。《晋书》记山涛为吏部尚书,“凡用人行政,皆先密启,然后公奏,举无失才。时称‘山公启事’”。可见从这种特定意义上说,“启”是有专指的。而后来却变为普通信函的通称了。就其体例讲,在六朝时,书启并称“笺牍”。“书”大体是长一些的、内容比较严肃些的。“启”则是短的,为具体事物致谢的。清李兆洛编《骈体文钞》、许梿编《六朝文絜》都把“书”、“笺”、“启”按不同体例分类。而“启”在文字上的特征,一般先写自己的姓名,再写“启”字。如庾子山《谢赵王赉犀带启》云:

某(信)启,奉教垂赉犀装带,钱十贯。魏君宝带,特赐刘桢;赵王国租,偏资裴楷……今日慈矜,斯之谓矣。马前驱而导路,或以识恩;鸡未晓而开关,容能报主。谨启。

从上面例子看出,“脂评”笼统地称探春的信和贾芸的信为“接连二启”,是不合古义的。但在《红楼梦》时代,日常行文中,“启”字已可代称一般书信,无专指的涵义了。清代官吏所用的师爷,专管写信的,就称作“书启师爷”。人们在行文中,把一般信代称为“启”或“函”等等,都是行文习惯,用字比较高雅些。如写成“接连二信”,那便俗了。

把二信区别来说:探春一信,确实有六朝人小启,和明以前人笺启的规格和韵味。散骈兼行,古韵高雅。如果加个题目,应是《谢二兄赉鲜荔并真卿墨迹兼约雅集启》,小启的写法,由六朝以迄晚明,都是以词藻俊雅来显示文采。即使是奉承别人的话,也着不得粗俗的势利语,或似是而非、隔靴抓痒的话。这里不妨举一两个例子,庾信《谢滕王赉马启》:

某启:奉教垂赉乌骝马一匹。柳谷未开,翻疑紫燕;临源犹远,忽见桃花。流电争光,浮云连影。张敞画眉之暇,直走章台;王济饮酒之欢,长驱金埒。

庾肩吾《谢东宫赉内人春衣启》:

阶边细草,犹推 叶之光;户前桃树,翻讶蓝花之色。遂得裾飞合燕,领斗分鸾;试顾采薪,皆成留客。

这种小启,四六句式,以典故点染词藻。

《红楼梦》探春小启,开头“妹探谨启,二兄文几”,结尾“谨启”,同所举例中庾子山的格式一样。在行文中,小有不同者,探春小启,散骈兼行。于似散似骈之句式中,夹“风庭月榭,惜未雅集诗人;帘杏溪桃,或可醉飞吟盏”、“若蒙造雪而来,敢请扫花以俟”等纯四六句子,全文更为流畅。前面所举各例,用典颇多,探春一启,典亦不少。如“致获采薪之患”,用《孟子》中“有采薪之忧”典,言生病。“莲社”用晋慧远法师在庐山结白莲社的故事。“东山”用晋谢安在上虞东山携妓游山,东山丝竹的故事。“造雪”用晋王徽之雪夜访戴逵的故事。“扫花”用前人诗句“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典。一般说来,都是些常用的熟典,但对今天一般读者说,就觉得难理解了。而且对于普通字,即按字面可以讲通的,更容易忽略,如“扫花”二字,以为是随便用用,或者是如黛玉葬花的“扫花”呢。而不知是在用典。对“造雪”就更不理解了,弄不好,还以为是“制造雪花”冷饮呢。岂不知此“造”字,是“造访”的“造”,是“至”或“足迹所至”之意。《红楼梦》时代诗文作品,讲究“无一字无来历”,不能自编、自造别人不懂的词语典故。所以第三回宝玉给黛玉起字曰“颦颦”,探春笑他“只怕又是杜撰”;第十八回大观园正殿宝玉题诗,宝钗让他把绿玉的“玉”字改成“蜡”字,宝玉马上便问:“绿蜡可有出处?”与探春小启联系看,便可得到更深的理解。

现在这种小启,已很少有人写了。在本世纪初,尚不罕见。一九二五年秋,叶恭绰先生召友人于北京北海公园漪澜堂雅集,其《漪澜雅集柬》结尾几句云:

所愿帷灯初上,巾车偕临,十分潋滟,共泛清尊;一醉沉冥,小抒雅兴。穷人天之乐事,浣襟袖之缁尘。将使京华冠盖,疑是神仙,上界笙歌,娱兹宾侣。此生此夕,传佳句于南楼;来日来年,续清游于北海。谨驰短简,敬迓高轩。

我不避文抄公之嫌,抄了几句,与探春结海棠诗社启,作个比较,供读者参考赏诵。今天,此种文字,自然已成“广陵散”了。

再说贾芸的信,贾芸的信首先不能叫作“启”,而是一封“书”,也可以说是一封以“父子”相称的家书。家书即使名家,也不避俗语,是另一种体例的书信,因其多系家人至亲的书信,内容都是家人私事,写信人或受信人并非都是文人,所以不少大名家,文人骚客,写家书时也很通俗,有不少各个时代民间常用语、方言等等。如贾芸信中“花儿匠”、“弄得”等语,都是北京方言。写入信中,也很普通。“脂评”说此信“喷饭”,是指其言词中阿谀奉承之态可掬,想出许多有些肉麻的奉承话,而非讥笑其通俗。这里举一通宋范成大写给他舅母的信《玉候帖》作个例子。舅母俗称“妗”,其信云:

成大顿首,上问

尊妗宜人玉候万福:十姐儿女辈,悉布起居之礼。朗娘侍奉均胜。

女甥甚难容,聊慰目前也。诸院安佳,何时得至后堂耶?新法玉麟春十斗,并 鲊、黄雀各十瓶,巴段四缶,伴书,以渎椒盘。一笑,一笑!

成大再拜

相对说来,这种给家人近亲写的信,就比“小启”一类的文字通俗的多。文中“玉候万福”是秋天季节中万福的意思,“玉露”是秋露,“玉钩”是秋月,“玉候”就是秋天节候。贾芸信的“万福金安”,所用格式,也都是一样的。

写信人在信的开头和结尾都具名,这种格式是很古老的,汉魏以来,直到明代,还都通用这种格式。曾在上海博物馆见晚明马湘兰写给王百穀的信,横幅小花笺,用簪花格小楷书写,开头低格写“妹湘兰拜启”,转行台头高两格写“百穀二哥文几……”。结尾处又写“妹湘兰敛衽百拜”。《红楼梦》所拟首、尾都署写信人姓名的格式,正显示其高古,而清代后来,一般写信格式,则信的开头已不写写信人姓名。如给父母亲写家信,则开头直接便写“父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信的结尾写“男某某叩上”或“叩启”、“叩禀”等等,朋友之间的各种信,也不再写“某某拜启”、“某某拜言”等词语作开头,而是直接称呼收信之对方了。

如按过去“尺牍”文体的要求来谈,有不少习惯用语,来区分写信人和受信人不同的关系。如父母与子女的关系、祖父母与孙男女关系、兄弟姊妹关系、亲戚关系、师生关系、长官与僚属关系、同学关系、同僚、同年关系、社会地位高低关系、有文化和无文化者的关系、相识和不相识的区别,以及夫妻关系、男女相爱关系等等。关系各不相同,而又都是双方面的,而且亲戚有远近,朋友有厚薄,有要客气的,有不要客气的。需要客气而不客气,就要得罪别人,显示了写信者的自大浮浅、看不起人等等。不需要客气而客气,又使人感到见外,似乎写信者故意疏远别人。因而过去“尺牍”的要求,就要严格而细致地区分这种种复杂的关系,显现这种种复杂的关系。这样便出现了许多表示关系、友谊和礼貌的常用语,称呼语,累代沿袭,日渐丰富。只一个“鉴”字,就有尊鉴、钧鉴、台鉴、大鉴、惠鉴、赐鉴、垂鉴、清鉴、雅鉴、道鉴、艺鉴、戎鉴等等,只一个“席”字,又有著席、撰席、讲席、史席、道席等等,不明白的人,看上去感到为什么这么复杂,而用惯的人,则是各有区分,有明确的针对性,不可乱用。详细说明,比较费词,且多是“红楼”以外的话,就不多说了。

贾芸信中“膝下”一词,是写给父母亲的专用语。出典于《孝经》:“故亲生之膝下,以养父母,曰严。”注:“膝下,谓孩幼之时也。”宋代洪皓《使金上母书》云:“皓远违膝下。”可见“膝下”一词,早在宋代,已成了书信的常用语。一般沿用到晚近。鲁迅先生写给鲁老太太的家书,一直写“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结尾写“恭请金安”,署款写“男树叩上”,后期还加写“广平海婴同叩”。先生虽然是新文学大师,却从未写过“亲爱的妈妈,您好”之类的信。

“膝下”一词,只限于父母。给祖父母、伯叔父母、姑父母、舅父母、岳父母则都不能用“膝下”,一般用“尊前”、“尊览”等等。过去有个笑话:说有个学童,给祖父母写信,写了“祖父母大人足下……”老师说他错了。他辩解说:父母给祖父母写“膝下”,我给父母写“膝下”,因之我给祖父母写,便应该称膝下的膝下,又低了一层,自然是“足下”了。现在不懂旧式写信规矩的人,也就不觉得这个笑话的可笑了。“足下”一词自司马迁《报任少卿书》“子卿足下”一语而后,沿用至今,十分普遍。这是朋友之间的尊称,沿用晋文公找介子推,火烧绵山,介子推死于焦树下,文公伐焦木为履,哀歌“悲乎足下”的故事。只能用于朋友相称,用于祖父母,自然是笑话了。

贾芸信中,前面写“恭请万福金安”(连行写空一字表示台头处),后面写“并叩台安”,这个“安”字,也是尺牍中的常用祝福词语,连接上一字成一词组,种类也极多。如金安、福安、玉安(专用于女性长辈)、尊安、大安、台安、颐安、道安、钧安、旅安、客安、文安、著安、撰安、痊安(专用于病人)、近安、日安、戎安(专用于军人)以及春、夏、秋、冬、年、腊等安,也是非常复杂,各有所属,举一反三,不必赘述。

探春的信,开头写“二兄文几”,“文几”是什么意思?就是书桌,连前“谨启”二字,译为口语,就是“妹探春谨慎地在二兄书桌前发言”的意思。“文几”、“文席”、“吟几”、“吟席”、“著席”等等,都是意思相近的词语。都是用在文人学士之间的,官场来往、商业来往、军旅之间等等函件,就不用这一类词语,要用其他的。种类也多,一时难以说尽。再贾芸信开头“不肖男”三字,在昔时也是很普通的用语,现在对一般读者,也许就不理解,可能和“不孝”混淆起来,这就须注意区分了。

总之,《红楼梦》中这两封信,虽然简短,但在不讲求“尺牍”写法的今天来说,可说的还是很多,略就形式稍作说明。至于其文词韵味,则有待读者玩味,此文不能逐句评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