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四十九回中写湘云吃鹿肉,是一大关目,几句话就突出了湘云的性格,且听她的议论:
你知道什么!是真名士自风流,你们都是假清高,最可厌的。我们这会子腥的膻的大吃大嚼,回来却是锦心绣口。
这议论多么高超,真是骂尽了天下一切酸文假醋的诗人名士。整个这段吃鹿肉的场景描绘,真是立意好,设计好,剪裁好,描绘好,无一不好。
“庚辰本”在此回“一定计算那块鹿肉呢”句后有“脂批”云:“联诗极雅之事,偏于雅前写出小儿啖膻茹血极腌臜的事来,为锦心绣口作配。”
“有正”总批云:“一片含梅咀雪文字,偏从雉肉、鹿肉、鹌鹑肉上以渲染之,点成异样笔墨,较之雪吟、雪赋诸作更觉幽秀。”
这两则批语都是十分中肯,有独到见解的。不只此焉,更可贵的是为我们留下烹饪艺术的民俗资料,从民俗史和饮食史的角度来看,更是不可多得的生动记录。它第一告诉了我们清代一般贵戚家中吃鹿肉的情况;第二告诉我们当时烧着吃鹿肉的情况;第三这段故事中还提到了生吃鹿肉的情况。这些作为历史,在今天都很值得研究,以便进一步了解当时的社会情况。
人类渔猎的历史,是早于耕织的历史的。狩猎的对象主要是三种,即雉、兔、鹿,看“武梁石刻”和敦煌壁画,所有的狩猎图,几乎是一个样子,都是前面奔驰着麋鹿,后面追赶着骑马、张弓准备扣弦、发箭的武士、猎人。不过虽然说,我国很早就有了猎鹿、吃鹿肉的风尚。但在各个朝代中,却只有清朝最讲究吃鹿肉。也可以说,讲究吃鹿肉是清代在饮馔方面,比较特殊的社会风尚,这是和清代八旗满洲的兴起发祥有着密切关系的。乾隆时得硕亭《草珠一串》中有首竹枝词道:
关东货始到京城,各处全开狍鹿棚。鹿尾鳇鱼风味别,发祥水土想陪京。
这最后一句说的十分明确,即清代北京讲究吃鹿肉,而且鹿肉很普遍,其原因就是清代的统治者把东北的物产和风俗习惯带到北京来了。东北是盛产麋鹿的地方,所谓“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在饭锅里”。猎取那样方便,清代又极为重视狩猎,所以鹿肉在当时,是冬天比较普遍的野味,而并非是特别希罕的东西了。
清初几代皇帝,特别重视狩猎,特别重视所获得的麋鹿,昭梿《啸亭杂录》记云:“列圣秋狝木兰,凡亲射之鹿獐,必驿传至京,荐新于奉先殿。”
木兰是热河承德围场,奉先殿是宫中供祖宗的地方,亲手最先射到的鹿,要用驿马传送至京,供奉祖先,可见多么重视。
清代对三品以上的官员,不论在京与不在京,每年腊月,一般都要赏赐鹿肉。看《鄂尔泰年谱》所记:
雍正五年正月赍到物品中有“鹿尾、鹿肉、树鸡、关东鱼四篓”。
雍正六年二月赍到物品中有“鹿尾十支、鹿肉六方、汤羊一只”。
雍正七年二月赍到物品中有“鹿尾十支、鹿肉十方、野鸡十只”。
这时鄂尔泰在贵州、云南、广西。
又看《林则徐日记》道光十五年十二月十七日记云:“申刻折差外委龚寅赍两次批折回,并捧到恩赏御书‘福’字、‘寿’字各一幅,鹿肉、狍肉各二方……”这时林在南京署理总督。道光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七日记云:“帮贡差曹正全回楚,奉到恩赏‘福’字、‘寿’字两幅,狍鹿肉一总封,恭设香案敬领。”这时林则徐在武昌湖广总督任上。清代中叶,将“福”、“寿”字和鹿肉一同赏大臣,还包含着“福、禄、寿”三者俱全的意思,用“鹿”谐“禄”的音。
清代东北和北京的贸易十分发达,冬天由东北用大车把黑龙江、吉林一带的土特产大量运到北京,谓之“走大车”,运来的东西叫作“关东货”,这些土特产中,鹿肉、狍子肉是大宗,全搭起席棚来卖,所以得硕亭的竹枝词中说“各处全开狍鹿棚”,乾隆时汪启淑《水曹清暇录》记云:
冬时关东来物,佳味甚多,如野鸭、鲟鳇鱼、风干鹿、野鸡、风羊、哈拉庆猪、风干兔、哈实蟆,遇善庖手,调和五味,洵可口也。
《红楼梦》中乌庄头账单,就是在这种历史背景下写出的。除风干鹿而外,还有冻鹿。乌庄头账单中所谓“大鹿三十只,獐子五十只,狍子五十只”等等,都是死的,冻的,北方天冷,杀倒的羊,射杀的鹿,放在露天或不生火的房间中,等于零下二三十度的自然冷藏,所以当时北京一到冬天,风干鹿肉和鲜鹿肉都是不稀奇的,嘉庆时方元鹍《咏都门食物作俳谐体》诗中,一上来就夸鹿肉道:“旅食京华久,肴羞亦遍尝,山珍先鹿兔,海物首鲟鳇……”要说史湘云吃鹿肉,先要说明当时鹿肉的供应情况,不然,如果以现在的社会常识来理解,就觉得很奇怪了,放着猪、羊、牛肉不吃,怎么会想到吃鹿肉呢?难道是特地为了写贾府的豪华吗?我们从以上三方面了解了当时吃鹿肉的历史情况,就可以明白作者是客观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生活,而并非是故意猎奇安排吃鹿肉的场面。即当时鹿肉虽然不是经常可以吃到的,但也不是极为稀少的,只不过是一种季节性的肉食罢了。试看《红楼梦》第四十九回首先提到鹿肉的原文,是用贾母看见端上的菜是“牛乳蒸羊羔”说起的:
这是我们有年纪人的药……今儿另外有新鲜鹿肉,你们等着吃罢。
这话不但说鹿肉,而且着重提到“新鲜”二字。这在语气上,又像我们今天提到活鱼、大闸蟹一样,也是比较希罕的。当时风干鹿肉、冻鹿肉比较普遍,而当场射杀或杀倒的新鲜鹿,就比较少了,这是贾府家中自己杀的活鹿呢?还是其他王府送的呢?还是宫中鹿苑赐的呢?还是市上买的呢?书中未写明,就不得而知了。再有,贾母和凤姐都只说“鹿肉”,而端上来的究竟是什么菜,是清蒸呢?还是红烧?也未说明。这似乎是曹雪芹故意卖个关子,不告诉我们,而只让我们听湘云的话:
有新鹿肉,不如咱们要一块,自己拿了园里弄着,又吃又玩。
这“又吃又玩”,怎么吃法呢?后文写宝玉忙笑道:“我们烧着吃呢。”下文就是“只见老婆子们拿了铁炉、铁叉、铁丝蒙来”。根据这些用具,我们可以想到,这“烧”,并不像西北的叉烧羊肉那样烧法,那恐怕是不需要“铁丝蒙”的。而这个就是后来常说的“烤”,就是烤牛肉、烤羊肉的“烤”,而这里说的不过是“烤鹿肉”。肉尽管不同,但烤在火上,吱吱发响,焦香四溢,其引人馋涎的味道是一样的。所以探春姑娘说:“你们闻闻,香气这里都闻见了,我也吃去。”只这一句插话,就把鹿肉的香味写透了,真是神来之笔,千钧之力。可惜雪芹先生没有拟一首“烧鹿肉”的诗,可能一拟反而更俗了。这里我借用夏枝巢老人一首烤羊肉的诗罢。《旧京秋词》第六首云:
立秋时节竞添膘,爆涮何如自烤高。
笑我菜园无可踏,故应瘦损沈郎腰。
诗后自注云:“旧都人立秋日食羊曰‘添膘’。馆时应时之品曰‘爆、涮、烤’。烤者自立炉侧,以箸夹肉,于铁丝笼上燔炙之,其香始升,可知其美。惜余性忌羊,未能相从大嚼也。”引枝巢子的诗来说明“烤鹿肉”,虽然羊肉、鹿肉不同,但其香味、情趣、豪迈之气概都是一致的。而且口味也类似。鹿是吃草的,瘦肉多,烤着吃,要嫩的瘦肉,烤熟后,焦香鲜嫩,自然比羊肉更高级了。不过鹿的肌肉比较粗,清代“汤锅”(专卖骡马熟肉的铺子)常常以骡马肉冒充鹿肉来骗人。所以《燕台口号》竹枝词中,有“可怜长尾刀刀剪,指鹿论钱得价无”的句子,并自注云:“骡马无用者,剪其尾,每充鹿肉烧卖。”秦二世时,佞臣赵高“指鹿为马”,而汤锅又“以马为鹿”,这也是戏法人人会变,其骗人的伎俩各有巧妙不同了。
枝巢子诗道“爆涮何如自烤高”,好就好在这个“自”字上,这种源自辽、金,带有一点原始遗意,草原风俗的吃法,其趣味就在于自烤自吃。枝巢子虽然不吃羊肉,但生活的艺术他老人家理解的是非常透的,所以能写出这样传神的诗来。湘云同宝玉商量的“又吃又玩”,其精神和枝巢子的诗是完全一致的,也是重在这个“玩”字啊!而从这个“玩”字出发,那自己动手的成分越多就越有趣。近世吃烤肉,是别人切好肉片自己来烤,肉片是专门切肉的掌案师傅切的。这是一种特殊的技术,据说是山西传来的。五十多年前编的《旧都文物略》云:
切肉者为专门之技,传自山西人,其刀法快而薄,片方整。
但是《红楼梦》写的却不是,其中叙述到李纨的话道:“留神,割了手不许哭。”又在文中叙述云:“三个人围着火,平儿便要先烧三块吃。”一曰“割了手”,二曰“先烧三块”,这就是说当时不但是自己烧,而且是自己切,或者说“割”。因为工具和技术的关系,这就不是切成薄片,而是割一块,割两块了。现在羊肉馆子切牛、羊肉片,用的是一种又长又薄,比较狭的锋利的厨刀。而湘云她们割鹿肉用什么刀呢?一般说,用的是“解手刀”,这是清代满洲人、蒙古人,甚至汉人走长路时,随身带的一种刀。考究的:一个镶银包头、银饰件的绿鲨鱼皮鞘子,鞘子分两格,一格中插一双象牙筷子,一格中插一把柄饰很考究的刀,有六七分宽、六七寸长,十分锋利。男人们常常随身带,就是用来在进餐时脔割生熟肉。如蒙古人吃羊肉,便是割一块,蘸点盐,吃一块。清代祭神吃白肉,也是用这种刀子自切自吃。史湘云她们烧鹿肉,按情理来讲,自然也是用这种刀子了。这种刀总和筷子装在一起,可说是当时的餐具。柄上及鞘上镶金、镶银、嵌宝石,尺寸也有长有短,其装饰极为考究,都是十分精美的工艺品。过去在古玩店中,很普通,经常可以见到。
史湘云等吃鹿肉,只提到“新鲜鹿肉”,没提鹿的其他部分。其实当年最讲究的,还不只是吃鹿肉,更高级的是吃“鹿尾”。据元人陶宗仪《辍耕录》记载,元时的“八珍”,其中有“鹿唇”。但清代并不特别强调“鹿唇”,而普遍珍视“鹿尾”。王渔洋《香祖笔记》记云:
今京师宴席,最重鹿尾,虽猩唇、驼峰,未足为比。
嘉庆时,来秀《望江南词》也道:
都门好,食品十分精,鹿尾、羊羔夸北味,鱼松、蟹面胜南京,煎妙问东兴。
把王渔洋和来秀所记的情况,同前引《鄂尔泰年谱》资料来看,也可看出当时风尚,总是把鹿尾列在鹿肉前面,可见鹿尾还比鹿肉贵重。当时皇帝赏赐大臣,鹿尾看得比鹿肉贵重的多。昭梿《啸亭杂录》记当时制度云:
定制,岁暮时诸王大臣皆有赐予,御前王大臣皆赐“岁岁平安荷包”一、灯盏数对及福桔、广柑、辽东鹿尾、猪、鱼诸珍物无算。
特别提到“辽东鹿尾”,以之对照参考《鄂尔泰年谱》雍正八年初赍到广西的御赐物品清单:
御书福字一幅,御书对联“岁岁平安节,年年如意春”十字,平安荷包一个,堆锦荷包一个,内贮金钱宝玉等各十四枚,哈密瓜四个,文旦四盒,红柑、卢柑、甜橙共一箱,敖尔布哈一匣,鹿尾十条,树鸡六只,野鸡十只,细鳞白鱼二尾,多乐鱼二尾,鹿肉十四块,鹿肠二副。
清单中所列与昭梿所记,基本上是一致的,都把“鹿尾”列为珍贵之物,而且特别提到“辽东”,因为鹿和鹿尾都是出产在东北的,也是著名的“关东货”。西清《黑龙江外记》记云:
关东鹿尾,见重京师,齐齐哈尔诸城皆马鹿,知味者所不取。谓不如梅鹿,盘大浆浓,为食家珍品。梅鹿即麋,出吉林,鹿茸亦然。
梅鹿就是俗话说的梅花鹿,也就是孟子见梁惠王,“顾鸿雁、麋鹿而乐之”的麋鹿。这里特别提出了麋鹿的鹿尾“盘大浆浓”,是说明它的优点了,但这优点究竟是个什么味道呢?要问到鹿尾的做法、味道,我也只能掉出书袋来回答问题了。乾隆时汪启淑《水曹清暇录》云:
近时宴席不甚重熊掌、猩唇,而独贵鹿尾。一头全鹿,不过数金,而一尾等之。蒸熟片食,饤盘甚微,形似豕腊,惟味稍带甜尔。
二百来年前的汪启淑是亲口吃过鹿尾的,做法、形状、味道,都给我们留下了珍贵的记录,说的是很简洁清楚的。
清代除重鹿尾之外,还重鹿舌,除风干之外,还要“糟”,宋荦《西陂类稿》中记他在江苏巡抚任内迎銮盛事云:
某日,有内臣颁赐食品,并传谕云:“宋荦是老臣,与众巡抚不同,着照将军、总督一样颁赐。”计活羊四只,糟鸡八只,糟鹿尾八个,糟鹿舌八个,鹿肉干二十四束,鲟鳇鱼干四束,野鸡干一束。
其中鹿舌和鹿尾并列,可见也是十分珍贵的。当时没有现代冷藏设备,在没有大量藏冰的地方,肉食的保存,只能靠风干、腌、腊、糟、醉等办法,所以鹿尾、鹿舌风干之外,又有“糟”制品了。
《红楼梦》第四十九回原文:
只见李婶娘也走来看热闹,因向李纨道:“怎么一个带玉的哥儿和那一个挂金麒麟的姐儿,那样干净清秀,又不少吃的,他两个在那里商议着要吃生肉呢!说的有来有去的。我只不信,肉也生吃得的?”……李纨即忙出来,找着他两个,说道:“你们两个要吃生的,我送你们到老太太那里吃去,那怕一只生鹿,撑病了不与我相干。———这么大雪,怪冷的,快替我做诗去罢。”宝玉忙笑道:“没有的事!我们烧着吃呢。”李纨道:“这还罢了。”
这是一段很怪的文字,如粗粗一看,还则罢了,如仔细玩味其语气,就不免要产生疑问。第一只看李婶娘的话,那是容易理解的。因她由南方初到不久,不了解北方的生活情况,对吃烧鹿肉感到奇怪,以为“生吃”等等,原是可以理解的。奇怪的是李纨和宝玉的对答:什么“要吃生的,我送你们到老太太那里吃去”,什么“那怕一只生鹿,撑病了不与我相干”。宝玉又回答什么“没有的事”、“烧着吃”等等。在对答中,把“生的”、“生鹿”写得非常实,非常肯定。这就产生了疑问:假如生吃鹿肉,根本不可能,为什么在语气中说的这样实在呢,在历史上,虽然有过樊哙在鸿门宴上生吃豚肩的故事,但在人们日常生活中,并没有生吃猪肉的事,因而人们言谈中,绝对不会把生吃猪肉当作真事。而这段对话中,李婶娘一问,李纨便信以为真,赶忙跑出来问宝玉,从问的口气中可以体会出,宝玉、湘云等人很有可能“吃生的”,又是大雪天,生吃鹿肉,容易“撑病了”,所以李纨十分着急,感到负不起责任,要送他们到老太太那里吃去。及至听他们说“烧着吃”,才放了心,说了句:“这还罢了。”因而从玩味分析语气中,就可以肯定一点:就是“生吃”是有很大可能的,而不是绝对不可能的。
生吃鹿肉,这个问题是个很有趣味的问题,难道鹿肉真的可以“生吃”,或者当时真有生吃鹿肉的风尚吗?二十多年前,我在阅读杂书时,注意一些有关《红楼梦》的民俗资料,在一本类似《柳边纪闻》、《龙沙纪略》的书中,看到一段讲东北某些少数民族生吃鹿肉的记载,说是把新鲜嫩鹿肉切片蘸酱生吃,是很特殊的美味,像无锡、杭州一带的人吃“炝虾”一样,是极鲜的。惜书名已忘,另引下文:
一、鹿脯是生吃的。乾嘉时佚名《燕台口号》竹枝词云:
窟中狡兔死犹骄,便欲称名借野猫。
获鹿也知风作脯,擘将生食不须烧。
诗后注云:“俗称兔为野猫,鹿肉每风干生食。”这里生吃鹿肉写很明确,不过是风干的,同新鲜的稍差一点。
二、鹿舌可以生吃。清人张朝墉《燕京岁时杂咏》有一首道:
微雪天山要打围,抓鹰射虎马如飞。
兔肝鹿舌争相食,输却重阳一雁归。
诗后注云:“《燕北杂记》:辽俗九月九日打围,赌射虎,少者为负,输重九一筵席,射罢于高地处卓帐。饮菊花酒,出兔肝、鹿舌,生切,以酱拌食之。”这是辽代风俗,是吃鹿舌,但却是鲜的,生切,以酱拌食。鹿舌能生切拌食,那嫩鹿肉是否也能生切拌食呢?是很有可能的了。
三、生喝鹿血。昭梿《啸亭杂录》记云:
上搜木兰时,于黎明亲御名骏,命侍卫等导引入深山叠嶂中,寻觅鹿群,命一侍卫举假鹿头作呦呦声,引牝鹿至,急发箭殪毙,取其血饮之。不惟延年益壮,亦以为习劳也。
这就是喝鹿的生血。这是很原始的茹毛饮血的习俗。也可以想见,一定是很腥气、很难喝的。但也足以作为生吃鹿肉的一条旁证。
以上所引三项资料,虽属旁证,也足以有力地证明当时是有生吃鹿肉的风俗习惯了。据此来理解李纨的话,那就不感到奇怪,甚至可以根据前后文来分析,当时湘云、宝玉商量时,的确也提到“生吃”的事。李纨之所以着急,也正因当时有生吃鹿肉的习俗,而宝玉等人很可能好奇生吃,但他们身体较弱,吃了这种难消化的东西,胃里受不了,容易生病,所以才出来说这些话阻拦。如果绝对没有生吃鹿肉的可能,那李纨也不会一下相信了李婶娘的话,出来说这些气话了。
有人探讨《红楼梦》中的满洲风俗,我想这吃鹿肉和涉及的生吃鹿肉的习俗,应该也算是《红楼梦》中所反映的满洲习俗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