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洲朱象贤撰。

论事物是非,必凭品论,印岂非然?但邪正殊途,意见各异,不为分辨,一如泾渭同流,令人何从去取耶?是以撮录前人切正名言,列为评论,以著标准。

印品

甘旭云:印有三品,曰神,曰妙,曰能。轻重有法中之法,屈曲得神外之神,笔未到而意至,形未存而神存,神品也。宛转得情趣,疏密无拘束,增减合六义,那让有依顾,而无雕琢之痕,妙品也。长短大小中规矩方圆之制,繁简去存,无懒散局促之失,清雅平正,能品也。

怡轩先生云:气韵高举,如飞天仙人游下界者,逸品也。体备诸法,错综变化,莫可端倪,如生龙活虎者,神品也。非法不行,奇正迭运,斐然成文,如万花春谷者,妙品也。去短集长,力追古法,自足专家,如范金琢玉,各成良器者,能品也。

三代印:甘旭云:通典以为三代之制,人臣皆以金玉为印,龙虎为钮。其文未考。或谓三代无印,非也。周书曰:汤放桀,大会诸侯,取玺置天子之座。则有玺印明矣。虞卿之弃,苏秦之佩,岂非周制乎?

秦印:秦之印章少易周制,皆损益史籀之文。但未满二世,其传不广。

汉印:汉印悉因秦制,而变其摹印篆法,增减改易,古朴典雅,莫外乎此矣。

魏晋印:魏晋印章,本乎汉制,间有易者,亦无大失。是以杂于汉印之内,一时难以辨别也。

六朝印:六朝印章,因时改易,渐作朱文、白文。印章之变,始基于此。然犹未至谬讹也。

唐印:李唐印章,因六朝作朱文,曰流于讹,多曲屈盘回,毫无古法。印章至此,邪谬甚矣。

宋印:宋承唐制,文愈支离,不宗古法,多尚纤巧,更其制度,或方或圆,文用斋、堂、馆、阁等字,校之汉魏,大相悖矣。

元印:元时印章绝无知者。至正间,吾子行、赵松雪意在复古,第工巧是饬,而古朴之妙,犹有未然。

明印明官印文用九叠,而以曲屈平满为主,不类秦汉阶级崇卑,以分寸别之。私印本乎宋、元。隆庆间,武林顾氏集古印为谱,行之于世,印章之荒,自此破矣。好事者始知赏鉴秦汉印章,复宗其制度。时之印薮、印谱叠出,急于射利,而又多寄之枣梨,剞劂者不知文义有大同小异处,一槩鼓之于刀,岂不反为之误?博古者知邪正法,遂得秦汉之妙矣。

刘钦曰:印章每字篆皆九曲,盖乾元用九之义。

玉印

三代以玉为印,唯秦汉天子用之。私印间有用者,取君子佩玉之意。其文温润有神,古者愈妙。

金印

金印,汉王侯用之,私印亦有用者。其文和而光,虽贵重,难入赏鉴。古用金印,以别品级耳。

银印

汉二千石银印龟钮,私印因之。其文柔而无锋,刻则腻刀,入赏鉴不清。

铜印

古今官私印俱用,其文壮健而有回珠,古者佳,新者次之。制有凿刻,铸亦有涂金、商银者。

象牙印

汉乘舆双印,二千石至四百石以下,皆用象牙为之。唐、宋用以为私印。其质软,朱文则可,白文难于得神,易涉死版,时俗以作朱文之深细者。

犀角印

汉乘舆双印,二千石至四百石,以黑犀为之,余印不用。好奇者用以为私印。其质粗软,久则歪斜,不足贵也。

宝石印

宝石,古不以为印,私印止存一二。今未有制之者,且艰于刻,其文涩而少润,逊于玉者多矣。

玛瑙印

玛瑙印,古亦甚罕,官印间有之,硬而难刻,其文刚燥少温,用为私印,近俗。

水晶印

水晶,古无以为印者,近世有之。其质坚而难刻,其文滑而不涵,用之饰玩则可。

石印

石,古不以为印,唐、宋私印始有之,不耐久,故不传。

唐武德七年,陜州获石玺一枚,文与传国玺同。石亦有数种,灯光冻石为最。其文俱润泽有光,别有一种丰神,即金玉难优劣之也。

磁印

古无磁印,唐宋始有以为私印者,不易刻。其文似玉而粗,其制有龟瓦鼻钮,旧之佳者,亦堪赏鉴。

官印

恰轩先生云:古之官印与私印无异,至唐宋渐大,而文为盘屈,愈后愈谬。至本朝尽易古式,字画必曲至九叠,阔边朱文。爵尊者大三寸余,卑者亦几二寸,绝无意趣。间有好古者,仍仿汉制,同名印于翰墨间用之。是印宜白文,大不逾寸。

爵尊者末用章字,常职用印字,或不用章印字亦可。但勿多字随俗,有悖古意。

名印

甘旭云:上古用印,以昭信也,当用名印为正。姓名之下,止可加印字,及印信、印章之印、私印等字,如氏字及闲杂字样,俱不可用,用则与古不合矣。

吾子行云:名印不可妄写姓名相合,或加印章等字,或兼用印章字,曰姓某印章,不若只用印字为正也。二名者可回文写,姓下著印字在右,二名在左是也。单名者曰姓某之印,却不可回文写,名印内不得著氏字。

臣印

甘旭云:汉印用臣某者,不独用于君前,其同类交接亦用之。臣者,男子之贱称,谓自谦耳。

盛熙明云:武琦六面印内有著臣字者。

王应先曰:秦汉间人相语往往称臣,不于君前然后称臣也。

王采曰:武琦六面印,如言事、言疏等,文自有序,则称臣者当彻君前。其制度字画纤巧,不类秦汉,疑六朝物。

怡轩先生云:古人名印内有臣字者,原非必于君前始用。今武琦之六面印,臣字与言疏等并列,则于君前用之也。两说俱是,微觉其执耳。

之字印

盛熙明云:凡印内用之字者,其来久矣。

太初元年夏五月正历以正月为岁首,色尚黄,数用五。注云:汉用土,数五,五谓印文。若丞相曰丞相之印章,诸守相卿印文不足五字者,以之字足之,皆太初以后五字印也。后世不然,印文榜额有三字者足成四字,五字者是成六字,但取端正耳,非之字本意也。

表字印

吾子行云:表字印只用二字为正式,近人欲并加姓氏于其上,曰某氏某某,非也。若作某某父,古虽有此称,系他人美已,尤不可入印。汉人三字印,非复姓及无印字者,非皆名印,盖字印不可以印字乱耳。汉张长安字幼君,有印曰张幼君。唐吕温字化光,有印日吕化光,右一字,左二字,此亦表字印式也。

甘旭云:秦汉止有名印,晋至六朝闲有表字印,唐宋表字印始盛行也,非古制矣。如用止宜二字,不可加印字,或用姓氏字犹可。近有用某人父者,讹谬特甚。父通作甫,男子之算称,用印而自美,何耶?

地名小字印

撷芳录:余见江左周郎四字铜印,白文龟钮涂金,斑驳已尽,色如古墨,光彩照人,自非晋后物。汉末江南周公瑾称周郎,谅其遗也。常有以地名小字刻印者,大都仿效是式。然亦古人偶然之作,终非大方。

道号印

吾子行云道号,唐人虽有,不曾有印也。

甘旭云:时用号印,如某道人,或某山人、某某子之类,古无此制,唐宋近代始有之。诗画翰墨间用之亦可。

堂室斋阁印

甘旭云:堂馆斋阁杂印,古制原无,始于唐宋,用为书画引首,以闲杂俗字为之,非矣。吾子行云、轩斋等印,古无此式,惟唐相李泌有端居室白文玉印,后或为法,白文不若从朱文。唐人虽有号,未尝作印,三字屋匾却有之。

书柬印

甘旭云:秦汉名印之外,绝无他制。后晋朝及六代闲,书简奏疏上用某人启事、言事、白事、白笺、言疏等印者,极当。近人于书柬上用某人顿首再拜,敬缄谨封、护封者,俱时俗所尚,决不可从。大约书柬中及封固处,止用一名印足矣。

诗句印

恰轩先生云:后人不遵古制,闲杂字样,俱用作印。至有以诗句作印者,亦属非古。然能制作清雅,用于翰墨,不至恶俗从众亦可。但止可取名作,或四五七言一句,断不可多字陋刻,致类木记耳。

成语印

徐元懋云:先君子晚年刻一印,曰空谷一叟,此出汉书萧望之之言。先君抱才未遇,因以自寓也。尝见湛甘泉有印曰吏礼兵三部尚书,予窃怪之。及读宋史,东坡为吏礼兵三部尚书,盖用成语。文衡山庚寅生,刻印曰惟庚寅吾以降,此出楚词。有效之者,改曰惟甲子吾以降,则无出矣。

恰轩先生曰:成语虽云有出,已非古意,若此妄作,何足道哉。今人欲用,亦依诗句印可也。

引首印梅庵杂志:古来印章,官爵而外,止有名印,即表字亦不多见。宋后取闲杂字作印,印于书幅之首,谓之引首印,极为杜𬤥可笑。今人遵守而不敢有违,何欤?

龙虎考古纪略:古人名印中,偶见字傍有龙虎环抱者,其字法精妙,人皆知之。而龙虎形像,略存其意,亦有一种古朴处,最是可爱。后人学之不善,作意描画,反觉不堪。夫龙虎原非印中必须,古印内不过偶一见之,与其学而贻诮于识者,何如不学为藏拙耶。

白文印甘旭云:古印皆白文,本摹印篆法,则古雅可观,不宜用玉箸篆,用之不庄重,亦不可作怪。下笔当壮健,转折宜血脉贯通,肥勿失于臃肿,瘦勿失淤软弱,得心应手,妙在自然。牵强穿凿者,非正体也。

吾子行云:白字印皆用汉篆,平方正直,字下不可圆,纵有斜笔出,当取法写过。如崔子玉写张平子碑上字,及汉器上并碑盖印章等字最第一。其印文必逼于边,不可空,空且不古。

甘旭云:上古玺书,封以紫泥,余皆折简封蜡,用白文印印于上,其文突起曰阳。后代制有印色印之,其文虚白曰阴。古所为阳文者,言其用,不言其体。

赵彦卫云:古印作白文,盖用以印紫泥,紫泥封诰是也。

朱文印

甘旭云:朱文,秦印有之,汉印则未见,至六朝唐宋时尚此。文宜清雅流动而有意,不可太粗,粗则俗。亦不可多曲叠,多则类唐宋印之版而无神矣。

吾子行云:朱文印或用杂体篆,不可太怪,择其近人情者,免费词说。其印文不可逼边,须当以空中空白得中处为相法,庶免印出与边相倚也。字宜细于四旁,有出笔皆滞边者,边须细于字,边若一体,印出时四边虚纸昂起,未免边肥于字也。黏边朱文,建业文房之法。

朱白相间印

甘旭云:古印有半白半朱者,有一白一朱相间者,又有一朱三白、一白三朱者,二朱相并、二白相并者,皆汉后之制。如效此章法,当详其字意可否,不致牵强穿凿,方可称善。

回文印

古用回文印者,各有取意。如双字名印,俱作回文,姓字在前,名字在后,若一顺写,则名字必分为二矣。此古用回文者,取二字相连之意也。其单字名者,俱顺写,以姓名在前后,或加印字,或私印之印字。若近代斋馆闲杂印用此法,则非理矣。

三字印

盛熙明云:三字印,一边一字,一边两字者,以两字处与一字处相等,不可两字中断,又不可太相接。凡印文中有一二字偶有自然空处,不可映带者,听其自空。古印多如此。文下有空处,悬之最佳,不可妄意伸屈,务填满。若写之得法,自不觉空处。又凡印文中有匾口,如字上口须宽,使口中见空稍多,方浑厚。汉印如此。

四字印

吾子行云:四字印,若前二字交界有空,后二字无空,须当空一画地别之。字有有脚无脚,故言及此。不然,一边见分,一边不分,非法度也。

五字印

汉太初时数用五,故官印皆作五字。其式作三行,前二行皆二字,第三行单一章字,或印字,令长以称副之。此外五字,古印甚少,作者均宜仿之此法。今见有将前行罝一字,以配后二行疏密,或有中行置一字,使中间疏两傍密者,终有牵强之弊,不若末行一字之为自然也。

铸印

梅庵杂志:铸印字由范中而出,其丈爽朗而地光平,虽意趣减于刻凿,其浑朴庄重,自不可及。

刻印

甘旭云:刻印以刀成文,军中即时授爵,多刻印。刻者更有妙处,宜法之。

凿印

凿印以锤凿成文,亦名曰镌,成之甚速,其文简易有神,不加修饰,意到笔不到,又名急就章。军中急于封拜,故多凿之,以利于速。

急就章

贾子说林:军中急于封拜,故印于马上镌凿成文,所为汉人急就章也。

撷芳录:古印中有急就章者,急于用而疾速成之也。故其文疏者自疏,密者自密,绝不作意,最为自然。相传于马上凿之,则不可考矣。

碾印

甘旭云:玉及水晶、玛瑙等印,坚不易刻,故多碾者。工人虽巧,鲜知篆法,不能令有意趣,且转折结搆,未能流畅,不足以供赏鉴。

梅庵杂志:碾者不过用钢轮之力,以为横直之文,非如用刀可运用已意,所以字画绝无意趣,非全系工人之不善,其道如是耳。

印式秦汉印俱方者,间有条者,皆正式。偶有军曲用腰子形者,其意莫考。宁阳丞印用圆者,字体觉方,恐后人磨圆,未可辨也。至有葫芦及炉鼎,并异怪形式者,皆宋元近代之俗尚,不可称印而入赏鉴耳。

古印之大,不逾一寸,今凡仿制,宜守法之。若造作太大,易涉俗陋,且字法不能有意趣,如书籍简版,只堪印出字画而已。不特小也,厚薄亦然。古印厚者未有至半寸,薄不过分许,或二三分,绾以组绶,印用自便,不必厚也。今有厚至寸余及二三寸者,皆非古法。

印钮秦汉、魏晋六朝印钮,有螭、龟、辟邪、虎、狮、象、驼、狻猊、豸、羊、兔、兽、凫、蟾、蛇、坛、覆斗、瓦鼻、环亭等式,用以别主守,定尊卑。近以牙石作玲珑人物者,虽奇巧可人,不过俗尚典雅,质朴弗如古也。

考古纪略:古人私印,有爵者按式铸钮,无爵者随人所好,不必以官钮而改作。古者尊卑共之用,非僭也。镌制有物有则,见之经典,可征物之于法,不容少缓者也。今印章一道,识者颇罕,若不以名人之法明之,奚免执俗见而反古道乎?聊取前言,以当规矩。

摹印法

李阳冰云:摹印之法有四:功侔造化,冥受鬼神,谓之神;笔画之外,得微妙法,谓之奇;艺精于一,规矩方圆,谓之工;繁简相参,布置不紊,谓之巧。

作印法

怡轩先生云:作印之法,并无一定,只要转折有情,章法自然,无拘束懒散之失,有得神得趣之妙,则细亦可,粗亦可,兆亦可,不光亦可,或细或粗亦可,棱角宛然亦可,整齐端正亦可,参错不经亦可,刓缺破损亦可。但细则俱细,粗则俱粗,粗细相间,整齐参错皆然。若光而滑,粗而浮,细而弱,整齐而呆板,参错而失度,无可救药矣。

摹印篆

吾子行云:摹印法,汉有摹印篆,只是方正,篆法与隶相通。后人不识古印,妄加盘屈,且以为法,大可笑也。多见故家收藏汉印,字皆方正,近乎隶书,此即摹印篆也。凡屈曲盘回,唐印始如此。今碑刻有颜鲁公官诰、尚书省印可考。

甘旭云:摹印篆,汉八书之一,以平方正直为主,多减少增,不失六义。近隶而不用隶之笔法,绝出周籀,妙入神品。汉印之妙,皆本乎此。

王兆云云:印章文字,非篆非隶,亦非不篆非不隶,别为一种,谓之摹印篆。其法平方正直,繁则损,少则增,与隶相通。然一笔之损益,皆有法度。后世不知,以许氏说文篆拘拘胶柱而鼓瑟。至好自用者,则又杜𬤥成文,去古益远。故汉晋以后,谓之无印章可也。

梅庵杂志:印篆之病有三:闻见不博,无渊源,一也;偏旁点画,辏合不纯,二也;经营位置,妄意疏密,三也。

章法:甘旭云:布置成文曰章法。欲臻其妙,务准绳古印,明六文八体之增减,画之疏密,那让取巧,当本乎正,使相依顾而有情,一气贯串而不悖,始尽其妙。

增减:汉摹印篆中有增减之法,皆有所本,不碍字义,不失篆体,增减得宜,见者不訾其异,谓之增减法。时人不知,妄意增减,则失其本,所谓差之毫厘,谬于千里者也。

恰轩先生云:印篆增减一法,必须详稽汉隶。盖汉隶每多益简损繁之妙,作印仿其法,而仍用篆书笔画,则得之矣。断不可杜𬤥妄为变乱古文,有悖增减之义。

那移:甘旭云:作印字有稀密不均者,宜以此法。第不可弄巧作奇,故意那凑,有意无意,自然而然方妙。

学古:袁三俊篆刻十三略:秦汉六朝古印,乃后学楷模,犹学书必祖钟王,学画必祖顾、陆也。广搜博览,自有会心。

章法:又:章法须次第相寻,脉络相贯。如营室庐者,堂户庭除,自有位置。大约于俯仰向背间望之,一气贯注,便觉顾盼生姿,宛转流通。

结搆:结搆不精,则笔画散漫,或有密实,或有疏朗,字体各别,务使血脉贯通,气象圆转。

满满:非必填塞字画,使无空隙。字无论多少,配无论方圆,总以规模阔大,体态安闲为务。不使疏者嫌其空,密者嫌其实,思过半矣。如徒逐字排列,即成呆板。

纵横:纵横专论刀法,用大指与食指、中指撮定刀干,再将无名指、小指抵在刀后,中正其锋,运以腕力,势若风𬳳阵马,所向无前,神致当自生也。

苍苍:兼古秀而言,譬如百尺乔松,必古茂菁葱,郁然秀拔,断非荒榛断梗,满目苍凉之谓。故篆刻不拘粗细、糢糊、隐现、剥蚀,俱尚古秀,不可作荒秽态。

光光:即润泽之意。整齐者固无论矣,亦有锋芒毕露,而腠理自是光润,否则似物迷雾中,不足观也。倘运腕无力,仅事修饰,必犯油滑之病,又非所宜。

沉著:沉著者,不轻浮,不薄弱,不纤巧,朴实浑穆,端凝持重,是其要归也。文之雄深雅健,诗之遒炼顿挫,字之古劲端楷,皆沉著为之。图章至此,方得精神。

停匀:人身丰瘠不同,而有肉有骨则一也。图章亦在骨肉停匀,骨立者未免单薄,而臃肿膨脝,又邻于俗。且有肉无骨,若韩干画马,其不贻凋丧之讥者几希。

灵动:灵动不专在流走,纵极端方,亦必有错综变化之神行乎其间,方能化板为活。

写意:写意若画家作画,皴法、点法、钩染法,体数甚多,要皆随意而施,不以刻画为工。图章亦然。苟作意为之,恐增匠气。

天趣天趣在丰神跌宕,姿致鲜举,有不期然而然之妙。远山眉、梅花妆,俱自天成,岂俗脂顽粉所能点染?

雅:古人有云:惟俗不可医。人有服饰鲜华,舆从络绎,而驵侩之气令人不可耐者,俗故也。篆刻家诸体皆工,而按之少士人气象,终非能事。惟胸饶卷轴,遗外势利,行墨间自然尔雅,要恐赏音者希。此中人语,不堪为外人道也。

刀法

甘旭云:运刀之法,宜心手相应,自各得其妙。然文有朱白,印有大小,字有疏密,画有曲直,不可一概率意。当审去住浮沉,宛转高下,则运刀之利钝。大则腕力宜重,小则指力宜轻,粗则宜沉,细则宜浮;曲则宛转而有筋脉,直则刚健而有精神。勿涉死板软俗,墨意则宜两尽。

恰轩先生云:用刀之病有六:心手相乖,有形无意,一也;转运牵强,天趣不流,二也;因便就简,颠倒苟完,三也;锋力全无,专求工致,四也;形貌虽具,终未脱俗,五也;或作或辍,成自两意,六也。

王兆云云:印难莫难于刀法,章法、字法俱可学而至。惟刀法之妙,如轮扁斲轮,痀偻承蜩,心自知之,口不可言。

刻玉印法

洞天清录:近刻玉印,并无昆吾刀蟾肪之说,惟用真菊花钢煆而为刀,阔五分,厚三分,刀口平磨,取其平尖锋头为用。将玉印以木床钤定,用刀刻之,一刀弗入,再锲一刀,至三锲,玉屑起矣。若欲以力胜,则滑而难刻。运刀以臂,更置砺石于旁,时时磨之,使锋芒坚利,无不胜也,别无他术。

甘旭云:古刻玉印以昆吾刀。周书云:昆吾氏献刀,切玉如脂。今无此刀,时以药治刀刻之。或以为药涂玉刻者,谬耳。

闻见录:曾见一云间人,用药草煮刀而刻玉印。刻毕置地一宿,药性即退,用则复煮。但系陋劣庸匠,问何草名,秘不肯言。用金刚钻刻玉者,近日有之。

铸印法

梅庵杂志:铸印法有二,一曰翻沙,一曰拨蜡。翻沙以木为印,覆于沙中,作范如铸钱法。拨蜡以黄蜡和松香作印,刻文制钮,涂以焦泥,俟乾,再加生泥火煨,令蜡尽泥熟,镕铜倾入之,则文字钮形俱清朗精妙。

附印印法

鄙事丛谈:凡印之平正者,每印垫纸切不可厚。大寸许者十余层,次之数层,再次者五六层,最小者一二层足矣。择平正处印之,最易得神。若古印之刓缺而破者,又须厚垫,不可一槩论也。其纸并须精细。

拭印蜗庐笔记:印章用毕,当以新絮拭之。他物不能去印文中垢腻,惟新絮能去,须用之。

印典卷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