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之交,士习之坏,前已言之。然其间亦未尝无殊尤卓绝之士,不为科举利禄所惑,而以道德经济、气节学术为士倡者。如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李颙、颜元等,皆以明之遗民,为清之大儒。其思想议论,皆有影响于后世。而世之论者,或多其反对明儒,或矜其昌明古学,且若其所就不迨乾、嘉诸子之盛者。实则清初诸儒之所诣,远非乾、嘉间人所可及。乾嘉间人仅得其考据之一部分,而于躬行及用世之术,皆远不迨。其风气实截然为二,不可并为一谈也。
诸儒之学,其功夫皆在博学,
《梨洲先生神道碑》(全祖望):“忠端之被逮也,谓公曰:‘学者不可不通知史事,可读《献征录》。’公遂自明十三朝实录,上溯二十一史,靡不究心,而归宿于诸经。既治经,则旁求之九流百家,于书无所不窥者。……公谓明人讲学,袭《语录》之糟粕,不以《六经》为根柢,束书而从事于游谈,故受业者必先穷经,经术所以经世,方不为迂儒之学,故兼令读史。又谓读书不多,无以证斯理之变化,多而不求于心,则为俗学。故凡受公之教者,不堕讲学之流弊。”
《亭林先生神道表》:“于书无所不窥……晚益笃志《六经》,谓古今安得别有所谓理学者,经学即理学也,自有舍经学以言理学者,而邪说以起;不知舍经学,则其所谓理学者,禅学也……凡先生之游,以二马二骡载书自随。所至厄塞,即呼老兵退卒,询其曲折,或以平日所闻不合,则即坊肆中发书而对勘之;或径行平原大野,无足留意,则于鞍上嘿诵诸经注疏,偶有遗忘,则即坊肆中发书而熟复之。”
《二曲先生窆石文》:“家无书,俱从人借之,其自经史之集,以至二氏之书,无不观。然非以资博览,其所自得,不滞于训故文义,旷然见其会通。……年四十以前,尝著《十三经纠缪》《二十一史纠缪》诸书,以及象数之学,无不有述。其学极博,既而以为近于口耳之学,无当于身心,不复示人。”
《颜氏学记》(戴望):“先生幼读书,二三过不忘。年二十余,好陆、王书,未几从事程、朱学,信之甚笃。……帅门弟子行孝弟,存忠信,日习礼习乐习射习书数,究兵农水火诸学,堂上琴竽弓矢筹管森列。……先生自幼学兵法、技击、驰射、阴阳、象纬,无不精。”
《王先生夫之传》(余廷灿):“自明统绝祀,先生著书凡四十年,其学深博无涯涘。”
而学必见之躬行。
《梨洲先生神道碑》:“公晚年益好聚书,所抄自鄞之天一阁范氏、歙之丛桂堂郑氏、禾中倦圃曹氏,最后则吴之传是楼徐氏。然尝戒学者曰:‘当以书明心,无玩物丧志也。’当事之豫于听讲者,即曰:‘诸公爱民尽职,即时习之学也。’”
《与友人论学书》(顾炎武):“愚所谓圣人之道者如之何?曰博学于文,曰行己有耻。自一身以至于天下国家,皆学之事也;自子臣弟友以至出入往来辞受取与之间,皆有耻之事也。耻之于人大矣,不耻恶衣恶食,而耻匹夫匹妇之不被其泽,故曰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呜呼!士而不先言耻,则为无本之人。非好古而多闻,则为空虚之学,以无本之人,而讲空虚之学,吾见其日从事于圣人而去之弥远也。”
《二曲先生窆石文》:“其论学曰:天下之大根本,人心而已矣;天下之大肯綮,提醒天下之人心而已矣。是故天下之治乱,由人心之邪正;人心之邪正,由学术之晦明。尝曰:古今名儒倡道者,或以主敬穷理为宗旨,或以先立乎大为宗旨,或以心之精神,或以自然,或以复性,或以致良知,或以随处体认,或以止修,愚则以悔过自新为宗旨。盖下愚之与圣人,本无以异,但气质蔽之,物欲诱之,积而为过,此其道在悔,知悔必改,改之必尽。夫尽,则吾之本原已复,复则圣矣;曷言乎日新,复其本原之谓也!悔过者,不于其身,于其心,则必于其念之动者求之,故《易》曰‘知几其神’。……其论朱、陆二家之学曰:学者当先观象山、慈湖、阳明、白沙之书,阐明心性,直指本初,熟读之,则可以洞斯道之大源。然后取二程、朱子以及康斋、敬轩、泾野、整庵之书玩索,以尽践履之功,收摄保任,由功夫以合本体,下学上达,内外本末,一以贯之。”
《颜氏学记》:“先生之学,确守圣门旧章,与后儒新说别者,大致有三:其一,谓古人学习六艺以成其德行,而六艺不外一礼,犹四德之该乎仁。礼必习行而后见,非专恃书册诵读也。孔子不得已而周流,大不得已而删订。著书立说,乃圣贤之大不得已,奈何以章句为儒,举圣人参赞化育经纶天地之实事,一归于章句,而徒以读书纂注为功乎!”
《船山遗书·俟解》(王夫之):“读史亦博文之事,而程子斥谢上蔡为玩物丧志,所恶于丧志者玩也,玩者喜而弄之之谓。如《史记·项羽本纪》及《窦婴灌夫传》之类,淋漓痛快,读者流连不舍,则有代为悲喜,神飞魂荡,而不自恃。于斯时也,其素所志尚者不知何往,此之谓丧志。以其志气横发,无益于身心也。岂独读史为然哉!经也有可玩者,玩之亦有所丧。如玩《七月》之诗,则且沉溺于妇子生计米盐布帛之中;玩《东山》之诗,则且淫泆于室家嚅唲寒温拊摩之内。《春秋传》此类尤众,故必约之以礼,皆以肃然之心临之,一节一目,一字一句,皆引归身心求合于志之大者,则博可弗畔,而礼无不在矣。”
盖诸儒之学虽不必同,而其以读书讲学为立身行己之基则一。其专务读书,不知治身者,且以玩物丧志讥之,不似乾、嘉间人不顾行检但事博涉也。亭林反对明人之空谈最力,
《日知录》:“刘、石乱华,本于清谈之流祸,人人知之,孰知今日之清谈有甚于前代者。昔之清谈谈老庄,今之清谈谈孔孟,未得其精而已遗其粗,未究其本而先辞其末。不习六艺之文,不考百王之典,不综当代之务,举夫子论学、论政之大端一切不问,而曰一贯,曰无言,以明心见性之空言,代修己治人之实学,股肱惰而万事荒,爪牙亡而四国乱,神州荡覆,宗社丘墟。昔王衍将死,云:‘吾曹向若不祖尚浮虚,戮力以匡天下,犹可不至今日。’今之君子,得不有愧乎其言!”
然其言博学于文,必兼行己有耻言之,非谓反对空谈即不讲品节也。观其《与人书》,注重在人心风俗。
《亭林文集·与人书九》:“目击世趋,方知治乱之关,必在人心风俗;而所以转移人心,整顿风俗,则教化纲纪为不可阙矣。百年千世养之而不足,一朝一夕败之而有余。”
《日知录》中《世风》一卷,尤反复言之,甚至谓务正人心急于抑洪水,
《日知录》:“彼都人士为人说一事、置一物,未有不索其酬者;百官有司受朝廷一职事、一差遣,未有不计其获者。自府史胥徒,上而至于公卿大夫,真可谓之同心同德者矣。苟非返普天率土之人心,使之先义而后利,终不可以致太平。故愚以为今日之务正人心,急于抑洪水也。”
此则清初诸大儒共有之精神,抑亦承宋、明诸儒之教,有见于人之本原,不随流俗为转移者,而不图其以反对空谈,使后之学者但骛于语言文字之末也。
清初汉族诸儒,皆反对清室。不得已而姑认满人居位,亦思立一王之法,以待后世之兴。故船山有《黄书》,亭林有《郡县论》,皆极注意于法制。而梨洲之《明夷待访录》,则并专制之君主亦极力反对,不徒为种族所囿也。
《明夷待访录·原君篇》:“有生之初,人各自私也,人各自利也。天下有公利而莫或兴之,有公害而莫或除之。有人者出,不以一己之利为利,而使天下受其利;不以一己之害为害,而使天下释其害。此其人之勤劳,必千万于天下之人。夫以千万倍之勤劳,而己又不享其利,必非天下之人情所欲居也。故古之人君,去之而不欲入者,许由、务光是也;入而又去之者,尧、舜是也;初不欲入而不得去者,禹是也。岂古之人有所异哉!好逸恶劳,亦犹夫人之情也。后之为人君者不然,以为天下利害之权皆出于我,我以天下之利尽归于己,以天下之害尽归于人,亦无不可;使天下之人不敢自私,不敢自利,以我之大私,为天下之公。始而惭焉,久而安焉,视天下为莫大之产业,传之子孙,受享无穷。汉高帝所谓‘某业所就,孰与仲多’者,其逐利之情,不觉溢之于辞矣。此无他,古者以天下为主,君为客,凡君之所毕世而经营者,为天下也。今也以君为主,天下为客,凡天下之无地而得安宁者,为君也。是以其未得之也,屠毒天下之肝脑,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博我一人之产业,曾不惨然,曰:‘我固为子孙创业也。’其既得之也,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乐,视为当然,曰:‘此我产业之花息也。’然则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向使无君,人各得自私也,人各得自利也。呜呼,岂设君之道固如是乎?古者,天下之人爱戴其君,比之如父,拟之如天,诚不为过也。今也,天下之人怨恶其君,视之如寇仇,名之为独夫,固其所也。而小儒规规焉以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至桀纣之暴,犹谓汤武不当诛之,而妄传伯夷、叔齐无稽之事,乃兆人万姓崩溃之血肉,曾不异夫腐鼠。岂天地之大,于兆人万姓之中,独私其一人一姓乎?是故武王,圣人也;孟子之言,圣人之言也。后世之君,欲以如父如天之空名,禁人之窥伺者,皆不便于其言,至废孟子而不立,非导源于小儒乎!虽然,使后之为君者,果能保此产业,传之无穷,亦无怪乎其私之也。既以产业视之,人之欲得产业,谁不如我?摄缄縢,固扃,一人之智力,不能胜天下欲得之者之众,远者数世,近者及身,其血肉之崩溃,在其子孙矣。昔人愿世世无生帝王家,而毅宗之语公主,亦曰:‘若何为生我家?’痛哉斯言!回思创业时,其欲得天下之心,有不废然摧阻者乎?是故明乎为君之职分,则唐、虞之世,人人能让,许由、务光非绝尘也;不明乎为君之职分,则市井之间,人人可欲,许由、务光所以旷后世而不闻也。然君之职分难明,以俄顷淫乐,不易无穷之悲,虽愚者亦明之矣。”
习斋、二曲,皆以用世为的。
《颜氏学记》:“尝曰:必有事焉,学之要也。心有事则存,身有事则修。家之齐,国之治,皆有事也。无事则道与治俱废。故正德利用厚生曰事,不见诸事,非德非用非生也;德行艺曰物,不征诸物,非德非行非艺也。先生之学,以事物为归,而生平未尝以空言立教。”“议书院规模,建正厅三间,曰习讲堂,东第一斋,西向,榜曰文事,课礼、乐、书、数、天文、地理等科;西第一斋,东向,榜曰武备,课黄帝及太公、孙、吴诸子兵法、攻守营阵水陆诸战法并射御技艺等科;东第二斋,西向,曰经史,课十三经、历代史诰制章奏诗文等科;西二斋,东向,曰艺能,课水学、火学、工学、象数等科;门内直东曰理学斋,课主静持教程朱陆王之学;直西曰帖括斋,课八比举业,皆北向,以应时制,且渐引之也。北空二斋,左处傧介,右宿来学,门外左房六间,榻行宾;右厦六间,容车骑。东为更衣亭,西为步马射圃。堂东北隅为仓库厨灶,西北隅积柴炭。”
《二曲集·体用全学》(李颙):“经世之法,莫难于用兵。俄顷之间,胜败分焉,非可以漫尝试也。今学者无志于当世,固无论矣;即有志当世,往往于兵机多不致意,以为兵非儒者所事。然则武侯之伟略、阳明之武功非耶?学者于此,苟能深讨细究而有得焉,异日当机应变,作用必有可观。”“自《大学衍义》至《历代名臣奏议》等书,皆适用之书也。道不虚谈,学贵实效,学而不足以开物成务,康济时艰,真拥衾之妇女耳,亦可羞已。”“律令最为知今之要,而今之学者,至有终其身未闻者。‘读书万卷不读律,致君尧舜终无术’,夫岂无谓云然乎?”“《农政全书》《水利全书》《泰西水法》《地理备要》等书,咸经济所关,宜一一潜心。然读书易,变通难,赵括能读父书,究竟何补实际?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夫岂古板书生所能办乎!”
《答王天如书》(李颙):“今时非同古时,今人不比古人。须明古今法度,通之于当今而无不宜,然后为全儒,而可语治平事业,须运用酬酢,如探囊中而不匮,然后为资之深,取之左右逢其原,而真为己物。若惧蹈诵《诗三百》之失,而谓至诚自能动物,体立自然用行,则空疏杜撰,犹无星之戥,无寸之尺,临时应物,又安能中窍中会,动协机宜乎?兹以吕新吾《谕士说》一篇寄览,亦足以知空躯壳饿肚肠,究无补于实用分毫也。”
虽其途术不同,要皆明于学问之非专为学问,必有益于社会国家。徒以清代专任满人及胥吏为治,虽时复征聘诸儒,仅欲以名位羁之,使不己畔,亦无实行其学之志,故其学不昌。惟亭林之讲音韵、考金石,于世道无与,其学派转盛于东南焉。
与黄、顾、颜、李诸儒相望者,有陆世仪、张履祥、孙奇逢、陈瑚、张尔岐、刘献廷等,皆以博学笃志、砥节励俗,为当时所宗仰。
《陆先生世仪传》(全祖望):“尝谓学者曰:‘世有大儒,决不别立宗旨,譬之大医国手,无科不精,无方不备,无药不用,岂有执一海上方而沾沾语人曰:舍此更无科无方无药也。近之谈宗旨者,皆海上方也。’凡先生《思辨录》所述,上自周、汉诸儒,以迄于今,仰而象纬律历,下而礼乐政事异同,旁及异端,其所疏证剖析,盖数百万言,无不粹且醇。”
《张杨园先生事略》(李元度):“先生尝曰:‘学者舍稼穑,别无治生之道。能稼穑,则无求于人而廉耻立;知稼穑艰难,则不敢妄取于人而礼让兴。廉耻立,礼让兴,而世道可以复古矣。’故其所补农书,皆得之身试者。”
《孙征君传》(方苞):“少倜傥好奇节,而内行笃修,负经世之略,常欲赫然著功烈,而不可强以仕。国朝定鼎,率子弟躬耕,四方来学,愿留者亦授田使耕,所居遂成聚。……人无贤愚,苟问学,必开以性之所近,使自力于庸行。”
《陈先生瑚传》(王鎏):“二十一,补诸生,馆陆桴亭家。两人忧天下多故,乃讲求天文、地理、兵农、礼乐之书,旁及奇门六壬之术。时复弯弓横槊、弄刀舞剑,将以为用世具也……顺治乙酉,大兵渡江,奉父迁徙无常。丁亥,与诸子讲学,著《莲社约法》,教以人伦,相戒以不妄言、不讦私、不谋利、不作无益。又以端心术、广气类、崇俭素、均劳逸,为蔚村讲规,以孝弟、力田、行善,为蔚村三约。又有《五柳堂学规》,曰德行,曰经学,曰治事,曰文艺。其小学之规曰习礼,曰受书,曰作课,曰讲书,曰歌诗。盖先生知道不行,而随处为世道人心之计,故立教周详如此。”
《张处士尔岐墓表》(钱载):“先生之学,深于汉儒之经而不沿训故,邃于宋儒之理而不袭《语录》。其答论学书云:‘士生今日,欲倡正学于天下,不必多所著述,当以笃志力行为先。’盖暗然君子之自得者也。”
《刘处士献廷墓表》(王源):“尝谓学者曰:‘人苟不能斡旋气运,徒以其知能为一身家之谋,则不得谓之人,何足为天地之心哉!’故处士生平志在利济天下后世,造就人才,而身家非所计。处士于礼乐、象纬、医药、书数、法律、农桑、火攻、器制,旁通博考,浩浩无涯涘。”
《刘继庄传》(全祖望):“继庄之学,主于经世。自象纬、律历以及边塞关要、财赋、军器之属,旁而岐黄者流,以及释道之言,无不留心。深恶雕虫之技。其生平自谓于声音之道,别有所窥,足穷造化之奥,百世而不惑。尝作新韵谱,其悟自华严字母入,而参之以天竺陀罗尼、泰西蜡顶话、小西天梵书暨天方、蒙古、女真等音,囊括浩博,学者骤见而或未能通也。”
而李塨、王源,尤颜学中之铮铮者。
《颜氏学记·恕谷编》(戴望):“先生年二十余,为诸生。既承习斋教,自治甚严,仿习斋为日谱,记身心言行得失,不为文饰。而于田赋郊社禘祫宗庙诸礼,及诸史志所载经世诸务,与古帝王治绩可为法者,考校甚备,录其语曰《瘳忘编》……三藩平后,四方名士竞集京师,共为学会,先生与焉。因历及古今升降、民物安危、学术明晦之所以然,以及太极河洛图书之辨,屯田、水利、天官、地理、兵农、礼乐之措置。诸公悚听,相顾谓曰:乾坤赖此不毁也。”又《或庵编》:“先生于侪辈中,独与刘处士献廷善,日讨论天地阴阳之变、伯王大略、兵法文章典制古今兴亡之故。恕谷为极言颜先生明亲之道,遂令恕谷往博野,执贽颜先生门。著《平书》十卷,一曰分民,二曰分土,三曰建官,四曰取士,五曰制田,六曰武备,七曰财用,八曰河淮,九曰刑罚,十曰礼乐。”
虽二人皆为清之举人,非诸儒之为明遗民比,然亦不仕清室。
《颜氏学记》:“李塨以康熙三十九年庚午举于乡。”“王源中式康熙三十二年举人,或劝更应礼部试,谢曰:吾寄焉,为谋生计,使无诟厉已耳。”
视其他之试鸿博者为不同矣。要之,清代学术与宋、明异者,有一要点,即宋、明诸儒专讲为人之道,而清代诸儒则只讲读书之法[1]。惟明末清初之学者,则兼讲为人与读书,矫明人之空疏,而济之以实学。凡诸魁杰皆欲以其学大有造于世,故其风气与明异,亦与清异。其后文网日密,士无敢谈法制、经济,惟可讲求古书,尽萃其才力聪明于校勘训诂,虽归本于清初诸儒,实非诸儒之本意也。
* * *
[1] 此指乾嘉学派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