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大哲,孔、老并称。老子曰:“人之所教,我亦教之。”而其教育之法,则以不言之教为主,故其弟子不多。今可考者,惟文子、
《汉书·艺文志》:“《文子》九篇。注:老子弟子,与孔子并时。”
蜎子、
《汉书·艺文志》:“《蜎子》十三篇。注:名渊,楚人,老子弟子。”
关尹子、
《汉书·艺文志》:“《关尹子》九篇。注:名喜,为关吏,老子过关,喜去吏而从之。”
数人。盖老子固非教育家也。孔子自少即教授于鲁,
《史记·孔子世家》:“孟釐子……诫懿子曰:‘今孔丘年少好礼,其达者欤!吾即没,若必师之。’及釐子卒,懿子与鲁人南宫敬叔往学礼焉。”
自周反鲁,弟子益进,其后弟子弥众。
《孔子世家》:“孔子自周反于鲁,弟子稍益进焉。”“孔子不仕,退而修《诗》《书》《礼》《乐》,弟子弥众,至自远方,莫不受业焉。”
委贽者三千人,达徒七十人。
《吕氏春秋·遇合篇》:“孔子周流海内,再干世主;如齐至卫,所见八十余君,委贽为弟子者三千人,达徒七十人。七十人者,万乘之主得一人用,可为师。”
《史记·孔子世家》:“孔子以《诗》《书》《礼》《乐》教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
私家教授徒众之盛,自古以来,未有如孔子者也。
孔子自言“有教无类”,故三千弟子中,流品亦不齐,互乡童子、梁父大盗,
《吕氏春秋·尊师篇》:“颜涿聚,梁父之大盗也,学于孔子。”
阳货、佛肸之类,
《墨子·非儒篇》:“其徒属弟子,皆效孔丘。子贡、季路辅孔悝,乱乎卫,阳货乱乎鲁,佛肸以中牟叛。”据此,则墨子以为阳货、佛肸皆孔子弟子。《孔丛子·诘墨篇》曰:“如此言,卫之乱,子贡、季路为之耶?斯不待言而了矣。阳虎欲见孔子,孔子不见,何弟子之有?佛肸以中牟叛,召孔子,则有之矣;为孔子弟子,未之闻也。”
传者甚多,此正见孔子之大,初无损于孔子也。然三千之数,亦不可考,《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仅载七十七人。清代朱彝尊、梁玉绳等,广采诸书,亦只得一百九人。
《史记志疑》(梁玉绳):“孔子弟子之数,有作七十人者,《孟子》云七十子,《吕氏春秋·遇合篇》达徒七十人,《淮南子·泰族》及《要略训》俱言七十,《汉书·艺文志序》《楚元王传》所称七十子丧而大义乖,是已。有作七十二人者。《孔子世家》、《文翁礼殿图》、《后汉书·蔡邕传》、鸿都画像、《水经注》八汉鲁峻冢壁像、《魏书·李平传》学堂图,皆七十二人。《颜氏家训·诫兵篇》所称仲尼门徒升堂者七十二,是已。有作七十七人者。此《传》及《汉书·地理志》是已。《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实七十七人,今本脱颜何,止七十六,其数无定,难以臆断。《汉书·艺文志》有《孔子徒人图法》二卷,《集解》载郑康成《孔子弟子目录》,《隋唐志》云一卷,此二书久亡。《汉书·人表》既疏略不备,而鸿都像、李平图俱失传,鲁峻石壁仅睹隶续残碑,《文翁图》在显晦之间,不尽可凭。世儒据以考弟子者,惟《史记》、《家语》。而古文《家语》已不得见,今《家语》并非王肃旧本,则《史记》又较《家语》为确。史公从孔安国受学,亲见安国撰集之古文《家语》,故曰弟子籍出孔氏古文者近是。虽然,弟子之数,岂止七十七人而已哉!若以陈亢、琴牢、牧皮、林放、仲孙何忌、仲孙说、孟武伯彘、子服何、孺悲、左丘明、公罔之裘、序点、宾牟贾、颜浊邹、颜涿聚、盆成适、鞠语、季襄、惠叔兰、常季、孔璇、阙党互乡二童子、廉瑀、左子虑、襄子孺、襄子鱼、公子虚、驷子言、颜子思、巫子、苟子三十二人,增入七十七弟子,通计一百九人。”[1]
而此一百九人中,有仅传姓名莫知其事实者,书阙有间,固无从悬测也。第以《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观之,亦可得孔子学派所及之地。七十七人之中,鲁人凡三十八:颜回、闵损、冉耕、冉雍、冉求、仲由、宰予、曾参、澹台灭明、宓不齐、原宪、南宫括、曾蒧、颜无繇、商瞿、漆雕开、公伯僚、有若、公西赤、巫马施、颜幸、冉孺、冉季、漆雕哆、公夏首、颜祖、申党、颜之仆、县成、左人郢、秦非、颜哙、乐欬、叔仲会、颜何、邽巽、孔忠、公西葴。卫国六人:端木赐、高柴、奚容箴、卜商、句井疆、廉絜。齐国六人:公冶长、公皙哀、樊须[2]、梁鳣、后处、步叔乘。楚国三人:公孙龙[3]、任不齐、秦商[4]。秦国二人:秦祖、壤驷赤。陈国二人:颛孙师、公良孺。晋国二人:公坚定、鄡单。宋国一人:司马耕。吴国一人:言偃。
其余不著籍者,尚不知其属于何国。观其教化所被,南及江、淮,西及山、陕。在当时各国分立,而孔子之教不分畛域如此,此岂其他诸子所可拟哉[5]!
孔子之先,已有儒名,孔子之时,多有妄命儒者,孔子尝为鲁哀公力辩之。
《小戴记·儒行》:“鲁哀公问于孔子曰:‘夫子之服,其儒服欤?’孔子对曰:‘丘少居鲁,衣逢掖之衣;长居宋,冠章甫之冠。丘闻之也,君子之学也博,其服也乡,丘不知儒服。’哀公曰:‘敢问儒行?’孔子对曰:‘遽数之,不能终其物;悉数之,乃留,更仆未可终也。’‘儒有不陨获于贫贱,不充诎于富贵,不慁君王,不累长上,不闵有司,故曰儒。今众人之命儒也妄,常以儒相诟病。’”
且教其弟子,分辨儒之性质。
是孔子于儒之一字,有承认者,有不承认者,而其时之毁儒者,更为有意寻隙,未足为儒之真相也。
《史记·孔子世家》:“晏婴进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轨法;倨傲自顺,不可以为下;崇丧遂哀,破产厚葬,不可以为俗;游说乞贷,不可以为国。”
孔子之后,学派繁衍,论者统名为儒,而又加以区别。如:
《荀子·非十二子篇》:“弟佗其冠,祌禫其辞,禹行而舜趋,是子张氏之贱儒也。正其衣冠,齐其颜色,嗛然而终日不言,是子夏氏之贱儒也。偷儒惮事,无廉耻而嗜饮食,必曰君子固不用力,是子游氏之贱儒也。”
《韩非子·显学篇》:“孔子之死也,有子张之儒,有子思之儒,有颜氏之儒,有孟氏之儒,有漆雕氏之儒,有仲良氏之儒,有孙氏之儒,有乐正氏之儒。”
大抵随意举示,不可即据以为孔子之学只分为此数派。韩非虽曰“儒分为八”,似确只此八派;若合荀卿之言计之,当曰“儒分为十”。子夏、子游皆与子张异趣,且为荀卿所摈,其别有宗派可知矣。又《荀子·非十二子》以子思、孟轲为一派。
《荀子·非十二子篇》:“略法先王,而不知其统,犹然而材剧志大,闻见杂博。案往旧造说,谓之五行,甚僻违而无类,幽隐而无说,闭约而无解。案饰其辞而祗敬之,曰此真先君子之言也。子思唱之,孟轲和之,世俗之沟犹瞀儒,嚾嚾然不知其非也,遂受而传之,以为仲尼、子弓为兹厚于后世,是则子思、孟轲之罪也。”
韩非则以子思、孟氏为两派,又未知韩非所指之孟氏,即荀卿所指之孟轲否[6]?故论孔门弟子之学,而据韩非之言,无当于事理也。
孔子之教诸弟子,内以期其成德,外以期其从政,故论颜回之好学,惟以不迁怒、不贰过为言。
《论语·雍也》: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
观此,可知孔子所谓学,最重在修身克己,不是专门读书讲学。颜子虽称夫子“博我以文”,而孔子并不以“博文”许之,《论语》载此文。《易·系辞》又称:“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盖弟子之中,虽多聪明才辩之士,而即知即行,笃志克己者,无过于颜子,故孔子屡称之。不知此义,则虽读破万卷,说尽天下道理,无非为人之学,于自身了无益处,非孔子之所谓学也。而于雍、赐、由、求诸人,皆许其能临民从政。
《论语·雍也》:“子曰:雍也,可使南面。”“季康子问:‘仲由可使从政也与?’子曰:‘由也果,于从政乎何有?’曰:‘赐也,可使从政也与?’曰:‘赐也达,于从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从政也与?’曰:‘求也艺,于从政乎何有?’”
盖皆以当时实得其学之益为主,不徒期其传述六艺以教后世也。然德行一科,既多潜修之士,其他之从政者,亦多未能大用于世。故孔门弟子之有功于吾国者,惟讲学授经之人;六艺之昌,微诸弟子,未能历数千年而不绝也。
《仲尼弟子列传》述经师之传,惟商瞿最详。
《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商瞿,鲁人,字子木,少孔子二十九岁。孔子传《易》于瞿,瞿传楚人馯臂子弘,弘传江东人矫子庸疵,疵传燕人周子家竖,竖传淳于人光子乘羽,羽传齐人田子庄何,何传东武人王子中同,同传菑川人杨何。何元朔中以治《易》为汉中大夫。”
秦火未焚,统绪灼然,而施、孟、梁丘之书皆不传,仅虞氏之说,略可窥其端绪耳。
《汉书·艺文志》:“及秦燔书,而《易》为卜筮之事,传者不绝。汉兴,田何传之,讫于宣、元,有施、孟、梁丘、京氏,列于学官。”
《易经通论》(皮锡瑞):“《史记·儒林传》云:‘言《诗》,于鲁则申培公,于齐则辕固生,于燕则韩太傅。言《尚书》,自济南伏生。言《礼》,自鲁高堂生。言《易》,自菑川田生。言《春秋》,于齐、鲁自胡毋生;于赵,自董仲舒。’是皆言汉初传经诸人。而申公、辕固、韩婴、伏生、高堂生等,皆不言其所授,盖史公已不能明,惟于《易》之授受独详。盖史公父谈,受《易》于杨何,故能详《易》家授受之人乃至于今,不特王同、周王孙、丁宽、服生之《易》传数篇无一字存,即施、孟、梁丘,汉立博士,授生徒以千万计,今其书亦无有存者,岂非事理之可怪,而经学之大可惜者乎!后惟虞翻注《易》,自谓五世传孟氏《易》,其注见李鼎祚《集解》稍详,近儒张惠言为之发明。此则孟氏之学,支与流裔,犹有存者,而汉儒《易》学,幸得存什一于千百也。”
《史记》称:“子夏居西河教授,为魏文侯师。”初未言其传经,而子夏之传独广,于《易》则有传。《汉志》无子夏《易传》,《隋书·经籍志》《唐书·艺文志》均有《周易·卜商传》二卷,今其书亦不传,惟唐李鼎祚《周易集解》中引之[7]。于《诗》则有序,
《诗经正义》:“沈重云:案《郑诗谱》意《大序》是子夏作,《小序》是子夏、毛公合作,卜商意有不尽,毛更足成之。”
毛公之学,相传出于子夏。
《汉书·艺文志》:“《毛诗故训传》三十卷。”毛公之学,自谓子夏所传。《经典释文》(陆德明):“徐整曰:子夏授高行子,高行之授薛仓子,薛仓子授帛妙子,帛妙子授河间人大毛公。毛公为《诗故训传》,以授赵人小毛公,小毛公为河间献王博士。”陆玑曰:“子夏授曾申,申传魏人李克,克传鲁人孟仲子,孟仲子传根牟子,根牟子传赵人孙卿子,孙卿子传鲁人大毛公。”二说未知孰是。
书之传授不详,而七观之义,见于《尚书大传》,
《尚书大传》:“子夏读《书》毕,见夫子,夫子问焉。曰:‘子何为于《书》?’子夏对曰:‘《书》之论事也,昭昭如日月之代明,离离若星辰之错行。上有尧、舜之道,下有三王之义。商所受于夫子,志之于心,不敢忘也。’子曰:‘《尧典》可以观美,《禹贡》可以观事,《咎繇》可以观治,《洪范》可以观度,六《誓》可以观义,五《诰》可以观仁,《甫刑》可以观戒。通斯七观,《书》之大义举矣。’”
是伏生之学,亦由子夏所传也。《礼》有《丧服传》,亦子夏作。
《仪礼疏》(贾公彦):“作传之人,皆云孔子弟子卜商子夏所为;其传内更云传者,是子夏引他旧传,以证己义。”
《春秋》虽莫赞一辞,而《公》《穀》二传,皆有端绪可考。
《公羊传疏》(徐彦)引戴宏序曰:“子夏传于公羊高,高传于子平,平传于子地,地传于子敢,敢传于子寿。至汉景帝时,寿乃与齐人胡毋子都著于竹帛。”《风俗通》(应劭):“穀梁子名赤,子夏弟子。”
盖今世所传五经,皆出于子夏矣。子夏之于吾国文化之关系亦大哉!
《后汉书》:“徐防曰:《诗》《书》《礼》《乐》,定自孔子;发明章句,始于子夏。”[8]
《公羊传》哀公十四年疏引《孝经》说:“孔子曰:《春秋》属商,《孝经》属参。”《孝经》序疏引《钩命决》云:“孔子曰: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经》。”是《孝经》与《春秋》同为孔子所定也。惟《孝经》首章有“仲尼居,曾子侍”之语,宋儒疑非孔子所著,详见《困学纪闻》。
《曾子》十八篇,《汉志》列儒家,今其书不传。《大戴礼记》有《立事》、《本孝》、《立孝》、《大孝》、《事父母》、《制言》上中下、《曾子疾病》、《天圆》十篇,盖即十八篇中之十篇也。
《经学历史》(皮锡瑞):十篇之义,“皆极纯正,《天圆篇》尤足见大贤之学无不通云。单居离问于曾子曰:‘天圆而地方者,诚有之乎?’曾子曰:‘天之所生上首,地之所生下首,上首之谓圆,下首之谓方。如诚天圆而地方,则是四角之不揜也。’据曾子说,谓圆,谓方,谓其道,非谓其形。方圆同积,圆者不能揜方之四角。今地为天所揜,明地在天中。天体浑圆,地体亦浑圆,与地球之说合。”
《小戴记·曾子问篇》及《檀弓篇》多记曾子问礼、议礼之说,曾子之深于礼,殆过于子夏,而《论语》及《学》《庸》,皆出于曾子之门人。
《论语辩》《柳宗元)上篇:“孔子弟子,曾参最少,少孔子四十六岁。曾子老而死,是书记曾子之死,则去孔子也远矣,盖乐正子春、子思之徒与为之尔。”
《史记·孔子世家》:“子思作《中庸》。”
《三礼目录》(郑玄):“名曰《中庸》者,以其记中和之为用也。庸,用也。孔子之孙子思伋作之。”
《阙里述闻》:“伋字子思,从曾子舆学。尝虑当世无可传道之人,乃以其闻于曾子者,著《大学》一书;复以体验有得者,著《中庸》一书,以垂教后世。”
孔子之学,微此三书,殆无以见其集前圣之大成也。
孔子之学,兼赅文武,而不以勇力闻。
《列子·说符篇》:“孔子之劲,能拓国门之关,而不以力闻。”
《淮南子·主术训》:“孔子之通,智过于苌弘,勇服于孟贲,足蹑于郊菟,力招城关,能亦多矣。然而勇力不闻,伎巧不知,专行教道,以成素王。”
即其弟子,亦多有勇于战陈者。
《左传》哀公十一年:“齐伐鲁,冉求帅左师,管周父御,樊迟为右。季孙曰:‘须也弱。’有子曰:‘就用命焉。’季氏之甲七千,冉有以武城人三百为己徒卒……战于郊,齐师自稷曲。师不逾沟。樊迟曰:‘非不能也,不信子也,请三刻而逾之。’如之,众从之。……冉有用矛干齐师,故能入其军。孔子曰:‘义也。’”《史记·孔子世家》:“冉有为季氏将师,与齐战于郎,克之。季康子曰:‘子之于军旅,学之乎?性之乎?’冉有曰:‘学之于孔子。’”
吾国兵家多称孙、吴,而吴起实曾子弟子。
《史记》:“吴起者,卫人也。好用兵,尝学于曾子。”
故孔子弟子之学,不尽限于儒家,徒以儒家目孔子弟子,亦未能尽其学也。儒有柔之训,
《三礼目录》(郑玄):“儒之言优也,柔也,能安人,能服人。又儒者,濡也,以先王之道,能濡其身。”
而孔子颇尚刚,
《论语·公冶长》:“子曰:吾未见刚者。”《子路》又曰:“刚、毅、木、讷近仁。”
《礼记·儒行》:“儒有可亲而不可劫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杀而不可辱也。其居处不淫,其饮食不溽,其过失可微辨而不可面数也。其刚毅有如此者。”
《中庸》且盛言君子之强,
《中庸》:“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又言化愚柔为明强之法。
《中庸》:“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盖孔门虽尚《中庸》,以世人多偏于柔儒,故恒思以刚强济之,非若老子专偏于柔弱也。后世儒者,未得孔门真传,徒以乡愿为儒,而儒遂有优柔濡滞之训,此自是汉人见解,非春秋、战国时之儒者也。近人习于非儒之言,诋毁儒家,无所不至,甚至有以曾子之战战兢兢为萎缩气象者,不知人之强毅,正由自反而缩得来,无内省慎独之功,而矫为强毅,是则客气用事,未足以入道也。即《论语》所记曾子之言观之,临大节而不可夺,任重而道远,是何等气象,恶可诋为萎缩?
《论语·泰伯》:“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蚍蜉撼树,是则至可笑者耳。
* * *
[1] 朱彝尊《曝书亭集》有《孔子弟子考》,梁氏盖据之而又加详耳。
[2] 郑玄云齐人,《家语》云鲁人。
[3] 郑玄云楚人,《家语》云卫人。
[4] 郑玄云楚人,《家语》云鲁人。
[5] 墨子弟子可考者不满二十人,《吕氏春秋》称其弟子充满天下,与孔子等,然后所传甚少,可见其学之未能广被也。
[6] 孔子弟子有孟懿子,则孟氏未必即孟子。
[7] 据《越缦堂日记》,谓子夏《易传》为汉之邓子夏所作。
[8] 章句虽依本书,未为创作,然微言大义多赖以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