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近年来于教读之余,有两个比较最感兴趣的研究题目:一是家谱,二是人才。关于前者,我不揣固陋,七八年来,已经说过不少的话,目的是要凑成一部《家谱新论》的稿子。关于后者,五六年来,我也曾再三的谬有论列。《明代以前画家的分布与移殖》(上海鸿英图书馆《人文月刊》)和《近代伶人的血缘的研究》(南京中山文化教育馆)是专以一种人才的流品做对象而不限于地域的。《近代苏州的人才》(清华大学《社会科学》季刊)是专以一地方的人才做对象而不限于流品的。至于打通家谱与人才两个题目的研究,我还没有尝试过。刚才所引的几种稿件固然也曾运用过一些家谱的资料,但究属有限,用以解释一部分人才的现象,固无不可,至于打通这两个题目,还谈不到。

嘉兴是人才的一个渊薮,其地位正和它在地理上的位置相似,即介乎苏杭两地之间,这原是我们早就听说的。这个人才渊薮之中,更有一些出人特盛的清门硕望,例如平湖之陆、嘉兴之钱、秀水之朱等等,我们也早就有些认识。但嘉兴之所以为人才渊薮与此等氏族之所以为清门硕望,其间究有多少联系,即人才渊薮是否就等于许多清门硕望累积后的一个和数,或会通后的一个得数,却非待有更亲切的探讨之后,无法断定。本稿的尝试,主要的目的,就是想断定这一点。

但我不是嘉兴人,除认识几位嘉兴朋友和转了许多弯的嘉兴亲戚之外,与嘉兴毫无关系。四五年前,因为秀州中学邀我演讲,曾经走访过一次,但来去匆匆,连南湖都没有来得及逛,至今我想象中的这一潭水还未脱梅村《鸳湖曲》里所暗示的一些光景。以这样一个渊源浅薄的人来讨论嘉兴的望族,勉强完卷,我自己已经觉得是万分侥幸,罅漏与错误虽多,暂时也只好听之的了。不过这是一个初稿,只要有更多更可靠的资料发见,我是准备着随时加以补充或改正的。我很恳切的请求熟悉嘉兴掌故的人,嘉兴本贯的人,尤其是各个望族的后人,一面能原谅我的大胆,一面更肯指正我的阙失。

二十六年二月,潘光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