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稿子是民国二十三年二三月里开始的:搜集资料大约费了半年,写成文字费了一月。因为例须审查,在中山文化教育馆里耽搁了两年半。二十三年九月,在赶完这稿子以后,作者接受了清华的聘约,移家北上,两年半之间,也就没有十分过问这件事。二十六年春,商务印书馆突然把它的校样寄来,说要我自己校对一遍。当时学校的事务很忙,一心又想多用一番心,添些材料进去,接着又是中日衅起,学校南迁,一切都得暂时停顿;半年之中,真正经细心校读过的只是《绪论》的全部罢了。《前论》的一半也差不多校完了,但仓卒南行,无法携带,现在连底稿一并存在北平,将来能否取得,尚在不可知之数(25) 。所以全稿除《绪论》外,都是从另外打来的一份校样校阅的,既无底稿可供参照,更无材料可供补缀,错误的更要加多,势所难免。这是要请读者格外原谅的。
北平是中国一切文献的中心,也是皮黄戏剧的唯一重镇。作者羁旅三年,论理应该能利用这中心与重镇的地位来充实这部稿子的内容。事实却并不如此,真是惭愧。在关于梨园子弟的文献一方面,也许比以前多认识了一些;稿中所转引的《青楼集》、《燕兰小谱》、《听春新咏》等作品,总算都看到了,并且还看到了许多别的。这些,作者在篇末的《参考书目》里,已经添了进去;不过,没有能把它们的内容仔细咀嚼一过,转而充实本文的内容,或虽经咀嚼,甚或虽已取得从事于充实的机会,而结果依然不免半途而废,终究是一件憾事!北平也多熟悉梨园掌故的作家,荏苒三年,也只结交了一位张次溪(江裁)先生,就是《清代燕都梨园史料》一书的编者;张先生在这部史料的《续编》编成之后,承他的情,还约作者做一篇序,可惜当时没有能应命。说来更有可以惭愧的,三年之中,只听了一次真正的京戏,是杨小楼的《落马湖》,还是朋友邀去的。杨氏一代艺人,事变后不久就下世了;如今回想起来,一面虽更觉得这一次戏的意味深长,一面更不免兴太辜负了北平的惆怅。皮黄重镇的北平,乃于专致力于伶人研究的作者,竟如耳边风一般,岂不大可追悔!“天与人间清静福,不能饮酒厌闻歌”,张文和公的诗句,正还不是一种定论咧。
民国二十七年十二月,潘光旦,时在昆明四照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