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上海有三大公司:永安、先施、新新。香港有惠罗、永安。甚至于现在本省几个较大县市,也都有琳琅辉焕的百货公司,明珠翠羽,蜀锦轻丝,百货杂陈,可以称得上无丽不珍,有美皆备了。
可是有一层,是凡久住北平的人,对于北平东安市场,总有一种依依眷恋之情,永远不能去怀的。
东安市场在北平来说,可以算是最具规模、最有名的市场,其他如西单商场、劝业场、第一楼、宾宴华楼、中原公司等,都没法子跟它比拟的。
东安市场设在北平东城王府井大街,这块地方原是清代一处练兵场。民国前十一年辛丑年间(1901),政府为了整顿市容,奉慈禧皇太后懿旨,把东安门大街一带的摊商,都聚集在这个练兵场来,集中营业,这才有个最初的东安市场。
刚一开始,东安市场只有后来东安市场东北角一小块地方,是以原练兵场为中心,摊贩们在练兵场四周,搭起棚子来设摊营业,卖的都是一些简单粗制商品。后来渐渐有杂耍艺人加入,变戏法的、拉洋片的、说相声的、耍狗熊卖膏药的,甚至于唱小戏的,也都纷纷在场内租地皮做起生意来。当时规模虽然不大,可是当时的北平,除了东西庙会以外,并没有什么消遣场所,既然有这样一个市场,也就够吸引一般市民的了。
由于大家的需要,内务府有些善动脑筋的官员,邀集了几位有钱的太监共同投资,东安市场就这样一天比一天壮大起来。
扩建后的东安市场,一共有四个大门。正门设在王府井大街,后门设在金鱼胡同,前门左侧有一道中门,是场内商贩进出货物、装运搬卸用的,最往南一道门,叫南花园大门。一进正门左手,是市场总管理处,民国成立后,是由市公所社会局、公安局共同组成的。
正门马路中间,是一排固定摊贩,头一家是卖鲜花的,人都叫他狗八,他在丰台有一座大花园,内设苗圃温室,所以四时有不谢之花,花色极为齐全。别处买不到的鲜花,狗八那儿全有,尤其到了冬天,栀子、茉莉、白兰、玉兰、晚香玉、玉春捧,各种浓香冷艳的鲜花,每天都有新货送来,真是一进正门,就觉得温淳浥浥,袭人欲醉。
狗八的紧邻是卖小吃的隆盛发,他家油炸锅巴颜色乳黄,吃到嘴里又酥又脆,芝麻馅的鸡蛋卷,自己吃、当礼物送人都好。成匣的冰糖核桃,是糖葫芦中高级品。他还代卖保定府的鸡肠,烤熟了夹火烧吃,现在想起来还让人流口水呢!
紧跟着是一家卖蜜饯的,蜜饯山里红、海棠、温朴都不比前门外九龙斋差。尤其他家果子干,红果酸甜度恰好,每天一到下午三点,冰糖葫芦一出锅,小伙计一声“葫芦刚得呀”,整条正街都听得清清楚楚,也算是东安市场一绝。
正街两旁除了一家金店,其余几家都是卖男女便鞋、皮鞋的,据说有一家专卖绣花鞋的尺码最齐全,从六寸到三寸,尺码无一不全,有些住在西南城的大家闺秀,还特地赶到东安市场做绣花缎子鞋呢!
正在东安市场生意日趋蓬勃的时候,袁世凯因为不愿意南下就任大总统,唆使曹锟部队兵变,到处抢当铺、烧民宅,东安市场的丹桂商场,一夜之间,烧得精光。后来整条正街又重新修盖起来,上面全加盖铅板瓦顶,地面铺上花砖。人家说不烧不发,果然灾后重建,生意比以前更兴旺起来。
从金鱼胡同一进后门,迎面就是一个大水果摊,交梨火枣,红紫烂漫,柔香袭人。果子价钱,自然比一般果勺子价钱略高,可是细色异品,货色齐全,让他敲一次竹杠,也就算了。
左手把门一家馥和烟行,不但各国名牌香烟,就是吕宋雪茄也是应有尽有。有一次顾少川任外交总长时,要买金马蹄、红马蹄、蓝马蹄雪茄烟送人,找遍了东交民巷几家大烟行,都没有货,结果馥和这几种牌子都有。他家不但卖香烟吕宋,而且代理三B跟敦赫尔牌烟斗,还卖打火机和用具,可以说凡是与抽烟的物品有关者,他家是一概俱全。
再往里是一家镶假珠假宝的首饰店叫美丽华,虽然卖的都是假水钻,可是镶工特别新颖、别致,而且坚实,尤其做点翠的簪环头面更为拿手,所以梨园行四大名旦戏装上用的头面,十之八九都是在美丽华订制。
一转角是泰顺居饭馆,虽然他家只卖普通山东菜,可是他家做的褡裢火烧,馅子种类最多,油足味厚,颇受一般劳动人们的欣赏。
近邻东亚楼,门面虽然不十分壮丽,可是北平的广东饭馆,只此一家。他家做的粉果特别出名。因为大梁陈三姑有一年趁旅游之便,在东亚楼客串做过粉果,他家的粉果是用铝合的托盘蒸的,每盘六只,澄粉滑润雪白,从外面可以窥见馅的颜色,馅松皮薄,食不留滓,只有上海虹口憩虹庐差堪比拟,广州三大酒家都做不出这样的粉果呢!
东亚对门是东来顺,丁掌柜从推手车子卖爆羊肉起,能混到盖四层洋楼,柜上用到一百几十号人,自然有其经营之道。后柜有一间茶炉房,是一间大敞厅,屋里砌着洋灰桌椅,那里水饺卖六分钱十只,三分钱一大碗羊杂汤,确实造福了不少穷苦学生。有人说,丁掌柜跟他的少东永祥对待员工太不够厚道了。
市场正门右边,火灾之后,也翻盖四层高楼,取名森隆。楼下一层,开了家稻香村,卖的纯粹是苏杭南货,东伙都是苏杭人,除了卖五香黄鱼、素火腿、玫瑰瓜子、云片糕、定胜糕、苏糕、白糖梅子、去皮橄榄外,还卖扎蹄、卤鸭翅膀、咸鸭肫、切片熟火腿、家乡肉、整只金华火腿等,各种南货,无不一备,有时还能买到平湖糟蛋、宁波咸蟹、南翔黄泥螺一类特殊的食品。
二楼设中餐部,三楼是西餐部,四楼是素食处。有人说:京汉食堂、来今雨轩、撷英是中国式的西餐馆,森隆的西餐,简直就是中菜西吃了。所以东城各王府或贵族等,都是该处西餐部的常客。素食部的主厨,是香厂六味斋的主厨跳过去的,兰肴玉俎,尤为清绝,所以一到夏天,生意鼎盛,远超中西餐的客人呢!
由后门往东直走,就是吉祥茶园了,戏台因为是后盖的,台角两边没有抱柱,在当时除了第一舞台,它算是最时髦的园子了。园子里的总管叫汪侠公,他出身是涛贝勒府的皇粮庄头,能唱武生学杨小楼,《落马湖·酒楼》一段唱学杨,比名票果仲禹还神似的。有时为了给吉祥园宣传,也写点剧评稿子,都是应节的戏评,年年如此,照抄不误,剧评家景孤血、吴幻荪送了他一个外号叫留声机,可算谑而虐矣。汪侠公跟杨小楼、余叔岩是莫逆之交,跟四大名旦梅、尚、程、荀也都有深厚渊源,照梨园行的规矩,排一出新戏,必定先在喜庆堂会唱一次,才在戏园子里唱。小楼的《夜奔》、《宁武关》,兰芳的《牢狱鸳鸯》、《嫦娥奔月》,慧生的《埋香幻》,都是破例在吉祥园先唱的,那就是私人的交情了。
吉祥园东边有家饭馆叫润明楼,炸酱不出油、打卤不澥是他拿手,鸡丝拉皮削薄剁窄,鸡丝带皮,连东兴楼都自愧不如。
右首有一家南方小吃馆叫五芳斋(后改大鸿楼),生煎包子、蟹壳烧饼,他家是独家生意,楼上蟹粉面、雪笋肉丝面、熏鱼面、大肉面、脆鳝过桥面,清醇味正,松毛汤包,跟玉华里的淮安汤包又各不同。
润明楼前有一片空地,小吃摊鳞次栉比,水爆肚、炸灌肠、豆汁、黄米面炸糕、山西杠子头、河间府肉包子、肉片豆腐脑、苏造肉、羊双肠,真是甜咸酸辣,要什么有什么。
靠南边相声场子赵蔼如父子说相声有荤有素,总要逗得听众哈哈大笑,才问大家打钱;假人掼跤,孩子们看完一场还不想走;拉洋片的“带水箱”、“杀子报”、“刁刘氏”,乡民百看不厌;天气好沈三耍中幡,常宝忠、宝三摔跤卖大力丸,一天也能赚个百儿八十的辛苦钱。
一进金鱼胡同,后门右首有一家中兴绒线店,除了卖绒线外,其他一切日用杂货美容用品也无不备,市场别家商号说,中兴再卖绸缎呢绒,可以改名绸缎庄了。说实在的,中兴的东家傅新斋确实明敏干练,所以他能服众。
东安市场有“四大贤”,是明明照相馆的张之达、森隆老板辛桂春、庆林春店东林筱泉和前面提到的傅新斋。他们四位经市场内商贩推举为市场公益组合会理事,凡是场内有关公益,或是有吵闹争论的事,只要他们四位一出面,多麻烦的事,没有摆不平的,所以背后又有人称之为“四大金刚”。
傅新斋除了原有绒线店外,又把楼上辟建了一家中兴茶楼,有些老先生市场逛累了,到中兴茶楼泡一壶好茶,找朋友杀盘棋,倒也深得闲中之趣。后来有一些大宅门的太太小姐们,在市场买了若干零碎东西,自己不好拿,就先存在柜上了,只要跟柜上交买卖,大包袱小笼还管您送到家。傅掌柜的有一位把兄弟,原本是哈尔滨中东铁路局西餐部大师傅,钱赚得够份儿了,想起了落叶归根,所以回到北平来养老。闲来没事,就到中兴茶楼坐坐。傅老板认为老把兄闲着也是闲着,何不找一点营生干干,于是中兴添上了卖咖喱鸡饭,鸡嫩汁浓,随之又添上了炸鳜鱼、煎牛扒、罗宋汤,简直成了罗宋大菜了。
遭遇火灾的丹桂商场重建之后,把丹桂茶园取消,又盖了一座畅观楼,一是正方形,一是长条形。畅观楼中庭大半是旧书摊,有线装古书,也有欧美原版散文、科技名著,此外还有各种陈年杂志和学报。当年林语堂先生就在这些书摊发现有不少珍贵杂志,后来都送给新加坡南洋大学图书馆了呢!
丹桂商场中间一条甬路,排满了古董摊,什么望远镜、放大镜、照相机、各种在仪器行买不到的新式仪器、光怪陆离的座钟挂表、奇奇怪怪的闷壳表、涂金错银的鼻烟壶、雕镂金饰的香烟盒、海泡石蜜蜡雕刻精细的烟斗烟嘴、各国古钱硬币等,您如果细心观赏,可能发现更多的荆鼎楚彝、通犀翠羽,可遇而不可求的物事呢!
斜对中兴茶楼,有一家专卖西点的葆荣斋,咖啡桃、气鼓、拿破仑派,虽然手艺人都是山东老乡,可是做出来的西点,松软不滞,甜度适中,不让法国面包房专美。
葆荣斋外面一个摊位,是卖香水的,除蚊驱秽,俪白妃青,味各不同,芳洌袭人,中人欲醉。
卖香的紧邻,是一家卖梳头篦子、骨头簪子、刨花刷子的,他是一位好话没好说的河北南宫人,逛市场的人,都知道他脾气戛古,都不敢招惹他,说不定他一天能跟顾客吵上三次五次架。恰巧他的芳邻是一位善于排难解纷的老道。提起这位老道,也是东安市场有名人物,他的卦棚取名“问心处”,老道长得弸中彪外,实大声洪,有人叫他笑老道,有人称他活神仙,他都坦然承受,大家就是问不出他的真实姓名来。他精于子平、卜卦,还通晓紫微斗数,礼金因人而定。每天当门而坐,桌上罗盘飞星,擦得锃光瓦亮,先不谈他算命准不准,就是他那套黄铜工具,足够唬人的了。
再过去是一个只卖豌豆黄、绿豆黄的老者,人都叫他假太监,据说他在清宫点心房当过差,一脸上人见喜的笑容,各府邸的人经过,他会请安打千,他的摊儿每天下午要到三点才摆出来,夹枣泥的豌豆黄,三四十盘子,一抢就光。他跟正街丰盛公奶茶铺,在市场里都是独家生意,他家除了奶饽饽,还有鸳鸯奶卷,最好是奶乌他。门框胡同那家奶茶铺酪是不错,可是吃奶乌他,只有丰盛公了。
市场横街有一家德昌照相馆,楼下仅容一人坐柜台,一转身就得上楼,楼上玻璃罩棚、大型摄影机,无一不全。别看他家楼下没有门面,可是楼上非常宽敞豁亮,大概东北城大、中、小学毕业照相同学录,十有八九都照顾德昌。
明明照相馆的张之达说,德昌做生意,真有一套,别家照相馆每天能有德昌十分之一生意,就够嚼谷啦!
往南花园去,还有一栋木造楼房,进门左右两边都是庆林春。一边卖福建漆盒,嫁女儿总要买两对添添妆,此外各种花茶,也不比东鸿记、张一元差。有些福州老乡,非喝庆林春茶叶不可。他家的双熏,因为福建茉莉花柔香,跟别家确有不同。右边柜台以卖肉松、红糟为主,各式的甜点心如光饼、到口酥、蜂糕生意也不错呢!
楼上有一家小食堂,光顾的都是男女大学生,八毛钱一客西餐,尽管放心大嚼,或者来一盘奶油栗子面或是叫杯冰咖啡,足够情侣们泡上半天的。
楼上坐北朝南有一排房子,有两家画炭画的,还有几家裱画店,其余就是各铺户的堆房了。
楼上紧邻楼口,是一家大耍货店,掌柜的白云生,自己能设计,还会动手,若干飞禽走兽的标本,都是他的杰作。门面虽然不大,可是屋里堆满各式各样大小玩具。据说他销到欧美的玩具,每年要换得两三百万美金外汇呢!
出了大楼,就是南花园了,有几家做绒花、鬓花的,每年过年之前,把做好的绒花拿到财神庙、白云观去卖,一年的开销在一个正月就能赚出来了。
南花园北墙根,有一位卖蝈蝈儿葫芦的老者,他每年夏末秋初卖蟋蟀、蝈蝈儿、金铃子一类草虫,他凭若干年的经验,蟋蟀、蝈蝈儿都能过冬。冬天他穿着老羊皮袄,向阳一坐,此时秋虫争鸣,非常好玩。他的蝈蝈儿葫芦,都是自己精心培育长成的,有方有圆,能大能小,在葫芦发育时,他用丝绳扎成各种形状,等葫芦固定后就成了。宫中有钱的太监,都是他固定主顾,等秋虫一上市,东北城各王府喜欢养蟋蟀的公子哥儿们,一买就是二三十头。为了让蟋蟀搏斗,一定要“生口”,没有下过圈的。有一年余叔岩在安徽花园挖到一只银头大将军,几次下圈,已经给余老板赢了近千包茶叶;红豆馆主的令兄溥伦买了一只毫不起眼的蟋蟀,结果两虫一对阵,咬了四五嘴,银头大将军就有怯意,两者一翻身,竟把大将军咬得落了胯。从此葫芦赵的声名大噪,凡是玩秋虫的,只要蛐蛐儿一上市,总要到市场南花园踅摸踅摸,葫芦赵反而成了东安市场一宝啦!
南花园还有一怪,是花儿匠陈笔,在园子正中,搭了一座花棚子,棚子里也没有什么上等鲜花,可是他有一桩不为人知的特长,就是擅做盆景。他在德胜门里积水潭有一片大花圃,里头养了有四五百盆大小盆景,其中有两人合拉不过来的古木枝丫,也有飞瀑流泉的水盘。当年他曾经给朗贝勒府毓朗做过盆景,一座万木千岩,一座太液春寒,代价是八千块大洋,在当时这个价码,是足以让人咋舌的了。
花园东边有一排二层楼的集贤球房,窗宽室明,长廊高拱,楼下打地球(现在叫保龄球),共有六条球道,在当时算是最大的球房了。楼上打台球,有二十几架球台,欧式美式球台全有,记分员都是女性。如果您去打球,没有球伴,她们也可以陪您打两盘;如果是熟人,还可以把记分员带出去玩玩,照规矩要把两支球杆,交叉式放在球台上,带出多久,照钟点计费。当年宾宴华楼球房有一位记分员,大家都叫她gui头,不但球艺超群,而且逴跞多姿,善伺人意。后来他们两家因为争夺gui头,几乎闹出人命,幸亏她被某督军的公子量珠载去,才结束了这桩公案。
东安市场还有一个特点,是有两家清唱的票房,设在正街楼上的叫舫兴,南花园的叫德昌。舫兴把儿头黄锡五,早年给刘鸿升戏班里充硬里子老生,会的玩意儿还真多,可惜口齿不太清楚。自刘鸿升去世,他无班可搭,因为人极四海,所以伶票两界认识熟人很多。德昌茶楼是由曹小凤主持,曹原本是相公堂子出身,跟老一辈伶工吴彩霞、芙蓉草、裘桂仙都是好朋友,唱青衣有工半调实力,他跟尹小峰、于景枚一出《二进宫》,彼此对啃,能卖满堂。协和医院有一个票房,青衣杨文雏、赵剑禅,须生陶畏初、管绍华,老旦陶善庭,花脸张稔年、费简侯,小丑张泽圃都不时到德昌,加上奚啸伯也时常去捧场,几乎天天客满,到了星期天,名票来得多,居然有人泡一壶茶,在窗外头站着听的。
舫兴那边以陶默庵、杨小云为台柱,再加上邢君明、关丽卿、李香匀、臧岚光、孟广亨、关醉蝉、胡井伯、柏艳冰等老少名票轮流捧场,每天上座,也是满坑满谷。陶默庵一出《凤还巢》、一出《宇宙锋》是她的绝活儿,有一次梅畹华在森隆吃晚饭,听了陶默庵几句慢板,认为她嗓音清脆能够及远,水音特佳,是个可造之才,可惜身量嫌矮了一点,影响扮相,没有大红大紫。每逢舫兴、德昌两家一唱对台好戏,连吉祥戏院也会受到影响,除了杨小楼、马连良几位超级名角外,如王玉蓉、新艳秋一类坤角,都怕舫兴、德昌两家彼此卯上,影响园子上座。
我的朋友王献达大学毕业论文,教授指定他写东安市场,后来他那篇论文还译成英文、法文在普度大学、巴黎大学发表。当他写论文时节,知道我对东安市场事物比较熟悉,约我帮他采访,所以事隔五十多年,我对东安市场始终留有深刻印象。
现在北平一切都变了,听最近回过内地的人说,东安市场这个名字,前几年已被取消,改名东风市场,建筑也都改成一块一块的小屋子,从前好吃好喝、好瞧好玩的物事,也都荡然无存。要不是我脑子里,还存留有若干印象,将来找一位说天宝遗事的白头宫女,恐怕还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