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首鱼,南方叫它黄鱼,北方叫它黄花鱼。当年盐业经理岳乾斋最爱吃黄鱼,到了黄鱼上市,他每餐必定有一碗侉炖黄鱼,该行副经理韩颂阁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他“黄鱼大王”,后来北平银行界都知道岳老这个外号了。为什么叫黄花鱼呢?据岳乾斋说:“黄花鱼到了菊花开时鱼汛最盛,也特别肥美,鱼黄如菊,所以北方人叫它黄花鱼。”不知此说是否可靠,只好姑妄听之。
《清稗类钞》记载:“黄花鱼,每岁三月初,自天津运到京师崇文门税局,必先进御,然后市中始得售卖,都人呼为黄花鱼。当卢汉铁路未通时,至速须望日可达,酒楼得之,居为奇鲜,食而甘之,诩于人曰今日吃黄花鱼矣。”北平的黄花鱼都是从天津运来的,在天津火车未畅通时,北平的黄花鱼都是头一天经过冰冻的。黄花鱼上市后,北平有接姑奶奶回娘家吃黄花鱼的习俗。女儿出嫁,上有翁姑,平辈有小姑小叔,晚辈有侄儿侄女,就是吃顿黄花鱼,也轮不到做儿媳妇的稍快朵颐。春暖花开,娘家人于是名正言顺地接姑奶奶回娘家痛痛快快吃一顿黄花鱼。北方的黄花鱼最大的也长不盈尺,像金门马祖,两尺多长的大黄花鱼是极为少见的。中号黄花鱼一斤三四条,一买须是十斤八斤,买回家收拾干净,下锅红烧,虽然放酱油,口味可不能太重,因为这种鱼,要不就饼、面、米饭白嘴吃,爱吃鱼的人,一条跟着一条,吃个五六条并不算稀奇。这种红烧黄花鱼还要多放大蒜瓣儿,除了蒜瓣入味好吃外,据说这个时候,正是紫荆花盛开季节,如果不小心,让紫荆花掉在黄花鱼里,产生奇毒,准死没救,放入适量大蒜,就无妨碍啦!
当年名医方石珊说:“黄花鱼含有丰富蛋白质及维他命A、B、E及磷、钙等成分,滋补身体,极为有益,对老年人消化力弱者,吃黄花鱼尤为相宜。”《雷公药性赋》里也认为其甘温益胃,对病后调理可早复原。笔者胃纳较弱,食量更差,让我白嘴吃黄花鱼,也不过是一条之量,所以我吃黄花鱼时,总是剔出鱼肉,加卤子拌面吃,比炸酱打卤面,似乎又芳鲜适口多了。北平四大名医萧龙友在舍间吃过黄鱼拌面后,他弟弟六爷有严重的胃病,他让弟弟时不常地吃黄鱼面,后来居然久久不犯,想不到黄花鱼对于胃病还有莫大裨益呢!
一九四七年来台,故友罗秋原主持老正兴餐馆,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弄来一条大黄花鱼,足有三尺长,隽觾肥羜,一鱼四吃,脯脍清炒,无怪清代名将年羹尧贬谪杭垣,吃到宁波运来新鲜黄花鱼,才发现此前在北方所吃黄花鱼,远不及南方黄花鱼细嫩滑美。
一九六四年我到金门,住在迎宾馆,饮食丰甘,清醥紫鳞,都是金门特产。盈尺黄花鱼,台湾来者,无不视同珍品。宾馆庖人是天津西沽人,教以贴发面饼侉炖黄花鱼。一说即做,面鱼登盘,同行天津乡亲固然吃得其味醰醰,就是别省同行之人,也觉得炊饼玉鲙并皆精妙,吃得碗底见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