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观

陆王皆重实践伦理,而于宇宙问题,罕加考索。然就学说而推之,则似主张一元论。陆子虽不信周子之《太极图说》,其与朱子辨无极,亦以太极为万化根本。至平日讲论,则以万事统于一心,一心统于一理。故谓:“充塞宇宙皆理也。”盖以理之一元,为宇宙生成变化之本。其言曰:“万物森然于方寸之间,满心而发,充塞宇宙,无非此理。”(《象山全集》卷三十四)又曰:“此理在宇宙间,未尝有所隐遁。天地之所以为天地者,顺此理而无私焉耳!人与天地并立而为三极,安得自私而不顺此理哉?”(《象山全集》卷十一)盖以宇宙间只有一理,为天、地、人乃至万事万物所共由而不能逃。然于理与宇宙之缘起,未能明言。且既以心同理同,又同时而有蒙蔽移夺之患,则理外仍不能无欲。必如伊川、晦庵分别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而后欲有所附,蒙蔽移夺之事乃得而生也。故象山之“理一元论”,仍不得不离为“理气二元论”。要所以解释宇宙者,其根据固未确立矣。阳明乃由象山之说,进而为“理气合一论”。曰:“理者气之条理,气者理之运用。无条理则不能运用,无运用即亦无见其所谓条理者矣。”(《传习录》)此盖合理气为一,以免陆子所蹈之弊。又于评周子之《太极图说》发之曰:

周子“静极而动”之说,苟不善观,亦未免有病。盖其说从“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说来,太极生生之理,妙用无息而常体不易。太极之生生,即阴阳之生生。就其生生之中,指其妙用无息者而谓之动,谓之阳,之生,非谓动而后生阳也;就其生生之中,指其常体不易者而谓之静,谓之阴,谓之生,非谓静而后生阴也。若果静而后生阴,动而后生阳,则是阴阳动静,截然各自为一物矣。阴阳一气也,一气屈伸而为阴阳;动静一理也,一理隐显而为动静。(《传习录》)

据此则阳明以一气为宇宙之本源,而理必然具于其中。虽言理气二者,然相待为用而不可离。以视朱子之“理气二元论”,固不得不谓之“理气合一论”也。

阳明本于理气合一之旨,以立其宇宙观。盖尝推之于万物曰:“风雨露雷,日月星辰,禽兽草木,山川土石,与人原只一体。故五谷禽兽之类,皆可以养人;药石之类,皆可以疗疾。只为同此一气,故能相通耳。”(《全书》卷三)据此则阳明所谓一气者,通物质而言,即天地万物一体之意也。然此外言理者多,言气者少。所谓理者,大之为充塞宇宙之自然律,小之即为一身之道德律,故往往因心之良知而说及宇宙。其言曰:“良知是造化的精灵。这些精灵,生天生地,成鬼成帝,皆从此出,真是与物无对。”(《全书》卷三)又朱本思问:“人有虚灵,方有良知。若草木瓦石之类,亦有良知否?”先生曰:“人的良知,就是草木瓦石的良知。若草木瓦石无人的良知,不可以为草木瓦石矣!岂惟草木瓦石为然?天地无人的良知,亦不可为天地矣!”(《全书》卷三)此则又推本于象山之说者矣。

象山幼时以解释“宇宙”二字,大有所悟,遂渐立“心即理”说之基。盖以理为宇宙之原则,前既已论之矣。理非假他求,即在吾人之本心。故谓:“宇宙即吾心,吾心即宇宙。”而此本心,阳明便谓之良知。故曰:“良知即天理也。”象山以理充塞宇宙,为天地鬼神万物所必由,阳明以良知为草木瓦石所同具,其揆一也。子思立一“诚”字为宇宙之本,又为伦理之本。然理也,良知也,诚也。但随所指而立名,其实义非大异也。阳明亦曰:“天地之道,诚焉而已耳。”(《全书》卷二十四)又曰:“天惟诚也故常清,地惟诚也故常宁,日月惟诚也故常明。”(《全书》卷二十四)“诚”即天理,即良知,即充塞宇宙之理。皆秩然有常,统贯万汇,而不可乱者也。陆王论宇宙必达之于伦理,论伦理必溯源于宇宙,盖本于儒家自来“天人合一”之说。而阳明又兼综程、朱之论“理气二元”,与陆子所论“理之一元”,更明其条理运用,以自立其宇宙观焉。

人生观

哲学者之人生观,大别之有二种,一厌世主义,一乐天主义是也。厌世者之观于人生也,以为人生苦痛之数,常胜于快乐之数;人性本恶,而与罪恶俱生,故世界与人生皆在可厌之列,而有不足希其存者,此厌世主义之本旨也。于是仅恶夫目前社会之浊乱者,或亦称“厌世主义”。盖推其一时厌弃社会之念,则终有厌弃世界及人生者矣。乐天者之观于人生则不然。以为世界者,造物者所造也,实一至上之域,不当复有所慊然。此万有神教及万有理性教之所持也。于是但徇一身之娱乐,亦有附于乐天主义者矣。“厌世者”之说,又有稍变以人生虽不免灾害邪恶,而其全体,则可日月进于善者;“乐天者”之说,又有以人生当自然无为,而复反于太古之淳朴为善者。要其大别,二宗而已。儒教本与乐天主义相近,故每以天道为满足。虽终身坎壈不遇,犹不忘利人及物之意。盖征诸天理,而深信社会之可得而善,及利人及物之事之可得而行,是以不怀独善自守之念也。

陆王之意,既略同于儒家之乐天主义矣,故以人生但当随圣人之教,全人之道,尽人之性,以参天地而立极,是人生之本领也。象山之言曰:

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大哉!天之所以为天者,是道也。故曰“唯天为大”。天降衷于人,人受中以生,是道固在人矣。孟子曰:“从其大体,从此者也。”又曰:“养其大体,养此者也。”又曰:“养而无害,无害乎此者也。”又曰:“先立乎其大者,立乎此者也。”居之谓之广居,立之谓之正位,行之谓之大道。非居广居,立正位,行大道,则何以为大丈夫?(《象山全集》卷十三)

又曰:

人生天地间,为人自当尽人道。学者所以为学,学为人而已,非有为也。(《象山全集》卷三十五)

然则人生之正鹄,即在自尽其人道。自尽其人道,即尽其天所以与我之性也。惟圣人之道,为峻极于天。故学者当以圣人为志,至于所以尽此人道者。又特取于《中庸》之言诚,以为唯一之德焉。故曰:“成己成物,一出于诚。彼其所以成己者,乃其所以成物者也,非于成己之外复有所谓成物也。”又曰:“彼其所谓诚者,乃其所以为德者也,非于诚之外复有所谓德也。”又曰:“闲邪存其诚,诚之存诸己者也。德博而化,德之及乎物者也。彼其所以闲而存者,乃其所以博而化者也。外乎诚之存,而求其所谓德之博则惑矣。”又曰:“至矣哉!诚之在天下也。一言之细,一行之微,固常人之所忽。然言出乎身加乎民,行发乎迩见乎远,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君子喘言蠕动皆足法,造次颠沛必于是。庸言之信,而莫不可以为天下则;庸行之谨,而莫不可以为天下法。知至乎吾之诚,而不知夫言行之细也。”(《象山全集》卷二十九)由斯以谈,则能尽人之道者,惟在诚其身心而已。象山之人生观,以达于圣境,合乎天德,为人生之正鹄。故不以此世界为污浊而别求清静之世界也,不以此躯体为可厌而别求神灵之躯体也,非徇一己好恶之私而有所贪慕弃取于其间也。亦尽人人所当尽之人道,是为人生之定义。此超然而确实之人生观,固有非世俗所谓乐天主义所能尽者矣。

阳明承象山之学,益以至诚为维持天地之道,而人生之所不可不勉者。其言曰:

夫天地之道,诚焉而已耳;圣人之学,诚焉而已耳。诚故不息,故久,故征,故悠远,故博厚。是故天惟诚也故常清,地惟诚也故常宁,日月惟诚也故常明。(《全书》卷二十四)

又论《中庸》之言诚曰:

诚之无所为也,诚之不容已也,诚之不可掩也。君子之学,亦何以异于是?是故以事其亲,则诚孝尔矣;以事其兄,则诚悌尔矣;以事其君,则诚忠尔矣;以交其友,则诚信尔矣。是故蕴之为德行矣,措之为事业矣,发之为文章矣。是故言而民莫不信矣,行而民莫不悦矣,动而民莫不化矣。是何也?一诚之所发,而非可以声音笑貌幸而致之也。故曰“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全书》卷二十四)

阳明既以天道、地道为诚,卒又以人道亦惟诚。诚也者,真天地人一贯之道与?

抑人不可不诚,而诚为天然自具之德性。盖人为天所生,天之道即诚是也。何谓诚?真实无妄之谓诚。天以诚生人,人固宜全受此诚而无失。诚为宇宙之本体,万物由此本体而出,人心能合于诚之本体者斯可矣。阳明之人生观,虽略同于象山,而其论诚尤切至,皆本于子思。盖以诚为宇宙之原则,又为伦理之原则。诚者宇宙之真相,不容一毫诈伪存于其间。故人之百行,亦不容有一毫诈伪,所以法天也。阳明之宇宙观及人生观,一切以诚统之。诚既为世界之根本,吾人自当爱诚。尽力于诚,即当爱世界。尽力于世界,岂有厌弃之之理乎?然则惟能明诚者,乃真正之乐天主义。其漫然托于厌世,而自觉其悲哀痛苦者,是未闻诚之义,非狂则愚,儒者之所不取也。

大学》之书,所以示格致、诚正、修齐、治平之道。凡政治道德之说,无所不具。而阳明序《古本大学》曰:“《大学》之要,诚意而已矣;诚意之功,格物而已矣;诚意之极,止至善而已矣。”(《全书》卷七)然则大学之道,亦不外于诚。即所谓致良知,亦以全诚之道而已。良知,即诚也。故阳明之教,在致良知,立诚,以全人道,以合天地之德,是为最终之正鹄。圣人者,至诚之人也;神者,想象中之至诚之灵物也。天人合一,则天人之诚,融合无间。众德之根柢,在吾心中,真神亦在吾心中。言乎神之在天者,是吾心内真神之影像也。影像愈远,则感之愈严、愈贵。仰其影像,而退察乎吾心。圣人不求于远,唯求之于吾心,明吾心之良知斯已矣。所谓乐土,不在于他,而在于吾心也;所谓至善,不在于他,而在于吾心也。一切之善,皆具我心,故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阳明龙场大悟,乃曰:“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夫然,则至诚即真我,即世界中最伟之神圣,欲知人生之价值,不可不先知真我。”此真至正确切当之人生观也。

天地万物一体观

或者谓儒家自世间差别相上立教,而无差别平等之万物一体观,若与儒教不相容。然深观儒教之全体,则实立于差别与无差别之间。而或者之言,固有所未尽也。盖知差别相以言万物一体,则不至流于墨氏之兼爱主义;知万物一体以言差别,则不至流于杨氏之利己主义。不流于兼爱,不流于利己,此即儒教不朽之价值也。今请言阳明之万物一体观,而兼论其与差别相之关系于后。

象山以一理贯彻宇宙,已有天地万物一体之意。然此义自古有之,非陆、王所创。不惟儒教如此,即《庄子》亦谓:“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齐物论》)则此博大之思想,其相传久矣。但儒家言之,尤有分利,皆原于大《易》,复自“仁之用”及“人性之本”推之。《庄子·天下》篇又曰:“泛爱万物,天地一体也。”此专是博爱,当时诡辩家惠施之徒所立,宜与儒家“天地万物一体”之说有别者也。《书·泰誓》曰:“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泰誓》是拟古文。然此语当是自古相传之语。)《礼运》曰:“人者天地之心也。”又曰:“人者天地之德也。”盖古代伦理,不离“天人合一”之旨。孔子、子思、孟、荀诸子,大抵同符。至于董仲舒,益明天人感应,而天地万物一体之念,滋深切矣。及夫宋世濂溪、康节、明道诸子,所言加详,今不能备举也。

周濂溪《太极图说》曰:

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主焉。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

周子以太极生阴阳,阴阳生五行,是万物之生同原。此由物质方面以立天地万物一体观者也。

张横渠《西铭》曰:“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大君者吾父母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西铭》之意,以天地万物,本于一理。故由大公无我之仁,以示民胞物与之概。此自唯心方面以立天地万物一体观者也。惟仁者至公至明,而无一毫私欲之杂,乃能以天下为一家,中国为一人。儒教伦理之极致,不外乎此。至程明道始明揭之曰:“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二程全书》卷二)又益申其意于《识仁篇》及《定性书》中。象山、阳明皆承明道之绪而兴起,是以其天地万物一体之观,有相符者焉。伊川、晦庵,则自其差别者言之,谓“万物所具之理无不同,而禀受之气有不同”,遂有理一分殊之说,与陆王异矣。

象山之言“天地万物一体”也,不如阳明之详。故程明道以后,能持“天地万物一体”之说者,当推阳明。阳明之学,以致良知为主,而罕论物质。其“天地万物一体”之说,亦自“仁心之广量”言之,然实精密无比。尝曰:“夫人者天地之心。天地万物,本吾一体者也。”(《全书》卷二)又曰:“仁人之心,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合和畅,原无间隔。”(《全书》卷五)此犹就《礼运》及明道之言而推演之,至《<大学>问》而其说益深切著明,曰:

大人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者也。其视天下犹一家,中国犹一人焉。若夫间形骸而分尔我者,小人矣!大人之能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也,非意之也。其心之仁本若是,其与天地万物而为一也。岂惟大人,虽小人之心,亦莫不然,彼顾自小之耳。是故见孺子之入井,而必有怵惕、恻隐之心焉,是其仁之与孺子而为一体也。孺子犹同类者也。见鸟兽之哀鸣觳觫而必有不忍之心焉,是其仁之与鸟兽而为一体也,鸟兽犹有知觉者也;见草木之摧折而必有悯恤之心焉,是其仁之与草木而为一体也,草木犹有生意者也;见瓦石之毁坏而必有顾惜之心焉,是其仁之与瓦石而为一体也。是其一体之仁也,虽小人之心,亦必有之。是乃根于天命之性,而自然灵昭不昧者也。是故谓之“明德”。(《全书》卷二十六)

此即以仁心为本,而其仁与孺子、鸟兽、草木为一体者也。

夫然,则天地万物一体之心,固人人所同具。人何故安于为小人,而不知去其私哉?阳明乃言曰:

夫圣人之心,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其视天下之人,无外内远近。凡有血气,皆其昆弟、赤子之亲。莫不欲安全而教养之,以遂其万物一体之念。天下之人心,其始亦非有异于圣人也。特其间于有我之私,隔于物欲之蔽。大者以小,通者以塞,人各有心。至有视其父子、兄弟仇仇者,圣人有忧之。是以推其天地万物一体之仁,以教天下,使之皆有以克其私、去其蔽,以复其心体之同然。(《全书》卷二)

此则有近于其“致良知”之说矣。人惟其心清明,乃能完其万物一体之仁。故曰:“其精神流贯,志气通达,而无有乎人己之分,物我之间。”(《全书》卷二)又直揭“致良知”之义以申之曰:“世之君子惟务致其良知,则自能公是非,同好恶,视人犹己,视国犹家,而以天地万物为一体。求天下无治,不可得矣。”(《全书》卷二)于是以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者,惟在善推此万物一体之仁。

尝答聂文蔚论孔子曰:

当时之不信夫子者,岂特十之二三而已乎?然而夫子汲汲皇皇,若求亡子于道路,而不暇于暖席者,宁以蕲人之知我、信我而已哉!盖其天地万物一体之仁,疾痛迫切,虽欲已之而自有所不容已。故其言曰:“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云云。呜呼,此非诚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者,孰能以知夫子之心乎?(《全书》卷二)

又曰:

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故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古之人所以能见人之善若己有之,见人之不善,则恻然若己推而纳诸沟中者,亦仁而已矣。(《全书》卷八)

盖兼以万物一体之念,为政治道德之根源也。

然阳明非仅由心之方面,以见万物一体,并由物之方面以明之。故言曰:

盖天地万物,与人原只一体。其发窍之最精处,是人心一点灵明。风雨露雷,日月星辰,禽兽草木,山川土石,与人原只一体。故五谷禽兽之类,皆可以养人;药石之类,皆可以疗疾。只为同此一气,故能相通耳。(《全书》卷三)

或疑禽兽草木与人异类,何亦谓之同体?则应之曰:“你只在感应之几上看,岂但禽兽草木,虽天地上与我同体的,鬼神也与我同体的。”(《全书》卷三)盖以心之灵明,可通于天地鬼神。然心之灵明,即良知是也。故唯“致良知”乃能充其天地万物,一体之观矣。

以上所论,皆无差别之万物一体观也,今更就其差别者考之。阳明尝论《大学》之所谓“厚薄”曰:

惟是道理自有厚薄。比如身是一体,把手足捍头目,岂是偏要薄手足?其道理合如是。禽兽与草木同是爱的,把草木去养禽兽又忍得;人与禽兽同是爱的,宰禽兽以养亲与供祭祀、宴宾客,心又忍得;至亲与路人同是爱的,如箪食豆浆,得则生,不得则死,不能两全,宁救至亲,不救路人,心又忍得。这是道理,合该如此。及至吾身与至亲更不得分别彼此厚薄,盖以仁民爱物,皆从此出。此处可忍,更无所不忍矣。《大学》所谓“厚薄”,是良知上自然的条理,不可逾越,此便谓之“义”;顺这个条理,便谓之“礼”;知这个条理,便谓之“智”;始终是这理,便谓之“信”。(《全书》卷三)

此以亲疏、厚薄之区别,为良知上自然之条理。由良知演绎义礼智信,示差别之常道,盖自良知相对之差别界言之也。其以天地万物,皆依良知而立者,是就良知之绝对无差别界言之也。故用仁义礼智信联称者,为差别狭义之仁。谓:“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者,为无差别广义之仁。”然在无差别界,不得忘差别相;在差别界,不得忘无差别之妙理。如是乃为儒教之极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