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字通世

太、世二字,大约古人有时而通。明堂世室,《公羊》、《穀梁》俱作大室。卫大叔仪,《公羊》作世叔。齐乐大心,作乐世心。郑子大叔,《论语》作世叔。天子之子曰大子,而《春秋》传曰“会王世子于首止”。诸侯之子曰世子,而申生、子华、终生等,并称大子。

忽亲

今俗乘凶纳妇,名曰“忽亲”,又曰“拜材头”。古者居父母丧而婚娶,见于经传者,惟宣公元年三月“遂以夫人妇姜至自齐”一事,所谓不待贬绝而自见也。《旧唐书·张茂宗传》:德宗曰:“如今人家有借吉为婚嫁者。”谏官蒋乂曰:“人家有不甚知礼教者,或女居父母服,借吉就亲。”男子借吉婚娶,从古未闻。宋时民庶之家,祖父母、父母老疾,无人侍奉,子孙居丧,听尊长自陈,验实,方许婚娶,未有居然冒丧易吉而婚娶者,此俗不可不禁也。

阴寿

阴寿者,生忌也。阴而系之以寿,寿而冠之以阴,奇文也。人以喜丧为对,工切无比。杭人以福寿备而死者,俗呼喜丧。 阴寿之说,各省不行,而吾杭为甚。二十年前,不过营斋营奠,至亲素服展拜而已。近则笙歌宴席,无异称觞,子若孙者,彩衣将事,忍乎?

首阳山

《诗·唐风》:“首阳之巅。”《论语》:“饿于首阳之下。”马融曰:“首阳山在蒲阪河曲之中。”一曰首山。《左传》:“宣子田于首山。”《寰宇记》云:“首阳,即雷首之南阜,或称首山。”《汉·地理志》:“蒲反有首山。”《郊祀志》:“黄帝采首山铜。”一曰独头山。《水经注》:“阚骃曰:‘首阳山一名独头山,夷、齐所隐也。’”一曰襄山。《穆天子传》云:“东巡自河首襄山。”一名薄山。《穆天子传》:“登薄山置 之隥。”一名尧山。《水经注》云:“雷首山,临大河北去蒲阪三十里,俗亦谓之尧山也。”一名中条山。《元和志》云:“雷首,一名中条,在河东县南十五里,永乐县北三十里。”一名陑山。汤伐桀,升自陑。注:“在河曲南。”《寰宇记》云:“尧山,即雷首山。山有九名,亦即陑山。”一名历山,一名甘枣山,一名渠猪山。并见《括地志》。总名之曰雷首山。《禹贡》曰:“壶口雷首。”是山西起雷首,东至吴坂,长亘数百里,故随地异名也。

左传对

先大父好读《左传》,山舟学士集句手书以赐云:“行道有福,能勤有继;居安思危,在约思纯。”

佘太君

小说称杨老令婆曰“佘太君”,不知何本。按毕尚书沅《关中金石记》云:“杨业妻,乃折德扆之女,世以为折太君。”

戒杀生

戒杀,亦善事也。虔奉之固不必,痛辟之亦不可。裴晋公曰:“鸡猪鱼蒜,逢着便吃。生老病死,时至即行。”此妙法也。又某相国问僧曰:“戒杀如何?”曰:“不杀是慈悲,杀是解脱。”曰:“然则尽食无害乎?”曰:“食是相公的禄,不食是相公的福。”此妙解也。经言“菩萨元制食三净肉,谓不见为我杀,不闻为我杀,不疑为我杀,复益之以自死鸟残,为五净肉”,是佛亦未尝食素也。然必穷极珍异,变法烹炮,则固不可。袁简斋《随园食单》云:“钩刀取生鸡之肝,烧地炙热鹅之掌,至为惨毒,物为人用,使之死可也,使之求死不得,不可也。”至哉言乎!

山魈僬侥

张船山太守有二仆,一曰刘升,甚长,名之曰山魈;一曰张芳,甚矮,名之曰僬侥。太守作诗合咏之云:“一僮短小如僬侥,一奴长细如山魈。奴能抄书僮识字,一屋高低有奇致。先生或赋诗,僬侥磨墨亦若有所思,诗成弃其草,山魈缮写偷作床头稿。先生燕居常闭门,僬侥侍立如无人。先生出游行颇速,山魈一过市人缩。先生醉后山魈扶,僬侥趯趯犹提壶。先生贫极僬侥瘦,山魈摇摇如学究。僬侥喜,山魈愁,笑啼幻作双狝猴。山魈立,僬侥坐,俯仰云泥人两个。山魈一嗽僬侥惊,忽如天半闻雷声。僬侥一怒山魈伏,左右如葵卫其足。吁嗟乎!先生无聊只好奇,僬侥山魈亦颇落落无威仪。无威仪,先生怒,山魈文,僬侥趣。”诗谑而隽。

愿为人妇

船山先生诗才超妙,性格风流,四海骚人,靡不倾仰。秀水金筠泉孝继 忽告其所亲,愿化作绝代丽姝,为船山执箕帚。又无锡马云题灿 赠诗云:“我愿来生作君妇,只愁清不到梅花。”以船山夫人有“修到人间才子妇,不辞清瘦似梅花”之句也。其倾倒之心,爱才而兼种情,可谓至矣。先生戏成二律以谢云:“飞来绮语太缠绵,不独青娥爱少年。人尽愿为夫子妾,天教多结再生缘。累他名士皆求死,引我痴情欲放颠。为告山妻须料理,典衣早蓄买花钱。”“名流争现女郎身,一笑残冬四座春。击壁此时无妒妇,倾城他日尽诗人。只愁隔世红裙小,未免先生白发新。宋玉年来伤积毁,登墙何事苦窥臣。”亦词坛一则雅谑也。

蔗虫

蔗虫性凉,吾杭极贵,出痘险者,赖以助浆,然不可多得也。广东潮州,蔗田接壤,蔗虫往往有之,形似蚕蛹而小,味极甘美,居人每炙以佐酒。姚秋芷丈承宪 尝赋二律咏之。其次首云:“蕴隆连日赋虫虫,浊念寒浆解热中。佳境不须疑有蛊,庶生原可庆斯螽。凡草植之则正生,此嫡出也。甘蔗以斜生,所谓庶出也。吕惠卿对宋仁宗语。 似谁折节吟腰细,笑彼衔花蜜口空。毕竟冰心难共语,一樽愁绝对蛮风。”状物极工。

徐中山女

中山第三女,名妙秀。当靖难时,金川门失守,宫中火起,传言驾崩。女愤痛曰:“当御正殿以俟之,奈何出此?”高见卓论,此与姚少师之姊同为一时奇女。

野合

男女私奔名曰“野合”。高江村《天禄识余》云:“女子七七四十九而阴绝,男子八八六十四而阳绝,过此为婚,则为野合。”此又一说也。

寓钱

寓钱,纸钱也。寓者,谓寄形象于纸也。见唐唐临《冥报录》。

周书》:“王朝步自周。”黄公绍曰:“步,辇也。人荷不驾马也。”殆即后世轿之权舆。

三苏祠对

闽有三苏祠,其联云:“一门父子三词客,千古文章八大家。”长泰戴方伯燝手笔。见周栎园先生《闽小纪》。

腹葬

遐黎,生婺岭以北,椰瓢蔽体,父母过五十,则烹而食之,云葬于腹中,谓之得所。见陆次云《峒溪纤志》。此较之天葬、火葬、鸟葬、水葬,尤为蔑伦绝理,真禽兽之不若矣!

鬼畏桃

殡除桃茢,门设桃符,相传桃可辟鬼。按《淮南·诠言训》:“羿死于桃棓。”注:“棓,大杖,以桃木为之,以击杀羿,由是以来,鬼畏桃也。”

方夫人诗卷

山舟学士,嘉庆丁卯重赴鹿鸣,赋纪恩诗四章,一时和者不下百余人。学士品题,以芷斋方夫人为最。夫人时年八十,手书和章,笔力苍劲,出入南宫,宜其福与慧兼,为吾杭闺秀弁冕。是卷,学士殁后年余,先君于故纸中捡得之,亟装裱以供珍玩。后吾妹右纫适方芑堂明府懋嗣 令郎,实夫人之从孙妇也,遂以此卷媵之。诗云:“公堂济济肃冠裳,白发当筵倍有光。蕊榜曾占芝草秀,宫袍重染桂枝香。但论才望无前辈,若在朝班亦首行。共道凤皇将九子,晚晴颜色似朝阳。”“前贤也复遇宾兴,主眷如斯得未曾。挥翰玉堂干气象,感恩金阙梦觚棱。公答客诗云:“他生愿作衔环雀,飞上觚棱高处来。” 春风语吉看重听,冬集书存有夙征。公有前丁卯题名录诗。 天子知公文福大,头衔仍赐一条冰。”“四诗清越戛瑶瑛,才算升平雅颂声。有识尽能知姓氏,重公原不为科名。已传凤诏倾当世,定说龙门与后生。最是老怀欣阿买,得随杖履拜恩荣。”犹子懋嗣,今科中式。 三篇真不愧作手。

蜕岩词

夏日访姚丈秋芷于羊城寓舍,适逢其启箧曝书,手诗余一帙示余曰:“余不工此,而子嗜之笃,盍举以赠。”余欣然受赐,归而读之,抄录未精,而校讎甚核,丹黄点笔,意义灿然。首颜曰《蜕岩词》,署曰“河东张翥仲举填”。亟观跋尾,则樊榭老人手笔也。跋云:“蜕岩,河东人,幼从父官于杭,与贞居子张伯雨俱学于仇山村先生之门。故诗文俱有源本,而词笔亦复俊雅不凡,足继白石、梅溪、草窗、玉田之后。惜山村、伯雨诗集仅存,而词止三数阕,使人有零珠断璧之恨,不若《蜕岩词》二卷一百二十余首之完好无恙也。是本为余友金君绘卣钞于龚田居侍御家,余从绘卣令子以宁借钞,遂得充几席研玩之娱。侍御所藏,异书甚多。生平清介自处,罢官后绝不竿牍当事,贫至食粥,闻其身后书籍大半散佚矣,为之累叹。雍正改元十月二十三日,樊榭生厉鹗书后。”又二行云:“近得张外史《贞居词》一卷,又校定《蜕岩词》讹字,消遣余春,殊不冷落。”第一卷内《水龙吟·咏西池败荷》一阕,尾亦有二跋。词云:“水宫仙子归来,为谁独立西风背。凌波梦断,可怜零落一奁环珮。雨叶敲寒,露房倒影,秋声惊碎。问西亭翠被,将愁何处?空留得余香在。最爱双飞白鹭,镇相依蓼边蘋外,舞衫歌扇,有人绣出水情云态。西子湖边,越娘舟上,忆曾同采。甚人今以上四十字,龚氏原钞本缺。 未老,花应依旧约明年。”再跋云:“此词前段妙绝,后段不全,令人闷恨不已。”又跋云:“雍正甲辰,在赵谷林小山堂得李西涯南词本校添,为之大快。”其他佳词,不及备录,此本未知已付梓与否,当携归以俟好事者之采摭焉。

知训见字

古人于知字,往往作见字解。《左传》:“晋侯闻之,而后喜可知也。”注云:“喜见于颜色。”《吕氏春秋》:“文侯不悦,知于颜色。”注:“知,犹见也。”《淮南·修务训》:“奉一爵酒,不知于色。”亦作见字解。

程少山

程少山晋 ,杭之名诸生也。连试秋闱,不售,遂橐笔遨游。始而江西,继而广东,名公钜卿,争迎倒屣。余在家,初未识面,至粤中,始得订交,深相结契。雅善作书,行楷篆隶,靡不精妙。尤工铁笔,尝为余作七十二鸳鸯楼印一方,章法匀整,笔意遒媚,边跋古雅,直造山堂、小松之室。诗词多不自收拾,曾为余书聚头扇,因录存数首。《莫愁湖》云:“春愁乡思两模糊,怕忆家山好画图。刚把西湖抛撇了,又教侬见莫愁湖。”“幼妇新词四壁收,至今争说旧风流。美人不是无情物,未必当时竟莫愁。”《无题》云:“卍字栏杆亚字墙,玉梅花下小兰房。金镮低扣声先透。银烛轻摇影故藏。入座渐闻香子细,隔帘徐听佩丁当。等闲未肯轻相见,半是销磨杜牧狂。”“沉沉良夜解明珰,细数闲愁睡不遑。惯作长吁眉锁黛,时闻小语口生香。银 焰冷还相对,铁马声凄更自伤。知道夜深寒气重,褪将半臂却分郎。”亦可以见一斑矣。

觱栗

《说文》:“觱,羌人吹角也。”其声悲栗,故名觱栗。冬月寒气骤发,其声似之。《豳风》:“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注:“觱发,风寒也。栗烈,气寒也。”《吴下田家志》引谚云:“三九二十七,篱头吹觱栗。”正谓风吹篱落,声似觱栗,与诗意合。田家之歌咏,可以上媲风骚矣。

《逸雅》:“袍,丈夫着,下至跗者也。”《事物纪原》以为“始于宇文护”,《困学纪闻》以为“始于隋大业”,皆非也。汉《舆服志》:“周公抱成王燕居,故以袍。”《物原》:“傅说作袍。”《古今注》:“袍者,有虞氏即有之。”则其制由来远矣。

尖头靴

释名》:“靴,本武服,赵武灵王所制,常短靿,以黄皮为之,后渐以长靿。”唐马周以麻为之,杀其靿,加以氈。开元中,裴叔通以羊毛为之。《笔谈》曰:“北齐全用长靿靴。”《续事始》曰:“故事,皮靴不许着入殿省,马周加饰,乃许也。”周煇北辕录》:“淳熙中,张子政往贺金国生辰,其俗无贵贱,皆着尖头靴。”又,钉靴见《明史·礼志》:“百官入朝遇雨,皆蹑钉靴,声彻殿陛。太祖令为软底皮鞋,冒于靴外,出朝则释之。”

频罗庵诗

山舟学士以书名海内,而诗为所掩。然一篇之成,名流脍炙,隽词独绝,逸趣横生。洪稚存太史评其诗如“山半钟鱼,响参天籁”是也。公尝曰:“吾已为人役书,那堪更为人役诗。”因不常作。公又自言:“吾诗无所师承。”而许周生驾部独谓其瓣香丹渊,学士亦以为知言也。

云贞寄外书

毛云贞,楚人,夫戍伊犁。毛以书寄至山东道上,有人拆而阅之,遂流传其稿,洋洋数千言,词意条鬯,神情凄惋,真好家书也。是书缪莲仙先生艮 曾刻入《文章游戏》中。近广东有人于随笔诗话中采列,点窜涂改,全不成文,后之读者,宜从缪本为是。

河东山西

河东、山西,一地也。唐京师在关中,而其东则河,故曰河东。元京师在蓟门,而其西则山,故曰山西。各就畿甸所近言之也。

双声

南史》“既佳光景,当得剧棋”一语,四双声,以今音考之,“光景”二字不协,“景”字须作“耿”字音方合。然考隋避“丙”字,以“景”字代之,则音又不同,究未知“景”字六朝作何音也。

黄雀银鱼

《明史》言“桂文襄萼 在位,有素丝之节”。按文襄当轴,其故人自家遣仆人至京,道地送黄雀银鱼二坛,其实中皆黄白镪也。桂谓仆人曰:“此地不好,传语而主,南京去罢。”不日,除南京大理寺卿。故时有句云:“若非黄雀银鱼力,安得南京大理卿。”审是,则史言不实矣。

土馒头

古语云:“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谓坟也。近有人又有句云:“城外多少土馒头,城中尽是馒头馅。”更警动。

罢官诗

王笠舫大令衍梅 罢官后,赠李芸甫水部句云:“春在花光浓淡里,官如山色有无中。”读之失笑。严少峰太守罢守杭州,许周生驾部宴之于孤山苏公祠,赠长律一首,句云:“无端冷暖天难测,如此湖山感易生。”读之发慨。

馌妇吟诗

东坡闻新会有仙,访之。至古博里,遇村妇肩馌具,蓬发短衣,胸露两乳,口占诗曰:“蓬发星星两乳乌,朝朝担饭去寻夫。”妇应声曰:“是非只为多开口,记得朝廷贬汝无?”言讫不见,见《考甄志》。

百花冢

广东番禺白云山,有百花冢。明季有彭梦阳者,眷一妓,曰张乔。乔殁后,埋香于此,诸名士各执一花,环植其墓,因谓之曰“百花冢”。今已颓圮,有钟君者,纠同志重修之。

翰苑

前明翰林院有孔目吏,每学士制草出,必据案细读,疑误辄告。刘嗣明尝作皇子剃胎发文,内用“克长克君”之语,吏持以请。嗣明曰:“此言堪为长,堪为君,真善颂也。”吏曰:“内中读文书不如是,最以语忌为嫌,既克长,又克君,殆不可用也。”刘乃悚然易之。此吏可谓深识体裁者矣。

西施封神

萧山土地祠为西施,阎百诗有诗纪之,见《潜丘札记》。又毛西河《九怀词》载:“宋淳熙中,敕封西施为土谷神,曰苎萝村土地先施娘娘。”

朝儛

陈士元孟子杂记》:“转附朝儛,朝当读如朝夕之朝。卫有朝歌,齐有朝儛,皆以俗好嬉游,故名其地。”其说甚新。

郭汾阳

郭子仪封汾阳王,而郭淮亦封汾阳子,是古今有两郭汾阳矣。然以令公之勋,空前绝后,则伯济之迹,不足言也。

通文

李太白常谈论,俱成文理,此其天才隽逸,岂人所能及者。今有人信口谈吐,好为藻饰,而又钩辀格磔,舌本连蜷,使听者倦而思卧,无怪宋义康王云:“身不读书,毋庸以才语相对也。”

家弟家孙

今人于尊者言家,于卑者不言家。晋戴 呼戴逵曰“家弟”,班固书集称孙曰“家孙”,则知古人反不拘此。又谢安石谓王献之曰:“君书何如家尊?”谓其父右军也。则称人之父,亦可曰“家尊”。

李东白

京山李东白,以能诗名,《黄鹤楼》七律最佳。后舟过云梦,吟诗,拍手一笑,跃入水死。见渔洋《香祖笔记》。何姓名踪迹,俱与太白相类耶?

物理

物理之精微,多有不可解者。石脾入水则干,出水则湿。独活有风不动,无风则动。南倭海蚌泪着色,昼隐夜显。沃山石滴水着色,夜隐昼显。禾结实于野,而粟缺于仓。蚕珥丝于室,而弦绝于户。狐夜察蚊蚋,而昼不辨山岳。龙目眯诸物,而力能破金石。他如雪至洁也,而有蛆。银至坚也,而有蚁。火至热也,而有鼠。冰至寒也,而有蚕。虬听以掌,鳖孕以目,水母目虾,琐 腹蟹,蚁以倒行,蝇以仰栖,荸荠化铜,胡桃断铁,翡翠屑金,羚羊破钻,角遇甘草而坚,牙遇木贼而软,水之冷而有温泉,火之炎而有寒焰,橘逾淮而为枳,樟过赣而化榕,蜒蚰至弱而杀蜈蚣,鼯鼠至小而制癞象,诸如此类,不可枚举,则穷理之功难矣。

举皋陶

吕望举于钓,夫人知之。《后汉书冯衍《显志赋》:“皋陶钓于雷泽兮,得虞舜而后亲。”则亦举于钓也。

冥婚

今俗男女已聘未婚而死者,女或抱主成亲,男或迎柩归葬,此虽俗情,亦有礼意。宋康誉之《昨梦录》云:“北俗,男女年当嫁娶,未婚而死者,两家命媒互求之,谓之鬼媒人。”则真奇闻矣。然《周礼·地官》媒氏禁嫁殇者,则冥婚之说,似古已有之。

名字通用

甲第,贵宅也,科目也。蒲卢,蒲苇也,蜄也,《夏小正》:“十月,元雉入于淮为蜄。”注:“蜄,蒲卢也。” 果裸也。禁中,大内也,囹圄也。阑干,廊蔽也,眼眶也,夜深也。图书,经史也,印章也。玉版,笺也,帖也,笋也。葳蕤,花也,锁也。鸱夷,盛物器也,河豚也。黄门,奄人也,给事也。貂珰,贵戚也。近侍也。典刑,老成人也,大辟也。飞廉,人名也,兽名也。管仲,人名也,药名也。皋陶,人名也,古木也。《考工记》:“ 人为皋陶。”郑司农注:“古木也。” 阃内,闺门也,国门也。摴蒱,博具也,海蜇也。苜蓿,马刍也,训士,官禄也。缁衣,僧号也,《诗》、《礼》,篇名也。王孙,芳草也,蟋蟀也。杜鹃,花名也,鸟名也。龙钟,竹也,老态也。芙蓉,水花也,木花也,山峰也,剑也,面也,镜也,帐也。琅玕,美石也,竹也。船,舟也,衣领也。三尺,剑也,刑法也。玳瑁,美石也,龟甲也。玉環,贵妃名也,唐睿宗所御琵琶名也。夜光,萤火也,珠也,璧也,月也,酒杯也。玉楼,仙人所居也,两肩也。朐蠢 润 ,蚯蚓也,汉县名也。丹书,刑书也,誓书也。屠苏,庵也,酒也。五经,圣籍也,酒器也。大有,卦名也,丰年也。玉堂,嬖幸之舍也,翰林也。夕阳,山西也,斜日也。郎中,官名也,医士也。五更,养老名也,谯鼓也。庶子,官名也,支子也。庯峭,耸拔也,承梁小木也。小蛮,美人名也,酒榼也。一流,人品也,银数也。律令,国法也,咒语也。枇杷,果名也,农器也。金井,井栏也,梧桐叶上花纹也。秋水,剑也,眼也。绣球,狮卵也,花名也。满天星,花名也,爆竹也。过山龙,吸酒器也,山轿也。虞美人,花名也,人名也,词牌名也。元宵,节名也,汤团也。九华,山也,塔也,灯也。牙签,剔齿也,书签也。参差,不齐也,笙也。消息,《周易》卦气也,花名也,词牌名也。鱼目,假珠也,汉武马名也。

十二时

古无十二时之说。《洪范》言岁月日而不言时。《周礼》冯相氏言岁月日辰而不言时。古所谓时者,三时四时,皆指春夏秋冬也。后世历法渐密,于是乎日分为时。《左传》卜楚邱曰:“日之数十,故有十时。”杜注则以为十二时。虽不立干支之名目,然其曰夜半者,即今之所谓子也;鸡鸣者,丑也;平旦者,寅也;日出者,卯也;食时者,辰也;禺中者,巳也;日中者,午也;日昳者,未也;哺时者,申也;日入者,酉也;黄昏者,戌也;人定者,亥也。日分为时,始见于此。后世一日分十二时,每时又分为二,曰初曰正,而选择家以子初为壬时,丑初为癸时,寅初为艮时,卯初为甲时,辰初为乙时,巳初为巽时,午初为丙时,未初为丁时,申初为坤时,酉初为庚时,戌初为辛时,亥初为乾时,即今《宪书》所谓“寅申巳亥月,宜用甲丙庚壬时,子午卯酉月,宜用艮巽坤乾时,辰戌丑未月,宜用癸乙丁辛时”是也。钱辛楣曰:“都门法源寺,见辽舍利函后题甲时。”又戒坛寺辽法禅师碑后题乾时。又辽石幢二,一题庚时,一题坤时。盖金辽石刻,多用斯为记也。

薜荔

薜荔,蔓生墙垣,俗名巴山虎,山谷间多有之。《楚词·山鬼》云“被薜荔兮带女萝”是也。梵言薜荔,犹此言饿鬼,出《大藏》服字函。渔洋山人《香祖笔记》载之。因思薜荔所结之果,俗呼鬼莲蓬,杭人取其子,沁作凉菜,名“目连豆腐”,皆有所本也。

侏儒

人之形貌,由于天赋。晏子不满七尺,而为齐相。裴公不满七尺,而为唐相。夫何害焉?然古人往往贵长而贱短,《诗》曰:“颀而长兮。”又曰:“硕人颀颀。”邹忌八尺而自娱,曹交九尺而自负。至臧武仲则鲁人有侏儒之诮。侏儒,本训短柱,《广雅》作株檽,即棁也。故以况短人。《初学记·人部下》引《占梦书》曰:“凡梦侏儒事不成,举事中止后无名,百姓所笑人所轻。”矮子之为人姗笑如此,可怪也。

对联

尝见有人写对句云:“拳石画临黄子久,胆瓶花插紫丁香。”爱其工巧,不知为何人之句。频罗老人尝集苏句,屡喜书之:“独携天上小团月茶也 ,自拨床头一瓮云酒也 。”

妯娌

娣姒,《广雅》始作妯娌。《方言》作筑娌。郭璞曰:“关东兄弟妇相呼曰筑里。”

妻作夫志铭

妻作夫志铭,古今止一见。高文虎《蓼花洲闲录》载云:“熙宁末,洛中有人耕于凤皇山下,获石碣,方广二尺余,乃妇人撰夫志铭。其文曰:‘君姓曹氏,名禋,字礼夫,世为洛阳人。三十岁,两举不第,卒于长安道中。朝廷卿大夫乡关故老闻之,莫不哀其孝友睦姻,笃行能文,何其夭之如此也。惟余闻之,独不然。乃慰其母曰:“家有南亩,足以养其亲。室有遗文,足以教其子。凡累乎阴阳之间者,生死数不可逃,夫何悲喜之有哉?”丙子年三月十八日卒,以其年十月十五日葬于凤皇山之原。余姓周氏,君妻也。归君室八载,生子一人,尚幼,以其恩义之不可忘,故为铭焉。铭曰:其生也天,其死也天,苟达此理,哀哉何言!其生也浮,其死也休,终何为哉,慰母之忧。’妇人而能文达理如此,亦所罕见。”按此志洪容斋《五笔》亦载之,而较此为略,岂传闻异词耶?

今谓簿籍曰“帐目”。按《汉武帝纪》:“明堂朝诸侯受郡国计。”注:颜师古曰:“计,若今诸州之计帐。”则此字之来已古。然韵书只训帱训帷,而无以簿籍为义者,俗作账,非。

葵扇

广东新会县出葵扇。葵,非蕉也。骚人诗词,往往俱赋蕉扇,其实蕉不可以为扇,故并无是物。且古人亦止言蒲葵,不知何以讹为蕉耳。

柴窑

“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作将来。”想见当日出样之巧。陆鲁望诗:“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此尚在柴窑之先,不知何时所作。渔洋山人言:“曾见一贵人买一柴窑碗,其色正碧,流光四溢。”余昔见何梦华丈为芸台宫保办贡,得柴窑一片,镶作墨床,色亦葱倩可爱,而光采殊晦,或尚是均窑混真,然价已二十金矣。

诗评

洪稚存太史作诗评,共一百余人,每人系以八字。中惟孙渊如先生独加“少日”二字,曰:“孙观察星衍,少日诗,如天仙化人,足不履地。”岂以晚年癖耽金石,有伤风雅耶?

咏旗亭画壁诗

田大令溥 句云:“地当梅市宜浮白,诗入梨园亦汗青。”对仗工切。

王制九十日有秩,故以九十为九秩。据此,亦止九十可称,余不当通用也。然《容斋随笔》云:“十年为一秩。”白公诗云:“已开第七秩,饱食仍安眠。”又云:“年开第七秩,屈指几多人?”盖秩有次序之义,故借作十字用也。今人曰七袠八袠,又改秩为袠。袠,书衣也,并未有作十字解者,不知何以传讹也。或曰:“唐《萧至忠传》‘官袟益轻’,杜少陵赋‘六官咸袟’,本秩序之秩,误从衣从失,今之讹亦由此来耳。”

任城太白酒楼诗

任城太白酒楼诗,多矣。余最爱大兴舒铁云先生七古一篇云:“结客须结贺知章,相士须相郭汾阳。此时当浮三大白,天地中间一酒国。公不必饮酒楼上眠,楼不必因公被酒传。但道公曾饮此地,至今往往有酒气。七尺之躯百尺楼,出亦愁,入亦愁,作诗尚有杜工部,上书安得韩荆州?除非天津桥南董糟邱,为公屈注庐山瀑,横卷沧海流。汉江三百绿鸭头,黄河之水天上不再收。感公痛饮日,惜公狂吟身,读公古乐府,知公谪仙人。一斗亦醉一石醉,万古长愁无价卖。海上钓鳌鳌无竿,江上骑鲸鲸无鞍。身不愿封万户侯,但愿一脱千金裘,飞上凤皇台,踢翻鹦鹉洲。沉香亭,花见羞,夜郎国,鬼与谋,须臾汤泉火城貉一邱,惟有青莲花开千秋。我欲醉折花枝当酒筹,而乃眼前突兀见此楼。”奇气郁勃,读之可下酒一斗。

砚瓦

演繁露》:“唐以前无石砚,多用瓦砚。”今天下通用石,而犹概言砚瓦也。一说唐用凤池砚,中凹如瓦,故曰砚瓦。米元章云:“唐凤池砚中凹受墨,故用笔一援,墨饱而笔锋已圆,作书无不如志。今砚面平正,一经蘸墨,笔锋或扁或侧,此其所以不如古制也。”是非精于书者,不能知之。

太公

孟子曰:“若太公望。”是太公名望也。《史记·齐世家》云:“吕尚者,东海上人,其先祖尝为四岳,佐禹平水土有功,封于吕,尚其苗裔,本姓姜氏,从其封姓,故曰吕尚。”是又名尚也。《索隐》引谯周曰:“姓姜名牙,炎帝之裔,伯夷之后。”是又名牙也。《路史·炎帝纪》云:“吕渭,字子牙。”是又名渭也。《太平御览·鳞介部》七引《符子》曰:“太公涓,钓于隐溪。”是又名涓也。一人五名,将何适之从?以臆断之,望是其名,子牙是其字,尚是其官名,所谓师尚父是。渭,则以得太公于渭阳,因以名渭附会。涓,则又渭字之讹也。

行酒之法

行酒以碧筒为最雅,鞋杯则俗矣。虢国夫人以鹿肠悬于梁间,结其两头,实酒其中,欲饮则去其结,而以口就吸之,虽豪而实不韵。金章宗以软金叶,薄如冬瓜片,制为酒器,令饮者愈吸愈不尽,名曰“醉如泥”,但究不知其制若何。宋杨某谄事卞绘,令其妻以两手捧酒,就其口饮之,名曰“白玉莲花盏”,抑何无耻!

邓会

吾杭学使者去任后,例于西湖设长生禄位,门弟子春秋瓣香,名曰某会,而其始则权舆于邓会也。聊城邓东长宗伯钟岳 督学浙江,山舟学士于其岁试,补博士弟子员。去后,因纠集同门创为此举,迄今几及八十年,香火不衰,春秋来者,皆本人之孙曾辈矣。邓公督学江左时,有童生,年四十余,视其卷,署祖名可法。询之,真阁部孙也。盖督师赴扬,寄孥白下,有孕妾,沧桑后生一子,延史氏之脉,因家焉。阅其文,疵颣百出。公曰:“是不可以文论。”录之邑庠,而刻石署壁以记其事。

伏波

今人但知马援为伏波将军,不知汉武帝时,路博德讨南越,封伏波将军,又《三国志》魏将夏侯惇亦封伏波将军。

寿堂

今人于父母诞辰,铺陈庆祝之地,名曰“寿堂”,大不可也。陆士衡《挽歌》云:“寿堂延魍魉。”注:“寿堂,祭祀之所也。”又和靖先生《寿堂》诗曰:“湖外青山对结庐,坟前修竹亦萧疏。茂陵他日求遗稿,犹喜曾无封禅书。”读此可知矣。

叶石林《燕语》曰:“妇人无名,以姓为名。”如王姬、伯姬,皆姓也。后世不知,遂以姬为通称,甚至虞美人亦称虞姬。然按左氏太伯、虞仲,太王之昭也,虞独非姬姓乎?美人,虞国之后,独不得称姬乎?惟后人以为姬妾之姬,则失其初耳。

马精化蚕

干宝搜神记》谓“马皮卷女而化为蚕”。其说不经。然马之与蚕,两相感召,古者后妃享先蚕天驷也。又蚕神曰“马头娘”。又《周礼》:“禁原蚕者,恐伤马也。”又僵蚕擦马齿,马即不食。又蚕蛹治马瘟。其理不可解。马精化蚕,或者有之。而干宝之说,则与槃弧娶颛顼女生男为犬戎,一例荒唐也。

白发

说郛》载有人咏镊鬓云:“劝君莫镊鬓毛斑,鬓到斑时也自难。多少朱门年少客,被风吹上北邙山。”较坡翁白发诗尤为婉挚。又“公道世惟白发,贵人头上不曾饶”,别有感慨。袁简斋大令诗云:“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此另是一副议论。文人之笔,何所不可。

苏小小

苏小小有二人,皆钱唐名倡。一南齐人,人人所知也。一宋人,见《武林纪事》。明郎仁宝《七修类稿》述其事云:“苏小小,钱唐名倡也。容俊丽,工诗词。姊名盼奴,与太学生赵不敏款洽二年。赵益贫,盼奴周之,使笃于业,遂捷南省,得官授襄阳府司户。盼奴未能落籍,不能偕行。赵赴官三载卒,有禄俸余资,嘱其弟赵院判分作二分,一以与弟,一致盼奴。且言盼奴妹小小,可谋致之,佳偶也。院判如言,至钱唐。有宗人为杭倅,托召盼奴,而盼奴已一月前没矣。小小亦为於潜官绢事,系厅监。倅遂呼小小诘之曰:‘於潜官绢,汝诱商人百匹,何以偿之?’小小曰:‘此亡姊盼奴事,乞赐周旋,非惟小小感生成之德,盼奴泉下亦不忘也。’倅喜其言婉顺,因问:‘汝识襄阳赵司户耶?’小小曰:‘赵司户未仕之日,盼奴周给,后授官去久,盼奴想念,因是致疾不起。’倅曰:‘赵司户亦谢世矣,遣人附一缄及余物一罨,外有伊弟院判寄汝一缄。’乃拆书,惟一诗云:‘昔时名妓镇东吴,不恋黄金只好书。试问钱唐苏小小,风流还似大苏无?’小小默然。倅令和之,和云:‘君住襄阳妾住吴,无情人寄有情书。当年若也来相访,还有於潜绢事无?’倅乃尽以所寄与之,力主命小小归院判,偕老焉。”元遗山《虞美人》词云:“槐阴别院宜清昼,人坐春风秀,美人图子阿谁留?都是宣和名笔内家收。莺莺燕燕分飞后,粉淡梨花瘦,只除苏小不风流,斜插一枝萱草凤钗头。”此赵氏之苏小小也。《春渚纪闻》载:“南齐苏小小墓,在钱唐县廨舍后。”县原在钱唐门边,去西泠桥不远。 而元人张光弼诗:“香骨沉埋县治前,西陵魂梦隔风烟。好花好月年年在,潮落潮生最可怜。”注:“坟在嘉兴县前。”此必宋小小坟耳。院判吴人,安知不住嘉兴耶?竹垞老人力辨小小坟在秀州,以钱唐之墓为妆点,若知此条,则杭嘉各得其一,何必蹈争墩之习耶?

邱嫂

《楚元王传》:“高祖过邱嫂餐,闻戛羹声。”张晏曰:“邱者,大也,长嫂之称也。”应劭曰:“邱者,嫂之姓也。”孟康曰:“西方呼亡婿曰邱婿。邱者,空也,言兄已亡,空有嫂也。”三说似张为长。

吴日章

《七修类稿》:“吴日章,成化时澉浦军人,恒以诗句断人祸福。有县佐问之,批曰:‘癸巳年,喜连连,正月十五打秋千。’至期缢死。有书手方六七岁,其父以命问之。批曰:‘袖中一管羊毫笔,写得杭城神鬼惊。’后乃擅名书手。一举人问之,批曰:‘人间金榜出,天上玉楼成。’后会试放榜之次日病卒。”陶篁村《全浙诗话》引某书亦载此人,但吴作胡,判一人云:“一双紫燕落池塘,红粉佳人绕画梁。”后二子戏于池边,同时溺死,其妻悲愤自缢。又判一人云:“待等明年五月五,枯竹丛中苦又苦。”果以次年端午日山行,竹根刺足,坠崖而死。术亦神矣哉!

进士不读史记

宋荔裳方伯在塾读书时,有岸然而来者,则一老甲榜也。问小儿读何书?以《史记》对。问何人所作?曰:“太史公。”问史公是何科进士?曰:“汉太史,非今进士也。”遂取书阅之,不数行,辄弃去,曰:“亦不见佳,读之何益?”乃昂然而出。此事王新城尚书《香祖笔记》中载之。夫方伯非妄语者也,尚书非妄记者也,世果有如是之甲榜耶?异矣!

口语成谶

金主亮制尖靴,极长,取于便镫,足底处不及指,时谓之“不到头”。又制短鞭,时谓之“没下稍”。宣和间,妇人鞋底以二色帛合成之,名曰“错到底”;理宗朝宫人梳髻,曰“快上马”,曰“不走落”,后俱成谶,皆服妖也。

虎狼

人之刚烈过分者,固猝不可近,然尚有可解。而阴柔者遇之,则有死无生。夫虎性至刚烈也,然历观类书所载,义虎救人之事,不一而足,而狼则从无闻焉。此虎所以或有比大人君子之时,而狼则亘古得小人之目也。

后身

轮回之说,释氏乐道,而儒者勿言。然古今记载,往往有之。如周穆王为丹朱后身,韦皋为诸葛后身,王曾曾子后身,苏轼为邹阳后身,王十朋为严伯威后身,张方平为琅玡寺僧后身,岳武穆、张睢阳为张桓侯后身,宋高宗为钱武肃后身,赵鼎李德裕后身,南唐后主为钱俶后身,真西山为草庵和尚后身,史弥远为觉阇黎后身,胡溁为天池僧后身,常遇春为关壮缪后身,王阳明为天台僧后身,史阁部为文信国后身,则再来之说,或亦有之,未可以为尽渺茫也。

同气之异

伍员、伍尚之各行其志,孔明、子瑾之各事其主,皆并行而不悖也。而文文溪璧 则异是。信国之忠义,照曜天壤,为之弟者,不死犹可也,从而仕元,无耻甚矣。当时讥以诗云:“江南见说好溪山,兄也难时弟也难。可惜梅花各心事,南枝向暖北枝寒。”其实兄难而弟不难也。

阿蛮

杨妃小字,外传及诸书皆曰玉环,而唐狄昌诗云:“马嵬烟柳正依依,又见銮舆幸蜀归。地下阿蛮应有语,这回休更怨杨妃。”似妃又小字阿蛮,然遍考他书,未有见者。且阿蛮、杨妃并用,文法亦似重叠。若以蛮、瞒音近,明皇小字阿瞒,则本朝天子,臣下不应如此轻薄,姑存之以待博识者。

妒律

尝见《妒律》一书,题广野居士述,不知何人。虽属游戏,亦颇组织,因全录之以资笑剧。

名例。一,凡妇梳头临镜,驾言从镜中见夫与婢目挑,遂生嗔毒骂,并及丈夫者,拟坐以断罪不以律例,杖七十,徒一年半。判曰:迷网沉沦,闻蚁声而惊梦;疑团莫解,饮弓影而成疴。是以披画图而含哀,询洛神而赴水,群狐满腹,载鬼一车。以莫须有之情,比将毋同之律,罪由自召,人亦何尤。一,凡妇允夫宿妾,日间反覆议明,及至更深,犹复令妾针纫,若或忘之者,拟坐以公事应行稽程律,笞二十,迟至三更者,加一等。判曰:春秋盟会,成事定于一言;战国纵横,趋向决于片语。乃尔拘牵薄务,似存退悔之心;演习虚文,无非出纳之吝。虽曰健亡,当不至此。爰引律法,犹觉从宽。一,夫与婢有染,妻乃去婢小衣,以秦椒等辛辣之物,纳入婢女si处。比照以秽污入人口律,加等发黑龙江给披甲为奴。判曰:豆蔻犹含,殊苦盐梅之味;牡丹初放,何堪姜桂之投。即蛇蝎以为心,无此毒也;本豺狼而成性,岂其然乎?按律无可援引,加等从严究拟。

吏部。一,凡妇见夫外入,故拈针线,兀坐不语,及再三询之,一推而起,拟坐以无故不朝参公座律,杖八十,徒二年。判曰:慵拈倦绣,只念远人;默坐低头,为怀游子。未有室家静好,琴瑟和谐,见良人而转嗔,闻温言而添恨者也。妇德无极,女怨无终。律以朝参,正斯 范。一,凡妇有病在床,沉沉药饵,仍令腹婢稽查丈夫与妾偶语等情,拟坐以纳交近侍官员律,杖一百,流三千里。判曰:珠沉玉碎,肯使鸾镜尘埋;柳折花残,不许莺簧舌啭。即曰关心者乱,奚须壁后置人;若云在家必闻,夫岂沙中偶语。今乃展转反侧,殊多密探之烦;而迷梦沉吟,只厪他山之虑。官箴有玷,自当屏绝于遐荒; 范斯惩,勿致悍成于跋扈。一,凡妇每见人之内眷,必苦劝不可令夫纳妾,娓娓不倦,拟坐以同僚代判文案律,杖八十,徒二年。判曰:画楼秘阁,共谈阃内之私;密室柔情,细诉胸中之垒。联床握手,附耳订谋,岂诚永漏话长,只为深闺计远。老珰衣钵,官家勿使空闲;少妇传灯,阿郎决难二色。比目何堪瘤赘,并头那许骈枝。第彼妇各具肺肠,漫劳人别参帷幄。家有制度,事属越庖;自谋已非,代人难恕。

户部。一,凡妇每同婢妾触牌点韵,嘻笑一堂,忽闻主人声息,悉皆屏去,拟坐以脱漏户口律,杖六十,徒一年。判曰:紫罽平铺,象牌齐翻玉笋;霞笺试展,班管漫掞瑶词。乃老子兴复不浅,而群芳吹散因何。是岂楚卒闻歌,竞解中宵之甲;抑亦苏生挟策,惟深兼并之防。罪坐发纵,奔逸免究。一,凡妇值夫偶宿妾室,便偃卧不起,只推有病,及再三安慰,不觉盈盈泪下,拟坐以户役不均律,杖八十,徒二年。判曰:自是桃贪结子,故寻树底留红;原非浪逐痴儿,疑作花间恋蝶。不知樛木下逮,方可螽斯衍庆。尔乃鸟啼残梦,怜春色之将阑;花扰独愁,恨秋梧之早落。犹然心怀固宠,念旧爱而情伤;志切专房,分新恩而肠断。菀枯顿异,徒杖有归。一,凡妇容夫纳妾,限夫往妾所,止以一更为率,迟归则怨望詈骂,拟坐以丁夫差遣不平律,杖六十。判曰:命将出师,最忌从中掣肘;济人利物,应须忘分推心。如其箝制刻期,恐致工多限促;必欲束缚计晷,定然此怨彼嗟。苟发纵之不公,当援律而予杖。一,凡妇无子,畏人清议,阳为娶妾,私禁冷室,不令丈夫见面,拟坐以田地荒芜律,杖七十,徒一年半。判曰:历岁深耕,既无薄获,憎人多口,爰挟阴谋。纵不学司马公,夫人饰之入院;何至如白太傅,内子不使进帷。鸦过长门,梦断朝阳日影;鱼封永巷,魂消巫峡云踪。女有罪而幽囚,郎何辜而乏后。荒我田畴,律难轻贷。一,凡妇见妾生子,故将家业施舍僧尼,搬运母家,并与出嫁女狼藉无度,拟坐以盗卖田宅律,杖八十,徒二年。判曰:珠非蚌出,奚怜金穴铜山;箧自我操,即欲沙挥泥洒。绮纨蔽野,翠玉成尘。神诞佛生,结福缘于渺渺;老妪少妇,填溪壑于年年。甘心若敖之鬼,宁惜叔孙之儿。恶其纵恣,律以攘窃。一,凡妇闻亲戚朋友娶妾,即行毒骂,并自咒以及丈夫,拟坐以把持行市律,杖八十,徒二年。判曰:城门失火,未尝殃及池鱼;滕国防危,便尔忧先筑薛。含沙射影,足征鬼域之衷;打草惊蛇,预作绸缪之计。罪状似难比拟,情形那可姑容。律以把持,实为允协。一,凡妇无子,恐夫买妾,强立己侄,或抱螟蛉,拟坐以斩人宗祀律,杖一百,刺配宁古塔,绝产没官。父母兄弟不行解劝,连坐。判曰:妒蚌难胎,久虑蛾眉之入室;牝狐幻术,阴营蜾负之良图。乃欲代马以牛,更恐以武继李。科其罪状,投豺虎而谁怜;揆厥私衷,馁祖宗而莫顾。拟减等于大辟,宏施法外之仁;籍绝产而入官,讵资异姓之孽。在昔设谋决计,事虽首自妖姬;然而党恶模棱,罚难逭于丑类。祸因滋蔓,连坐非苛。一,凡妇归宁父母,必将丈夫爱妾,挈之同往,拟坐以拐带人口律,杖七十,徒一年半。判曰:情怀水火,原非兰茝之和;意介干戈,素乏埙篪之雅。携手同归,是何心也;与子偕往,保无他乎。察其略取之情,治彼杖徒之罪。一,凡妇与夫议明,或三六九,或二八日,分润于妾,乃至期龃龉,不令夫往,拟坐以收支留难律,笞五十,再犯者加一等,三次者杖六十,徒一年。判曰:三分有二,宜加服事之诚;取二用三,古有贪残之戒。尔乃渝盟割地,辄怀犹豫之衷;役志侵渔,渐现饕餮之态。当与不与,律固有条,初犯从轻,再犯加等。一,凡妇故令陋婢,强夫枕席,以塞娶妾之念,拟坐以良贱为婚律,主婚者杖七十,徒一年半。判曰:锦衾璀璨,自宜软玉温香;绣帐氤氲,可无秾桃翠柳。虽实命不同,允共葑菲薄采;而承恩非貌,奚堪魑魅偕欢。因浊酒粗布之谣,岂丑妻恶妾之解。进以匪匹,实为乱群,责有攸归,谁职其咎?一,凡妇使婢年已长大,不令蓄发,恐丈夫有见猎之喜。拟坐以嫁娶失时律,杖七十,徒一年半。判曰:芳草无情,随春来而渐茂;绿杨何意,因时至而垂丝。恶竹笋之冲檐,删其凤羽;嗔蔷薇之逾架,翦彼蓬心。自崔夫人不许丽服,而袁绍妻遂使髡头。乃虞掷果而禁投桃,未咏摽梅而歌冰泮。不疑他意,只问失时。

礼部。一,凡妇年已衰迈,犹然脂粉翠钿以固宠幸,拟坐以服饰违式律,笞五十,逐出免供。判曰:翠鬓香云,艳质曾邀帝宠;柳眉桃靥,娇姿准拟人看。不知出塞明妃,颜华已非旧日;抱疴婕好,形容顿异当时。乞怜未必希恩,掩袖殊令憎恶。态固难堪,情犹可悯。一,凡妇蓄妾,原非得已,乃自夸贤德,冀人赞美,拟坐以现任官辄自立碑律,杖一百,徒三年。判曰:膏雨和风,令望应流于万里;深仁厚泽,芳誉自播于千年。故口碑载道,逢人惟说岘山;而尸祝由心,至今咏思棠芾。何乃事因情近,名与实违,诩向人言,攘为己德。苟传闻不察,几欲勒之贞珉;久假不归,竟尔厕于贤哲。盗名有禁,功令宜遵。一,凡妇暗令腹婢,借名骂奴仆,因及夫妾,并有子之妾,拟坐以公差人员役欺凌长官律,杖六十,徒一年,主妇辨非主使,记过一次。判曰:浪蝶狂蜂,奚顾新蓓嫩蕊;暴风骤雨,那管细果花胎。犹如狐假虎威,岂惜鼠投器忌。虽护身有符,苟犯法无赦。主妇记过,牙爪必惩。一,凡妇买妾入门,必使魇镇,或挂己裤于门首,或置棒槌于门限内,种种不一,拟坐以禁止师巫邪说律,杖一百,流三千里。判曰:玉颜未入,轮回九转之肠;象管初吹,声断百年之梦。不用千金买赋,阴求片铁铸符。一纸硃书,宜投蛛网;数行秘箓,忽坠迷途。性情制以鹦哥,精爽摄为虎伥。是盖幻而无迹,即或杀之泯踪者也。淫觋邪巫,痛惩远屏。一,凡妇因夫买妾,便设经堂,修斋礼忏,惟同僧尼往来,拟坐以左道惑众律,杖一百,流三千里。判曰:杨柳新栽,昨夜几番风雨;荼祊初架,晓来无数葛藤。蛾眉入而粉黛衰,鸦鬓添而鸾镜掩。妆阁因而绣佛,琴堂用以翻经。寄怨毒于瞿昙,发幽愤于般若。淫艳姏尼,藉禅和而入室;贪痴释子,披缁戒而踵门。闺阃从此逾闲,性情由之难制。是用履霜杜渐,故为首禁严惩。一,凡妇嫉夫有妾,从旁嫁祸,造作流言,拟坐以术士妄言祸福律,杖一百,流三千里。判曰:深情厚貌,须眉误中其猜嫌;伏阱隐机,脂粉亦忘其忮忌。是以不言掩鼻,郑哀以巧爱而毙楚姬;覆被杀儿,武曌以忍心而殒唐后。临风搧毒,向影吹沙。不第谗言离间,盖实溺陷死生者也。所当满杖,远配遐陬。

兵部。一,凡妇每夜卧,必将床前暗置桌椅等物,周匝布密,以防夫有他适。拟坐以假宿卫人仪杖律,杖一百,徒三年。判曰:秦王宫里,未失狐白之裘;汉后禁中,谁通赭马之迹。不虞窃符之魏姬,特恐偷香之韩寿。岂乏防意如城之谋,爰效入苙招豚之计。坐以假借,罚其愚呆。一,凡妇因夫夜起溲溺,不行通知,即疑其私婢,生嗔毒骂,拟坐以夜禁不严律,笞五十。判曰:床内青铜,原属怀奸之具;枕边玉盒,用为护身之符。乃崇垣何处飞奴,帘外勿惊人影。醒来梦话,郎已梦到高唐;醉后消魂,身遂魂游楚馆。彼固失告,此则疏防。一,凡妇使用婢女,不许面粉鬓油,止令破衣敝履,充作夜不收,打听丈夫外事,拟坐以私渡关津律,杖八十,徒二年。判曰:粉黛三千,既无藏娇之屋;金钗十二,屈为下陈之材。况罗刹夜叉,分途勾摄;而山精水怪,匿影潜窥。出入自有关防,内外岂容飞越。爰书有禁,城旦何辞。一,凡妇见夫入妾房言语,即假借公事,突入冲散,拟坐以擅闯辕门律。如止诨扰,不作嗔状,引例未减,笞五十,免供。判曰:翡翠床前,方调鹦鹉之舌;水晶帘外,忽来狮吼之声。不徒花上晒衣,未免腹中藏剑。有心心术不端,无心见识不到。一,凡妇度妾与夫正值绸缪之际,忽唤妾起,属以他事,拟坐以擅调官军律,杖一百,发边远充军。判曰:酣战方深,浪子春风一度;金牌忽召,夫人号令三申。既撤白登之围,讵有黄龙之望。隳功西徼,先轸之唾固宜;掣肘东窗,长舌之罪难贳。宥以生令,犹为宽典。

督捕。一,凡夫入妾室,妾虑主母之嗔,因而逃入妻所,妻遂闭之,不令出户,拟坐以窝隐逃人律,杖一百,流徒尚阳堡。判曰:桃源有路,本期接引渔郎;梅子多酸,未便相延洞口。效红拂之宵征,非得已也;岂文君之私奔,意何为乎?尔乃冥心已会,故托于李上蔡逐客之书;妙谛全窥,竟不学鲁男子闭户之美。汝既有意于窝逃,吾将按律而问拟。

刑部。一,凡妇见夫与妾就寝,故意不卧,隔房频问琐屑事务,拟坐以听讼应回避不回避律,笞四十。判曰:鸳梦初谐,正虑窥帘鹦唤;蝶栖未稳,何堪聒耳蛙鸣。既干回避之条,难辞挠法之谴。量从薄儆,以蔽厥辜。一,凡妇设榻于自己卧房,妾侍夫寝,必抱衾裯以就,即使合欢,不令畅遂,并不得谑语一字。拟坐以不应禁而禁律,杖六十。判曰:卧榻之侧,本非鼾睡之乡;忌者之前,又岂诙谐之地。桃花三汲,犹虞浪动潜鳞;莺啭一声,更怕惊翻宿蝶。是宜通禁,允此严惩。一,凡妇因夫偶饮妓家,遂令端跪床前,自仍假寐,更余不允发放。拟坐以告状不受理律,杖一百,徒三年。判曰:蛱蝶偶入花丛,原非贪宿;蜻蜓薄游水际,未免沾濡。况风过带香,何关薄幸;而衣沾剩粉,聊以娱情。尔乃顿发娇嗔,罔顾黄金之膝;居然假寐,任凭玉漏之催。真变羊之巫可诳,而逆鳞之怒难批矣。县案过情,杖遣不枉。一,凡夫调婢,婢极力洒脱,以致颊红肉颤,妻乃不察,仍挦婢毒打。拟坐以官司故出入人罪律,杖六十,以增减轻重论。判曰:狭路相逢,几饵身于豺虎;投梭峻拒,得幸脱于鹰鹯。颤断香肌,盖为云横烟锁;红堆粉面,岂关雨后霞生。不申法于强梁,反宣威于弱质。故出故入,按律何辞。一,夫与妾寝,旦入妻房,妻乃托故启衅,需索首饰衣服。拟坐以因公科敛律,计赃从重论。赃未入手者,杖六十。判曰:终年交颈,曾无感于寸衷;一旦分甘,遂矜怀于大赉。翠环金缕,非可要挟而求;宝钿绣衣,务在随宜而锡。尔需索既出于机心,将拟罪应同于科敛。一,凡妇因夫娶妾,假病卧床,不吃茶饭,其夫委曲劝解,仍忿言诟骂。及腹婢私进饮食,则啖之,人至,辄复藏匿。拟坐以夤缘作弊律,杖一百,流三千里。判曰:银牙正辟,何心翠釜紫驼;绣户无人,辄啖金齑玉粒。若彼阴险之情,为鬼为蜮,业已觇其一斑;矧其闭藏之迹,如虺如蛇,宁能防之久后。纵兹不治,长此安穷。一,凡婢薄有姿色,见其悄悄修容,辄以诱汉痛诋,拟坐以故勘平人律,杖八十。判曰:桃花沐雨,夫岂有意呈娇;梅子含酸,遽谓揉脂献媚。必丫头尽属花面,即毒口见其蛇心。尔太多疑,罪同故勘。一,凡妇看戏,见有演及妾妓者,辄哓哓不止,并骂点戏之人,以及自己丈夫。拟坐以决罚不当律,笞五十。判曰:雅剧新声,不过逢场偶作;芳姿艳质,藉以合席同欢。事争选靡丽之情,词必出佳人之口。尔乃睹花容而色沮,闻莺啭而神伤。触目惊心,当歌疑讟。谁家薄幸,故开作俑之端;郎实猖狂,冀效跳梁之习。衾裯鼎沸,姻友波腾,鼓焰无端,笞惩有律。一,凡妇责婢,惯及下体si处,拟坐以决罚不如法,于人虚怯处非法殴打律,成伤者笞四十。判曰:前代腐刑,爰书久削;编民阉割,宪典严惩。在男子而已然,况女子乎何有?尔乃借公泄忿,声罪讨于包茅;乘兴宣威,肆戈矛于夹谷。如验有伤,按律究拟。一,凡妇值夫外出,即将夫妾,并有妊之妾阴卖,并不择人论价。迨妾知觉不从,或以烧香等事,诳骗出门。拟坐以监守自盗律,杖一百,发尚阳堡。同谋杖一百,流三千里。判曰:小往大来,本蓄分甘之怨;母以子贵,愈深固宠之忧。讵料君子之远行,恰值红颜之薄命。一副狼心辣手,早定调虎离山,拔去眼钉,推入火坑。辱当垆而不惜,虽换马亦欣然。伤情极矣,惨何如之!其最毒之元凶,固应远徙;即为从之恶党,勿令网遗。一,凡妇端坐,令夫跪受刑杖。如不依从,即号哭不已。拟坐以威势制缚人律,杖一百,徒三年。判曰:毒龙飞怒,白日晦而海水扬;乳虎横行,谷风生而狐兔伏。吼声正厉,鼻息敢舒。彼既肆无忌惮,我持律以重惩。一,凡妇多蓄婢女,每同夫对饮,不许婢立己后,恐美目之盼,向夫传情。拟坐以诱人犯法律,仗一百,流三千里。判曰:锦绣成行,勿使肉屏障后;鸳鸯罗列,莫教花阵当前。盖防对面芙蓉,密订同心之约;灯前秋水,暗邀月下之期。不知慢藏之招,实为冶容之诲。尔故陷之,罪还责尔。一,凡妇毒打婢女,其夫一言劝解,便谓私婢,愈加鞭笞。拟坐以冤屈平民为盗律,杖六十,徒一年。判曰:毒手老拳,势难坐视;缨冠披发,迹涉嫌疑。乃词以情迁,卦因变动,贪非盗璧,浪指怀春。屈法枉赃,拟徒决杖。一,凡妇不能容妾,反饰嗔作喜,以市贤名,愿称姊妹,无分大小。及妾入门,非禁即卖。拟坐以欺诈官私取财律,杖八十,徒二年。判曰:梦中之兰玉未占,被底之鸳鸯难共。琵琶隔院,声已远而莫疑;鹦鹉异笼,语屡调而勿觉。顾耳属于垣,趾不旋踵。王丞相之驱车,为凌诸婢;戚少保之肉袒,奚获二雏。尔乃蜜里藏刀,必欲花间逐蝶,狡亦甚矣,罚岂容轻。一,凡妇与夫小有间言,便呼兄唤弟,肆行强横,以压制夫妾。拟坐以假冒官兵律,杖七十,徒一年半。判曰:日丽云闲,风忽变而成飓;波恬浪静,石偶激而生澜。巧令如虎如狼,哄然吠声吠影;骇当猛鸷搏鹰,不啻群鸦噪凤。蠢兹丑类,法所必惩。孰为主谋,讯明发遣。一,凡妇举动恣肆,因夫稍违,辄指称听信婢妾之言,哭诉妯娌乡党。拟坐以越诉律,如污人名节,杖一百,发烟瘴充军。判曰:冀握大权在手,先以蜚语螫人。盖因蛊惑于心,奚啻含沙于口。不知盗嫂之事,犹可解也;至若通妹之诬,岂能堪乎?天谴难逃,王章莫贷。一,凡妇见夫有恙,便归罪婢妾,丑言播告众人。拟坐以假公营私律,杖六十,徒一年。判曰:纸帐呻吟,遽称此风之始;竹林偃仰,遂生为厉之阶。岂知闺阃之事,甚于画眉;乃以中冓之言,指为墙茨。意欲如将军体惫,因人言而驱姬;恐难同太傅暮年,以老病而放妾。假借衅端,诳诬加等。一,凡妇打骂婢妾,吼声震外,并骂及亲友者,拟坐以辱骂尊长律,无服,笞二十,有服,笞五十。期亲同胞,杖一百。伯叔师友各加一等。判曰:虎牙横噬,岂避贤豪;烈火蔓延,宁分玉石。西楚大呼,铁骑重围辟易;河东一吼,拄杖落手茫然。鱼无耳而深藏,鸟高飞而色举。此盖司晨之牝,非特门内之妖已也。就族党之尊卑,定科条之轻重,量从分别,予以自新。一,凡婢年稍大,妇恐夫沾染,即行鬻卖,另买小者供用。拟坐以略卖人口律,杖八十,徒二年。若略卖至三口以上,枷号一个月,发边卫充军,并追价入官。判曰:丝柳初垂,便关心于黄鸟;夭桃未放,早留意于游蜂。以防微杜渐之怀,作出陈易新之举。刈绿竹以植黄杨,驱修翎而蓄蚱蜢。律以略卖,允蔽厥辜。一,凡妇见婢垂髫,夫或属意,竟不谋之于夫,擅配家奴。拟坐以屏去人服食律,杖八十。判曰:桃花含蕊,何须便嫁东风;蚌孕独胎,岂遂扬辉北渚。预作纳履之猜,何其遽也;阴为掩袭之计,不亦泰乎?拟以重杖,抑彼机心。一,凡妇知妾有妊,故使劳力以致堕胎,并令产中饮食失时。拟坐以窝弓杀伤人律,杖一百,徒三年。判曰:海棠新放,将有色而无香;豆蔻初含,幸渐开而结实。满园春色,谁是宜男?共祝天生,若为乞巧?甫征兰梦,旋起鸩谋。致使瓜未熟而蒂已离,木向荣而心先蠹。覆巢岂容完卵,杀母必更伤儿。讵止暗地害人,是且明欲绝后。置之徽 ,大快人心。一,凡妇因事与夫反目,即驾言宠妾,身投尼室,经宿不回。拟坐以背夫逃走律,杖一百,流三千里。判曰:久蓄疑猜,苦无半隙;稔怀怨恨,巧驾片言。禅关蓝室,允为解脱之门;妖庙淫祠,本是藏奸之薮。纵非红拂之奔,难洗缁流之辱。投之有北,永绝南还。一,凡妇抓碎丈夫面皮,并啮伤肌肤者,拟坐以妻妾殴夫律,杖一百,徒三年,愿离者听。判曰:情绪偶乖,笑裂千端锦绣;幽思乍触,怒敲七尺珊瑚。狂飙发而松柏摧,惊涛轰而兰蕙损。金闺虎坐,玉润羊眠。既昧三从,须严七出。一,凡妇特令腹婢私行窥探,互相谈论,以致妇之面色忽白忽青,微微冷笑。拟坐以窃盗不得财律,笞五十,免刺。判曰:纱窗隙底,潜聆蚁斗之声;脂粉场中,化作鸱张之态。百萤惑眼,千蛊祟心。蜀碎芙蓉,吹上桃花之面;南香含笑,如啼汉女之妆。薄笞少惩,姑免深究。一,凡妇闻妓女送夫扇巾等物,必搜寻裂碎,拟坐以毁弃器物律,准窃盗已行而不得财律,笞四十。判曰:采兰赠芍,虽属淫风;煮鹤烹琴,殊亏大雅。况适情引趣,非尽溪水之纱;贻管呈憨,误认江皋之珮。留之增为韵事,毁之自取其尤。

工部。一,凡妇置妾衾裯,床笫故令窄小,止堪一人独卧者,拟坐以造作不如法律,笞四十。判曰:花萼谊重,曾传大被之风;燕雀情深,夙着联床之美。即眉公之新式,未闻狭彼规模;非楚宫之细腰,何故减其绳尺。既稽古而无征,曷据律以示戒。一,凡妇因夫欲往妾所,乃身先诱敌,及酣战良久,已挫其锋,始令就妾。拟坐以虚费工力采取不堪用律,坐赃论罪,杖一百,徒三年。判曰:嫩柳堪折,方图良夜佳期;而老蚌馋涎,反欲争先夺食。壮哉锐进之气,此处不饶;休矣罢乏之兵,彼将何补?罪不止于阻挠,律应坐以虚费。粤稽赃迹,虽城旦而犹轻;究厥奸谋,迅决杖以发遣。

史阁部书

顺治元年六月,摄政王遣南来副将韩拱薇等,致书明大学士史可法,曰:“予向在沈阳,即知燕京物望,咸推司马。后入关破贼,得与都人士相接,识介弟于清班,曾托其手泐平安,拳致衷曲,未审以何时得达。比闻道路纷纷,多谓金陵有自立者。夫君父之仇,不共戴天,《春秋》之义,有贼不讨,则故君不得书葬,新君不得书即位,所以防乱臣贼子,法至严也。闯贼李自成称兵犯阙,荼毒君亲,中国臣民,不闻加遗一矢。平西王吴三桂界在东邮,独效包胥之哭。朝廷感其忠义,念累世之夙好,弃近日之小嫌,爰整貔貅,驱除枭獍。入京之日,首崇怀宗帝后谥号,卜葬山陵,悉如典礼。亲郡王将军以下,一仍故封,不加改削。勋戚文武诸臣,咸在朝列,恩礼有加。耕市不惊,秋毫无扰。方拟秋高气爽,遣将西征,传檄江南,连兵河朔,陈师鞠旅,戮力同心,报乃君国之仇,彰我朝廷之德。岂意南州诸君子苟安旦夕,弗审事机,聊慕虚名,顿忘实害,予甚惑之。国家之抚定燕京,乃得之于闯贼,非取之于明朝也。贼毁明朝之庙主,辱及先人,我国家不惮征缮之劳,悉索敝赋,代为雪耻。孝子仁人,当如何感恩图报。兹乃乘逆寇羁诛,王师暂息,遂欲雄据江南,坐享渔人之利。揆诸情理,岂可谓平?将以为天堑不能飞渡,投鞭不足断流耶?夫闯贼但为明朝祟耳,未尝得罪于我国家也。徒以薄海同仇,特申大义。今若拥号称尊,便是天有二日,俨为敌国。予将简西行之锐卒,转旆东征。且拟释彼重诛,命为前导。夫以中华全力,受困潢池,而欲以江左一隅,兼支大国,胜负之数,无待蓍龟矣。予闻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则以姑息,诸君子果识时知命,笃念故主,厚爱贤王,宜劝令削号归藩,永绥福禄。朝廷当待以虞宾,统承礼物,带砺山河,位在诸王侯上,庶不负朝廷伸义讨贼,兴灭继绝之初心。至南州群彦,翩然来仪,则尔公尔侯,列爵分土,有平西王之典例在,惟执事实图利之。挽近士大夫好高树名义,而不顾国家之急,每有大事,辄同筑舍。昔宋人议论未定,兵已渡河,可为殷鉴。先生领袖名流,主持至计,必能深惟终始,宁忍随俗浮沉,取舍从违,应早审定。兵行在即,可西可东,南国安危,在此一举,愿诸君子同以讨贼为心,毋贪一身瞬息之荣,而重故国无穷之祸,为乱臣贼子所笑,余实有厚望焉!记有之,惟善人能受尽言,敬布腹心,伫闻明教,江天在望,延跂为劳,书不宣意。”可法旋答书曰:“大明国督师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史可法,顿首谨启大清国摄政王殿下:南中向接好音,法随遣使问讯吴大将军,未敢遽通左右,非委隆谊于草莽也。诚以大夫无私交,《春秋》之义。今倥偬之际,忽捧琬琰之章,真不啻从天而降也。循读再三,殷殷致意,若以逆贼尚稽天讨,烦贵国忧,法且感且愧。惧左右不察,谓南中臣民偷安江左,竟忘君父之仇,敬为贵国一详陈之:我大行皇帝敬天法祖,勤政爱民,真尧、舜之主也。以庸臣误国,致有三月十九日之事。法待罪南枢,救援莫及,师次淮上,凶问遂来,地折天崩,山枯海泣。嗟乎!人孰无君,虽肆法于市朝,以为泄泄者之戒,亦奚足谢先皇帝于地下哉?尔时南中臣民,哀恸如丧考妣,无不拊膺切齿,欲悉东南之甲,立翦凶仇。而二三老臣,谓国破君亡,宗社为重,相与迎立今上,以系中外之心。今上非他,神宗之孙,光宗犹子,而大行皇帝之兄也。名正言顺,天与人归。五月朔日,驾临南都,万姓夹道欢呼,声闻数里。群臣劝进,今上悲不自胜,让再让三,仅允监国。迨臣民伏阙屡请,始以十五日正位南都。从前凤集河清,瑞应非一,即告庙之日,紫云如盖,祝文升霄,万目共瞻,欣传盛事。大江涌出柟梓数十万章,助修宫殿,岂非天意也哉?越数日,遂命法视师江北,刻日西征。忽传我大将军吴三桂借兵贵国,破走逆贼,为我先皇帝后发丧成礼,扫清宫阙,抚辑群黎。且罢薙发之令,示不忘本朝。此等举动,振古铄今,凡为大明臣子,无不长跪北向,顶礼叩额,岂但如明谕所云感恩图报已乎?谨于八月,薄具筐篚,遣使犒师,兼欲请命鸿裁,连兵西讨。是以王师既发,复次江淮。乃承明诲,引《春秋》大义来相诘责,善哉言乎!推而言之,然此文为列国君薨,世子应立,有贼未讨,不忍死其君者立说耳。若夫天下共主,身殉社稷,青宫皇子,惨变非常,而犹拘牵不即位之文,坐昧大一统之义,中原鼎沸,仓卒出师,将何以维系人心,号召忠义?紫阳《纲目》,踵事《春秋》,其间特书,如莽移汉鼎,光武中兴;丕废山阳,昭烈践祚;怀愍亡国,晋元嗣基;徽钦蒙尘,宋高缵统。是皆于国仇未翦之日,亟正位号,《纲目》未尝斥为自立,率皆以正统予之。甚至如玄宗幸蜀,太子即位于灵武,议者疵之,亦未尝不许以行权,幸其光复旧物也。本朝传世十六,正统相承,自治冠带之族,继绝存亡,仁恩遐被。贵国昔在先朝,夙膺封号,载在盟府,宁不闻乎?今痛心本朝之难,驱除乱逆,可谓大义复著于《春秋》矣。昔契丹和宋,止岁输以金缯。回纥助唐,原不利其土地。况贵国笃念世好,兵以义动,万代瞻仰,在此一举。若乃乘我蒙难,弃好崇仇,窥此幅员,为德不卒,是以义始而以利终,为贼人所窃笑也。贵国岂其然乎?往者先帝轸念潢池,不忍尽戮,剿抚互用,贻误至今。今上天纵英武,刻刻以复仇为念,庙堂之上,和衷体国。介胄之士,饮泣枕戈。忠义民兵,愿为国死。窃以天亡逆闯,当不越于斯时矣。语曰:‘树德务滋,除恶务尽。’今逆贼未服天诛,谍知卷土西秦,方图报复,此不独本朝不共戴天之恨,抑亦贵国除恶未尽之忧。伏乞坚同仇之谊,全始终之德,合师进讨,问罪秦中,共枭逆贼之头,以泄敷天之愤,则贵国义问,照耀千秋。本朝图报,惟力是视。从此两国世通盟好,传之无穷,不亦休乎!至于牛耳之盟,本朝使臣,久已在道,不日抵燕,奉盘盂从事矣。法北望陵庙,无涕可挥,身陷大戮,罪应万死。所以不即从先帝者,实为社稷之故。《传》曰:‘竭股肱之力,继之以忠贞。’法处今日,鞠躬致命,克尽臣节,所以报也,惟殿下实昭鉴之。弘光甲申九月十五日。”按史阁部答书,用红帖写,皮面写启字,盖印即系“督师辅臣之印”六字。每页四行,连抬头共二十字。原书存内阁。摄政王书载本传,而阁部覆书不载,想当时讳之也。高宗纯皇帝圣谕云:“朕幼年即羡闻我摄政睿亲王致书明臣史可法事,而未见其文。昨辑宗室王公功绩表传,乃得读其文,所为揭大义而示正理,引《春秋》之法,斥偏安之非,旨正辞严,心实嘉之。而所云可法旋遣人报书,语多不屈,固未尝载其书语也。夫可法,明臣也,其不屈正也。不载其语,不有失忠臣之心乎?且其语不载,则后世之人,将不知其何所谓,必有疑恶其语而去之者,是大不可也。因命儒臣物色之书市及藏书家,则亦不可得。复命索之于内阁册库,乃始得焉。卒读一再,惜可法之孤忠,叹福王之不慧,有如此臣而不能信用,使权奸掣其肘,而卒致沦亡也。夫福王即信用可法,其能守长江而为南宋之偏安与否,犹未可知。而况燕雀处堂,无深谋远虑,使兵饷顿竭,忠臣流涕顿足而叹,无能为力,惟有一死以报国,不亦大可哀乎!且可法书语,初无诟谇不经之言,虽心折于睿王,而不得不强辞以辩,亦仍明臣尊明之意也。予以为不必讳,亦不可讳,故书其事如右,而可法之书,并命附录于后。夫可法即拟之文天祥,实无不可。而《明史》本传,乃称其母梦天祥而生,则出稗野之附会,失之不经矣。”恭读一过,仰见我烈祖圣度之大。

万岁

马伏波平蛮,吏民皆伏呼万岁,此犹曰对将军而颂天子耳。吴良传注《东观记》曰:“门下椽王望谄称太守功德,椽吏皆呼万岁。”则诞妄矣。又《新序》,梁君出猎,见白雁群,公孙捷下车拂矢云云。梁君援其手上车,入庙门,呼万岁,曰:“幸哉,他人猎得禽兽,吾猎得善言也。”自称万岁,更奇。

世所谓钢铁者,用铁屈盘之,乃以生铁陷其间,泥封炼之,锻令相入,谓之团钢,亦曰灌钢,此乃伪钢耳。铁之有钢也,如面中之有筋,濯尽柔面,则面筋乃见。炼钢亦然,但取精铁锻之百余火,每锻称之,一锻一轻,至累锻而斤两不减,则纯钢矣。见宋沈存中括《梦溪笔谈》。

修竹杨家

唐杨相国收,江州人,四子发、假、收、严,发以春为义,其房子以祝、以乘为名。假以夏为义,其房子以 为名。收以秋为义,其房子以钜、 、镳、鉴为名。严以冬为义,其房子以注、涉、洞为名。尽有文学,登高第,人呼修竹杨家。所以别于静恭诸杨,亦犹桐树韩家也。其取子名亦有谢庄风月山水景之意。

古字

古字不全,往往借字。如古无顺字。若,顺也。古无真字。诚,真也。古无是字。时,是也。又古未有双声,而其机已见。如不可为叵,何不为盍,如是为尔,而已为耳,之乎为诸之类。此二合之音,切字之原,与声俱生,莫知所从来也。

李赤

李赤自比李白,后为厕神所祟而死,见《柳子厚集》。赤有十诗,在姑熟堂下,署李白名,东坡读之,以为浅陋不类太白也。

丹青引

杜子美《丹青引》云:“至尊含笑催赐金,圉人太仆皆惆怅。”说者曰:“帝喜霸之能写真,故催金赐之,而圉人太仆自愧叹无技以蒙恩赉耳。”宋张邦基《墨庄漫录》云:“此深讥肃宗也。考是诗始云:‘先帝天马玉花骢,画工如山貌不同。是日牵来赤墀下,迥立阊阖生长风。’帝既见先帝之马,当轸羹墙之念,反含笑而赐金,曾不若圉人太仆见马能惆怅而怀先帝也。”此解新奇而有理。

莼菜

《漫录》又载:“杜子美祭房相国,九月用茶藕莼鲫之奠。晋张翰亦以秋风思莼鲈。莼生于春,至秋则不可食。何二公皆用于秋。”云云。不知莼菜春秋二生,秋莼更肥于春莼,江南人于早秋宴客,必荐此品,北产固不解也。

绣帐锦帐

司马温公娶子妇,闻其家有绣帐陪赠,毅然不许入门。王荆公嫁女于蔡卞,以锦为帐,未成礼,而华俊已闻于外。一日,神宗问介甫云:“卿大儒之家,亦用锦帐嫁女,急舍之开宝寺福胜阁下为佛帐。”夫以宰相之尊,一帐之间,矜重如此。近日苏、杭嫁资縻费,帷帐至有饰以珠玉者,其他之僭侈无论已。伤哉!谁挽此颓风也。

禽兽殉难

唐明皇每大朝会,有舞象,禄山在长安见而羡之。及篡位,欲以夸诸胡,宴凝碧池,令牵象出。象见非帝,不肯拜舞,鞭之,号叫彻殿陛,遂以不食死。唐昭宗蓄一猴,善诸戏。帝爱之,名孙供奉。后全忠篡位,此猴见座上非帝,跳跃号哭,触阶而死。宋帝昺,蓄一白鹇,后见帝蹈海,遂连笼自投于海中。余谓毛羽之属,尽义者多,尽忠者少,此可以立一庙合而祭之,以愧夫天下之人面兽心者。

帝王别号

宋高宗自标其室曰“损斋”,后人以为帝王别号之始。阅《墨庄漫录》载:“宣和间,蔡宝臣致君,收南唐后主书数轴,来京师,内有发愿看经文,自称莲峰居士。”则五代已有之。

成语对

“刘 下第,我辈登科;雍齿且侯,吾属何患?”成语天然,东坡所对。见释惠洪冷斋夜话》。

粤僧诗

广东海幢寺僧今种《鲁连台诗》,沈文悫收入别裁。此外,又有《约游山阴》五律一首云:“最恨秦淮柳,长条复短条,秋风吹落叶,一夜别南朝。范蠡湖边客,相将荡画桡,言寻大禹穴,直渡浙江潮。”一片神行,有不可攫拿之势。

文人诗

从来工制艺者,未必工诗,以心无二用也。然余谓非真文人耳。若真文人,未有不能诗者。且文人之诗,方能入细。有明至今,骚坛之卓卓者,非即台阁之铮铮者乎?熊钟陵《姑苏怀古》诗云:“旧时江水旧时潮,难怪行人说六朝。飞过夕阳鸦点点,散来秋草马萧萧。多年王气山头寂,昨夜钟声梦里消。欲问兴亡向何处,秦淮沽酒破无聊。”风流悲壮,何尝有一点学究气也。

动物出土

宁波、奉化濒海一带,有业种蚶者,血肉之品,出以种植,奇矣,然犹湿生化生之物耳。至西域种羊,理尤难解。又大竹林中有物,名笋根稚子,鼷鼠之类,略似人形,烹食极其鲜美,江西饶州一路多有之。东坡有笋根稚子诗。

公牍

孙伯纯知苏州,有不逞子弟,与人争伏字,犬当从大,因而构讼。靖康中,小民易子而食,有以肥瘠不均因而涉讼。此等公牍甚奇。

误出经题

乾隆甲寅,浙江乡试,《易经》题误出“离为目为火”。宋方勺泊宅编》载,符建中,浙江乡试,《易经》题误出“为布为金”。无独有偶如此。

饧字

《 真子》载:“唐人作寒食诗,欲押饧字,以无出处,遂不用。”按刘梦得不敢押糕字,人人知之。押饧字不敢者,不知何人。

押木字

王禹玉秋解试《瑚琏赋》:“上希颜氏,愿为可铸之金;下笑宰予,耻作不雕之木。”木,端木,官韵。他卷率云“粤惟孔门,厥有端木”,并押于第二韵,此独于第六韵别意押之,无不以为奇巧。

太公年

太公八十遇文王,相传之说也。宋玉楚词云:“太公九十乃显荣兮,仍未遇其匡合。”东方朔云:“太公体仁行义,年七十二,乃设用于文武。”刚遇东方朔减了八岁,却被宋玉硬展了十年,幸而此老寿长,拚再钓鱼三千六百日可也。

里老答县官

前明慈溪令某公下车,欲厉威严,乃进里老谓之曰:“汝曹知灭门刺史、破家县令乎?”有桂姓者答曰:“邑士多习诗,但知岂弟君子,民之父母,他未之前闻也。”令默然。

国讳,公法也;宪讳,私情也。下为上讳,下之尽礼也。上责下讳,上之不情也。宋田登作郡,自讳其名,人有触之者,即怒。于是举州皆讳灯为火。上元放花灯,吏人遂书榜揭于闹市曰:“本州依例放火三日。”又宋宗室名宗汉,自恶人犯其名,谓汉曰“兵士”。其妻斋罗汉,其子授《汉书》,宫人传语曰:“今日夫人供十八阿罗兵士,太保请官点兵士书。”都下哄然,传以为笑。刻意为此,必有尔许话柄。又某朝官谄事蔡京,呼之为父,合家不许犯京字,眷属犯申饬,奴婢犯棰笞,宾客犯罚酒,自犯手披其颊,其无耻乃至于此。又《宋稗类钞》载:“有上官某名申,最恶人犯其名。一日,有知县进见,问曰:‘某案如何矣?’曰:‘业已申郡。’上官微露其意曰:‘汝便不申也罢。’对曰:‘此事断含糊不得,卑职申郡守不理,即申监司,申监司不理,即申台院。一次不理,申二次,二次不理,申三次。申来申去,直待申死方休。’上官虽怒之,而无如何,反笑而遣之。”惹人抢白,是亦何苦。善乎杜祁公之言曰:“父母之名,耳可得而闻,口不可得而言。”则反讳在我而已,他人何预焉?公帅邠州三日,孔目吏请家讳,公曰:“下官无所讳,惟讳取枉法赃。”吏悚然而退。父母之讳且不必,而况己名乎?

孪生次序

双生男女,或以后生者为长,谓受胎在前也。或以先生者为长,谓先后有序也。愚谓当以先生者为兄。夫纪年者,纪生者将来所得之年。假令二人一生于除夕亥时,一生于元旦子时,则先生者不但长一时一日,而且长一岁矣。即使将来同年月日时死,而纪寿总高一岁,乌得不为兄耶?

四克

宋张汝弼大正 乡试,主司命题:“平康正直,强弗友刚克,燮友柔克,沈潜刚克,高明柔克。”榜发被放。梦神人告曰:“汝若再遇四克,始克有济。”自以为经中再无四克,此生科名休矣。后淳熙丁酉题云:“抚于五辰,庶绩其凝,无教逸欲有邦,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场中同舍,有与张相识者,厉声曰:“汝弼可贺,题中有四克矣。”遂获隽。

日月灯

王荆公在经义局,因言佛书有日月灯光明佛,灯光岂足以配日月。吕惠卿曰:“日煜乎昼,月煜乎夜,灯煜乎日月所不及,其用无差别也。”公大首肯。见宋永亨《搜采异闻录》。

拾遗记

王子年《拾遗记》云:“少昊以金德王,母曰皇娥,处璇宫而夜织,或乘桴木而昼游,经历穷桑沧茫之浦。时有神童,容貌绝俗,称为白帝之子,即太白之精,降乎水际,与皇娥宴戏,奏 娟之乐,游漾忘归。穷桑者,西海之滨,有孤桑之树,直上千寻,叶红椹紫,万岁一实,食之后天而老。帝子与皇娥泛于海上,以桂枝为表,结薰茅为旌,刻玉为鸠,置于表端,言鸠知四时之候。故《春秋传》曰‘司至’是也。今之相风,此之遗象也。帝子与皇娥并坐,抚桐峰梓瑟。皇娥倚瑟而清歌曰:‘天清地旷浩茫茫,万象回薄化无方。浛天荡荡望沧沧,乘桴轻漾着日傍。当其何所至穷桑,心知和乐悦未央。’世俗谓游宴之处,为桑中也。《诗》中《卫风》云:‘期我乎桑中。’盖类此也。白帝子答歌:‘四维八埏渺难测,驱光逐影穷水域,璇宫夜静当轩织。桐峰文梓千寻直,伐梓作器成琴瑟。清歌流畅乐难极,沧湄海浦来栖息。’及皇娥生少昊,曰穷桑氏,亦曰桑丘。”此等事迹,原属渺茫不足信,而所写则一则淫艳浮词也。然其笔墨之间,何等空灵缥渺,自是晋人吐属。若使唐人写之,不免冗长;若使宋以后人写之,便粘皮带骨,恶状难堪矣。故前人以小说惟汉为最雅最趣,观极猥亵如《秘辛》一录可知。

尚主

前五代诸驸马,以尚主为苦。宋孝武朝,至有连名具冤单者,可笑也。天子之女,骄贵自不必言,然恃势凌虐,则不可也。唐宣宗选于琮为婿,连拜秘书省校书郎,右拾遗赐绯,左补阙赐紫,尚永福公主,事忽中寝。丞相上审圣旨,上曰:“朕此女子近因会食一处,对朕辄折匕箸,性情如此,恐不可为士大夫妻。”许琮别尚广德公主,亦上次女也。天子之女,且不可任性,况其下者乎?

台阁诗

高文良公《谢恩赐花翎黄马褂》诗云:“冠飘雀翠天风细,衣染鹅黄御气浓。”齐次风宗伯《观御射》诗云:“容节中和天子射,弛张高下圣人弓。”何等正大。先文庄公《恭和御制行灶》诗云:“依山列幔随疏密,因地为垆各浅深。穿穴不须陶冶埴,拾薪端可溉烹鬵。升烟遥结千庐白,移垒空存万突黔。莫讶风餐兼露爨,自来增减重韬钤。”当时为人所称,孰谓应制体不能工也。

奇逢

国初浙东乱时,诸暨陈氏女,年甫十八,为杭镇拨什库所得,鬻于银工。逼之,坚不肯从。杭人朱胆生尚御、郭宗臣创义,醵金赎难民,知女之义,赎之。方至,忽友人某赎一童子,问之,即其夫也。翼日,赎一妪至,乃其母也。继又赎一妪至,乃其姑也。有两翁觅妻,踉跄而至门,即其父及翁也。两家骨肉,一时完聚,遂合巹结装而归之。此较李笠翁《巧团圆》更奇,莫谓天下无异事也。

日月如丸如扇

《梦溪笔谈》:“或问余日月之形,如丸如扇耶?即平圆浑圆。 余曰:‘如丸,以月盈亏可验也。月无光,日之曜乃光耳。光之初生,日在其傍,故光侧,而所见才如钩。日渐远则斜照,而光稍满,如弹丸,以粉涂其半。侧视之,则粉处如钩。对视之,则正圆,此有以知其如丸也。’”日月气也,有形而无质,故虽相值而不相碍,涂粉之喻,明显之至。

阳朔县

阮芸台协揆督粤时,有属吏欲求剧县,托宫保相知某公道地。宫保曰:“官可自择乎?可自择,则吾舍节钺而为阳朔令矣。”某问故。公曰:“阳朔荔浦,山水奇秀,甲于寰区,吾于阅兵时经过,今犹梦寐不忘。”向以为一时戏言,而不知语有所本。五代孙光宪北梦琐言》云:“王侍郎赞,中朝名士。有弘农杨蘧者,曾到岭外,见阳朔荔浦山水,谈不容口。一日,不觉从容形于言曰:‘侍郎曾见阳朔荔浦山水乎?’公曰:‘某未曾打人,唇绽齿落,何由而见?’因之大笑。后杨宰求选彼邑,挈家南去,亦州县官中一高士也。”乃知才人吐属,真无一字无来历者。

典故歧出

阇黎饭后钟事及御沟流红叶事,屡见纪载,而各异其人,究不知当以何为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