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鸿铭先生以茶壶譬丈夫,以茶杯譬妻子,故赞成多妻制,诚怪论也。
先生之怪论甚多,常告人以姓辜之故,谓始祖寔为罪犯。又言始祖犯罪,不足引以为羞;若数典忘祖,方属可耻云。
先生深于英国文学之素养。或叩以养成之道,曰:先背熟一部名家著作作根基。又言今人读英文十年,开目仅能阅报,伸纸仅能修函,皆由幼年读一猫一狗式之教科书,是以终其身只有小成。先生极赞成中国私塾教授法,以开蒙未久,即读四书五经,尤须背诵如流水也。
先生之书法,极天真烂漫之致,别字虽不甚多,亦非极少。盖先生生于异国,学于苏格兰,比壮年入张之洞幕,始沉潜于故邦载籍云。
先生好选《诗经》中成句,译英文诗,虽未能天衣无缝,亦颇极传神之妙,惜以古衣冠加于无色民族之身上耳,先生以“情”译poetry,以“理”译philosophy,以“事”译history,以“物”译science,以“阴阳”译physic,以“五行”译chemistry,以“红福”译Juno,以“清福”译Minerva,以“艳福”译Venus,于此可见其融合中外之精神。
先主喜征逐之乐,顾不修边幅,既垂长辫,而枣红袍与天青褂上之油腻,尤可鉴人,粲者立于其前,不须揽镜,即有顾影自怜之乐。先生对于妓者颇有同情,恒操英语曰:Prostitude者,Destitude也。(意谓卖淫者卖穷也。)
先生多情而不专,夫人在一位以上。尝娶日妇,妇死哭之悲,悼亡之痛,历久不渝。先生尝患贫,顾一闻丐者呼号之声,立即拔关而出,界以小银币一二枚,勃谿之声,尝因之而起。
先生操多种方言,通几国文字;日之通士,尤敬慕先生,故日本人所办之英文报纸,常发表先生忠君爱国之文字。文中畅引中国经典,滔滔不绝,其引文之长,令人兴喧宾夺主之感,顾趣味弥永,凡读其文者只觉其长,并不觉其臭。
(原载于1927年7月12日上海《时事新报·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