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 官

若因夜虚守静人物人物則皇

尹讀「若以夜虚」爲句,「守静人物」爲句,「人物則皇」爲句。注云:「必因夜虚之時,守其安静以聽候人物,此時人物則皇暇。」劉云:「後《中圖》作『處虚守静,人物則皇』,此『人物』字疑衍。《黄氏日鈔》亦云:「衍『人物』二字。」當以『處虚守静』爲句,『人物則皇』爲句。」臧云:「『處虚』與『守静』對文,《老子》所謂『致虚極,守静篤』也。『處』與『夜』,字形相似而誤。《秦策》「江上之處女」,《初學記·器物部》引「處」誤作「夜」。尹注非。」念孫案:劉、臧説是。

攻之以官 威之以誠

「期之以事,攻之以官,發之以力,威之以誠」。念孫案:後《中方本圖》「攻之以官」作「攻之以言」,一本作「攷之以言」,一本是也。《堯典》曰:「詢事考言。」故曰:「期之以事,攷之以言。」尹注非也。「威之以誠」,「威」當爲「感」。「攷」「攻」、「言」「官」、「感」「威」,皆字之誤。

搏大

「九本搏大,人主之守也」。念孫案:「搏大」,當爲「博大」。尹注非。

十官

「十官飾勝備威,將軍之守也」。念孫案:此在「八分」之下,「六紀」之上,則「十官」當爲「七官」。

介蟲

「以介蟲之火爨」。引之曰:上文言「倮獸」、「羽獸」、「毛獸」,下文言「鱗獸」,則此亦當言「介獸」,後人多聞「介蟲」,寡聞「介獸」,故改「獸」爲「蟲」也。不知「羽」、「毛」、「鱗」、「介」、「倮」,皆可謂之蟲,亦皆可謂之獸。《月令》曰:「其蟲羽,其蟲倮,其蟲毛。」是羽者、倮者、毛者,亦謂之蟲也;其羽者、介者、鱗者,亦皆可謂之獸。故此言「羽獸」、「介獸」、「鱗獸」。《曲禮》曰:「前朱鳥而後玄武,左青龍而右白虎。」鄭注曰:「以此四獸爲軍陳。」正義曰:「玄武,龜也。」龜爲四獸之一,即此所謂「介獸」也。《淮南·天文篇》亦曰:「北方其獸玄武。」

利周

「信利周而無私」。劉云:「『周』當依後《圖》作『害』。」念孫案:隷書「害」字或作「」,與「周」相似而誤。尹注非。

置大夫以爲廷安入共受命焉 必足三年之食安以其餘脩兵革 其外安榮 下安無怨咎 凡道無所善心安愛 其陽則安樹之五麻 群木安逐 群藥安生群藥安聚 群木安逐鳥獸安施

「置大夫以爲廷,安入,共受命焉」。念孫案:此當以「置大夫以爲廷」爲句,「安入」爲句,「共受命焉」爲句。「廷」,官名,言以大夫爲此官也。「安」,語詞,猶「乃」也,言諸侯乃入而共受命也。尹讀「置大夫以爲廷安」絶句,甚爲不詞,其注亦甚謬,不足辯。又《大匡篇》曰:「必足三年之食,安以其餘脩兵革。」言必足三年之食,乃以其餘脩兵革也。尹讀「必足三年之食安」絶句,注云:「有三年食,然後可安。」非是。《内業篇》曰:「精存自生,其外安榮。」言精生於中,其外乃榮也。尹訓「安」爲「静」,非是。《山國軌篇》曰:「民衣食而繇,下安無怨咎。」言下乃無怨咎也。《内業篇》又曰:「凡道無所,善心安愛。」「愛」當爲「處」,字之誤也。隷書「處」字或作「」,與「愛」相似。「安」,猶「是」也。「處」,居也。言道無常所,唯善心是居也,下文曰:「心静氣理,道乃可止。」是其明證也。此二句以「所」、「處」爲韻,下文以「理」、「止」爲韻,「遠」、「産」爲韻,「離」、「知」爲韻。尹讀「凡道無所善爲」句,「心安愛」爲句,注云:「言道無他善,唯愛心安也。」非是。又《地員篇》曰:「其陰則生之楂蔾,其陽安樹之五麻。」「安」與「則」相對爲文,「安」亦「則」也,言其陽則樹之五麻也。今本「安」上有「則」字,乃後人不曉文義而妄加之。《地員篇》又曰:「其山之淺,有蘢與斥,羣木安逐。」安於是也。《爾雅》曰:「逐,彊也。」言群木於是彊盛也。尹注以「安」爲「和易」,非是。又曰「群藥安生」,又曰「群藥安聚」,又曰「群木安逐,鳥獸安施」,「施」,當爲「族」。《白虎通義》曰:「族,湊也,聚也。」言鳥獸於是聚也,上文「群藥安聚」即其證也。「族」字上與「漉」、「穀」、「逐」爲韻,下與「鹿」爲韻,「族」與「施」字相近,因譌而爲「施」。尹注云:「施,謂有以爲生。」謬矣。義竝同也。語詞之「安」,或爲「乃」,或爲「則」,或爲「是」,或爲「於是」,其義竝相近。字或作「案」,又作「焉」。《荀子·勸學篇》:「上不能好其人,下不能隆禮,安特將學雜識志,順詩書而已耳。」楊倞曰:「安,語助,或作『安』,或作『案』,《荀子》多用此字,《禮記·三年問》作『焉』。《戰國策》『謂趙王曰:「秦與韓爲上交,秦禍案移於梁矣。秦與梁爲上交,秦禍案攘於趙矣。」』見《趙策》。《吕氏春秋》『吴起謂商文曰:今日置質爲臣,其主安重。釋璽辭官,其主安輕。』見《執一篇》。蓋當時人通以『安』爲語助。」念孫案:字之作「安」者,《管子》《荀子》《吕氏春秋》《戰國策》而外又見於《國語》;《吴語》曰:「王安挺志,一日惕,一日留,以安步王志。」又曰:「王安厚取名而去之。」《老子》「往而不害安平太」。《墨子》;《非樂篇》曰:「然即當爲之撞巨鍾、擊鳴鼓、彈琴瑟、吹竽笙而揚干戚,民衣食之財將安可得而具乎?即我以爲未必然也。」又曰:「然即當爲之撞巨鍾、擊鳴鼓、彈琴瑟、吹竽笙而揚干戚,天下之亂將安可得而治與?即我以爲未必然也。」其作「案」者,《荀子》《戰國策》而外又見於《逸周書》;《武寤篇》曰:「約期于牧,案用師旅,商不足滅,分禱上下。」其作「焉」者,則《禮記·三年問》而外,見於經史諸子者甚多。見《釋詞》。尹氏不知「安」爲語詞,固宜其説之多謬也。

習勝之

「必得文威武官習勝之」。念孫案:「習勝」者,習勝敵之術也。「勝」下不當有「之」字,此涉下文「勝之」而衍,注内「勝之」同。宋本、朱本皆無「之」字。

綸理

「定綸理勝,定死生勝,定成敗勝,定依奇勝,定實虚勝,定盛衰勝」。念孫案:「綸理」,即「倫理」。「倫」與「綸」古字通,故《漢書·律曆志》「泠倫」作「泠綸」。「依奇」,即「依倚」也。《説卦傳》「參天兩地而倚數」,釋文「倚,蜀才作奇」。《周官·大祝》「奇」注:「杜子春云:『或云奇,讀曰倚。」《漢書·外戚傳》「欲倚兩女」,《史記》「倚」作「奇」。「綸理」、「死生」、「成敗」、「依奇」、「實虚」、「盛衰」,皆兩字平列。尹注非。

奇舉發

「奇舉發不意,則士歡用」。念孫案:「舉發不意」,即下文所云「發不意」也。「舉發」上不當有「奇」字,此涉上文「依奇」而衍。自「舉機誠要」至「執務明本」,皆四字爲句。尹注非。

博一純固則獨行而無敵 慎號審章則其攻不待權 與明必勝則慈者勇

「博一純固,則獨行而無敵」。尹注曰:「德博而一,行純而固,誰能敵之。」念孫案:「博」字與「一純固」三字義不相屬,尹云「德博而一」,則曲爲之説也。「博」當爲「摶」,字之誤也。説見前「博岀入」下。「摶」,即「專」字也。「專一」與「獨行」,義正相承,唯其專一純固,故能獨行而無敵。《兵法篇》曰:「一氣專定,則傍通而不疑。」是其證也。古書多以「摶」爲「專」。説見前「博岀入」下。又案下文云:「慎號審章,則其攻不待權與。明必勝,則慈者勇。」尹讀「則其攻不待」爲句,注云:「慎號令,審旗章,則攻者争先登,豈顧後而相待乎?」又讀「權與明必勝」爲句,注云:「權謀明略,必能勝敵。」念孫案:尹注甚謬。此當讀「則其攻不待權與」爲句。「權與」,謂與國也。言能慎號審章,則攻人之國,不待與國之相助也。即上文「獨行無敵」之意。《七法篇》曰:「攻國救邑,不待權與之國。」《事語篇》曰:「獨出獨入,莫之能禁止,不待權與。」今本「與」字皆作「輿」,此後人不曉文義而妄改之也,唯宋本作「與」。《輕重甲篇》曰:「數欺諸侯者無權與。」是其證也。下文:「明必勝,則慈者勇。器無方,則愚者智。攻不守,則拙者巧。」六句文同一例,則「明必勝」三字不與「權與」連文益明矣。

數也動慎十號

「數也,動慎十號,明審九章,飾習十器,善習五官,謹脩三官」。尹讀「數」爲「煩數」之「數」,而以「數也動慎」連讀,注曰:「兵既數動,必慎。」孫曰:「『數』讀如『計數』之『數』,『數也』爲句,『動慎十號』爲句,與下文『明審九章』云云句法爲一例。」念孫案:孫説是也。「數也」云者,猶言道固然也,乃總結上文之詞。《荀子·仲尼篇》曰:「桓公兼此數節者而盡有之,其霸也,宜哉!非幸也,數也。」《吕氏春秋·壅塞篇》「寡不勝衆,數也」,高注曰:「數,道數也。」本書《權脩篇》曰:「教訓成俗而刑罰省,數也。」《法法篇》曰:「上無固植,下有疑心,國無常經,民力必竭,數也。」皆其證。洪曰:「《兵法篇》云:『三官不謬,五教不亂,九章著明。』此『五官』當作『五教』。」

稱材

「收天下之豪傑,有天下之稱材」。念孫案:「稱材」當爲「精材」,即上文所云「求天下之精材」也。《七法篇》云:「聚天下之精材,論百工之鋭器。」《小問篇》云:「選天下之豪傑,有天下之精材。」意竝同也。隷書「稱」字或作「」,與「精」相似而誤。尹注非。

經不知

「器成不守,經不知,教習不著,發不意」。念孫案:經,過也,謂兵過敵境而敵不知也。「經不知」、「發不意」相對爲文。「經」之言「徑」也,《兵法篇》云:「徑乎不知,發乎不意。」是其證。尹注非。

死亡不食

「死亡不食,不過四日而軍財在敵」。尹注曰:「死亡者不享食,鬼神必怨怒,故軍財在敵。」引之曰:「死亡不食」,義不可通,尹曲爲之説,非也。「亡」,蓋「士」之譌。「死士」,敢死之士也。見定十四年《左傳》杜注。「食」猶「饗」也。「饗死士」,若田單之盡散飲食饗士、李牧之日擊數牛饗士是也。《秦策》曰:「廢文任武,厚養死士,綴甲厲兵,效勝於戰場。」是死士所以克敵效勝,今吝惜資財,不肯饗之,則死士不爲之用,將無以勝敵而爲敵所勝,故軍財在敵也。後《幼官圖篇》同。

適勝

「察數而知治,審器而識勝,明謀而適勝」。念孫案:「適勝」當爲「勝適」。「適」,即「敵」字也。《兵法篇》云:「察數而知治,審器而識勝,明理而勝敵。」是其證。今作「適勝」者,涉上句「識勝」而誤。

則人君從會請命於天地

「使國君得其治,則人君從,會請命於天地,知氣和,則生物從」。念孫案:「則人君從」絶句,與上下之「民人從」、「大人從」、「生物從」文同一例。「會」字下屬爲句,會,合也,合請命於天地也。尹以「人君從會」爲句,非是。

不執

「著於取與之分,則得地而不執」。念孫案:「執」字義不可通,尹曲爲之説,非也。「執」,當爲「報」。「報」,復也,反也。《周官·宰夫》注:「復之言報也,反也。」言明乎取與之分,則得敵之地,而敵不能復取吾地也。《越語》曰:「戰勝而不報,取地而不反。」是其證。隷書「執」字或作「」,見漢《淳于長夏承碑》。形與「報」相似,故「報」譌爲「執」矣。《漢書·王子侯表》「騶丘原侯報德」,《史表》「報」作「執」。

幼官圖

則功得而無害也

「審於動静之務,則功得而無害也」。念孫案:「也」字衍,前篇無「也」字,以上下文例之,亦不當有「也」字。

五 輔

上彌殘苟而無解舍下愈覆鷙而不聽從 苟於民

「上彌殘苟而無解舍,下愈覆鷙而不聽從」。尹注曰:「居上位者小人,故殘賊苟且也。覆,察也。鷙,疑也。上既賊苟而不舍,故下伺察而懷疑。」劉曰:「『殘苟』,當作『殘苛』,乃字之誤也。」念孫案:尹注甚謬。劉以「苟」爲「苛」之誤,是也。凡隸書從可從、句之字,往往譌溷,《説文》「抲」字解引《酒誥》「盡執抲」,今本作「盡執拘」。《考工記》「妢胡之笴」注:「故書『笴』爲『笱』。杜子春云:『笱當爲笴。』」漢《巴郡太守張納碑》「犴無拘紲之人」,「拘」字作「抲」。《冀州從事郭君碑》「凋柯霜榮」,「柯」字作「」,其右畔極相似,又見下。故「苛」誤作「苟」,下文「薄税斂,毋苛於民」,「苛」字亦誤作「苟」。尹注:「謂無苟取於民。」非是。《莊子·天下篇》「君子不爲苛察」,《釋文》:「苛,一本作苟。」《楚策》「以苛廉聞於世」,《史記·甘茂傳》作「以苟賤不廉聞於世」。《説文·敘》曰:「廷尉説律,至以字斷法:『苛人受錢,苛之字止句也。』」隷書「苛」字,或作「」,上從「艸」,下與「句」相似,而此云「苛之字止句」者,蓋隷書從「止」之字,或作「立」,與從「艸」者相亂故也。皆其證矣。「覆」讀爲「愎」。「愎」、「鷙」,皆很也,言上殘苛而不已,則下很戾而不從也。《廣雅》曰:「愎、鷙,很也。」宣十二年《左傳》「剛愎不仁」,杜預曰:「愎,很也。」《漢書·匈奴傳》「天性忿鷙」,顔師古曰:「鷙,很也。」「愎」字從心聲,故與「覆」通。字又作「復」,《趙策》云:「知伯之爲人好利而鷙復。」是也。《韓子·十過篇》「復」作「愎」。又作「蝮」,《史記·酷吏傳贊》云:「京兆無忌,馮翊殷周蝮鷙。」是也。

利壇宅

「辟田疇,利壇宅」。尹注曰:「壇,堂基。」念孫案:尹説非也。「利」當爲「制」,字之誤也。隷書「制」字,或作「」,形與「利」相似。「壇」讀爲「廛」,謂制爲廛宅也。《荀子·王制篇》曰:「順州里,定廛宅。」《鹽鐵論·相刺篇》曰:「經井田,制廛里。」皆是也。《魏風·伐檀傳》曰:「一夫之居曰廛。」《周官·載師》注曰:「廛民居之區域也。」《遂人》注曰:「廛,城邑之居。」「廛」與「壇」古同聲而通用。《周官·廛人》:「故書『廛』作『壇』,杜子春讀『壇』爲『廛』。」又《載師》「以廛里任國中之地」,「故書『廛』或作『壇』」,「鄭司農云:『壇,讀爲廛。』」是其證。

振罷露 國家乃路 國家踣

「振罷露」。尹注曰:「疾憊裸露者振救之。」念孫案:上文云:「養長老,慈幼孤,恤鰥寡,問疾病,弔禍喪,此謂匡其急。」此云:「衣凍寒,食飢渴,匡貧寠,振罷露,資乏絶,此謂振其窮。」是上言「問疾病」乃匡急之事,非振窮之事。此言「振罷露」,乃振窮之事,非匡急之事。尹以「罷」爲「疾憊」,非也。至以「露」爲「裸露」,則尤未解「露」字之義。今案,「罷露」,謂室家疲敝也。「罷」與「疲」同。「匡貧寠」、「振罷露」、「資乏絶」,三者義相近。「露」之言羸也,《方言》曰:「露,敗也。」昭元年《左傳》「勿使有所壅閉湫底,以露其體」,杜注曰:「露,羸也。」案《廣雅》:「疲、羸,極也。」「疲羸」猶「罷露」,故云:「露,羸也。」《正義》曰:「羸,義與倮相近。倮,露形也。羸,露骨也。」誤與尹注同。《列子·湯問篇》「氣甚猛,形甚露」,張湛曰:「有膽氣而體羸虚。」《逸周書·皇門篇》曰:「自露厥家。」《莊子·漁父篇》曰:「田荒室露。」《荀子·富國篇》曰:「田疇穢,都邑露。」楊倞注:「露,謂無城郭牆垣。」此亦未解「露」字之義。義竝同也。字或作「路」,又作「潞」。《孟子·滕文公篇》「是率天下而路也」,趙注曰:「是率導天下之人以羸路也。」今本「羸路」作「羸困之路」,此後人不曉「路」字之義而妄改之也。案《音義》曰:「丁、張竝云:『路,與露同。』」又所列注文内無「困之」二字,今據删。《秦策》「士民潞病於内」,高注曰:「潞,羸也。」《韓子·初見秦篇》「潞病」作「疲病」,是「罷」與「露」同義,故《齊策》曰:「其百姓罷而城郭露。」合言之則曰:「罷,露矣。」《韓子·亡徵篇》曰:「好罷露百姓。」《外儲説左篇》「罷露」作「罷苦」。《秦策》曰:「諸侯見齊之罷露。」《吕氏春秋·不屈篇》曰「士民罷潞」,高注曰:「潞,羸也。」皆其證矣。又《四時篇》「不知五穀之故,國家乃路」,「路」亦與「露」同。露,敗也,尹注云:「『路』謂失其常居。」亦失之。又《七臣七主篇》:「故設用無度,國家路,舉事不時,必受其菑。」「度」、「路」爲韻,「時」、「菑」爲韻,今本「路」作「踣」,乃後人不知古義而妄改之耳。下文「亡國路家」,今本「路」作「踣」,亦是後人所改。

「貧富無度則失」。念孫案:「失」讀爲「佚」,謂放佚也。古字多以「失」爲「佚」,見《九經古義》。尹注非。

辯事 功材

「大夫任官辯事,官長任事守職,士脩身功材」。尹注曰:「辯,明也,能明所任之事也。『材』謂藝能,士既脩身,必於藝能有功也。」念孫案:辯,治也。昭元年《左傳》曰「主齊盟者,誰能辯焉」是也。功,成也,謂脩身成材也。《爾雅》曰:「功,成也。」《大戴禮·盛德篇》曰:「能成德法者爲有功。」《周官·稾人》「乃入功于司弓矢及繕人」,鄭注曰:「功,成也。」《莊子·天道篇》曰:「帝王無爲而天下功。」言無爲而天下成也。《荀子·富國篇》曰:「百姓之力,待之而後功。」言待之而後成也。「脩身功材」與「任官辯事」、「任事守職」,皆相對爲文,是「功」爲「成」也。尹説皆失之。

雕琢采

「是故博帶梨,大袂列,文繡染刻鏤削雕琢采」。尹注曰:「采雕琢爲純漫。」引之曰:「采」字義不可通,「采」疑當爲「」。《説文》曰:「,古文平。」形與「采」相似,故誤爲「采」也。「雕琢平」者,金曰「雕」,玉曰「琢」,皆篆刻爲文章,今則磨之使平也,與上文「刻鏤削」正同義。尹注非。

不失

「古之良工,不勞其知巧以爲玩好,是故無用之物,守法者不失」。念孫案:「失」當爲「先」,字之誤也。《吕氏春秋·先己篇》注云:「先,猶尚也。」言守法之人不尚此無用之物也。尹注非。

宙 合

王施

「王施而無私,則海内來賓矣」。念孫案:「王」,當爲「正」。施之無私,故曰「正施」。

如此

「章道以教,明法以期,民之興善也如此,湯武之功是也」。念孫案:「如此」,當從宋本作「如化」。《吕氏春秋·懷寵篇》曰:「兵不接刃而民服若化。」

不究

「其處大也不究,其入小也不塞」。尹注曰:「究,窮也。」念孫案:「究」當爲「窕」,字之誤也。「窕」,不滿也。「塞」,不容也。以小處大則窕,以大入小則塞,唯因物施宜,則處大而不窕,入小而不塞矣。《廣雅》曰:「窕,寬也。」昭二十一年《左傳》「鍾小者不窕,大者不摦,窕則不咸,摦則不容」,杜注曰:「窕,細不滿也。摦,横大不入也。不咸,不充滿人心也。不容,心不堪容也。」《吕氏春秋·適音篇》「音太鉅則志蕩,以蕩聽鉅,則耳不容,不容則横塞,横塞則振,太小則志嫌,以嫌聽小,則耳不充,不充則不詹,不詹則窕」,高注曰:「窕,不滿密也。」《淮南·本經篇》「小而行大,則滔窕而不親。大而行小,則陿隘而不容」,高注曰:「滔窕,不滿密也。」《大戴禮·王言篇》曰:「布諸天下而不窕,内諸尋常之室而不塞。」《淮南·氾論篇》亦云:「舒之天下而不窕,内之尋常而不塞。」《墨子·尚賢篇》曰:「大用之天下則不窕,小用之則不困。」「窕」本或誤作「究」,《尚同篇》云:「大用之治天下而不窕,小用之治一國一家而不横。」足正「究」字之誤。《荀子·賦篇》曰:「充盈大宇而不窕,入郤穴而不偪。」《淮南·原道篇》曰:「處小而不逼,處大而不窕。」《俶真篇》曰:「處小隘而不塞,横扃天地之間而不窕。」皆其證也。草書「窕」字或作「」,「究」字或作「」,二形相似,故「窕」誤爲「究」,尹氏不察,而訓「究」爲「窮」,失之矣。

法崖

「地化生無法崖」。引之曰:「法」當爲「泮」。《衛風·氓篇》「隰則有泮」,鄭箋曰:「泮,讀爲畔。」「畔」,涯也,故曰:「地化生無泮崖。」尹注云:「物之生化無有崖畔。」是其證。今本「泮」作「法」者,涉注文「法天地」而誤。

巨獲

「成功之術,必有巨獲」。念孫案:「巨獲」,讀爲「榘矱」。「榘」,今省作「矩」。《説文》:「巨,規巨也。」或作「榘」。「蒦」,度也,或作「彠」。《楚詞》曰:「求榘彠之所同。」今《楚詞》作「榘矱」,王注曰:「榘,法也。矱,度也。」下文曰:「必周於德,審於時,時德之遇,事之會也,若合符然。」正所謂「成功之術,必有榘矱」也。尹注非。

浧儒

「此言聖人之動静開闔,詘信浧儒,取與之必因於時也」。念孫案:「浧」當爲「逞」,「儒」當爲「偄」,皆字之誤也。《幼官篇》「藏温偄」,宋本「偄」誤作「儒」,今本又誤作「濡」。凡隷書從耎之字,多誤從需,若「碝」之爲「礝」、「」之爲「」、「蝡」之爲「蠕」,皆是也。「逞」與「盈」同,《左氏》春秋昭二十三年「沈子逞」,《穀梁》作「沈子盈」。《左氏傳》「欒盈」,《史記》作「欒逞」。又《左氏傳》昭四年「逞其心以厚其毒」,《新序·善謀篇》「逞」作「盈」。「偄」與「緛」同。「盈緛」,猶「盈縮」也。《廣雅》:「緛,縮也。」曹憲音而兖反。《素問·生氣通天論》「大筋緛短,小筋弛長」,王冰曰:「緛,縮也。」《漢書·天文志》「已出三日而復微入,三日迺復盛出,是爲耎而伏」,晉灼曰:「耎,退也。」《太玄·耎》曰「陽氣能剛能柔,能作能休,見難而縮」,范望曰:「耎而自縮,故謂之耎。」是「緛」與「縮」同義。「緛」、「偄」、「耎」古字通。「盈縮」與「詘伸」,義相因也,《淮南·人間篇》曰得道之士「内有一定之操,而外能詘伸、嬴縮、卷舒,與物推移」,「詘伸嬴縮」即「詘信盈緛」。

含愁

「是以古之士,有意而未可陽也,故愁其治言,含愁而藏之也」。尹注曰:「有意濟世,時亂方殷,未可明論,故曰:理代之言,陰愁而藏之。」「治世」作「理代」,此避太宗、高宗諱。念孫案:注言「陰愁而藏之」,則正文「含」字當是「侌」字之誤。「侌」,古「陰」字也。「愁」與「揫」同。《鄉飲酒義》「秋之爲言愁也」,鄭注曰:「愁,讀爲『揫』。揫,斂也。」陰與陽正相反,故曰「有意而未可陽也」。「故揫其治言,陰揫而藏之也」,謂陰斂其治世之言而藏之也。下文「沈抑以辟罰,静默以侔免」,正申「陰揫而藏之」之義。

辟之也

「知道之不可行,則沈抑以辟罰,静默以侔免辟之也。猶夏之就凊,冬之就温焉」。念孫案:「辟之」之「辟」,讀曰「譬」,下屬爲句。「也」字後人所加。後人讀「辟」爲賢者「辟世」之「辟」,而誤以爲承上之詞,故於「辟」之下加「也」字。

故曰

「故曰欲而無謀」。念孫案:「故曰」二字,涉下文而衍。

循發蒙也

「通於可不與「否」同。利害之理,循發蒙也」。念孫案:「循」字義不可通。「循」當爲「猶」,字之誤也。隷書「猶」字或作「」,與「循」相似。上言「若覺卧,若晦明」,此言「猶發蒙」,「猶」亦「若」也,《仲尼燕居》曰「昭然若發矇」是也。尹注非。

義失正

「夫行私、欺上、傷民、失士,此四者用,所以害君義失正也」。念孫案:「義失正」,當爲「失義正」,下文曰:「爲君上者,既失其義正。」是其證。

先帝常

「大人之行,不必以先帝常,義立之謂賢」。念孫案:「帝」即「常」字之誤而衍者,尋尹注亦無「帝」字。「先常」猶言「故常」,「不必以先常」句絶,言大人之行,不必遵守故常,唯義立之爲賢也。

勸則告

「政易民利,利乃勸,勸則告」。劉曰:「『告』,當作『吉』,對下『凶』字。注非。」

言易政利民也

「故曰:讂充末衡,言易政利民也」。念孫案:「言」字涉下文「言中正以蓄慎也」而衍,此復述上文「讂充末衡,易政利民」之語,不當有「言」字。

美色淫聲

「外淫于馳騁田獵,内縱于美色淫聲」。念孫案:「美色淫聲」,當從宋本、朱本作「美好音聲」,此後人以意改之也。「美好音聲」,即美色淫聲,且與「馳騁田獵」對文,後人之改謬矣。

心怨

「國家煩亂,萬民心怨」。引之曰:「心怨」,當爲「懟怨」。上文曰「萬民懟怨」,又曰「煩亂以亡其國家」,此文即承上言之。

可沈可浮

「可淺可深,可沈可浮,可曲可直,可言可默」。引之曰:「可沈可浮」,當從上文作「可浮可沈」,「深」、「沈」爲韻,「直」、「默」爲韻。

名爲之説

「聖人由此知言之不可兼也,故博爲之治,而計其意。知事之不可兼也,故名爲之説而況其功」。念孫案:「名」,當爲「各」。事不可兼,故必各爲之説而後備。上言「博爲之治」,下言「各爲之説」,其義一也。下文曰:「此各事之儀,其詳不可盡也。」是其證。尹注非。

半星辰序各有其司

「日有朝暮,夜有昏晨,半星辰序,各有其司」。念孫案:「半星辰序」二句,即承「夜有昏晨」言之。「半星」者,中星也。《説文》:「半,物分中也。」《玉篇》:「中,半也。」是「半」與「中」同義。中星居天之半,故曰「半星」。「辰序」,十二辰之序也。「司」,主也。十二辰之昏中旦中,各有其序,以主十二月,故曰「半星辰序,各有其司」。尹注非,孫説同。

審别良苦

「可正而視,言察美惡,審别良苦,不可以不審」。念孫案:「察美惡」、「别良苦」相對爲文,「别」上「審」字涉下「審」字而衍。

章書

「深而迹,言明墨章書,道德有常,則後世人人循理而不迷」。今本「循」作「脩」,非,辯見前「循誤爲脩」下。念孫案:「書」,當爲「畫」,字之誤也。此言君子之道德有常,如工之明其繩墨,章其規畫,則後人皆循其理而不迷也。《楚辭·九章》「章畫志墨兮前圖未改」,王注曰:「言工明於所畫,念其繩墨,循前人之法不易其道,以言人遵先王之法度,循其仁義,不易其行。」語意略與此同。此釋上文「深而迹」之意,「而」,汝也,「墨」與「畫」,所謂「迹」也,「明墨章畫」,所謂「深而迹」也。今本「章畫」作「章書」,則義不可通矣。

萬物之橐也

「天地萬物之橐也,宙合有橐天地」。「有」與「又」同。念孫案:「也」字衍。「天地萬物之橐,宙合有橐天地」已見上文,此復舉上文而釋之,不當有「也」字。

下泉於地之下

「宙合之意,上通於天之上,下泉於地之下」。引之曰:「泉」字義不可通。「泉」當爲「」。「」,古「暨」字也。《説文》:「,衆與詞也,從乑,自聲。《虞書》曰:『咎繇。』」暨,及也,至也。《周語注》。《禹貢》「朔南暨」,《漢書·地理志》作「朔南」。言宙合之意,上通於天之上,下至於地之下也。「」與「泉」字相似,後人多見「泉」,少見「」,故「」譌爲「泉」矣。

而山

「散之至于無間,不可名而山」。劉曰:「『山』乃『止』字誤,注非。」

樞 言

貴在

「帝王者審所先所後,先民與地則得矣,先貴與驕則失矣,是故先王慎貴在所先所後」。念孫案:「貴在」二字涉下文「慎貴在舉賢」而衍。

將戰士

「王主積于民,霸主積于將戰士」。念孫案:「將」字後人所加。霸主欲彊兵必重戰士之賞,故曰「霸主積于戰士」。據尹注云:「卒勇奮。」則無「將」字明矣。朱本删「戰」字,尤非。

與人相胥 胥令而動

「人進亦進,人退亦退,人勞亦勞,人佚亦佚,進退勞佚,與人相胥」。尹注曰:「胥,視也。常視人,與之俱進退勞佚也。」念孫案:諸書無訓「胥」爲「視」者。胥,待也,言與人相待也。《君臣篇》「胥令而動者也」,尹注:「胥,視也。」亦非。

宗至

「誠信者,天下之結也。賢大夫不恃宗至,士不恃外權」。念孫案:「至」當依宋本作「室」,言不恃宗室,不恃外權,而唯恃誠信也。

衍文六句

「衆人之用其心也,愛者,憎之始也;德者,怨之本也。唯賢者不然」。念孫案:此六句皆涉下文而衍。下文云:「衆人之用其心也,愛者憎之始也,德者怨之本也。其事親也,妻子具,則孝衰矣。其事君也,有好業,家室富足,則行衰矣。爵禄滿,則忠衰矣。唯賢者不然。」此則重出而脱其太半矣。又下文尹氏有注而此無注,若果有此六句,則尹氏何以注於後而不注於前,然則尹所見本無此六句明矣。

梁池

「故善游者死于梁池,善射者死于中野」。念孫案:「梁」即橋也,非池之類,且與「善游」意不相屬。「梁」當爲「渠」,字之誤也。《史記·建元以來侯者表》「煇渠,忠侯僕多」,《廣韻》引《風俗通》「煇渠」作「渾梁」。《衛將軍驃騎傳》「膺庇爲煇渠侯」,《正義》曰:「『煇渠』,《表》作『順梁』。」《漢書·地理志》「《禹貢》北條荆山下有彊梁原」,《水經·渭水注》作「荆渠原」。《後漢書·安帝紀》「敗五原郡兵於高渠谷」,注:「《東觀記》曰:『戰九原高梁谷』。」「渠」、「梁」相類,必有誤也。「渠」,溝也,言善游者死于溝池。

未嘗之有

「無善事而有善治者,自古及今,未嘗之有」。引之曰:「未嘗之有」,當作「未之嘗有」。《五輔篇》:「古之聖主,所以取明名廣譽,厚功大業,顯於天下,不忘於後世,非得人者,未之嘗聞。」文義與此同。

衍文一句

「故先王不滿也」。在「唯賢者不然」下。念孫案:此句與上文義不相屬,亦涉下文而衍也。下文云:「釜鼓滿,則人概之,人滿,則天概之,故先王不滿也。」此亦重出而脱其太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