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紀

高帝紀

「高帝紀第一」。念孫案:宋景祐監本無「帝」字,下文《惠帝紀》至《平帝紀》亦皆無「帝」字,景祐本是也。《敘傳》云「述《高紀》第一」下至「述《平紀》第十二」皆無「帝」字。又《項籍傳》云「語在《高紀》」,他篇言「語在某紀」者竝同。師古注《惠紀》云「解在《高紀》」,他篇注言「解在某紀」者竝同。皆其證。

欲奇此女

「公始常欲奇此女,與貴人」。師古曰:「奇,異也。謂顯而異之,而嫁於貴人。」朱子文曰:「『欲』字宜在『女』字之下,當曰『公始常奇此女,欲與貴人』於文爲順。」念孫案:朱説非也。「欲」字本在「奇」字上,《外戚傳》「霍光夫人顯謂淳于衍曰:『將軍素愛小女成君,欲奇貴之。』」語意與此相似。《史記》亦作「常欲奇此女,與貴人」。不得移「欲」字於「與貴人」上也。

踰城保高祖

「沛令閉城,欲誅蕭、曹。蕭、曹恐,踰城保高祖」。《史記集解》引韋昭曰:「以爲保鄣。」師古曰:「保,安也。就高祖以自安。」念孫案:韋、顔二説皆失之迂。保者,依也。僖二年《左傳》「保於逆旅」,杜注訓「保」爲「依」。《史記·周本紀》曰:「百姓懷之,多從而保歸焉。」「保歸」,謂依歸也。《荆燕世家》曰:「與彭越相保。」《莊子·列御寇篇》「人將保女矣」,司馬彪注曰:「保,附也。」「附」亦「依」也。王逸注《七諫》曰:「依,保也。」

所殺者

「由所殺蛇白帝子,所殺者赤帝子故也」。念孫案:下「所」字涉上「所」字而衍。殺者,謂殺蛇者也,則「殺者」上不當有「所」字。《文選·王命論》注引此無「所」字,《史記》同。《郊祀志》曰:「蛇,白帝子,而殺者赤帝子也。」「殺者」上亦無「所」字。《史記·封禪書》同。

追北

「沛公、項羽追北」。服虔曰:「師敗曰北。」韋昭曰:「古『背』字也,背去而走也。」師古曰:「北,幽陰之處,故謂退敗奔走者爲北。《老子》曰『萬物向陽而負陰』,許慎《説文解字》云『北,乖也』,《史記·樂書》曰『紂爲朝歌北鄙之音。朝歌者,不時;北者,敗也;鄙者,陋也』,是知『北』則訓『乖』、訓『敗』,無勞借音,韋昭之徒竝爲妄矣。」念孫案:《説文》:「北,乖也。從二人相背。」《廣雅》曰:「背,北也。」「北」音「背」。則「北」爲古「背」字明矣。《管子·君臣篇》曰:「爲人君者,倍道弃法而好行私,謂之亂;爲人臣者,變故易常而巧官以諂上,謂之騰。亂至則虐,騰至則北。」「北」,謂背其君也。尹知章注以「北」爲「敗北」,非是。《齊策》曰「食人炊骨,士無反北之心。」「反北」即「反背」也。北取乖背之義,故敗走亦謂之北。桓九年《左傳》:「以戰而北」,釋文:「北,嵇康音胷背。」《吴語》「吴師大北」,韋昭曰:「軍敗奔走曰北。北,古之『背』字。」是敗北之「北」,古讀爲「背」,取「背而去之」之義。《甘誓》正義云:「奔北謂背陳走也。」《説文》訓「北」爲「乖」,正與此義相合,而師古乃云「北,幽陰之處,故謂退敗奔走者爲北」,其失也鑿矣。《後漢書·臧宫傳》注:「人好陽而惡陰,北方幽陰之地,故軍敗者皆謂之北。」此亦襲師古之謬説。唯《荀子·議兵篇》注「北者,乖背之名,故以敗走爲北」,尚能遵用古訓,不爲顔説所惑。師古不讀「北」爲「背」者,特以「北」爲入聲,「背」爲去聲,不可合而一之耳。不知「背」、「北」古同聲,故「北」爲古「背」字,而「背」、「邶」二字竝從北聲。敗北之「北」亦取乖背之義,故嵇康、韋昭相承讀爲「背」。《樂書》訓「北」爲「敗」,安知其不讀爲「背」乎?《大雅·行葦》之「黄耇台背」與「翼」、「福」爲韻,《桑柔》之「職涼善背」與「極」、「克」、「力」爲韻,《瞻卬》之「譖始竟背」與「忒」、「極」、「慝」、「識」、「織」爲韻,「背」字皆讀入聲,此「背」、「北」同聲之明證也,膠柱之見亦可以廢然而反矣。

禍賊 猜禍吏

「項羽爲人慓悍禍賊」。師古曰:「禍賊者,好爲禍害而殘賊也。」念孫案:「禍賊」當從《史記》作「猾賊」。《一切經音義》一引《三倉》曰:「猾,黠惡也。」《酷吏傳》曰「寧成猾賊任威」是也。《史記》作「滑賊」。「猾賊」與「慓悍」義相承,「禍賊」則非其義矣。隷書「禍」字或作「」,「猾」字或作「」,二形相近,故「猾」誤爲「禍」。漢安帝《賜豫州刺史馮焕詔》「輕狡猾」,「猾」字作「」,是其證。「輕狡猾」,猶言「慓悍猾賊」耳。《晉語》「齒牙爲猾」,《史記·晉世家》「猾」字亦誤作「禍」。「猾」之爲「禍」,猶「渦」之爲「滑」。《吕氏春秋·開春篇》「昔王季歷葬於渦山之尾」,《論衡·死僞篇》作「滑山」。又《酷吏傳》:「徒請召猜禍吏與從事。」「猜禍」二字皆「猾」字之譌,辯見《史記》。

道碭

「乃道碭」。孟康曰:「道由碭。」念孫案:「道」即「由」也,見《禮器》、《中庸》注。不當分爲二義,後皆放此。

大破之

「與南陽守齮戰犨東,大破之」。念孫案:「大」字後人所加,景祐本無,《史記》亦無。

遲明

「沛公乃夜引軍還,遲明,圍宛城三帀」。服虔曰:「遲明,欲天疾明也。」文穎曰:「遲,未也。天未明之,頃已圍其城矣。」師古曰:「此言圍城事畢,然後天明,明遲於事,故曰『遲明』。變爲去聲,音丈二反。《史記》『遲』字作『邌』,亦徐緩之意也,音『黎』。」今本《史記》「邌」作「黎」,索隱曰:「黎,猶比也,謂比至天明也。」念孫案:小司馬説是也。「黎」、「遲」聲相近,故《漢書》作「遲」。「黎明」、「遲明」皆謂比明也。《通典·兵十一》載此事用文穎説,又别出一解云「黎,黑也,亦未明之候也」,亦非。《史記·南越傳》之「犂旦」一作「比旦」,《衞將軍傳》之「遲明」一作「黎明」,《漢書》作「會明」,則「黎」之不訓爲「黑」可知。後人皆謂「黎明」爲將明未明之時,與「昧爽」、「昧旦」同義,其誤實由於此。此言高祖夜引軍還至宛城,比及天明,已圍城三帀耳。「黎」字亦作「犂」,《史記·吕后紀》:「帝晨出射,太后使人持酖飲趙王。犂,孝惠還,趙王已死」,徐廣曰:「犂,猶比也。」今本「犂」下有「明」字,《集解》内有「諸言犂明者,將明之時」九字,皆後人所加,辯見《史記》。《漢書·外戚傳》作「遲帝還,趙王死」。「遲帝還」,比帝還也。《史記·南越傳》:「犂旦,城中皆降伏波。」「犂」一作「比」,《漢書》作「遲」。《史記·衞將軍傳》「遲明,行二百餘里」,一作「黎明」,《漢書》作「會明」。「會」亦「比」、「及」之意。《魏志·張郃傳》:「諸葛亮急攻陳倉。帝問郃曰:『遲將軍到,亮得無已得陳倉乎?』郃對曰:『比臣未到,亮已走矣。』」是「遲」與「比」同義。服虔以「遲明」爲欲天疾明,文穎以爲未明,師古以爲明遲於事,故曰「遲明」,皆非是。

生此

「此沛公左司馬曹毋傷言之,不然,籍何以生此」。念孫案:「生」當爲「至」,字之誤也。《史記·項羽紀》《高祖紀》竝作「至」,《通鑑·漢紀一》同。

拔劒舞

「因拔劒舞,項伯亦起舞」。念孫案:下句言「亦起舞」,則上句「舞」上亦當有「起」字,而今本脱之也。舊本《北堂書鈔·樂部三》明陳禹謨本改引《史記》。《太平御覽·兵部七十三》所引《御覽》乃鈔本,非刻本也。後皆放此。《文選·西征賦》注引此竝作「拔劒起舞」,《史記·項羽紀》曰「項莊拔劒起舞,項伯亦拔劒起舞」,皆其證。

春正月

「元年春正月」。如淳注曰:「以十月爲歲首,而正月更爲三時之首。」引之曰:歲有四時,自歲首冬十月至十二月已歷一時矣,而春夏秋三時更以春正月爲首,故曰「十月爲歲首,正月爲三時之首」。各本下「首」字誤作「月」,而文義遂不可通。金氏《禮箋》不能釐正,而曰「三時之月,謂三正月」,非也。三時凡九月,三正月纔三月耳,不得謂之三時。且正月謂人正建寅之月,不兼天正、地正言之,何得以爲三正?服虔曰:「漢正月也。」引之曰:上下文皆言楚項羽事,而中閒言「春正月」,恐人不知爲何代之正月,故注表之曰「漢正月也」,謂事在漢高帝元年之正月也。金氏不達注意而强解之曰「謂漢太初改正之月,與前襲秦正者不同」,其説亦非。上文「秦二世二年」及此「元年」皆先言十月,次十一月,次十二月,次正月,俱謂建寅之月爲正月也。秦曆以十月爲歲首,漢《太初曆》以正月爲歲首,歲首雖異,而以建寅之月爲正月則同。太初元年正曆但改歲首耳,未嘗改月號也。辯見下。顔師古曰:「凡此諸月號,皆太初正曆之後記事者追改之,非當時本稱也。『以十月爲歲首』,即謂十月爲正月,上文「秦二年十月」,文穎注曰「秦謂十月爲正月」,則已誤説秦之月號矣。師古之説本此。今此真正月,當時謂之四月耳,他皆類此。」引之曰:如説是,顔説非也。古者三正迭用。夏以寅月爲歲首,商以丑月爲歲首,周以子月爲歲首,而皆謂之正月。正者,長也,十二月之長也。獨秦自謂獲水德之瑞,於是詔改年始,朝賀自十月朔。《史記·曆書》謂之「正以十月」,又謂之「秦正朔,漢初襲用之」。注《孝文紀》所謂「今水德,始明正十月」也。然當時以十月爲歲首,究未嘗以爲四時之首,四時之首惟春耳。萬物孳萌於子,紐芽於丑,引達於寅。故夏之寅月,商之丑月,周之子月,皆謂之春。若亥月則天地閉塞,不可謂之春矣。《秦始皇紀》:「維二十九年,時在中春,陽和方起。」云「陽和方起」,則爲建卯之月可知。然則孟春在建寅之月,而建亥之月不謂之春矣。不可謂之春則不可以爲正月,故《史記·秦始皇紀》、漢高、惠、高后、文、景《紀》《秦楚之際月表》及本書《武帝紀》元封六年以前,凡歲首皆稱十月,無以爲正月者。其所謂正月,則在建寅之月。蓋當時曆用《顓頊》。見《史記·張蒼傳贊》及本書《律曆志》。建寅之月,《顓頊曆》之正月也。《大衍曆議》引《洪範傳》曰:「曆記始於《顓頊》上元太始閼蒙即閼逢。攝提格之歲,畢陬之月,朔旦己巳立春,七曜俱在營室五度。」見《唐書·曆志》。案《爾雅》:「月在甲曰畢。正月爲陬。」畢陬之月,正月,月在甲也。蔡邕《明堂月令論》引《顓頊曆術》亦曰:「天元正月己巳朔旦立春,日月俱起於天廟營室五度。」其以建寅之月爲正月明矣。秦及漢初皆用《顓頊曆》,正月安得不建寅乎?曆譜最重建元,又安得於曆元所起之寅月,不謂之正月,而以非曆元所起之亥月爲正月乎?請更以十七證明之。《月令》「季秋之月,合諸侯制,百縣爲來歲受朔日」,鄭注曰:「秦以建亥之月爲歲首,於是歲終使諸侯及鄉遂之官受此法焉。」案:秦雖以建亥之月爲歲首,然《月令》謂之孟冬。若建寅之月爲秦弟四月矣,而《月令》謂之孟春,且以冠十二月之首。則秦所謂正月者,仍是建寅之月矣。其證一也。《史記·秦紀》:「昭襄王四十八年十月,韓獻垣。秦軍分爲三軍。武安君歸。王齕將伐趙武安、注皮牢,拔之。司馬梗北定太原,盡有韓上黨。正月,兵罷,復守上黨。」案:先言十月,後言正月,則十月爲歲首建亥之月,正月爲建寅之月矣。其證二也。《始皇紀》:「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出游。七月丙寅,始皇崩於沙丘平臺。九月,葬始皇酈山。」《六國表》:「秦二世元年十月戊寅,大赦罪人。十一月,爲兔園。十二月,就阿旁宫。注其九月,郡縣皆反。」案:自十月至九月同在一年之内,則十月爲歲首,九月爲歲終,而十月後之弟三月爲正月明矣。其證三也。《秦楚之際月表》二世元年先十月,次十一月,次十二月,次端月,索隱曰:「二世二年正月也。秦諱正,故曰端月。」案:《月表》始十月,而端月在其後弟三月,則建亥之月爲歲首十月,而建寅之月爲正月矣。若當時謂建亥之月爲正月,則端月之名當在十月,豈得在十月後之弟三月乎?其證四也。《史記·高祖紀》:「十年十月,淮南王黥布、梁王彭越、燕王慮綰、荆王劉賈、楚王劉交、齊王劉肥、長沙王吴芮皆來朝長樂宫。春夏無事。七月,太上皇崩櫟陽宫。」案:「春夏無事」謂自正月至六月皆無事也。若當時謂十月爲正月,則正月爲孟夏四月,六月爲季秋九月,《紀》當言「夏秋無事」,不得言「春夏」矣。其證五也。此《紀》下文曰:「十一年二月,詔曰:『令諸侯王、通侯皆以十月朝獻。』」注案:詔云「十月朝獻」,則爲歲首可知。若當時謂十月爲正月,則何以不云「正月朝獻」而云「十月」乎?其證六也。《文帝紀》:「二年十一月癸卯晦,日有食之。詔曰:『乃十一月晦,日有食之,適見於天,災孰大焉!』」《史記·孝文紀》同。案:當時若謂十月爲正月,則十一月爲二月,詔當云「二月晦」,不得云「十一月」矣。其證七也。《文帝紀》又曰:「十五年春,黄龍見於成紀。上乃下詔議郊祀。夏四月,上幸,始郊見五帝。」若當時謂十月爲正月,則夏四月當爲秋七月矣。然《史記》云:「有司禮官皆曰:『古者天子夏躬親禮祀上帝於郊。』於是天子始幸,郊見五帝,以孟夏四月荅禮焉。」則當時之四月實爲孟夏建巳之月,上推正月則孟春建寅之月矣。其證八也。《文帝紀》又曰:「元年三月詔曰:『方春和時,草木羣生之物皆有以自樂。』」案:詔云「方春和時」,則三月爲建辰之月可知。三月爲建辰之月,則上推正月爲建寅之月。若云當時謂正月爲四月,則三月當爲六月,可謂之夏,不可謂之春矣,詔何以云「春和」乎?其證九也。《賈誼傳》:「單閼之歲,四月孟夏,庚子日斜,服集余舍。」案:「單閼之歲」,文帝六年丁卯歲也。據《文帝紀》「三年冬十月丁酉晦,日有食之。十一月丁卯晦,日有食之」,下推至五年後九月,據《文帝紀》及《百官公卿表》,高后八年有「後九月」,爲閏法一章之弟三閏。至文帝二年爲弟四閏,五年爲弟五閏。晦日當在己卯。再推至六年三月,晦日當在丙子。然則四月二十四日當在庚子也。若云當時之四月爲今之正月,則六年正月有庚戌、庚申、庚午而無庚子,於義不可通矣。其證十也。《淮南·天文篇》:「天一元始,正月建寅,日月俱入營室五度。天一以始建七十六歲,日月復以正月入營室五度無餘分,名曰一紀。」案:淮南王安以元狩元年誅,在《太初曆》未作以前,當時猶用《顓頊曆》,而其書所謂「正月」者,在日月俱入營室之月,正《月令》所謂「孟春,日在營室」也,非建寅之月而何?其證十一也。秦及漢初以十月爲歲首,九月爲歲終,而歸餘於終,故閏月謂之「後九月」,《史記·吕后紀》《秦楚之際表》《高祖功臣侯表》《建元以來侯表》《王子侯表》《將相名臣表》及本書《高祖紀》《異姓諸侯王表》《王子侯表》《百官公卿表》皆言「後九月」是也。若當時謂十月爲正月,則九月爲十二月,閏月當爲「後十二月」矣,何以紀、表皆言「後九月」乎?其證十二也。本書《武帝紀》:「元光四年冬,魏其侯竇嬰有罪,棄市。春三月乙卯,丞相蚡薨。」而《史記·魏其武安侯傳》曰:「魏其以十二月晦論棄市渭城。其春,武安侯病,死。」案:十二月謂之「冬」,建丑之月也。三月謂之「春」,建辰之月也。先冬後春,同在一年,故有「其春」之文。若當時以建亥之月爲正月,則建丑之月爲三月,建辰之月爲六月,可云「其夏」,不可云「其春」矣。其證十三也。《武帝紀》:「元封元年詔曰:『其以十月爲元封元年。』」案:是年下距太初元年凡六年,曆猶未改也。若當時謂歲首十月爲正月,則詔當云「以正月爲元封元年」,必不稱十月矣。其證十四也。《武帝紀》又曰:「太初元年夏五月,正曆,以正月爲歲首。」師古注曰:「謂以建寅之月爲正也。未正曆之前謂建亥之月爲正,今此言『以正月爲歲首』者,史追正其月名。」何氏屺瞻《讀書記》曰:「既曰『正曆,以正月爲歲首』,明前此不改月,固以建寅之月爲正月矣。若前此果謂建亥之月爲正,則當云以建寅之月爲正也。」案:何説是也。《史記·將相名臣表》同。蓋建寅之月前此本謂之正月,而不以爲歲首,直至是時始以正月爲歲首也。故《武帝紀》太初元年以前歲首皆書「冬十月」,而春正月在其後。二年以後歲首皆書「春正月」,而冬十月在其後。此改歲首而不改月之明證。若謂漢初以建亥之月爲正月,建寅之月爲四月,則《史表》《漢紀》當云「太初元年,以四月爲歲首」,或云「以四月爲正月」,其義始明,何得但云「以正月爲歲首」而無以别於建亥之正月乎?其證十五也。《史記·秦楚之際表》:「漢元年正月,項羽分關中爲漢。二月,漢王始,故沛公。三月,都南鄭。」《將相名臣表》:「高皇帝元年春,沛公爲漢王,之南鄭。」蓋事在正月、二月、三月,故統謂之春也。若謂當時以正月爲四月,二月爲五月,三月爲六月,則是夏而非春矣。《將相名臣表》何以云春乎?其證十六也。《史記·律書》説十二律始於十月,律中應鐘;終於九月,律中無射。正義曰:「漢初依秦以十月爲歲首,故起應鐘。」案:《律書》雖依秦法以十月爲首,然但謂之十月,不謂之正月,其所謂正月乃在律中泰蔟之月,然則建寅之月爲正月,建亥之月爲十月矣。其證十七也。合考諸書,則知亥月爲十月,寅月爲正月,乃當時本稱如是,非太初以後記事者所追改也。《史記·叔孫通傳》「諸侯羣臣皆朝十月」,索隱曰:「按小顔云:『漢以十月爲正,故行朝歲之禮,史家追書十月也。』見本書《叔孫通傳》注。按:諸書云十月爲歲首,不言以十月爲正月,《古今注》亦云『羣臣始朝十月』也。」以上《索隱》。然則師古追改之説,小司馬固已非之矣。蓋師古但知「正以十月」之文,以爲秦及漢初之正月必在此月,及其不合,則以爲後人追改。不知所謂「正以十月」者,謂歲首以十月,非謂改十月之號爲正月也。當時所用《顓頊曆》術惟以建寅之月爲正月。若以亥月爲正月,則《顓頊曆》無此法,故當時不能謂十月爲正月也。《顓頊曆》術湮廢已久,後世鮮有習之者,宜乎昧於秦人月號之所由來而妄生臆説矣。且秦及漢初之月號若與《太初》有異,記事者正當存之以表沿革,何以改爲?子長、孟堅身爲漢臣,何敢擅改武帝以前之月號乎?本書所載高帝、文帝詔書及武帝太初以前之詔,所稱月號悉與《太初曆》合,詳見前。孟堅縱欲遵《太初曆》法,亦安敢舉先帝詔書而改之乎?然則追改之説,其不足信亦明矣。或曰:《賈山傳》「願少衰射獵,以夏歲二月,定明堂、造太學,脩先王之道」,師古注曰:「時以十月爲歲首,則謂夏正之二月爲五月。今欲定制度,循於古法,故特云『用夏歲二月』也。」然則漢初謂建卯之月爲五月,與夏時之稱二月者不同,上推歲首,建亥之月當爲正月矣。何以必謂當時之正月爲建寅乎?曰:夏與漢之二月皆建卯之月也。因脩先王之道,故以三代言之,而稱「夏歲二月」,欲明所用之二月合於古耳,非謂漢之二月在子月不在卯月也。《漢紀·文帝紀》載此文正作「歲二月」,無「夏」字,蓋漢初之二月與夏同,故或言「夏歲二月」,或言「歲二月」,義得兩通。若漢初以夏之二月爲五月,則漢月之名與夏絶殊,荀悦不得省「夏」字矣。未可據此以證亥月之爲正月,而伸追改之説也。近世秦尚書蕙田《五禮通考》、金修撰榜《禮箋》皆惑於顔氏追改之説,故具論之。

楚子諸侯人

「羽使卒三萬人從漢王,楚子、諸侯人之慕從者數萬人」。文穎曰:「楚子,猶言楚人也。諸侯人,猶諸侯國人。」念孫案:訓「楚子」爲「楚人」,於義未安。「子」當爲「予」,字之誤也。「予」即「與」字,「與共」之「與」通作「予」,猶「賜予」之「予」通作「與」。《大雅·皇矣篇》「此維與宅」,《漢書·郊祀志》《谷永傳》竝作「予」。《論語·顔淵篇》「君孰與足」,《漢書·谷永傳》作「予」。《史記·衞將軍驃騎傳》「與壯士,爲剽姚校尉」,《儒林傳》「與博士弟子,崇鄉里之化」,《漢書》竝作「予」。言楚國與諸國之人皆慕從漢王也。《史記》作「楚與諸侯之慕從者數萬人」,是其明證矣。

往從之

「漢王往從之」。念孫案:「往」字後人所加,景祐本無。《史記·高祖紀》亦無。

圍漢

「項羽圍漢滎陽」。念孫案:「漢」下脱「王」字,則文義不明。《文選·幽通賦》注引此無「王」字,亦後人以誤本《漢書》删之。其《漢高祖功臣頌》注引此正作「項羽圍漢王滎陽」。《漢紀》《通鑑》竝作「楚圍漢王於滎陽」。

與苦甚 與嘉之

「兵不得休八年,萬民與苦甚」。如淳曰:「『與』音『相干與』之『與』。」師古曰:「音弋庶反。」劉攽曰:「『與』讀曰『歟』,助辭。」又《文帝紀》:「今乃幸以天年終,今本脱「終」字,據如、顔注及《史記》《漢紀》補。得復供養于高廟,朕之不明與嘉之,其奚哀念之有?」如淳曰:「與,發聲也。四字師古删去,據《史記集解》引補。得卒天年,已幸矣。」晉灼曰:「若以朕不明,當嘉善朕之儉約,何哀念之有也?」師古曰:「如、晉之説非也。『與』讀曰『歟』。帝自言或者豈朕見之不明乎,以不可嘉爲嘉耳,然朕自謂得終天年,供養高廟,爲可嘉之事,無所哀念也。」劉攽曰:「言得以天年供養於高廟。案:劉所見本已脱「終」字。我之不明而蒙此歟?是可嘉也,其奚哀念乎?」念孫案:如解《文帝紀》以「與」爲發聲,是也。萬民與苦甚,萬民苦甚也。朕之不明與嘉之,朕之不明嘉之也。「與」皆助句之詞,本無意義,亦不當讀爲「歟」。「與嘉之」三字連讀,顔、劉以「與」字絶句,尤非也。僖二十三年《左傳》曰:「夫有大功而無貴仕,其人能靖者與有幾?」言能靖者有幾也。與,語助也,「與有幾」三字連讀。《釋文》曰:「其人能靖者與,音『餘』,絶句。」誤與顔、劉同。襄二十九年曰:「是盟也。其與幾何?」言其幾何也。《周語》曰:「若壅其口,其與能幾何?」言能幾何也。韋注:「與,辭也。」《晉語》曰:「諸臣之委室而徒退者,將與幾人?」言將幾人也。韋注:「與,辭也。」又昭十七年《左傳》曰:「其居火也久矣,其與不然乎?」言其不然乎也。《周語》曰:「余一人其流辟於裔土,何辭之與有!」言何辭之有也。《晉語》曰:「亡人何國之與有!」言何國之有也。《越語》曰:「如寡人者,安與知恥?」言安知恥也。「與」字皆爲語助。

辨告

「吏以文法教訓辨告,勿笞辱」。念孫案:「辨」讀爲「班」。班告,布告也。謂以文法教訓布告衆民也。《王莽傳》曰「辨社諸侯」,孟康曰:「辨,布也。」師古曰:「辨,讀曰班。」又曰:「非五威將帥所班。」蕭該曰:「班,舊作辨。」韋昭曰:「辨,布也,音『班』。」皆其證。《士虞禮記》「明日以其班祔」,古文「班」或爲「辨」。襄二十五年《左傳》「男女以班」,劉炫曰:「哀元年『蔡人男女以辨』與此同。」師古曰:「辨告者,分别義理以曉喻之。」此望文生訓,而非其本旨。

吾知與之矣

「陳豨反。上問豨將,皆故賈人。上曰:『吾知與之矣。』乃多以金購豨將」。師古曰:「與,如也,言能如之何也。」念孫案:顔説甚迂。與,猶敵也,言吾知所以敵之矣。《史記》作「吾知所以與之」。襄二十五年《左傳》:「閭丘嬰與申鮮虞乘而出。行及弇中,將舍,嬰曰:『崔慶其追我。』鮮虞曰:『一與一,誰能懼我?』」與,敵也。懼,病也。出《方言》。言狹道之中,一以敵一,雖崔慶之衆,不能病我也。《秦策》曰:「以此與天下,天下不足兼而有也。」言以此敵天下也。《史記·孫子傳》曰:「今以君之下駟與彼上駟,取君上駟與彼中駟,取君中駟與彼下駟。」《燕世家》曰:「龐煖易與耳。」《白起傳》曰:「廉頗易與。」《淮陰侯傳》曰:「吾平生知韓信爲人,易與耳。」「與」皆謂敵也。

各以其口數率

「及郡各以其口數率,人歲六十三錢,以給獻費」。師古以「率」字屬上讀,云:「率,計也。」劉攽曰:「『率』當屬下句,大率也。」念孫案:顔讀是也。《文紀》云:「以户口率置三老孝弟力田常員。」《鹽鐵論·未通篇》云:「以口率被墾田而不足。」鄭注《周官·大宰》云:「賦,口率出錢也。」「率」字皆屬上讀。

疾可治不醫曰可治

「上問醫曰:『疾可治不?』醫曰:『可治。』」念孫案:景祐本作「上問醫,句曰疾可治句」,無「不醫曰可治」五字,是也。「上問醫」者,問疾之可治否也。「曰疾可治」者,醫言可治也。《史記》作「高祖問醫,醫曰『病可治』」,是其證。後人誤以「上問醫曰」連讀,則下文義不可通,故增此五字耳。宋祁亦曰:「舊本及越本竝無『不醫曰可治』五字。」

滎陽

「陳平、灌嬰將十萬守滎陽」。宋祁曰:「滎,舊本作熒。」又《高后紀》「灌嬰至滎陽」,宋祁曰:「景德本『滎』作『熒』。」念孫案:作「熒」者是也。凡《史記》《漢書》中「熒陽」字作「滎」者,皆後人所改。唯此二條作「熒」,乃舊本之僅存者,而子京未能訂正也。段氏若膺《古文尚書撰異》曰:「攷『熒澤』字古從火不從水。《周官經》『其川熒雒』,《逸周書》同。《詩·定之方中》鄭箋『及狄人戰於熒澤』,《春秋左氏傳·閔公二年》『及狄人戰于熒澤』,《宣十二年》『及熒澤』,杜預《後序》云『即《左傳》所謂「熒澤」也』,《爾雅注》『圃田在熒陽』,《釋文》凡六『熒』字皆從火。《隱元年》注『虢國,今熒陽縣』,釋文云:『本或作滎,非。』尤爲此字起例。《玉篇·焱部》『熒』字下云:『亦熒陽縣。』漢《韓勑後碑》『河南熒陽』,《劉寬碑陰》『河南熒陽』,《鄭烈碑》『熒陽將封人也』,字皆從火,而唐盧藏用撰《書紀信碑》:『嘗以百萬之兵困高祖於熒陽。』字正從火,至今明畫。《隋書·王劭傳》上表言符命曰:『龍鬭於熒陽者,「熒」字三「火」,明火德之盛也。』然則『熒澤』、『熒陽』古無從水者。《尚書·禹貢》『熒波既豬』,《唐石經》及諸本從水,《釋文》亦同者。《崇文總目》云:『宋開寶中,詔以德明所釋乃《古文尚書》,與唐明皇所定今文駁異,令太子中舍陳鄂删定其文,改從隷書。蓋今文自曉者多,故音切彌省。』然則衞包庸妄,改『熒』作『滎』,而陳鄂和之,所當訂正者也。至於經典、《史記》《漢書》《水經注》,『熒』字多作『滎』,蓋天寶以前確知『熒陽』、『熒澤』不當從水,而其後淺人以爲水名不當從火,遂爾紛紛改竄,然善本亦時有存者。」又曰:「《説文·水部》『滎』字下曰:『滎濘,絶小水也。從水,熒省聲。』户扁切。『濘』字下曰:『滎濘也,從水,寧聲。』奴泠切。此依《文選·七命》李善注所引訂正。閻氏《潛邱剳記》以『絶小水』爲《爾雅》『正絶流曰亂』之『絶』,與《禹貢》『泲泆爲滎』相發明,其穿鑿傅會,由不知《禹貢》字本作『熒』故爾。中斷曰絶,絶者,窮也,故引伸爲極至之用。『絶小水』者,極小水也。念孫案:「絶小水」者,最小水也。「絶」、「最」聲相近,「最」之爲「絶」,猶「緜蕝」之爲「緜蕞」矣,餘見《唐韻正》「絶」字下。『正絶流曰亂』者,中斷之意也,字同而義别矣。」至熒澤則非小水之名,與此言「絶小水」者無涉。

惠 紀

民有罪

「元年冬十二月,民有罪,得買爵三十級以免死罪」。念孫案:「民有罪」上當有「令」字。《高紀》曰:「令郎中有罪耐以上,請之。」是其例也。故師古曰:「令出買爵之錢以贖罪。」今本脱「令」字,則文義不明。《太平御覽·封建部一》引此已脱「令」字。舊本《北堂書鈔·封爵部下》引此有「令」字。陳禹謨本删去。

懼然 瞿然

「聞叔孫通之諫則懼然」。師古曰:「『懼』讀曰『瞿』。瞿然,失守皃,音居具反。」念孫案:懼然,驚懼皃也。叔孫諫築復道事,「帝懼曰急壞之」是也。又《吴王濞傳》「膠西王瞿然駭」,師古曰:「瞿然,無守之皃。」案:瞿然,即駭皃也。訓爲「無守皃」,轉失之迂。又《鄒陽傳》「長君懼然曰:『將爲之奈何?』」師古曰:「『懼』讀曰『瞿』,瞿然無守之皃。」《東方朔傳》「於是吴王懼然易容」,師古曰:「懼然,失守之皃。」案:懼然皆驚皃也。師古訓爲「失守皃」、「無守皃」者,《齊風·東方未明篇》「狂夫瞿瞿」,毛傳云:「瞿瞿,無守之皃。」此師古注所本。不知《傳》以下文言「不能辰夜,不夙則莫」,故以「瞿瞿」爲無守皃,與此言「瞿然」者不同也。李頤注《莊子·徐无鬼篇》曰:「瞿然,驚皃。」注《檀弓》曰:「曾子聞之,瞿然曰:『呼!』」又曰:「公瞿然失席。」《雜記》曰:「見似目瞿,聞名心瞿。」皆謂驚皃也。《莊子·庚桑楚篇》「南榮趎懼然顧其後」,《史記·孟子傳》「王公大人初見其術,懼然顧化」,義竝與「瞿然」同。《説文》本作「」,云:「舉目驚然也。」

高后紀

猶豫

「計猶豫未有所決」。師古曰:「猶,獸名也。《爾雅》曰:『猶如,善登木。』此獸性多疑慮,常居山中,忽聞有聲,即恐有人且來害之,每豫上樹,久之無人,然後敢下,須臾又上,如此非一,故不決者稱『猶豫』焉。一曰隴西俗謂犬子爲『猶』,犬隨人行,每豫在前,待人不得又來迎候,故云『猶豫』也。」念孫案:「猶豫」雙聲字,猶《楚辭》之言「夷猶」耳。非謂獸畏人而豫上樹,亦非謂犬子豫在人前,師古之説皆襲《顔氏家訓》而誤。説見《廣雅》。

文 紀

「宗正臣郢」。文穎曰:「劉郢。」念孫案:此及《儒林傳》「郢」下皆脱「客」字,《史記》同。《諸侯王表》《王子侯表》《百官公卿表》《楚元王傳》及《史記·惠景閒侯者表》皆作「郢客」。

其宜

「宗室、將相、王、列侯以爲其宜寡人,寡人不敢辭」。念孫案:「其」字文義不順,當依《史記》作「莫」,字之誤也。漢《武都太守李翕析里橋郙閣頌》:「雖昔魯班,亦莫儗象。」「莫」字作「其」。「莫宜寡人」,言無若寡人之宜者也。上文丞相平等曰「大王奉高祖宗廟最宜稱,雖天下諸侯、萬民皆以爲宜」,故曰「宗室、將相、王、列侯以爲莫宜寡人」。

廢遷蜀嚴道死雍

「淮南王長謀反,廢遷蜀嚴道,死雍」。念孫案:「死雍」上當更有一「道」字,而今本脱之。師古曰:「行至扶風雍縣,在道而死。」此正釋「道死雍」三字也。《五行志》云:「淮南王遷于蜀,道死廱。」《史記·將相名臣表》云:「廢淮南王,遷嚴道,道死雍。」皆其證。

罘罳

「未央宫東闕罘罳災」。宋祁曰:「江南本『罳』作『思』。」念孫案:江南本是也。《説文》無「罳」字,《漢書》作「罘思」,《考工記·匠人》注作「浮思」,《明堂位》注作「桴思」,皆古字假借他書。或作「罘罳」者,皆因「罘」字而誤加「网」也。且顔注「罘」字有音而「罳」字無音,則本作「思」明矣。《五行志》正作「罘思」。

景 紀

薦草莽

「郡國或地磽陿,今本脱「地」字,據《通典·食貨一》補。「地磽陿」與下「地饒廣」對文。無所農桑畜。或地饒廣,薦草莽,水泉利,而不得徙」。如淳曰:「莊周云麋鹿食曰薦。一曰草稠曰薦,深曰莽。」念孫案:如以「薦」爲草,則「薦」、「草」、「莽」三字詞意重複。余謂「薦」者,聚也,言地饒廣而草莽聚其中也。「薦」與「荐」同,襄四年《左傳》「戎狄荐居」,《晉語》「戎狄荐處」,韋、杜注竝云:「荐,聚也。」《漢書·翟義傳》「薦樹之棘」,師古曰:「『薦』讀曰『荐』。荐,重也,聚也。」「地饒廣」爲句,「薦草莽」爲句,「水泉利」爲句。

其薨葬

「其薨葬,國得發民輓喪,穿復土,治墳無過三百人畢事」。念孫案:「其薨葬」,「薨」字涉上文四「薨」字而衍。諸王侯薨事已見上文,此文則專指葬事言之,故師古云「畢事,畢葬事也」,不當更有「薨」字。《漢紀·孝景紀》無「薨」字。

武 紀

「然則於鄉里先耆艾,奉高年,古之道也」。念孫案:景祐本「然則」作「然即」。古字通以「即」爲「則」。今作「則」者,後人不識古字而改之也。

有如日

「夏四月戊申,有如日夜出」。念孫案:此言星狀如日而夜出也,「有」下脱「星」字,則文義不明。《漢紀·孝武紀》《通鑑·漢紀九》竝作「有星如日夜出」。

率俾

「日月所燭,莫不率俾」。師古曰:「率,循也。俾,使也。言皆循其貢職而可使也。」引之曰:「率俾」猶「率從」也,説見《經義述聞·尚書》。

治鴈門阻險

「發巴蜀治南夷道,又發卒萬人治鴈門阻險」。師古曰:「所以爲固,用止匈奴之寇。」劉攽曰:「予謂『治險阻』者,通道令平易,以便伐匈奴耳。」念孫案:劉説非也。《匈奴傳》云「因邊山險,塹谿谷,可繕者繕之」,即此所云「治阻險」,若謂「通道以便伐匈奴」,則匈奴之入寇亦便矣,未聞欲伐人而先自去其阻險者也。且上句是治道,下句是治阻險,各爲一事,不得以上句例下句也。

續食

「徵吏民有明當世之務、習先聖之術者,縣次續食,令與計偕」。宋祁曰:「舊本『續』作『給』。」念孫案:舊本是也。據注云「縣次給之食」,則本作「給食」明矣。《平紀》亦有「縣次給食」之語,若作「續食」則義不可通。《通鑑·漢紀十》作「續食」,則所見《漢書》本已誤。《太平御覽·治道部九》引此正作「給食」,《通典·選舉一》同。

旅耆老

「故旅耆老,復孝敬」。師古曰:「『旅耆老』者,加惠於耆老之人,若賓旅也。」念孫案:《廣雅》曰:「旅,養也。」即《王制》所云「養耆老」。

内長文

「夫刑罰所以防姦也,内長文所以見愛也」。晉灼曰:「『長』音『長吏』之『長』。」張晏曰:「長文,長文德也。」師古曰:「言有文德者,即親内而崇長之,所以見仁愛之道。」《困學紀聞》曰:「或云古寫本無注,《漢書》『内長文』三字作『而肆赦』。」念孫案:舊注皆牽强。或説「内長文」作「而肆赦」,雖無明據而於上下文義甚合,下文云「其赦天下」可證也。「而」與「内」,「肆」與「長」,「赦」與「文」,皆字形相近而誤。

方聞

「故詳延天下方聞之士,咸薦諸朝」。師古曰:「方,道也。聞,博聞也。言悉引有道博聞之士而進於朝也。一曰『方』謂方正也。」念孫案:訓「方」爲「道」,或訓爲「方正」,皆與「聞」字義不相屬。余謂「方聞之士」即「博聞之士」也。《廣雅》曰:「博、方,廣大也。」是「方」與「博」同義。上文曰「今禮壞樂崩,朕甚閔焉」,下文曰「其令禮官勸學,講議洽聞,舉遺興禮,以爲天下先」,是武帝欲舉博聞之士以興禮樂,非舉賢良方正也。若舉賢良方正,則建元元年已有詔矣,《儒林傳》亦載此詔。齊氏息園曰:「案《史記》作『詳延天下方正博聞之士』,義甚明鬯,當是《漢書》寫本脱『正博』二字。」念孫案:齊説亦非也。《史記》有「正博」二字者,後人襲取顔注,增成意義耳。《漢書》兩載此詔,皆作「方聞之士」,且皆本《史記》,則《史》《漢》皆無「正博」二字明矣。

論臣 諭三老孝弟

孔子對哀公以論臣」。如淳曰:「韓非云:哀公問政,仲尼曰:『政在選賢。』見《難篇》。」念孫案:韓子言「選賢」,此言「論臣」,「論」亦「選」也。《齊語》「論比協材」,《吕氏春秋·當染篇》「善爲君者,勞於論人」,高、韋注竝云「論,擇也」。「擇」亦「選」也,字本作「掄」,《説文》:「掄,擇也。」

「諭三老孝弟以爲民師,舉獨行之君子,徵詣行在所」。念孫案:「諭」當爲「論」,字之誤也。論,選也,謂選三老孝弟以爲民師也。下云「舉獨行之君子」,「舉」與「論」義相近,故古書或以「論舉」連文。《荀子·成相篇》云:「天乙湯,論舉當。」「論舉」,即選舉也。若云「諭三老孝弟」,則與「以爲民師」四字義不相屬矣。

怵於邪説

「淮南、衡山兩國接壤,怵於邪説,而造簒弑」。服虔本「怵」作「忕」,云:「忕,音裔。」案:《釋詁》釋文云:「忕,音逝。張揖《雜字》音曳。」「曳」與「裔」同音,故服云「忕,音裔」。應劭曰:「狃忕也。」如淳本作「怵」,云:「『怵』音『怵惕』,見誘怵於邪説也。」師古曰:「作『忕』者非。如説云『見誘怵』,其義是也,而音『怵惕』,又非也。『怵』,或體『訹』字耳。訹者,誘也,音如戌亥之『戌』。《南越傳》曰:『不可怵好語入朝。』諸如此例,音義同耳。」念孫案:作「忕」者是也。《晉語》注云:「狃忕也。」《後漢書·馮異傳》注云:「狃忕,猶慣習也。」言淮南、衡山兩國接壤,故習於邪説而謀叛逆也。《淮南衡山傳贊》云:「剸懷邪辟之計,謀爲畔逆。此非獨王也,亦其俗薄,臣下漸靡使然。」「漸靡」者,習於邪説之謂也。又《史記·漢興以來諸侯表》云「諸侯驕奢,忕邪臣計,謀爲淫亂」,索隱曰:「『忕』音『誓』,『忕』訓『習』,言習於邪臣之謀。」彼云「忕邪臣計」,此云「忕於邪説」,其義一也,故服、應本皆作「忕」,而訓爲「狃忕」。至如本始作「怵」,而訓爲「誘怵」耳,蓋俗書「忕」字作「」,今書傳中「狃忕」字多作「」,猶「杕杜」之「杕」俗作「枤」也。與「怵」相似而誤。若《韓長孺傳》之「訹邪臣浮説」,《南越傳》之「怵好語」,則其字皆從术而訓爲「誘怵」,然不可以彼而例此也。

戰死

「兩軍士戰死者數萬人」。念孫案:「戰」字後人所加,云「死者數萬人」,則戰死可知。景祐本無「戰」字。《匈奴傳》作「漢士物故者萬數」,亦無「戰」字。

崇嵩

「翌日親登崇嵩」。念孫案:「嵩」當依景祐本作「高」,「崇高」,即嵩高。

崇高

「山下户三百爲之奉邑,名曰崇高」。師古曰:「謂之崇者,示尊崇之。」又《郊祀志》「以山下户凡三百封崈高,爲之奉邑」,師古曰:「崈,古『崇』字耳,以崇奉嵩高之山,故謂之『崈高奉邑』。」念孫案:「崇高」即「嵩高」,師古分「崇」、「嵩」爲二字,非也。詔曰「翌日親登崇高」,《志》曰「以山下户凡三百,封崈高」,則「崇高」本是山名,而因以爲邑名,非以崇奉中嶽而名之也。古無「嵩」字,以「崇」爲之,故《説文》有「崇」無「嵩」,經傳或作「嵩」,或作「崧」,皆是「崇」之異文。《地理志》潁川郡崈高下云:「古文以崈高爲外方山。」《周語》「融降于崇山」,韋注云:「崇,崇高山也。」是「嵩高」之「嵩」本作「崇」也。漢《仙人唐公房碑陰》:「南鄭祝岱字子崋,祝恒字仲崋,祝崇字季崋。」「崇」即「嵩」字,此三人之名與字皆取諸五嶽。《郊祀志》又云「祠中嶽、泰室於嵩高」,是邑名之「崇高」,字亦作「嵩」也。《爾雅》:「嵩、崇,高也。」「嵩」、「崇」聲近而義同,故「崇」或作「嵩」。《列子·湯問篇》「塊然見之,若嵩山之阿」,謂崇山之阿也。楊雄《河東賦》「瞰帝唐之嵩高兮」,謂堯德之崇高也。漢《桐柏淮源廟碑》「宫廟嵩峻」,《三公山碑》「厥體嵩厚,峻極于天」,《成陽令唐扶頌》「如山如岳,嵩如不傾」,《大尉劉寬後碑》「公嵩高之門,好謙儉之操」,「嵩」字竝與「崇」同,「嵩如不傾」即「崇而不傾」。是經傳中汎言「崇高」者,其字亦作「嵩」也。山名嵩高,本取崇高之義。《爾雅》「山大而高崧」,郭璞曰「今中嶽嵩高,山蓋依此名」是也。後世小學不明,遂以崇爲汎稱,嵩爲中嶽。漢靈帝時,中郎將堂谿典請改崇高山爲嵩高山,《後漢書·靈帝紀》注引《東觀記》云。則已分「崇」、「嵩」爲二字,而魏晉以下皆沿其誤。

皆來觀

「作角抵戲,三百里内皆來觀」。念孫案:「來」字後人所加,景祐本無,《太平御覽·工藝部十二》引此亦無,《漢紀》作「三百餘里内人皆觀」。

射蛟

「自尋陽浮江,親射蛟江中,獲之」。師古曰:「許慎云:『蛟,龍屬也。』」念孫案:蛟爲神物,不可得而射,「蛟」當讀爲「鮫」,謂江中大魚也。《説文》:「鮫,海魚也,皮可飾刀。」《史記·秦始皇紀》:「方士徐市等入海求神藥不得,乃詐曰:『常爲大鮫魚所苦,故不得至。』始皇乃令入海者齎捕巨魚具,而自以連弩候大魚出射之,至之罘,射殺一魚。」事與此相類也。鮫爲海魚,而江中亦有之者。《吕氏春秋·季夏篇》「令漁師伐蛟,取鼉升龜取黿」,高注曰:「蛟、鼉、黿皆魚屬。」《中山經》曰:「荆山漳水出焉,而東南流注于雎,其中多鮫魚。」是他水中亦有鮫魚也。《月令》《吕覽》《淮南》「鮫魚」字竝作「蛟」。《荀子·議兵篇》:「楚人鮫革犀兕以爲甲。」《韓詩外傳》及《淮南·兵略篇》亦作「蛟」。此言「射蛟江中」,亦是借「蛟」爲「鮫」也,《漢紀·孝武紀》作「親射鮫魚于江中」,是其證。

妻子

「丞相屈氂下獄、要斬,妻子梟首」。念孫案:「妻」下「子」字乃後人依《劉屈氂傳》加之也,《劉屈氂傳》云「妻子梟首華陽街」。景祐本無「子」字。宋祁亦曰:「舊本無『子』字。」據鄭氏注云「妻作巫蠱,夫從坐,但要斬也」,則鄭所見本無「子」字明矣。《五行志》曰:「屈釐坐祝要斬,妻梟首。」《漢紀》曰:「屈氂妻坐爲巫蠱祝詛。屈氂要斬,妻梟首。」「妻」下皆無「子」字。

昭 紀

捕斬反虜重合侯馬通

「大將軍光、左將軍桀皆以前捕斬反虜重合侯馬通功,封光爲博陸侯,桀爲安陽侯」。《漢紀·孝昭紀》「重合侯馬通」上有「侍中僕射莽何羅」七字。念孫案:《武帝紀》曰:「侍中僕射莽何羅與弟重合侯通謀反,侍中駙馬都尉金日磾、奉車都尉霍光、騎都尉上官桀討之。」《霍光金日磾傳》具載其事,則此紀脱去「侍中僕射莽何羅」七字明矣。當據《漢紀》補。

宣 紀

「廣川王吉有罪」。宋祁曰:「吉,一作去字。」念孫案:一本是也。作「吉」者,字之誤耳。《諸侯王表》及《景十三王傳》竝作「去」,《漢紀》同。

魯郡

「鳳凰集魯郡」。齊氏息園曰:「案魯是時尚爲國,不得稱郡。《通鑑》但云『集魯』,可謂至慎。」念孫案:漢有魯國,無魯郡,「郡」字後人所加。魯即魯國,猶上文言「鳳皇集膠東」耳。《通鑑》作「鳳皇集魯」,即用《漢書》之文,非《漢書》有「郡」字而《通鑑》删之也。《文選·四子講德論》注、《藝文類聚·祥瑞部下》、《太平御覽·刑法部十八》《羽族部二》引此竝作「鳳皇集魯」,《宋書·符瑞志》同。

粲而不殊

「蓋聞象有罪,舜封之。骨肉之親,粲而不殊」,師古曰:「粲,明也。殊,絶也。當明於仁恩不離絶也。」念孫案:師古訓「粲」爲「明」,「骨肉之親,明而不殊」,則文不成義,故又加數字以解之曰「當明於仁恩不離絶」,甚矣其鑿也。今案:「粲」之言散也,言骨肉之親,雖分散而終不殊絶也。《文選·求通親親表》「骨肉之恩,爽而不離」,李善曰:「《漢書》宣帝詔曰『骨肉之親,粲而不殊』,如淳曰:『粲或爲散。』」是其明證矣。《武五子傳》載此詔作「骨肉之親,析而不殊」,「析」亦散也。《説文》:「,散之也。」昭元年《左傳》「周公殺管叔而蔡蔡叔」,杜注曰:「蔡,放也。」釋文曰:「上『蔡』字音素葛反,放也。《説文》作『』。」正義曰:「爲放散之義,故訓爲放也。」「散」、「」、「蔡」、「粲」,語之轉,皆謂分散也。「蔡」之爲「粲」,猶「翠蔡」之爲「翠粲」矣。《文選·琴賦》「新衣翠粲」,李善曰:「《子虚賦》曰『翕呷翠蔡』,張揖曰:『翠蔡,衣聲也。』班婕妤《自傷賦》曰『紛翠蔡兮紈素聲』,《洛神賦》曰『披羅衣之璀粲』,字雖不同,其義一也。」此注甚合古人同意相受之旨。惠氏《左傳補注》謂《漢書》《文選》「粲」字皆「」字之誤,非也。如淳曰:「粲,或爲散。」「散」、「粲」聲相近,則「粲」非「」之誤。且《洛神賦》之「璀粲」即「翠粲」之轉,固不可改爲「璀」也。應瑒《迷迭賦》亦云:「振纖枝之翠粲。」吴仁傑《兩漢刊誤補遺》謂隷書改「」作「粲」,遂失本體,誤與惠氏同。

「五鳳四年夏四月辛丑晦,日有食之」。念孫案:「晦」當爲「朔」。《五行志》云「五鳳四年四月辛丑朔,日有食之」,是爲正月朔,慝未作。《左氏》以爲重異,則當作「朔」明矣。下文詔曰:「皇天見異,以戒朕躬。」諸日食不言異,而此獨言異,亦以其在正月之朔也。《漢紀·孝宣紀》《通鑑·漢紀十九》竝作「朔」。

元 紀

蓋寬饒

「大臣楊惲、蓋寬饒等」。念孫案:景祐本「蓋」作「盍」,古字假借也。蓋寬饒之「蓋」,本音公盍反,故與「盍」通。《藝文類聚·鳥部上》引《韓詩外傳》「船人蓋胥跪而對」,今本作「盍胥」。後人依本傳改「盍」爲「蓋」,未達假借之旨。

令就農

「其罷甘泉、建章宫衞,令就農。百官各省費」。宋祁曰:「唐本、監本『衞』字下有『各』字。」念孫案:唐本、監本是也。「各令就農」、「各省費」,兩「各」字文義相承。《漢紀》作「令各就農」,亦有「各」字。

人人

「人人自以得上意」。宋祁曰:「『人人』,南本只一个『人』字。」念孫案:南本是也。今本多一「人」字者,後人依《匡衡傳》加之。正文只一「人」字,故注申之云「人人各自以當天子之意」,若正文本作「人人」,則無庸注矣。《匡衡傳》「人人自以爲得上意」,師古無注,即其證。

爲父後者

「賜吏六百石以上爵五大夫,勤事吏二級,爲父後者民一級」。念孫案:「爲父後者」四字涉上文而衍,景祐本無此四字,是也。宋祁亦云「越本無此四字」,《漢紀》亦無。上文以立皇太子故,賜天下當爲父後者爵一級,初元二年四月此不當有。其初元二年正月、四年三月,永光元年正月、二年二月,建昭五年三月,賜民爵一級皆無「爲父後者」之文,他篇放此。

原上

「以渭城壽陵亭部原上爲初陵」。念孫案:「原」字上有「北」字,而今本脱之,則不知在何方矣。《漢紀》正作「北原上」,《宣紀》云「以杜東原上爲初陵」,《哀紀》云「以渭城西北原上永陵亭部爲初陵」,皆其例也。

脱四字

「益三河大郡大守秩」。念孫案:《漢紀》「秩」下有「中二千石」四字,是也。大守秩二千石,益之則爲中二千石,下文「令三輔都尉、大郡都尉秩皆二千石」與此文同一例。若無「中二千石」四字,則文義不明。

藍田地

「建昭四年夏六月,藍田地沙石雍霸水」。念孫案:此文當依《漢紀》《通鑑》作「藍田地震,山崩,沙石雍霸水」,此因地震,故山崩而沙石壅水也。今本脱「震山崩」三字,則敘事不明。《太平御覽·咎徵部七》引此正作「地震」,下文安陵岸崩,亦承地震言之。

成 紀

「乃著令,令大子得絶馳道云」。師古曰:「言『云』者,此舉著令之文。」念孫案:師古説非也。「云」猶「焉」也,足句之詞,本無意義。《封禪書》:「乃令祠官進畤犢牢具,色食所勝,而以木禺馬代駒焉。」《郊祀志》「焉」作「云」,是其證。《漢書》中若是者多矣,若必求「云」字之義,則皆不可通。

孝景廟闕

「孝景廟闕災」。念孫案:「闕」上當有「北」字。《五行志》及《漢紀》皆作「孝景廟北闕災」,又《文紀》「未央宫東闕罘思災」,《景紀》「未央宫東闕災」,《元紀》「孝宣園東闕災」,皆其例也。

哀 紀

延于側陋

「其與大司馬、列侯、將軍、中二千石州牧守相,舉孝弟惇厚能直言通政事,延于側陋可親民者,各一人」。念孫案:「延于側陋」四字與上下文義不相屬,此四字當别爲一句,在「州牧守相」之下,而以「舉孝弟惇厚能直言通政事可親民者」十五字連讀,則上下文皆貫通矣。師古注云:「孝弟惇厚直言通政事之人,雖在側陋,可延致而任。」則所見本已與今本同。

建平四年春

「建平四年春,大旱,關東民傳行西王母籌」。《五行志》曰:「建平四年正月,民驚走,持稾或掫一枚,傳相付與曰『行詔籌』。」念孫案:依《五行志》,則此紀「建平四年春」下當有「正月」二字,下文曰「二月,封帝大大后從弟侍中傅商爲汝昌侯」,則此所紀爲正月事明矣。《漢紀·孝哀紀》亦有「正月」二字。

注 秦正朔漢初襲用之,《史記·曆書》作「襲秦正朔服色」。

注 趙武安,「武安」係衍文,梁玉繩已言之。

注 旁,《史記·秦本紀》作「房」。

注 皆,《漢書》作「常」。

注 瞿然驚皃,《經典釋文》引李頤注作「瞿然,驚視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