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政治,必须有哲学基础。柏拉图说,如果不是哲学家做皇帝,至少也须已经做了皇帝的人学习哲学。现在各个国民已经得到皇帝阿斗的地位了,那么,就应该赶快做柏拉图所说的第二步——学习哲学。

我们现在所急需的是要把中国彻底现代化。敌人打击我们,不也是因为见我们现代化快要完成了,而眼红,而妒忌吗?我们的吃亏,不也就因为我们现代化得不早吗?我们的牺牲,说简单了,不是也就在争一个“完成现代化”的自由和时间吗?什么是现代化?简言之,现代化乃是西洋化。详言之,便是由西洋近代科学、技艺、思潮、精神所缔造之整个文化水准,从而贯通于今日最进步的社会组织、政治机构、生活态度之一切的一切,我们中国都能迎头赶上之谓。

然而文化是整个的,枝叶重要,源头更重要。西洋哲学就是近代西洋文化一切成果的总源头。我们要现代化(也就是要西洋化了),对于西洋哲学的认识,遂有一种特殊的需要。

培根(F. Bacon)说,要利用自然者先须服从自然。我说我们对于西洋文化亦然。这就是说,要利用西洋文化以完成我们的现代化时,却先须服从西洋文化。所谓服从,就是虚心而彻底地去了解。

对源头倘若还不能虚心和彻底,则枝叶的吸收,必至徒劳。这都是在今日而介绍西洋哲学时所不能不顾及的一点特殊意义。

但我是一个中国人,我的读者也是中国人,所以我写这本书不能不采取中国人的立场。虽然所说的是西洋哲学,但我凡想到和中国相关的地方,也都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来。但我并非特别去比附这方面,正如我不想特意避免这方面。

宋人说:“凡立言,欲涵蓄意思,不使知德者厌,无德者惑。”(《程氏遗书》)我认为这是写一切通俗书的标准。我写这本书时,心上是常有这句话的影子在浮现的,至于做到做不到,自己却不敢说了。

本书之成,很感谢罗志希先生,方东美先生,宗白华先生,洪范五先生,唐君毅先生,他们或者给我指导,或者给我启发,或者予我以参考书籍的便利。尤其是方先生和唐先生,我向他们讨教的时候太多了,假若没有他们的助益,这本书恐怕写不成。这好意使我永不能忘却!

最后,我不能不说明我之习哲学,获益于吾师冯芝生先生者至多,即本书体例,于援引处不敢苟且,一点一滴亦往往注明,这也是受了他那部《中国哲学史》的影响而然,亦谨于此致我甚深之铭感。

二十九年深秋,最后胜利在望之际,长之记于嘉陵江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