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盘经》揭五种行,一曰圣行,二曰梵行,三曰天行,四曰婴儿行,五曰病行。《法华玄义》以圣行为真谛三昧,梵行、婴儿行、病行为俗谛三昧,天行为中道王三昧。《老子》一书,揭婴儿行甚详,《庄子》内外篇,揭天行与圣行甚精。

所谓圣行者,入圣之行,静而明,寂而照,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其行无辙迹,其德合天地,尽性至命,穷神达化,内圣外王之学所由起焉。

《庄子》曰:“圣人之静也,非曰静也善,故静也,万物无足以铙心者,故静也。水静则明烛须眉,平中准,大匠取法焉。水静犹明,而况精神!圣人之心静乎!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镜也。夫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故帝王圣人休焉”。此示圣行以虚静恬淡、寂漠无为为宗。唯虚故能通,唯静故能明,唯寂故能感,唯淡故不能污染,此复性之要旨,入圣之矩矱也。

《庄子》又云:“入出而无见其形,是谓天门。天门者,无有也,而无有一无有,圣人藏乎是”。此示圣地空有俱遣,正符《楞严》所云“解脱法已,俱空不生”之境也。

《庄子》又曰:“夫师天而不得师天,与物皆殉,其以为中也若之何?夫圣人未始有天,未始有人,未始有始,未始有物,与世偕行而不替,所行之备而不洫,其合之也若之何!”此谓圣人乃先天而天弗违,非后天而奉天时者也。心超天地未生以前,而仍随顺众生,同行同事,摄化利生,悲愿无尽,非二乘自了汉、入灭尽定为究竟也。

《庄子》又曰:“夫圣人鹁居而鷇食,鸟行而无彰;天下有道,则与物皆昌;天下无道,则修德就闲;千岁厌世,去而上仙;乘彼白云,至于帝乡;三患莫至,身常无殃”。此示圣人隐显无定,居处靡常,随遇而安,不忮不求,无荣无辱,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道果成熟,超脱以去,有如是逍遥自在。古人弃人爵而修天爵,盖以此也。

《庄子》又曰:“若夫不刻意而高,无仁义而修,无功名而治,无江海而闲,不道(同导)引而寿。无不忘也,无不有也,澹然无极而众美归之;此天地之道,圣人之德也”。此示圣人忘机之妙,无为之德,非一般执心未尽者所能企及也。

《庄子》又曰:“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以天。是以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钧,是之谓圣行。”此谓圣人不执是非二端,照之以妙明,则情境二忘,人我都捐,应之于机用,则恁么也得,不恁么也得,与夺随时,杀活自在。是又能用是非,以息人之是非,以毒攻毒,以楔出楔,解粘去缚之大机用也。

《庄子》又曰:“以天为宗,以德为本,以道为门,兆于变化,谓之圣人”。是知圣人通达天德,而冥会道枢,得其环中,以应无穷,变化莫测,良由达本明心所致也。又曰:“一心定而万物服,言以虚静推于天地,通于万物,此之谓天乐。天乐者,圣人之心以畜天下也”。此示圣人御世,以虚静恬淡、寂漠无为为宗,使各复其心,与大化冥符,无挂无碍,所谓“无为而治”者,正此谓也。

《大般涅盘经》圣行品,以持戒为始,住于不动地,次明四圣谛苦集灭道,修戒定慧,乃至明常乐我净。住于《大乘大涅盘经》所行圣行,进至无所畏地,得二十五三昧,坏二十五有,证种种神通,进住自在地,随意成生,成就无量无边功德。《经》又云:“善男子,云何名为圣行?圣行者,佛及菩萨之所行故,故名圣行。以何等故,名佛及菩萨为圣人耶?如是等人,有诸法故;常观圣法性空寂故,以是义故,故名圣人;有圣戒故,故名圣人;有圣定慧故,故名圣人;有七圣财,所谓信戒、惭愧、多闻、智、慧、舍离故,故名圣人;有七圣觉故,故名圣人。以是义故,复名圣行”。

《庄子》揭“圣行”;《列子·仲尼篇》揭“圣智”。盖以圣行宗虚静,得六通四辟,无碍圆融,故圣智现前。此诚道家内证法门,参以《楞伽》“自觉圣智”之宗,亦无不合也。

以上天行、圣行,汇合玄宗、佛氏,揭示种种义理。若论工夫,只就心息相依之一行,圆摄一切,以一修一切修,一证一切证,故学者诚能到大定真空境界,天行、圣行,胥在于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