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叶八白易传卷十三    明 叶山 撰

革已日乃孚元亨利贞悔亡何也叶子曰日往则月来寒往则暑来天道之变迁也夏忠而商质秦急而汉寛人道之推移也世岂能无更革乎哉但非圣人之得已传曰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不穷而遽变圣人无是矣是故上古穴居而野处後世圣人易之以宫室上栋下宇以待风雨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树丧期无数後世圣人易之以棺椁上古结绳而治後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百官以治万民以察去其旧而为新非圣人之得已也所以通变而使之久也虽然民不可虑始权不可使知朝?而夕喻暮改而旦通非所以望天下之蚩蚩也是故盘庚既迁而民始喻周书多诰而民始知不得已之深意岂能遽喻诸人哉人不喻诸我而可遽责之人哉夫不得已而後动动而徵诸民是为考三王而不谬建天地而不悖质鬼神而无疑俟後世而不惑是为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远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经而黄帝尧舜之通其变而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垂衣裳而天下治者是也权而为商汤周武之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身不失天下之显名者是也秦始皇大变旧章汉武帝纷纷制作宋神宗泥古而更今变革之罪人矣昭烈定汉中实兵诸围以御外敌敌若来攻使不得入其後皆承此制及姜维用事建议以为诸围适可御敌不获大利不若敛兵聚谷退就汉乐二城听敌入平重关头镇守以折之敌攻关不克千里运粮自然疲乏引退之日然後诸城并出搏之此殄敌之术也於是诏汉中兵守汉乐二城蜀卒以破呜呼谁为此更易变作也其始若为经国之远猷其卒竟为亡国之乱道知者弗为之矣凡有天下深根固本之虑者其尚慎之也哉其尚慎之也哉易曰革已日乃孚元亨利贞悔亡

初九巩用黄牛之革何也叶子曰动生于静静不极不可以轻动通生于守守不固不可以遽通东坤氏曰尺蠖之屈以求伸也岂惟蠖哉鹄将飞则伏其翼鹘将噬则缩其爪牛将鬭则抑其尾虎将奋则局其足是以君子前乎思养其睿前乎动养其敬前乎言养其信前乎行养其顺孟子曰人有不为也而後可以有为夫不为者养于屈也有为者伸其养也诗曰於铄王师遵养时晦此之谓乎然则君子将欲大变天下之风俗必先于其风俗而固守之俟其自敝而变可通君子将欲大变天下之纪纲必先于其纪纲而持循之俟其自坏而旧始革故周官立政未遽行也必反商政政由旧斯为变殷之机兴衰拨乱未遽动也其始必仍旧贯秉周礼斯为革鲁之渐易曰巩用黄牛之革

六二已日乃革之征吉无咎何也叶子曰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自然之序也未穷而变虽变不通急变而通虽通不久夏之忠商之质周之文非一日之故也其所由来者渐矣故曰圣人慎动又曰宁失之迟毋失之速宁失之缓无失之亟迟迟而後动则验之消息盈虚之理果出于天道之穷缓缓而後行则考之出入动静之宜果出于人心之厌然後自天佑之吉无不利三代之所以同民心而出治道者岂无故与苏轼告司马光曰法相因则事易成有渐则民不惊范纯仁曰差役当熟讲而缓行不然滋为民病役议或难逥则可先行之一路以观其究竟盖有以识此矣虽然革而因者循常之治革而革者急变之权也商政反於武成之日不为亟三章约於入关之初不为早不然宋神宗谕执政罢青苗法曾公亮陈升之欲即奉诏而赵拚独曰新法皆安石所建不若俟其出既出安石一起而持之益坚天下扰扰不可支矣一言悞国祸岂浅哉是故君子贵审几也易曰已日乃革之征吉无咎

九三征凶贞厉革言三就有孚何也叶子曰天下有不可轻易之举动而亦未有不可开道之人心桓温之请迁都外示强威以震天下而中实虚声以动朝廷此固不足言矣祖乙圮于耿盘庚欲迁以避之然而民未易喻也安土之情蹙然无我将去之之愿从康之傲嚣然有嗤其君上之心则动而或括民莫之与斯秦孝公商鞅之所切齿者矣然而非民之罪也动不可遽也是以盘庚不怒也引咎自责益闻衆言未迁之前有以昭利害之原悉存亡之势达吾不得不动之心明尔安土重迁之意既迁之後有以申彼此之情释疑惧之意明吾前日之用谋畧彼既往之傲惰反覆告喻以口舌代斧钺之诛而委曲忠厚之意蔼然于言词之表此三篇之所以不能已于陈也三篇之书陈而如归之意起有适之居那矣而何伤于迁哉呜呼此殷之所以不亡也与易曰征凶贞厉革言三就有孚

九四悔亡有孚改命吉何也叶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者圣人安贞之本心也明夷于南狩得其大首者圣人达变之微权也权行而圣人之心始不能释然于其间矣虽然天与之至也非人之所能为也人归之极也非我之所能与也传曰身不失天下之显名又曰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则名虽逆而事实顺迹虽犯而心实恭吾何歉乎哉虽然君臣之分亦大矣天人之际亦严矣苟有一毫民心之未孚是为一日未絶之天存而可苟焉已乎民之戴商厥惟旧哉然後可以革夏正不期而会八百余国然後可以着戎衣故曰汤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又曰为其杀是童子而征之四海之内皆曰非富天下也为匹夫匹妇复讐也何也必如是而後为应天顺人必如是而後为向明除害不然是未免为万世之罪人矣故曰革之时义大矣哉又曰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簒也易曰悔亡有孚改命吉

九五大人虎变未占有孚何也叶子曰有奉天伐暴之功则必有反政施仁之治为继天立极之主则必作遐方下土之孚昔者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书之言曰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协和万邦黎民於变时雍又曰帝光天之下至於海隅苍生万邦黎献共惟帝臣又曰戞击鸣球搏拊琴瑟以咏祖考来格虞宾在位羣后德让下管鼗鼓合止柷敔笙镛以间箫韶九成凤凰来仪又曰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其称商周之治曰天命弗僭贲若草木兆民允殖曰若日月之照临光于四方曰重民五教惟食丧祭惇信明义崇德报功垂拱而天下治则其所以维新一代之治而文炳天下者果何如耶而其讴歌之所咏朝觐狱讼之所之尧舜三代之所以彰信兆民者又果何如邪何也圣人之兴民之望也故汉祖之兴也张良见之曰沛公殆天授光武之兴也第五伦谓之曰圣主也一见决矣唐太宗之兴也窦建德诸人莫不推服宋太祖之兴也张光宪言于高继冲曰宋帝规模宏远不若早以疆土归之则可以免祸而公亦不失富贵蜀相李昊亦劝其主曰臣观宋氏起运不类汉周一统海内其在此乎若早通职贡亦保安三蜀之长策也英雄为人所信服盖如此岂待说之而後喻哉故曰猛虎在山威震千里不然羊质虎皮如五季之君徒为敺除传舍反物为妖如公牛哀之转病也七日化为虎其兄掩户而入觇之则虎搏而杀之嗟乎文章成兽爪牙移易志与心变神与形化遭反物为妖之天遂反德而为乱若莽懿温操与夫苻刘石乞之类其为生民祸也可胜言哉易曰大人虎变未占有孚

上六君子豹变小人革面征凶居贞吉何也叶子曰安享太平之业者是为好德之锡福卷怀厠龊之才者是为安分之履亨郁离子曰萤之明微微也昏夜得之可以烛物取而寘诸烛下则倏然亡矣烛亦明矣哉而不能不晦于月也太阳出矣月之明又安在哉然则八骏并驾驽蹇自无所措其足云汉为章天孙亦无所逞其能巍乎成功之已立焕乎文章之已炳而将何用其黼黻之功薄海已尽稽首之诚呼韩尚致款塞之恳而安用其毛锥之辈为哉是故四门穆穆之後无复纷然之为天下大定之余即为垂拱之治有以哉虽然汉业已定三杰无所施其能矣而娄敬脱挽辂建迁都关中之策唐业已成元功无所用其计矣而马周释草莱建以明佐圣之功此又观其才何如耳未可以为天下定而果无用也易曰君子豹变小人革面征凶居贞吉

鼎元吉亨何也叶子曰大功者圣人之所造大器者圣人之所资也传曰圣人之大宝曰位又曰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有圣人之位然後得以行圣人之道制礼作乐而天下之耳目新心志一矣心志一耳目新然後参天地赞化育而裁成辅相之功成矣大哉圣人之新民乎至哉圣人之宝位乎斯尧舜禹汤文武所以立人伦之极为万化之原者乎孔孟则亦末如之何矣秦政沸竭而自融者也六朝多汁小鷄淡而无味者也五季多鷄少汁熬而不熟者也十六国死狐腐鼠起臭积秽以自润者也汉唐宋抑庶几焉而要之未可以享天地养圣贤振颓风涤汚俗重开天文地理之纪再整三纲五常之懿使经正而庶民兴道昌而天地立其惟圣人乎其惟圣人乎易曰鼎元吉亨

初六鼎颠趾利出否得妾以其子无咎何也叶子曰庄生有言鹊上高城之危而巢于高榆之颠城坏巢折凌风而起故君子之居世也得时则蚁行失时则鹊起此言颠沛之际未必非奋扬之机也何则顺逆者外物之遇也反观者入德之务也天下之事岂能皆顺而无逆哉逆而以顺行君子之哲也语云三折肱而成良医岂不信哉何也士君子之处世也名行之未成者躁心为易起躁心起而苟且以赴功名之会者多矣岂知所谓世无呈身御史者哉然而郎君当以圣贤为师不宜?足便轻枉己之说则愧赧流汗之际抑亦动心忍性之资也况所遇之不善则轻经生而贱文士亦因之为反躬自悼之地改过迁善之门乎故曰苦海无边囬头是岸又曰前失脚後把滑从古及今良不少矣柳子厚附王伾王叔文名行挫矣败贬之後大有进益张横渠早年意气横放论兵献策恒若不足一见范文正教之名教之乐遂为当世大儒信哉一跌之不可以自废也易曰鼎颠趾利出否得妾以其子无咎

九二鼎有实我仇有疾不我能即吉何也叶子曰好女之色恶者之孳也公直之士衆人之瘗也修乎道之人汚邪者之贼也君子小人之际岂非不触而自怒不犯而自恶者乎虽然秉德在我衅孔不开孔子之教子路曰君子以忠为质以仁为卫不出环堵之内而闻千里之外不善以忠化寇暴以仁固何必持剑是故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佛肸召子欲往磨不磷而湼不淄圣人之事也若闵子汶上之逃曾参藜藿之食其自守之高亦足以却非义之凂焉虽然杜林高蹈而不副隗嚣之望嚣固恶之矣然身挽鹿车载致弟丧则刺客知其行义而假其命于志宁极谏而不从承乾之欲承乾固忌之矣然亲丧致哀憔然苫块则张思政见其笃于孝思而不忍杀仁义在我彼虽欲即之其何能即之乎易曰鼎有实我仇有疾不我能即吉

九三鼎耳革其行塞雉膏不食方雨亏悔终吉何也叶子曰胡为乎君子以道君子胡为乎以道以君不君其君而改其所以为君不从命世之士而更从避世之士其何以行之哉巢父许由沮溺丈人晨门荷蒉楚狂接舆之流非不充然道也然而山林非沛泽之所烟霞非光被之资则亦黯焉沕泥焉窒而已矣岂如伊尹处畎亩之中乐尧舜之道若将终身焉而幡然改画然起则君臣之义于是乎行乱伦之咎于是乎免而伐夏救民之功咸有一德之盛後世不可及乎然则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君子亦观其时而已矣胡为乎往而不反哉是故不病于始之隐而病乎终之迷虽然为司空图魏野则可为卢藏用种放则不可假捷径丐良媒大之藉五就小之称两截叛道甚矣岂非名教之罪人乎易曰鼎耳革其行塞雉膏不食方雨亏悔终吉

九四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何也叶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才过其任则为大车之载而积中不败力不能胜则为栋桡之凶而不可有辅天下事岂易为之哉班彪之论曰驽蹇之乘不骋千里之途燕雀之俦不奋六翮之用粢梲之材不荷栋梁之任斗筲之子不秉帝王之器然则君尊者必有高天下之德然後能无倾任重者必有过天下之力然後能不踣乎己德薄矣而又济之以小人几何而不败国家之事贻天下之患哉杨骏以斗筲下愚之材当柱石难堪之任虽小智犹虑不免而乃比昵小人踈远君子宰相以知人善任使为贤而冯道先荐杜仲威复引景延广此二人者实丧晋国德宗任房绾而房绾任刘秩元显与反复之牢之图灵宝袁粲与惜身之禇渊图萧道成取败之道也刘挚上疏神宗曰陛下夙夜厉精以亲庶政天下未至于安且治者谁致之即陛下注意以望太平而自以太平为已任得君专政者是也二三年间开阖动摇举天下无一得安其所者盖议财则市井屠贩之人皆召至政事堂政府谋议经画独与一掾属决之然後落笔同列与闻反在其後故奔走乞丐之人其门如市轻用名器混淆贤否忠厚老成者摈之为无能侠少儇辩者取之为可用守道忧国者谓之为流俗败常害民者谓之为通变圣人忧勤念治之时而政事如此皆大臣悞陛下而大臣所用者悞大臣也非是之谓乎若已不能胜而任贤人为之则亦何至偾事之深也唐郑从谠为河东节度使奏以王条刘崇龟崇鲁赵崇为参佐时人谓之小朝廷言名士之多也宋张浚在关陕三年训新集之兵当方强之敌以刘子羽为上宾任赵开为转运擢吴玠为大将盖庶乎知大臣之道矣易曰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

六五鼎黄耳金铉利贞何也叶子曰治天下有本执大中是也先后所以经世宰物者非乎而尧舜禹汤相传之心法可见矣不然则杂霸而杂夷非所以语天德王道之纯也治天下有道用刚直是也先王所以知临神驭者非乎而尧舜禹汤弼咈之气象可见矣不然则说谀而孚剥非所以言从绳格心之正也何也真西山曰人君一念之不纯一动之失中皆足以奸隂阳之和故洪范以雨阳寒燠风为肃乂谋哲圣之应五者之不时为狂僭豫急蒙之应人主之一心与天地相为流通而善恶吉凶之符甚于影响盖如此其可以不执大中乎罗豫章曰士之立朝以正直忠厚为本正直则朝廷无过失忠厚则天下无嗟怨二者不可偏也一于正直而不忠厚则渐入于刻一于忠厚而不正直则流入于懦汲黯正直所以辟公孙之邪谀忠厚所以辟张汤之残刻武帝享国五十年其臣之贤独此一人而已其可以不任刚直乎虽然执中可矣执而弗恒犹弗执也故曰允执其中伊尹戒于太甲曰德惟一动罔不吉德二三动罔不凶惟吉凶不僭在人惟天降灾祥在德今嗣王新服厥命维新厥德始终维一时乃日新可不谂乎唐宪宗初年之政动中机会处置得宜可谓服强暴之胆起豪杰之心矣两镇既平末年渐肆何也执中不允私欲得而参之道心兢兢若是乎其难持人心役役若是乎其易起故耳用贤可矣用而弗克终犹弗用也故曰任贤勿疑蔡襄言于仁宗曰天下之势譬犹病者陛下既得良医矣信任勿疑非徒愈病而又寿民医虽良术不得尽用则病且日深虽有和扁难责效矣李绦相宪宗忠鲠直亮受知人主言听计从不一而足虽古之都俞吁咈无以过之而受降城之徙独从吉甫吉甫在位十年言计鲜效至此而忽从其策何也李绦忠鲠至此稍以取厌吉甫顺媚至此益以取怜耳呜呼此守道者所以贵于拳拳服膺而用贤者所以贵于逐逐以继乎易曰鼎黄耳金铉利贞

上六鼎玉铉大吉无不利何也叶子曰古之大臣建精明之治功者贵有以涵浑厚之治体作神气以立事者贵乎养元气以厚生故曰不刚不柔敷政优优百禄是遒又曰沉潜刚克高明柔克平康正直稷契臯陶伊尹周公之所以佐唐虞三代者见于书而可考也韩范富马李沆之辈抑亦可以为次矣萧曹丙魏房杜姚宋又次焉易曰鼎玉铉大吉无不利

震亨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何也叶子曰老子有言妖孽者天所以儆天子诸侯也恶梦者所以儆士大夫也故妖孽不胜善政恶梦不胜善行也至治之极祸反为福然则天灾人眚之杂集其进德修善之所由乎身心政行之交修其巨灾凶祸之所弭乎故曰祸变之作天所以开圣贤又曰危者安其位者也尧以浲水而儆予汤以大旱而自责大戊以桑榖共生而受伊陟之赞高宗以雉雊鼎耳而听祖已之规宣王以忧旱而侧身修行宋景公以荧惑守心而不肯移之臣民与岁周公以三叔流言而恐惧惊顾随侯以季良之言而恐惧修政卒之成太平之治立中兴之功致徙度之祥建大中之矩止强楚之伐何变之不图而何平之不致哉书曰宾于四门四门穆穆纳于大麓烈风雷雨不迷诗曰薄言震之莫不震叠怀柔百神及河乔岳允王惟后此之谓生全出于忧患而死亡由于安乐多难乃兴隆之地无虞为祸败之原信哉易曰震亨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

初六震来虩虩後笑言哑哑吉何也叶子曰我为祸之主可以由我弭祸为起之初犹可速而图何也恶梦先证不胜善行是故善行早修则精神恊而恶梦蠲矣妖祥豫形不胜善政是故善政亟行则政刑明而妖祥散矣昔者周公使管叔监殷管叔以殷畔也?遣匪人之过周公不得而辞其责矣然祗慎弗懈恐惧不遑东山征而罪人得周室卒赖以安焉昌邑既立淫戏无度谏多不听亦霍光之罪也而光能忧懑询度挺身当变废昏立明则周公之图不虚负而刘氏之天下亦赖以不坠所谓患自我兴亦自我息无奈道备而才宏心?而志惕也晁错?七国大难之端而动劳三十六将军以诛击错身死而祸未结庾亮欲徵苏峻举朝以为不可亮卒徵之遂使拥兵济横江入台城逼迁晋帝于石头而江东之业十荡其九宋太祖屡立大功加以法令严明士卒服用周恭帝幼冲中外物情皆附于宋祖密有推戴之意矣而北征之命卒致陈桥之变范质执王溥手曰仓卒遣将吾辈之罪也爪入溥手几出血宋祖在公署将士拥溥质至相顾不知所为溥降阶先拜质不得已亦拜呜呼自己肇乱不能弭乱而以增乱且复从乱天下之乱吾不知其所终矣易曰震来虩虩後笑言哑哑吉

六二震来厉亿丧贝跻于九陵勿逐七日得何也叶子曰事之不能无险者遇也势之不能不屈者时也遇险而惧以屈为伸斯其英雄之应变乎刘玄德以仁义之人当吕布虎狼之敌方其起兵讨曹操杀车胄还小沛而操举兵击破之拔下邳禽关侯安得不弃所有而奔青州及其归袁绍而又击之于汝南安得不弃所有而奔新野舍其怀璧之罪择其可奔之机以柔而避刚之猛以静而制动之躁则险可转而易屈可反为伸矣跨有荆益三分天下夫孰得而御之是故屡挫不屈者英雄之志转弱为强者否泰之机不然太王不避狄人而迁岐山赵襄子不避智伯而走晋阳高祖不避项羽而入汉中光武不避更始而出河北矣古之英雄其知应变屡如此虽然若州寔之度其国危而不复纪侯之大去其国老死而不返鲁昭之誓不能见夫人而客死于乾侯其志抑末矣君子不为焉易曰震来厉亿丧贝跻于九陵勿逐七日得

六三震苏苏震行无眚何也叶子曰祸患之来也以刚毅处之犹恐其不胜也而何有于暗弱以仁义行之犹恐其无成也而何况于险邪唐肃宗遭禄山之变已非应变之才矣不思以正道行之而独与张良娣局戱不已王钦若遇契丹之寇已束手无策矣不知求智勇以胜之而独闭门诵经修斋设醮若之何其不索索而矍矍哉然则如之何而可惟有猛然而自奋惕然以自改庶乎可以免矣易曰震苏苏震行无眚

九四震遂泥何也叶子曰委曲以平王敦之难激厉以枭苏峻之首者王导之蹇蹇成功也从容以销桓温之志谈笑以折苻坚之寇者谢安之诚与材合也然则君子之处患难之世也不负刚断之才曷足以自拔而不?不秉贞诚之德曷足以自奋而不弱乎是故刘琨祖逖陶侃温峤卞壶之徒以孤身而当乱离板荡之秋以疏逖而乘分崩离析之际卒能挺挺自树或为八州之镇或为上游之援或为干城之倚或为奸邪之所惮而不敢?其凶或为羌氐之所赖而掖以戴其主非偶然也苟使才不足而弱志不奋而靡则百链化为遶指一齐变于衆咻几何不载胥以及溺骈首而受戮乎王夷甫殷深源诸人重可监也已然则刘向处王氏之山压而不僵韩愈处伾文之波荡而不揺其不为雄歆宗元禹锡者不有由然矣乎易曰震遂泥

六五震往来厉亿无丧有事何也叶子曰成事以刚不以柔济变以强不以懦柔而懦险且枕矣作于内而有寇忧作于外而有贼虑劳于身而为旰食薰于心而成夜思奚所辞其危哉故曰人主常立于二难之间在上而国家不治难也治国家则必勤身苦思矫情以从道是难也有难之难暗主取之无难之难明君居之虽然多难乃兴隆之地无虞为祸败之原大禹克勤于邦荒度土功而卒成万世永赖之休成汤栗栗危惧检身若不及而竟为开基作业之主文王自朝至于日中昃用咸和万民而终毕三分有二之业危者安其位乱者有其治亡者保其存不亦信乎然则古之诸侯朝修其禁令昼考其国职夕省其典刑夜儆百工无使慆淫而後即安有以也故曰贤王厉志若殷高宗能葺其德药瞑眩以瘳疾卫武儆戒于朝勾践悬胆于坐厉矣哉宠妻爱妾幸矣其为灾也深矣易曰震往来厉亿无丧有事

上六震索索视矍矍征凶震不于其躬于其邻无咎婚媾有言何也叶子曰尺箠当猛虎奋击而大呼徒手遇蜥蜴变色而却步人之情也然则天下之变突然而来以刚健当之犹且不免赫然而恐惧柔懦焉离披而解散矣古语有云立弱子于千仞之上而观人与虎鬬于其下此其气必荒然尽其精盖颓然跰矣虽然天下之祸起自膏肓之际萧墙之内者未易卒图来自门庭之外千百里之远者可以豫备黄人恃齐之盟而曰自郢及我九百里焉能害我贺若弼渡江陈後主曰王气在此周师再至而败是自送死也斯则亡无日矣稍知儆焉何至突如其来忽忽乎心计之荒张精神之溃散乎昔吴伐郯郯成季文子曰中国不振旅蛮夷入伐而莫之或恤无吊者也夫诗曰不吊昊天乱靡有定有上不吊其谁不受乱吾亡无日矣君子曰知惧如是斯不亡矣楚人灭江秦穆公为之降服出次不举过数大夫谏公曰同盟灭虽不能救敢不矜乎吾自惧也君子曰诗曰维此二国其政不获维彼四国爰究爰度其秦穆之谓矣鲁晋盟于赤棘臧宣叔令修赋缮完具守备曰齐楚结好我新与晋盟晋楚争盟齐师必至虽晋人伐楚齐必救之是齐楚同我也知难有备乃可以逞楚师在卫孟献子曰小所以事大恭也盍献物以致恭乎庶免其伐乃聘楚以示好焉此秦之所以遂霸西戎而鲁之卒保其安也不知此道若虞以伐虢为利魏以伐赵为便楚贪秦赂而坐视齐之数被兵也安得不厪宫之奇孔子顺诸贤之忧哉是故晋之谲诈鲜虞屡被其毒矣及闻晋师之悉起也而不儆边且不修备卒为荀吴之所灭君子以为罪之大者矣虽然滕文公知惧于筑薛金哀宗先惕于将亡而卒不免于敌国之折辱者此又时命致然也夫易曰震索索视矍矍震不于其躬于其隣无咎婚媾有言

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何也叶子曰天下之物莫不各有当止之处考之大学经传而可知已人惟不知所以止之于是静而惟知有我天理人欲战于中而不能凭动而惟知有人毁誉是非怵于外而无所据天命之性几何能存而率性之道或几乎废矣夫惟君臣父子朋友各止于仁敬孝慈而不迁则寂感动静各安乎本然之理而不惑矣是故未感则得理不得身有忠孝而无死生有节义而无患害有道德而无功名是之谓忘我曷内顾焉既感则见理不见人一家非之而不顾一国非之而不顾天下非之而不顾是之谓忘物曷外阻焉此穷理尽性至命之学达天德之事也非孔顔曷足以语此易曰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

初六艮其趾无咎利永贞何也叶子曰君子藏器于身非不欲一举千里而横絶四海也然必待时而动者何哉天下事良不可以率意为之而妄行者必取困也是故无所感于上则必止于下为衡门之栖迟为山涧之考盘斯不失其顺听之道矣夫何履错壮趾之过哉虽然守道而止半涂而起犹不止也遯世不见知而不悔斯其君子之永贞矣故曰伯夷避纣居北海之滨以待天下之清也若将终身焉不然而苟且以赴功名之会顷刻以变终身之操则前功尽弃万事瓦裂矣种放之不如魏野王良之不如严光华歆之不如管宁有以也夫易曰艮其趾无咎利永贞

六二艮其腓不拯其随其心不快何也叶子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义立而德不孤君子之正已也尽乎性分之所固有也上而匡乎君中而辅乎僚下而扶其执君子之正人也全乎职分所当为也虽然有官守者尽其职有言责者尽其忠君子之所能也尽其责而不得其职尽其忠而不得其言非君子之所能矣君子所能其道可以自尽君子所不能其心安能以独乐哉是故叹咤不食薛奎所为自忿仰屋窃叹富弼以之自伤臣之不得匡其君不已戚乎下而薛季昶之于五王常安民之于苏子毕仲游之于司马公其勤勤恳恳于启告之间使之以明为哲转祸为福而诸公瞢焉莫之觉也心徒惕矣若夫晋平之转鲁于恤使靡所止居而不顾勤鲁大夫之忧方且谓之宣骄而不知冉求为季氏家臣亲见其僭逆之罪而不敢言亲受夫子之训而谓之不能救其猥鄙之甚而诚有不足以论拯救之义矣虽然匡之直之固不可不尽其义而可也否也又不可不审其随东坤氏有言君子遇人之轻于质必量其成审已之难于任必辞其附否则屈力于此而失望于彼君子不可以虚承故由其道则华歆之微谓之义不由其道则齐桓之霸谓之不知矣春秋之时楚数侵伐江黄二国以为患桓公方强将伐楚二国遂来会于贯泽管仲曰江黄远齐而近楚楚为利之国也若伐而不能救则无以宗诸侯矣不可受也桓公不听卒与之盟管仲死楚人伐黄桓公不能救诸侯不附遂不复兴东汉之末华歆避西京之乱与同志郑泰六七人步出武关道遇一丈夫独行愿得俱衆哀欲许之歆独曰不可今已在危险中祸福利害一也无故受人不知其义既已受之若有进退可中弃乎衆不忍卒与俱行此丈夫中道堕井衆欲弃之歆曰已与俱矣弃之不义相率出之而後别去衆服其义故曰气盈则轻纳而寡全心歉则重思而多获此审随尽义之辨也易曰艮其腓不拯其随其心不快

九三艮其限列其夤厉薰心何也叶子曰天有燥湿弦有缓急柱有推移赵王遣使之调琴不可记变有吉凶礼有吊贺事有权宜赵使受命之定辞不可任故圣人能与世推移而俗士苦不知变以为结绳之政可以理乱秦之绪干戚之舞足以解平城之围岂不殆哉昔者纣母生微子启与中衍也尚为妾已而为妻生纣父母欲置微子启以为太子太史据法而争之曰有妻之子不可置妾之子纣故为後太史之议法岂不曰子以母贵乎殊不知子以母贵也者二母而妻妾分焉者也不谓一母也母可以由妾而为妻子亦可以由庶而为嫡均之为是母出也先之为庶则为兄後之为嫡则为弟彼以其嫡此以其兄兄也者天道也嫡也者人道也况立嫡以长又以贤乎太史之议法又何异于夏父弗忌之议礼也故曰报中无权犹执一也君子所以恶贼道也易曰艮其限列其夤厉薰心

六四艮其身无咎何也叶子曰天下甫定顺流而更化者大臣肇造之规模也天下既定休养而生息者大臣洪济之职务也天下万物各得其所矣歛其神气而不泄极其悃愊而无华盖有安其身而不动易其心而不语定其交而不求者此安养天下之要道和柔苍生之至本其斯无愧于负天下之重乎周召上也萧曹丙魏房杜姚宋次之持其身而慎其行检其躬而安其分石庆之醇谨张安世之谨厚卢怀慎之清素又次之易曰艮其身无咎

六五艮其辅言有序悔亡何也叶子曰尔惟风下民惟草讋伏之势君人者握之也王言如丝其出如纶王言如纶其出如綍荣辱之主为人上者其可苟乎哉成王一言而天反风景公一言而妖星退公子御说言惧而名礼臧孙达知其为君故曰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可不慎乎传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荣辱之主也管子曰人主出言不逆于民心不悖于理义其所言足以安天下者也人惟恐其不後言也出言而离父子之亲疎君臣之道害天下之衆此言之不可复者也故明主不言也然则不当言而不言惟有止其辅颊舌耳若之何其为口说之滕哉不妄??则必当理惟不言言乃雍此之谓有一哉之心而後有大哉之言也是之谓有大哉之言而有以知其一哉之心也高宗三年不言一言而四海仰成威王三年不鸣一鸣而齐国震惊不其然乎故曰真主一言其利博若魏地井中龙出羣臣以为吉祥魏主髦曰龙者君德也上不在天下不在田而数居于井非嘉兆也作潜龙诗以自讽司马昭见而恶之亦可谓言不有中矣甚者唐时溥献黄巢首并其姬妾僖宗御楼受之宣问姬妾女曹皆勲贵子女何为从贼其居首者对曰狂贼凶逆国家以百万之衆失守宗祧播迁巴蜀今陛下乃以不能拒贼责一女子置公卿将相于何地乎皆戮之噫?言之不当未有甚于此者也其何以为天下主易曰艮其辅言有序悔亡

上九敦艮吉何也叶子曰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见知而不悔不以时之久而薄所守仲尼之勉焉日有孜孜毙而後已者圣学之所以成始而成终乎遯世不见是而无闷不以节之苦而削其操伯夷之采薇首阳而饿死以毕愿者圣节之所以有始而有卒乎易曰敦艮吉

 

叶八白易传卷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