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至難為者,莫如醫;天下至易為者,亦莫如醫。必欲窮經義,索病源,對症施藥,務求中肯,此固難為者也;苟其不讀古人書,不問病人因,妄曰 “憑脈知病”,任意書方,偶然中病,愚夫愚婦奉以為奇事,即暗被他傷,醫家病家茫然不知,此又易為者也。然以難為者與易為者較,豈獨不可同日而語,殆有為善造孽之分歟?《內經・徵四失論》曰:“診病不問其始,憂患飲食之失節,起居之過度,或傷於毒,不先言此,卒持寸口,何病能中?妄言作名,為粗所窮。” 此之謂也。此固不在醫林,可置之勿論。夫司命者,望聞問切之外,尤須分別土地人情。如北方地寒人強,傷寒最多,故仲景立麻黃桂枝湯等,原有《傷寒論》可稽;而江以南,地卑濕,人情柔弱,患傷寒者不過百中一二,患濕熱者十之八九。若以治傷寒者治濕熱,豈非大相徑庭耶?余自幼喜讀醫書,素窺《內經》《仲景傷寒》《金匱玉函》等書,而外誦至葉香岩先生《溫證論治》、薛一瓢先生《濕熱條辨》及家祖薛公望公《傷寒古風》三十一首,每朝夕服誦而不忍去,知其於江南人病最為合法。惜香岩先生論,口授門人,隨筆記錄,層次未楚,雖後人稍為分排,而未有註釋。余因之,或參經旨,或集陳言,或從素見,增在句讀之下,非敢云注,以暢其說耳。稿既成,忽有人告予曰:“會稽章君名虛谷者,曾有註釋。” 予即購而閱,或參以己見而標之。其《濕熱條辨》,章君亦詳註矣,而外祖公望公《傷寒古風》已瞭如指掌,不敢謬加一詞。因襲三家名言,付之剞劂,為案頭課徒之餘事,名之曰《南病別鑑》,謂與北方病迥異也。是為序。
光緒戊寅孟春上浣,平江宋兆淇佑甫氏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