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曰:「熱在上焦者,(因熱病咳,)因咳(而)為肺痿,肺痿之病,從何得之。」師曰:「或從汗出,或從嘔吐,或從消渴,小便利數,或從便難,又被快藥下利,重亡津液,(肺虛且熱,)故得之。」曰:「寸口脈數,(數則為熱,熱宜口乾,乃)其人咳,口中反有濁唾涎沫者何?」師曰:「(肺病則津液不能布化,停貯胸中,得熱煎熬,變為涎沫,侵肺作咳,唾之不已,故乾者自乾,唾者自唾,愈唾愈乾,所以成)為肺痿之病,若口中(不吐濁唾涎沫,而火熱之毒上攻,但)辟辟(作空響而)發燥,咳(聲上下觸動其癰,)即胸中隱隱作痛,脈反滑數,此為肺癰。咳唾膿血,(肺癰之所以別乎肺痿如此,然二證皆屬於熱,故其脈皆數,須知)脈數而虛者為肺痿,脈數(而)實者為肺癰。」(實即滑也,此肺痿肺癰之辨也。)
此言肺痿肺癰,一出於熱,但有虛實之分。痿者,萎也,如草木之萎而不榮,為津涸而肺焦也。癰者,壅也,如土之壅而不通,為熱聚而肺潰也。夫肺痿,口中反有濁唾涎沫,肺癰則口中辟辟燥,二證似當以此分別,然此下肺癰條,亦云其人咳,咽燥不渴,多唾濁涎,則肺痿肺癰二證多同,惟胸中痛,脈數滑,唾膿血,則肺癰所獨也。然又有可疑者,此言肺癰脈滑,滑者,實也,下條又言脈微而數,何其相反乃爾乎?而不知滑數者,已成而邪盛,微數者,初起而火伏,二說相為表裏也。
問曰:「(肺癰之)病(必)咳逆,(方其未見癰時而)脈之,何以知此為肺癰當有膿血,(往往於既)吐之(後)則死,其脈何類?」師曰:「(肺癰既成則數滑,當其未成之初,第見)寸口脈微而數,(蓋風脈多浮,而此為熱伏於肺,風一入則留戀於內,其形不顯,微者顯之對也。故)微則為風,(熱為病根,其)數(脈)則為(見出本來之)熱,微(為風,風性散渙,)則汗出,數(為熱,內熱而外)則(反)惡寒,風中於衛,呼氣不入,(氣得風而浮,利出而難入也,)熱過於營,吸而不出,(血得熱而壅,氣亦為之不伸也,是)風傷(衛尚屬)皮毛,(從衛過營,則)熱傷血脈,(夫皮毛者,肺之合也。)風(從衛入營,而)舍於肺,其人則咳,(肺熱而壅,故)口乾喘滿,(熱在血中,故)咽燥不渴,(熱逼肺中之津液而上行,故)多唾濁沫,(熱盛於裏,而反格寒於外,故)時時振寒,(由是)熱之所過,血為之凝滯,蓄結(肺葉之間,而為)癰膿,吐如米粥,始萌(尚亦)可救,(至浸淫不已,肺腐)膿成則死。」
此原肺癰之由,為風熱蓄結不解也。
(上氣證,有正氣奪與邪氣實之不同。如)上氣,面浮腫,(搖)肩(出)息,(氣但升而無降矣,又按)其脈浮大,(是元陽之根已拔,)不治。又加下利,(則陽脫於上,陰脫於下,陰陽離決,其證)尤甚。上氣喘而躁者,(其喘為風之扇,躁為風之煩,)此為肺脹,(其逆上之涎沫,將)欲(乘風勢而)作風水,(但令)發其汗(風從汗解,)則(水無風戰,自然就下而)愈。
此另提出上氣,分二小節,因別虛實以定生死也。前人謂肺癰由風,風性上行而上氣,其實不必拘泥,肺痿肺癰,咳嗽上氣,師合為一篇,大有深意,合之可也,分之亦可也。
【正曰】此是較論上氣,而非肺癰者也。師意以為肺癰肺痿,無不上氣,而亦有非肺癰肺痿,獨見上氣之證者。總之上氣而浮腫、肩息、脈浮大者,不但肺不制,兼之腎氣脫,為不治也。又加下利,脾腎皆脫,為尤甚矣。若上氣喘躁為肺脹,欲作風水,則又與脫證不同,但發其汗則愈,層層剝辨,以明此上氣證,又與癰痿之上氣有別也。牽扯肺痿之涎沫註肺脹,豈不混淆?
肺(不用而)痿,(其飲食游溢之精氣,不能散佈諸經,而但上溢於口,則時)吐涎沫(,且邪氣之來順)而不咳者,(痿則冥頑而不靈也。)其人(以涎沫多,而)不(覺其)渴,(未溺時,)必(自)遺尿,(溺時)小便(短而頻)數。所以然者,以上(焦氣)虛不能制(約下焦之陰水)故也,此為肺中冷,(蓋肺痿皆由於熱,何以忽言其冷,然冷與寒迥別,謂得氣則熱,不得氣則冷,實時俗冷淡冷落之說也。肺為氣主,氣虛不能自持於上,則頭)必眩,(氣虛不能統攝於中,則口)多涎唾,(宜)甘草乾薑湯以溫之。(經云:「肺喜溫而惡寒。」又云:「肺喜潤而惡燥。」可知溫則潤,寒則燥之理也,且此方辛甘合而化陽,大補肺氣,氣之所至,津亦至焉,若草木之得雨露,而痿者挺矣。)若服(此)湯(而反)渴者,屬消渴。(又當按法而治之,不在此例也。)
此申言肺痿證多由肺冷,而出其正治之方也。諸家於冷字錯認為寒,故註解皆誤。
【正曰】仲景書皆互相比較,以明其意,非板論也。此篇肺痿肺癰為主,因肺癰肺痿必見咳嗽上氣,故又舉咳嗽上氣與肺痿肺癰不同者,以明之也。此節甘草乾薑湯證,是因肺痿必吐涎沫,故又舉吐涎沫而不咳者,以明其非痿也。修園未知文法,乃以為肺痿正治之方,差誤之至。予為之註曰:肺痿之證,自當吐涎沫,然必見咳渴,不遺尿,目不眩,乃為肺痿證也。若吐涎沫而不咳又不渴,必遺濁,小便數,以肺陽虛不能制下,此為肺中冷。仲景著此四字,正是大聲疾呼,明其非肺痿之熱證,讀者不當作肺痿治矣。必眩多涎唾,宜甘草乾薑湯以溫肺,若作痿症而用清潤,則反誤矣。或服湯渴者,又為飲一溲二之下消證,亦非肺痿也。層層繳轉,以辨其非肺痿,而仲師辨肺痿之真面盡見,修園混此,以為肺痿正治,豈不滋謬?註肺冷為冷落,尤可笑。
甘草乾薑湯方
甘草四兩炙,乾薑二兩炮。
上㕮咀,以水三升,煮取一升五合,去滓,分溫再服。
【尉按】肺痿皆為熱證,有虛實之不同。實熱宜用寒劑,而此則亡津液而致虛,以虛而生熱,若反投以苦寒之劑,非苦從火化而增熱,則寒為熱拒而不納矣。此方妙在以甘草之大甘為主,佐以炮透之乾薑,變其辛溫之性,而為苦溫之用,於甘溫除大熱成法中,又參以活法,面面周到,神乎!神乎!
【正曰】此非治肺痿也。因吐涎沫似肺痿,故繼以而不咳者句,明其實非肺痿。又下文斷曰:「此為肺中冷。」明其非肺痿也,故用炮薑以溫之,論詳原文註中。此云苦寒之劑,苦從火化,不但不知此證非肺痿,而苦從火化之語亦不確也。味苦者,得火之味而無不得水之性也,故苦藥皆性寒,化合之理亦非強指之而彼即化也。義詳吾所作《本草問答》中,當參看。
(上氣有咳與不咳之分,不咳者止是風邪上逆,咳者內有水氣,外有風邪也。若)咳而上氣,(水與氣相觸,聲在)喉中(連連不絕,作)水雞聲,(以)射干麻黃湯主之。
此言咳而上氣,而出一散邪下水之方也。
【徐忠可云】凡咳之上氣者,皆有邪也。其喉中水雞聲,乃痰為火所吸不得下,然火乃風所生,水從風戰而作聲耳,夫水為潤下之物,何以逆上作聲,余見近來拔火罐者,以火入瓶,罨人患處,立將內寒吸起甚力,始悟火性上行,火聚於上,氣吸於下,勢不容己,上氣水聲,亦是此理,此非瀉肺邪,何以愈之,故治此以射干為上,白前次之,能開結下水也。
【補曰】咳而上氣,肺癰肺痿皆有此證,惟喉中水雞聲則是風水相激,與癰痿不同,宜射干麻黃丸為治風水之法,以明其與癰治法不同也。且此方治寒非治火也,徐云痰為火所吸誤矣。至拔火罐,是筒中空氣見火逼出,火滅則筒外之空氣四壓,內空外實,遂吸緊而不脫。人身之氣,從毛孔出以補其空,並血皆出,西法此說甚確,徐云火力吸寒,謬矣。
射干麻黃湯方
射干三兩,麻黃、生薑各四兩,細辛、紫菀、款冬花各三兩,大棗七枚,半夏半升,五味子半升。
上九味,以水一斗二升,先煮麻黃兩沸,去上沫,內諸藥,煮取三升,分溫再服。
【尤在涇云】咳而上氣,肺有邪則氣不降,而反逆也。肺中寒飲,上入喉間,為呼吸之氣所激,則作聲如水雞,射干、紫菀、款冬利肺氣,麻黃、細辛、生薑發邪氣,半夏降逆氣,而以大棗安中,五味斂肺,恐劫散之藥並傷及其正氣也。
咳逆上氣,時時吐(痰而膠)濁,但坐不得眠,(視水雞聲而更甚,急宜開其壅閉,滌其污垢,以)皂莢丸主之。
此承上節而言咳而吐濁,坐而不眠之劇證,而出一權宜暫用之方也。
皂莢丸方
皂莢八兩刮去皮酥炙。
上一味末之,蜜丸梧子大,以棗膏和湯服三丸,日三,夜一服。
【蔚按】痰有固而不拔之勢,故用皂莢開其壅閉,滌其污垢。又以棗膏安其胃氣,祛邪中不離養正之法。
(上氣不咳,上既言之矣。咳而上氣,亦言之而頗詳矣,更有但咳而不上氣,病雖未甚,而在表在裏,不可以不辨。若)咳而脈浮者,(為風寒病之在外也。風寒宜表散,以)厚朴麻黃湯主之。咳而脈沉者,(為痰飲病之裏也。痰飲宜蕩滌,以)澤漆湯主之。
此言咳而不上氣者,不詳見證,但以脈之浮沉,而異其治也。
【補曰】此節不詳見證,非略之也。因此章以肺癰肺痿為主,本節一咳字,蓋謂此與肺癰肺痿之咳無異,獨其脈與癰痿之脈不同。而見浮脈者,則為外寒,見沉脈者則為內飲,主用麻黃湯、澤漆湯,均不得誤作癰痿治法也。合癰痿之咳與癰痿之脈觀之,實為精詳,讀仲景書者,何可死於句下。
【徐忠可曰】咳而脈浮,則表邪居多,但此非在經之表,乃邪在肺家氣分之表也,故於小青龍去桂芍草三味,而加厚朴以下氣,石膏以清熱,小麥以輯心火而安胃。若咳而脈沉,則裏邪居多,但此非在腹之裏,乃邪在肺家榮分之裏也,故君澤漆降肺氣,補腎氣,以充腑氣,且邪在榮,澤漆兼能調榮也。紫菀能保肺,白前能開結,桂枝能行陽散邪,故以為佐,若餘藥,即小柴胡去柴胡大棗,和解其上氣而已。按:澤漆壯腎陰充腑氣,非用之破血行水也。
厚朴麻黃湯方
厚朴五兩,麻黃四兩,石膏如雞子大,杏仁半升,半夏半升,乾薑、細辛各二兩,小麥一升,五味半升。
上九味,以水一斗二升,先煮小麥熟,去滓,納諸藥,煮取三升,溫服一升,日三服。
【元犀按】咳而脈浮者,內有飲而表有邪也。表邪激動內飲,飲氣上凌則心肺之陽為之蒙,故用厚朴麻黃湯,宣上焦之陽,降逆上之飲。方中厚朴寬胸開胃,杏仁通泄肺氣,助麻黃解表出邪,乾薑、五味、半夏、細辛化痰滌飲,小麥保護心君。然表邪得辛溫而可散,內飲非質重而難平,故用石膏之質重者,降天氣而行治節,使水飲得就下之性,而無上逆之患也。尤妙先煮小麥補心養液,領諸藥上行下出,為攘外安內之良圖,可知仲師之方無微不到,學者當細心體認,方得其旨焉。
【正曰】石膏反佐,領熱藥易入寒水中,而自不拒隔。寒飲之人每有浮熱,故用此清之,使水與火不相激也。註為降天氣而行治節,理似而實非也。
澤漆湯方
半夏半升,澤漆三升中以東流水五斗煮取一斗五升,紫參一本作紫菀,生薑、白前各五兩,甘草、黃芩、人參、桂枝各三兩。
上九味,㕮咀,內澤漆湯中,煮取五升,溫服五合,至夜盡。
【元犀按】咳而脈浮者,表有邪也。表邪不解則干動內飲而為咳,用厚朴麻黃湯寬胸解表,一鼓而下,則外邪內飲一併廓清矣。至於咳而脈沉,裏不和也。裏氣不和,由於天氣不降,治節不行,水道不通,而致內飲上逆為咳矣。用澤漆湯者,君澤漆壯腎陰,鎮水逆;佐以紫菀、白前,開肺氣散結氣,以達陽氣;又以半夏、黃芩分陰陽,安胃氣,以降逆氣,並和裏氣;生薑、桂枝調榮衛,運陽氣,並行飲氣;人參、甘草奠中土,交陰陽以和之。猶治水者,先修堤岸,以杜其泛濫之患也。先煮澤漆者,取其氣味濃厚,領諸藥入腎氣,使其吸引有權,則能通府以神其妙用焉。
【受業林禮豐按】本方主太陽之裏,太陽底面便是少陰,咳而脈沉者,病在太陽之裏少陰之表也。蓋太陽主皮毛,邪傷皮毛必干於肺,肺傷則不能生水,而少陰之樞逆於下,故立此方。君以澤漆者,以其氣味苦寒,壯腎陰利水而止咳也。復用白前宣肺氣,黃芩泄肺熱,人參補肺虛,甘草安脾氣,紫菀開結氣,桂枝化膀胱,半夏降逆,生薑滌飲,則肺邪可驅,肺虛可補,腎陰可壯,州都可達矣。煎法:先煎澤漆,湯成而後入諸藥者,取其領諸藥,以神其妙用也。
(上氣不咳,上言正為邪奪者不治,邪盛而正不虛者,宜發汗矣,然此特為外邪而言也。更有虛火爍金,與風邪挾飲而上逆者,絕不相類,當另分其名曰火逆。)火逆,上氣,(無咳逆、吐痰、水雞聲等證,但覺)咽喉(若有物相礙,而)不(爽)利,(法宜)止逆下氣,(以)麥門冬湯主之。
此言火逆證而出其方也,此證絕無外邪,亦無咳嗽,故用人參,否則人參必不可姑試也。
【補曰】此又以火逆上氣者較論,謂不但上數節有水飲上氣之證,與癰痿之上氣者相似,並有火逆上氣者亦相似也。然不咳吐涎沫是又不同,宜麥冬湯,勿錯以癰痿法治之也。若下節肺癰之喘,與此又不同矣。文法前後較論,讀者須知。
麥門冬湯方
麥門冬七升,半夏一升,人參、甘草各二兩,粳米三合,大棗十二枚。
上六味,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溫服一升,日三服,夜一服。【喻嘉言云】於大建中氣,大生津液隊中,增入半夏之辛溫一味,其利嚥下氣非半夏之功,善用半夏之功,擅古今未之有,奇矣。
肺癰,(在將成未成之初,邪氣盡壅於肺,)喘不得臥,(以)葶藶大棗瀉肺湯主之。此言肺癰始萌,病勢漸進,當以此方乘其未集而擊之也。
葶藶大棗瀉肺湯方
葶藶熬令黃色搗丸如彈子大,大棗十二枚。
上先以水三升,煮棗取二升,去棗,內葶藶,煮取一升,頓服。
【尤在涇云】葶藶苦寒,入肺泄氣閉,加大棗甘溫以和藥力,與皂莢丸之飲以棗膏同法。
(肺癰已成,上已詳言其證矣,今且撮舉其要,而出其方。)咳而胸滿,振寒,脈數咽乾不渴,時出濁唾腥臭,久久吐膿如米粥者,此為肺癰,(但肺癰未成膿,實邪也,故以葶藶之逐邪主之,今既成膿,則為虛邪,當以)桔梗湯(之解肺毒排癰膿)主之。
【尤在涇云】此條見證,具如前第二條所云,乃肺癰之的證也。此病為風熱所壅,故以桔梗開之,熱聚則成毒,故以甘草解之,而甘倍於苦,其力似乎太緩,意者癰膿已成,正傷毒潰之時,有非峻劑所可排擊者,故藥不嫌輕耳。
桔梗湯方
桔梗一兩,甘草二兩。
上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分溫再服,則吐膿血也。
【元犀按】肺癰尚未成膿,用葶藶瀉之,今已潰後,用此湯排膿解毒,宜緩治,不可峻攻也。餘解見傷寒長沙方中。
(咳而上氣,上既詳其證矣,又有外邪內飲,填塞肺中而為脹者,自當另看。)咳而上氣,此(病何以知其)為肺脹,(蓋以)其人大喘,目(突)如脫之狀,(診其)脈浮(則知其風邪,若浮而且)大者,(則知其風火挾水飲而乘於肺,以)越婢加半夏湯主之。
此詳肺脹證,而出其正治之方也。
越婢加半夏湯方
麻黃六兩,石膏半斤,生薑三兩,大棗十二枚,甘草二兩,半夏半升。
上六味,以水六升,先煮麻黃,去上沫,內諸藥,煮取三升,分溫三服。
【元犀按】此肺脹,原風水相搏,熱氣奔騰,上蒸華蓋,走入空竅,故咳而上氣喘,目如脫狀證。脈浮大者,風為陽邪,鼓蕩於其間故也。方用麻黃、生薑攻外邪,石膏以清內熱,甘草、大棗以補中氣,加半夏以開閉塞之路,俾肺竅中之痰涎淨盡,終無肺癰之患也。
肺脹,咳而上氣,煩躁而喘。脈浮者,心下有水,小青龍加石膏湯主之。
心下有水,咳而上氣,以小青龍湯為的劑,然煩躁則挾有熱邪,故加石膏,參用大青龍之例,寒溫並進,兩不相礙。
小青龍加石膏湯方
麻黃、芍藥、桂枝、細辛、乾薑各三兩,甘草三兩,五味、半夏各半升,石膏二兩(按:宜生用,研末加倍,用之方效。)。
上九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黃,去上沫,內諸藥,煮取三升,強人服一升,羸者減之,日三服,小兒服四合。
【補曰】此兩節又以肺脹比較言,證似肺癰而脈浮為風水,乃越婢、青龍之治法,與肺癰治法又有天淵,幸勿差誤也。
【尤在涇云】此亦內邪外飲相搏之症,但兼煩躁則挾有熱邪,特加石膏即大青龍例也。然心下有水,非溫藥不得開而去之,故不用越婢加半夏,而用小青龍加石膏,寒溫並進,水熱俱捐,於法為尤密矣。
【魏念庭云】師為肺冷而乾燥將痿者,立甘草乾薑湯一方;為肺熱而枯焦將致痿者,立麥門冬湯一方,皆預治肺痿之法也。師為有表邪而肺鬱,恐成痿與癰者,立射干湯一法;為無外邪而氣上逆者,恐其成癰,立皂莢丸一法;為有外邪而預理其肺者,立厚朴麻黃湯一法;有外邪而復有內熱者,立澤漆湯一法,皆預治肺氣,不令成痿癰之意也。又為有外邪而肺脹,急立越婢加半夏湯一法;有外邪而復有內熱,肺脹煩躁者,立小青龍加石膏一法,亦皆預治肺氣,不令成癰痿之意也。主治者果能明此,選擇比屬而用之,又何大患之可成乎?及肺癰已成,用大棗葶藶瀉肺湯;久久吐膿如米粥,用桔梗湯,不以病之不可為而棄之,益見濟人無已之苦心也。
附方
《外臺》炙甘草湯:治肺痿涎唾多,心中溫溫液液者。
【元犀按】肺痿涎唾多心中溫溫液液者,心陰不足也。心陰不足則心陽上熾,勢必克金而成肺痿,用方炙甘草湯生津潤燥,養陰維陽,使陰復而陽不浮,則清肅之令自行於肺矣。餘義見《傷寒論》,不再贅。
《千金》甘草湯
甘草一味,以水三升,煮減半,分溫三服。
《千金》生薑甘草湯:治肺痿咳唾涎沫不止,咽燥而渴。
生薑五兩,人參三兩,甘草四兩,大棗十五枚。
上四味,以水七升,煮取三升,分溫三服。
【元犀按】中者,土也,土能生金,金之母即資生之源也。夫肺痿咳唾涎沫不止,咽燥而渴者,是中土虛,水氣逆,阻其正津不能上滋也。方用生薑破陰行陽,蒸津液上滋。佐以人參入太陰,振脾中之陽,育肺中之陰。又以棗、草助之,為資生之始,土旺則生金制水矣。
《千金》桂枝去芍藥加皂莢湯:治肺痿吐涎沫。
桂枝、生薑各三兩,甘草二兩,大棗十二枚,皂莢一枚去皮子炙焦。
上五味,以水七升,微火煮取三升,分溫三服。
【尤在涇云】以上諸方,俱用辛甘溫藥,以肺既枯痿,非濕劑可滋者,必生氣行氣,以致其津,蓋津生於氣,氣至則津亦至也。又方下俱云吐涎沫多不止,則非無津液也,乃有津液而不能收攝分佈也,故非辛甘溫藥不可。加皂莢者,兼有濁痰也。
【補曰】仲景此篇有肺痿之論而不立方,旁引各種上氣咳吐之方,以見皆非治痿之方,則治痿之法自見於言外。篇末始將肺癰之方補出,而治痿活法引而不發。《千金》補出兩方,實與仲師之意不合,故吾謂附錄皆當裁去,以免與原文相戾者。仲景不立方,隱見肺痿已成,法在不治也。喻嘉言救肺湯,與證相合。
【元犀按】非辛溫之品,不能行陽運氣;非甘潤之品,不能補土生津。君以薑桂之辛溫,行陽消陰,佐以大棗、甘草之甘潤,補陰生液。若夫開壅塞,滌污垢,以淨其涎沫者,則皂莢尤有專長耳。
《外臺》桔梗白散:治咳而胸滿,振寒,脈數,咽乾不渴,時出濁唾腥臭,久久吐膿如米粥者,為肺癰。
桔梗、貝母各三兩,巴豆一分去皮熬研如脂。
上三味為散,強人飲服半錢匕,羸者減之,病在膈上者吐膿,在膈下者瀉出,若下多不止,飲冷水一盃則定。
《千金》葦莖湯:治咳有微熱煩滿,胸中甲錯,是為肺癰。
葦莖二升,薏苡仁半升,桃仁五十枚,瓜瓣半升。
上四味,以水一斗,先煮葦莖得五升,去滓,內諸藥,煮取二升,服一升,再服當吐如膿。
【尤在涇云】此方具下熱散結通瘀之力,而重不傷峻,緩不傷懈,可以補桔梗湯、桔梗白散二方之偏,亦良法也。
【元犀按】此方以濕熱為主,咳有微熱、煩滿、胸中甲錯者,是濕熱之邪結在肺也。肺既結則阻其氣,血不行而為癰矣。方用葦莖解氣分之熱結,桃仁泄氣分之熱結,薏苡利濕清結熱之源,瓜瓣排瘀,開結之路。方下註云:再服當吐如膿者,指藥力行,肺癰潰矣。
葶藶大棗瀉肺湯:治肺癰,胸滿脹,一身面目浮腫,鼻塞清涕出,不聞香臭酸辛,咳逆上氣,喘鳴迫塞,此湯主之。
方見上,三日一劑,可至三四劑,先服小青龍湯一劑,乃進。
【尤在涇云】此方原治肺癰喘不得臥,此兼面目浮腫,鼻塞清涕,則肺有表邪宜散,故先服小青龍一劑乃進。【又云】肺癰諸方,其於治效,各有專長,如葶藶大棗,用治癰之始萌而未成者,所謂乘其未集而擊之也。其葦莖湯,則因其亂而逐之者耳。桔梗湯,剿撫兼行,而意在於撫,洵為王者之師。桔梗白散,則搗堅之銳師也。比而觀之,審而行之,庶幾各當而無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