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仲景書本於《內經》,法於伊尹,漢《藝文志》及皇甫謐之言可據。蓋《內經》詳於針灸,湯液治病始自伊尹,扁鵲、倉公因之,至仲景專以方藥為治,而集群聖之大成,醫門之仲景,即儒門之孔子也。但其文義高古,往往意在文字之外,註家不得其解,疑為王叔和之變亂,而不知叔和生於晉代,與仲景相去未遠,何至原書無存耶。若仲景另有原書,叔和何能盡沒,以致今日之所存者,僅有叔和之編次耶。要知平脈、辨脈、傷寒例、諸可與不可與等篇,為王叔和所增,增之欲補其詳,非有意變亂也。然仲景即儒門之孔子也,為叔和者,亦游夏不能贊一辭耳,玆故於其所增者削之。
一、叔和編次《傷寒論》,有功千古,增入諸篇,不書其名,王安道惜之,然自辨其太陽病脈證篇至勞復止,皆仲景原文,其章節起止照應,王肯堂謂如神龍出沒,首尾相顧,鱗甲森然,玆刻不敢增減一字,移換一節。
一、成無己註後,諸家皆有移易,若陶節庵、張景岳、程山齡輩無論矣,而方中行、喻嘉言、程郊倩、程扶生、魏念庭、柯韻伯,皆有學問有識見之人,而敢擅改聖經,皆由前人謂《傷寒論》非仲景原文,先入為主,遂於深奧不能解之處,不自咎其學問之淺,竟歸咎於叔和編次之非,遂割章分句,挪前換後,以成一篇暢達文字。如詩家之集李集杜,雖皆李杜句,究竟非李杜詩也。余願學者,從仲景原文細心體認,方知諸家之互相詆駁者,終無一當也。
一、宣聖云:「信而好古。」成無己註《傷寒論》,不敢稍參意見,而增刪移易,蓋好由於信也。後輩不得仲景之旨,遂疑王叔和之誤,以致增出三大綱之說,傳經為熱,直中為寒之論,今古南北貴賤之分,三時正冬之異,種種謬妄,皆由不信故也。惟張隱庵、張令韶二家,俱從原文註解,雖間有矯枉過正處,而闡發五運六氣,陰陽交會之理,恰與仲景自序撰用《素問》、《九卷》、《陰陽大論》之旨吻合,余最佩服。今照二家分其章節,原文中襯以小註,俱以二家之說為主,而間有未甚愜心者,令於方中行、喻嘉言各家中,嚴其採擇以補之,蓋以各家於仲景原文,前者後之,後者前之,字句藥品,任意增減改易,既非全璧,而分條註釋,精思穎悟,不無碎金,總期於經旨明暢而後已。
一、仲景《傷寒論》,即《內經》所言三陰三陽,各因其臟脈之理,二張會全部《內經》以為註解,余百讀之後,神明與浹,幾不知我即古人,古人即我。故每節總註,或註其名,或止註述字,不拘以形跡論也。至於各家,有一得之處,必註其姓名,蓋以作家苦心不容沒也。
一、是書雖論傷寒,而百病皆在其中,內而臟腑,外而形身,以及血氣之生始,經俞之會通,神機之出入,陰陽之變易,六氣之循環,五運之生制,上下之交合,水火之相濟,熱實寒虛,溫清補瀉,無不悉備。且疾病千端,治法萬變,統於六經之中,即五道一以貫之之義。若讀《靈》、《素》、《難經》,不於此求其實用,恐墮入張景岳一流,以陰陽二字,說到《周易》,說到音律,並及仙釋,毫無下手工夫,止以人參、地黃自數錢以及數兩,為真陰真陽之主藥,貽害無所底止。急讀此書,便知悔悟。
一、此書原文中襯以小註,只求經旨明暢,絕不敢驚及高遠,致讀者有涉海問津之嘆,唯是漢文,語短味長,往往於一二虛字中寓其實理,且於無字中運其全神,余襯以小註,採各家之精華,約之於一言一字,讀者最宜於此處著眼。
一、余前刻數種,採集固多,而獨出己見者亦復不少,惟此刻以二張為主,又博採各家獨得之言,融會大旨而為小註,去取則有之,杜撰則無也。
一、《傷寒論》及《金匱》方,出自上古及伊尹湯液,明造化之機,探陰陽之本,所有分兩、煮法、服法等,差之一黍即大相逕庭,余另有《長沙方法歌》六卷附後。
一、《傷寒論》晉太醫令王叔和撰次,宋臣林億等校正,聊攝成無己註解,此為原本。如辨脈、平脈、序例,前賢謂其出於叔和之手,余細繹文義與六經篇不同。至於諸可與不可篇,余即以叔和之說定之。叔和云:「夫以疾病至急,倉卒尋按,要者難得,故重集可與不可方治,列之篇後。」其為叔和所作無疑。玆余於叔和所增入者悉去之,去之所以存其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