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男,二十八岁,在云南中越边境某地工作。解放前其地多瘴疟,花某体质素亏,又加工作过劳,于夏秋之交感染瘴疟,经当地中西医治疗无效。病势日重,转来昆明就医,经西药抗疟,中医用中药小柴胡汤加常山、槟榔等,亦无效,乃来所求治。查其脉空而无根,舌苔白而厚腻,四肢厥冷。面青,指甲乌黑,目无光泽,白睛如有蓝雾上蒙,冷汗淋漓,毛发直立。其母代诉,患者背部时时恶寒,每日午后发冷,寒战不休,牙齿鼓栗,旋即发热,热则涕泪口涎俱出,如是已二月余。其家属甚为焦虑,惴惴不安。

析其病情,脉空无根者,肾阳大虚,体质亏损之至也。舌苔白而厚腻,乃寒湿内蕴,胃浊不化也。四肢厥冷者.生阳之气不能透达于四末也。太阳之经脉行于背部,太阳与少阴相表里,今少阴之阳衰,而阴寒之气窜于太阳之经,故背部时时恶寒也。午后为阴盛之时,阴盛则阳衰,故发冷加剧,寒战不体,齿牙鼓栗,乃沉寒痼冷之候也。肾之精华皆上注于日,肾精耗损,散目无光彩,如蓝雾所蒙。肾主五液,今肾气大衰,气不摄液,故冷汗淋漓,涕泪口涎俱出也。以上症状.皆肾阳过虚,阴寒过盛元气欲脱使然也。本病关键在于肾阳大虚,尤其午后寒热交作如疟状,远较寒热往来之少阳症,病势更为凶险,此为阴阳不相维系之故也。本病虽以疟名,但不可按疟治,急应引阳归舍,整顿纲维,大固中焦,能得阴阳调和,则寒热可止。然病已拖延日久,实非易事,若再用小柴胡汤一类和解少阳,恐有阳脱之虞。宜急回阳救逆.用《伤寒论))四逆汤和白通汤。处方:

第一方:

黑附片60克  干姜30克  炙甘草6克  

第二方:

黑附片60克  干姜30克  葱白3茎

二诊:其母代诉,上方各服十二剂,病虽未增,亦无明显好转。家属疑惧。然此病确为阴寒重症,除四逆、白通大扶元阳外,别无他法。何以不效,非药不对症,乃病重药轻,不足以驱除阴寒之邪。仍守原方,将炙附片改用盐附子,加大剂量以增强回阳驱寒之力,嘱各服三剂。

三诊:患者自诉,服药后,犹如坚冰消融,泻下黑水甚多,冷汗渐收,手足渐温,午后寒热消失。此乃里阳得回,阳气渐充,弥漫满腹之浊阴得以消除。改以附子理中汤。处方:

黑附片90克  潞党参15克  白术15克  干姜24克  甘草9克  

四诊:服十剂,诸症均减,精神大有好转,面部及指甲转现红润之色。但背部仍感恶寒,脉沉细,舌淡苔白。改予《伤寒论》附子汤与桂枝汤合方。处方:

黑附片90克  潞党参15克  白术12克  茯苓15克  桂枝15克  

炒杭芍15克  炙甘草9克  烧生姜5片大枣5个

五诊:服四剂,背部恶寒不除,再予温阳益气,脾肾两补之方。易方用四逆汤加潞党参,嘱服五剂,并加外治配合。处方:

黑附片90克  干姜45克  炙甘草9克  潞党参15克  

外用:生姜汁一斤,牛皮胶120克  ,二味熬成稀膏。摊于布上,贴背部肺俞穴。此膏张锡纯名为姜胶膏。原注云:“用贴肢体受凉疼痛,或有凝寒阻碍血脉,麻木不仁”。其义如张氏所云:“鲜姜之辛辣开通,热而能散,故能温暖肌肉,深透筋骨,以除其凝寒痼冷,而焕然若冰释也;用水胶(即牛皮胶)者,借其粘滞之力,然后可熬之成膏也。”此膏既能陈“凝寒痼冷”,今借用于背部恶寒难除亦当有效。

六诊:经上述内服外贴后,背部恶寒全除,仍用四逆汤、白通汤、附子理中汤等调理,以恢复体功。病乃痊愈。

本病治愈全过程历时三月之久,服药百余剂,所用附片甚多。

[按]:疟疾一病,《内经》记载颇详,经历代医家不断补充和发展,内容和治法十分丰富。然于阳虚方面,论述较少。中医治病,主要重视辨证,亦不忽略病名。如疟疾是病名,但不同的人,具体的病机不同,因而治法亦异。若只注意病名,而一再抗疟、截疟,不考虑患者体质,忽略人的机体功能,专以杀灭原虫为务,并非全面。本例虽惠疟疾,但背部恶寒珠甚,午后寒战不休,结合色脉,阳虚之象十分明显。《灵枢·口问篇》云:“寒气客于皮肤,阴气盛,阳气虚,故为振寒寒栗。补诸阳。”尤在泾亦云:“几疟疾……多寒而久不解者,其人必本阳虚,法当甘温散邪,非干姜附子桂枝人参之属,不能已也。”(见《金匮翼?疟疾统论》)尤氏此语,实为经验之谈。

此外,还可看出,治慢性病,贵在“有方有守”,既确诊为阳气大虚之阴寒重症,则回阳救逆之法不可轻易改变,一经确诊,则宜持重守方,直至见功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