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撰下经解至姤䷧坎下震上

「解」,利西南。无所往,其来复吉。有攸往,夙吉。

「解」者,散也,散险阻而为平易,而卦体不离乎险阻,但解散之耳。盖东北为险阻而解,坎下而震上,在蹇为水,「解」则散而为雨;在蹇为艮,解则变而为震。故「解」体为东北,其用则利于西南。圣人当蹇、「解」之世,非能出乎险难以求解散也,故「坎」不能陷而「艮」不能止,如冰解冻释,龙蛇之奋迅也。西南为坤,广大平易之象也。当「解」之时,险阻既除,忧虞既散,则以平易治之。秦不能然,既平六国之后,首用商君,刑法苛急,其亡也忽焉。汉祖入关,但约法三章耳,其兴也勃焉。故「解」之时「利西南」也。外难既除,故「无所往」,但退而修其政刑耳。宣王中兴,复文武之境土,故天下喜于王化复行,吉孰如之?故曰「无所往,其来复吉」也。祸患虽已散解,其间亦有负固不服者,不亟除之,则滋蔓而难图,故「有攸往,夙吉」也。「解」有解缓之义,故戒以当夙则吉也。

彖曰:「解」,险以动,动而免乎险,解。「解利西南」,往得众也;「其来复吉」,乃得中也;「有攸往夙吉」,往有功也。天地解而雷雨作,雷雨作而百果草木皆甲坼。解之时大矣哉!「蹇」之时,险难在外,故见险而能止;解之时,险难在内,故乘险而动,则出乎险中,此圣人观时而动静者也。西南,坤位卦,言「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解」之利西南,「西南得朋」,故彖言「往得众也」。方险难解散之时,如雷雨之作,物无不被其膏润者,岂独一身能脱乎险难哉?险难解散,外无忧虞,故「无所往,其来复吉」。解虽赦过宥罪,其间亦有怙恶不悛者,如蔓草然,勿使滋蔓难图也,故「有攸往」,则不可缓也。若出其不意,掩其不备,则无能为矣。非若蹇难之世,往则愈蹇也,故曰「往有功」。当解之时,复与往皆吉,盖时适然耳。方天地否闭而成冬,则雷在地中,于卦为「复」。天地解而雷雨作,雷雨作而百果草木皆甲坼,则于时为春,于卦为「解」。圣人赞天地之化育,故发政施仁,刑威庆赏,未有不因乎天者。然则解之时岂不大矣哉!

象曰:雷雨作,解,君子以赦过宥罪。

当春之时,蛰虫始振,雷乃发声,天地之难「解」矣。圣人体解之时,顺其发生之德,过则赦之,罪则宥之。过者未罹于法,容其自新,故赦之;罪者已入于刑,量其罪之大小,有所降杀,非直纵而释之也。初六,无咎。

象曰:刚柔之际,义「无咎」也。

六以阴柔忧虑,居解散之始,宜未能免咎,然上承九二之刚阳,正应在四,以柔承刚,以阴应阳,刚柔之际,于理为顺,故得「无咎」也。难既解散,尊卑各正其位,上下各安其分,不相凌犯,尚何悔咎之有哉!

九二,田获三狐,得黄矢,贞吉。象曰:「九二贞吉」,得中道也。

狐隐伏多疑,如小人之邪佞狙诈以害正道。「获三狐」则小人之情得,正直之道伸矣,故「吉」。九二正应在五,以刚应柔,为五所任,虽处乎险中,而得中直之道,故能解散险难而获众邪,可谓能胜其任矣。九二体坎,本陷于险中,非能解散险难者也。然六五之君为之正应,因险用中,以济危难,故邪佞狙诈者不能逃也。故

象言「九二贞吉,得中道也」。二虽性险,用以解难,适时得正,吉其宜矣。

六三,负且乘,致寇至,贞吝。

象曰:「负且乘」,亦可丑也。自我致戎,又谁咎也!

六三以阴柔而居二刚之间,负上而乘下。负者,小人之事也;乘者,君子之器也。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盗斯夺之矣。孔子于此一爻,著之系辞,特加详焉,言作易者其知盗乎!盖盗亦有道,若无隙之可乘,无间之可入,虽善盗者莫能犯也。上慢下暴,所以致寇而招盗也。如此者,虽贞犹吝,况以不正处之乎!

象言:负且乘,亦可丑也;「自我致戎,又谁咎也」,言负担之小人而乘轩车,人固不以为荣,故可丑也。小人之盗,犹女子之淫,淫盗一也。自我致寇,慢藏诲盗,犹冶容之诲淫,皆自己取之,何所归咎乎?故曰「又谁咎也」。

九四,解而拇,朋至斯孚。

象曰:「解而孚」,未当位也。

「拇」,足大指也,在一身之中最为微贱。「解」之时,赦过宥罪,恩施所及,虽微贱者皆获解散,则其党类无不信服矣。九四正应在初,初为解始,圣人施德惠于天下,当一视而同仁。今所「解」者,特其所应而已。盖四之阴柔,非阳刚之所当寓也,故象言「解而拇」。「未当位」者,当位谓三五也,使九而寓三,则车服必称,而无负乘之累矣;使九而寓五,则履尊居正,而所及者必广矣。

六五:君子维有解,吉。有孚于小人。

象曰:君子有「解」,小人退也。六五柔弱之君,非能威制海内,所以服强梗乱治之小人,以解散祸乱者,惟有「解」而已。解非圣人之得已也,盖力不足以制小人,行姑息之政以解一时之祸患可也。故解然后获吉,而小人知其必贷,咸有自亲之志,如雷雨之作,而草木枯悴者无不甲坼矣,龙蛇之闭蛰者无不奋迅矣。圣人与天下更始,赦宥之行有不得已者。

象曰:「君子有解,小人退」者,小人一旦荡涤瑕垢,齿于平民,孰有不退听者乎?古人以赦令为小人之幸者,岂不然哉!

上六: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获之,无不利。

象曰:「公用射隼」,以解悖也。

鸷鸟之抟也,必匿其影,然后能获物。今在高墉之上,宜乎为人所获也。以象小人在当位而善害物者,上六是已。方解之时,不能远迹退听,犹窃据宠荣而在高位,圣人之所必不赦也。获者,得之难,如获其大首也。盖赦宥荡涤之后,犹负固不服,此小人之桀黠者,故射之。射者,用干戈以取之也。上六当解难之极,而小人终不知变,将复害君子,于此能获之,则天下之难解矣,故曰「获之,无不利」也。

象言「公用射隼以解悖」者,夫为治而不能终去悖乱之小人,天下何时而定乎?公者,人臣之极位也。悖乱之人,非假威望之大臣,孰能制之?成王之时,三监及淮夷叛,周公东征,则罪人斯得矣。孔子于系辞复详言之,曰:「弓矢者,器也;射之者,人也。」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动而不括,是以出而有获,语成器而动者也,以见取之难而动之不可妄也。䷨兑下艮上

损有孚,元吉,无咎,可贞,利有攸往。曷之用?二簋可用享。损之道莫大乎有孚,盖损己以益物,损上以益下,损刚以益柔,人之所甚难也。世之人固有矫激而为之者,其损也,志在乎求益而已。惟君子能以至诚格物,胜其私心,以就理义之正。富贵者,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贱者,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患难不苟避也,劳苦之事必争先也,以诚意行之,故获元吉,然后乃无咎。既获元吉,内外交孚,固无咎之者。故退而穷处,则其道可贞,达而有为,则所往皆利。「曷之用?二簋可用享」者,损之益上,岂贵乎备物哉?涧溪沼沚之毛,潢污行潦之水,可荐于神明者,亦以诚为主耳。「曷之用」者,圣人欲尽损之理,则曰何所用之乎?「二簋可用享」,言菲薄之物,可交神明,格天地也。以上下二卦言之,兑下艮上为损,阳能益物者也。兑本乾刚也,坤以阴柔损之而成兑,所谓损下也,阴受益者也。艮本坤柔也,乾以阳刚益之而成艮,所谓益上也。世之人皆知损之为损,而不知损之为益,故损下益上则谓之损,而损上益下则谓之益。向子平读损、益二卦,然后知贵之不如贱,富之不如贫,但未知死何如生耳。然则损益盈虚之理,非圣人孰能达其精微哉?尧之土阶茅茨,汉文之弋绨革舄,人主之尊,能深自贬损。若武王克商之后,散鹿台之财,发巨桥之粟,大赉四海,而万姓悦服。此当损之时,益莫大焉。唐明皇用宇文融、韦坚之流,行聚敛刻剥之政,岁进羡余,为天子私藏,百姓流亡,海内耗竭,致禄山之祸,损莫大焉。

彖曰:损,

损下益上,其道上行。

损而有孚,元吉,无咎,可贞,利有攸往。曷之用?二簋可用享。二簋应有时,损刚益柔有时,损益盈虚,与时偕行。损下益上,其道上行。以卦体言之也。兑处艮下,艮者,坤之变也。乾,刚也。损其三以益上而成艮,故曰「其道上行」。上行者,上通乎君也。「曷之用?二簋可用享」者,笾豆簠簋,皆祭祀之器,特言簋者,物不必备也。享祀之礼,以诚敬为主。当损之时,非丰大之世,特礼有不可阙者,扫地而祭可也。象车玉辂,用于太平之世,犹以为非,若徒为观美,以夸耀闾阎之耳目,非独欺其君,上则欺天,下则欺民,内必欺心,神其吐之矣。圣人观会通以行典礼,二簋之祭,适时而已。损刚益柔,损下益上,亦岂可常哉?圣人亦有不得已而行之者,损益盈虚,与时偕行,则民且信之。损之贵乎有孚者如此。若时有可为而不为,或未可为而强为,逆天违民,叛道而悖理,谓之矫诬可也。欲以求福,而祸必随之。三代损益,皆因时而已。

象曰:山下有泽,损,君子以惩忿窒欲。

孔子曰:「山泽通气。」山之峻极,必假泽之滋润,然后能生长万物,使之条达而茂遂。山下有泽,所以为损者,损下以益上也。君子体此象以修德,则在我者必有所损,乃能有益。忿欲,害德之大者也。人生不能无忿,惩之则忿气不作;人生不能无欲,窒之则欲心不萌。颜子不迁怒,不贰过,皆损己之道也。一日克己复礼,而天下归仁,则损己者乃益己之大者也。泽之润虽上溯于山,而山之气亦下通于泽,故嘘而为云者,必降而为雨也。苟达乎此,则知一人之瘠而天下肥矣,府库充实者,海内必减耗矣。君子修身治国之道,如损之为益,庶乎其不厉民以自养也。

初九,已事遄往,无咎,酌损之。

象曰:「已事遄往」,尚合志也。

初九正应在六四,以下而应上,以刚而应柔,上所赖以益己者也。人臣之道,无成而代有终,若已事而顾恋宠荣,迟回不去,未有能善终者,故已事而速往,则可免咎。「酌损之」者,量其时之所宜,斟酌而贬损者也。人臣竭智力谋猷以益上,功名遂而身退,天之道也。象言「已事遄往,上合志」者,功成不居而知退避,庶乎合上之心志也。人主所愿乎臣下者如此。汉惟张子房一人,既佐沛公以有天下,则愿与赤松子游,封、留足矣,是能亟退而酌损之也。后世贪沓之士,欲以谀说人主,至竭百姓膏血为淫荒之用,自谓益上,而窃位冒宠,不知纪极,岂有不丧身覆族者哉!

九二:利贞,征凶。弗损,益之。象曰:「九二利贞」,中以为志也。

人臣事主,无非损己以益上者。二、五又君臣之位,九虽阳刚,而二位远君,无凌犯之嫌,所患者,不能静止,而或枉道媚悦其上以干进耳,故所利在「贞」。「贞」者,守道坚正之谓,正不足以尽之,不能守正,必枉道干进,故「有攸往」则「凶」也。弗损益之者,事固有益之而损、损之而益者,以六五阴柔之主,二以刚中应之,故在下者得以行其志。固有弗损而益之者。逆其所顺,强其所劣,弥缝辅赞,在我实无所损,其增益人主之智虑多矣。

象言「九二利贞,中以为志」者,九二处人臣之中位,其事上也,曷可不由乎中道哉?志者,心之所之。「中以为志」者,志常存乎中道,而无过不及之患也。

六三: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

象曰:「一人行」,三则疑也。

一阴一阳之谓道,惟至精故能合乎至神,岂容有二哉?兑之三爻,惟六三为独阴;艮之三爻,惟上九为独阳。上下阴阳二爻又为正应,故虽远而心相得也,虽疏而道相应也,岂余爻所能间哉?兑、艮二卦,三阴三阳,各有所应,独于六三言三人者,以见一阴一阳精诚之至。故孔子于繋辞特举天地男女交感之象,以明致一之道。「损一人」者,损己以益上也。阴爻虽多,卒能损己以益上者,一阴而已。

象曰:「一人行」,三则疑也。天下之理,多则惑,少则得,况乎天地阴阳与夫人道交感之际,君臣、朋友、夫妇之间,其可不致于一乎?不致于一,则其疑有不可胜言者矣。盖一介之士,必有密友,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古之事主者,造膝而言,诡辞而出,所以防其疑也。

六四,损其疾,使遄有喜,无咎。

象曰:「损其疾」,亦可喜也。

凡「损」之道,皆损己以益物者也。惟六四一爻,乃损己以求益者。己之有疾,为己之害,能使速愈,则其喜可知。初以阳刚为己,正应四所求益以损己之疾者也。所谓损刚益柔,损有余以补不足也。当损之时,四居近君之位,以柔弱之才不能胜其任,危而不能持,颠而不能扶,此四之所甚病也。初以刚健在下,为己之助,扶颠持危,而损其偏柔之疾,使速有喜,然后可以「无咎」也。

象曰:「损其疾」,亦可喜也。人方疾痛,能使之脱然去体,岂非切身可喜之事哉!

六五,或益之十朋之龟,弗克违,元吉。

象曰:六五「元吉」,自上祐也。当损之时,非六五柔弱之君能虚心克己,则孰肯告以善道者?「或益之」,言智略辐凑,益我者非一人也。「十朋之龟」,周礼尔雅皆云「神龟」、「灵龟」,其类有十。言助我者既众,神灵之物无不协从也,此所以能享元吉也。然六三以三人而疑,今益我者既众,能无疑乎?故以「十朋之龟弗克违」为大吉,以见圣人居尊履正,人谋鬼谋,百姓与能也。

象曰六五「元吉,自上祐」者,人主能谦恭损己,以来天下之善,则海内必蒙其福,民之所愿,天必从之,故言「自上祐」也。

上九,弗损益之,无咎,贞吉,利有攸往,得臣无家。

象曰:「弗损益之」,大得志也。

上九处损之终,势力足以制服海内,而恣其裒敛,剥下以媚上者也。如此,虽才如刘晏,不能以善终,故弗损于下而能反益之,庶其免乎咎戾,全其刚贞而获吉也。上九,人臣之极位,上能增主之明,下能裕民之财,然后可以大有为于世。以身狥国,得为臣之正,何以家为哉?

象言「弗损益之,大得志也」。人臣能敛不及民而用度足,必有生财裕民之道,如古稷、契、管、萧之徒,乃可大得志于天下也。䷩震下巽上

益,利有攸往,利涉大川。

彖曰:益,损上益下,民说无疆。自上下下,其道大光。「利有攸往」,中正有庆。「利涉大川」,木道乃行。益动而巽,日进无疆。天施地生,其益无方。凡益之道,与时偕行。「损上益下」,兴利以益民也。「自上下下」,谦虚以受益也。能损己以益下,则民获其利,而说我者众也。虚己以接物,则己受其益,而其道光显也。阳当在上,今乃下居于初;阴当处下,今乃反居于四,以见阳能抑损其纲,以柔弱自处,故名誉愈远,德义愈尊,其道大光显于天下也。利有攸往,中正有庆:二与五,君臣之位。六二、九五为正应,君臣道合,各位乎中正,故能流福天下,无所往而不利也,岂独一人之庆哉?「利涉大川,木道乃行」者,舟楫之利,以济不通,圣人能涉险济难,所以行木道也。高宗命傅说曰:「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故济川莫利乎舟楫,济险莫高乎圣人也。「益,动而巽,民说无疆」者,圣人欲大利于天下,因以自益,在乎顺动而已。时苟未可,动而不顺,则与物多忤,我之益物,有时而穷,物之益我,有时而既,岂能日进无疆乎?「天施地生,其益无方」者,天以气施,地以形生,万物皆受气于天,成形于地,故天地裕于万物,四时循环,无有穷也。其为益也,岂有限量哉?圣人成位乎两间,其益下之道,亦若是而已。凡益之道,与时偕行者,时变无穷,圣人趋时之变,亦与之为无穷。如黄帝、尧、舜作法制器,夏、商、周所损益之类是也。凡为上之道,必能忧勤损己以利天下,故兴大利,除大患,有所不动,动则民皆悦而从之,虽履危涉险,无往而不济也。古之圣王,兴事造业,或至手胼足胝,播奏庶,艰食鲜食,无非益天下之道。故系辞言:「耒耜之利以教天下,盖取诸益。」又曰:「益以兴利。」盖损上益下,民说无疆,何往而不利哉!

象曰:风雷,益,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

风雷,善益万物者也,非相资以相益也。风以散之,则郁结者必解;雷以动之,则蛰藏者必奋。君子见善则迁,有过则改,皆损己之道也。损己者,所以益物,亦所以自益也。颜子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然则见善则迁,颜子足以当之。周公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人皆见之,及其更也,人皆仰之,然则有过则改,周公足以当之。是皆损己以自益之道也。

初九,利用为大作,元吉,元咎。

象曰:「元吉无咎」,下不厚事也。

益下之道,莫大乎兴事造业。「大作」者,大有所为也。九以刚健之才居于初,为益之始,上有六四大臣为之正应,以有为之才,当可为之时,故「利用为大作」也。能任其大事以有天下,使海内蒙其益,故能获「大吉」而无咎也。

象言「元吉无咎,下不厚事」者,人臣之道,无成而代有终,况居益之初,最处底下,虽任上之事而能不有其功,乃可获「吉」而「无咎」耳。故曰:「元吉无咎,下不厚事也。」「厚事」,重大之事也。虽利用为大作,而不敢以重大之事自居,此人臣之正也。

六二,或益之十朋之龟,弗克违,永贞吉。王用享于帝,吉。象曰:「或益之」,自外来也。

六二震体居中,有所不动,动则天下莫不助之矣,故曰「或益之十朋之龟,弗克违」也。圣人有所兴作,必得天人之助,人谋鬼谋,百姓与能,「十朋之龟弗克违」,则人心可知矣。「损」之六五,君道也,故获「元吉」;「益」之六二,臣道也,故「永贞吉」。「贞」者,静而正也。六二虽中正有应,而体本柔弱,能永守贞固,则无邪佞之失,故「吉」也。「王用享于帝,吉」者,益之六二即损之六五,能损己益物,得天下之助,非独人臣也。王者能用此道,亦可享上帝而获福也。盖人心之所与,则天意之所归,未有咈人心而可以合天意者。尧之试舜,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故付以天下而不疑也。彼欺君罔上,徒欲夸耀以欺天下者,虽盛其舆服,丰其牢醴,簠簋笾豆之饰有加于前,恩典仪物之数逾其常度,傥非其时,曷足以答天意乎?故损之彖曰:「曷之用?二簋可用享。」二簋应有时,损刚益柔有时,然则非当盛大之时,得天下之助者,安可矫诬以欺天哉!象曰:「或益之,自外来」者,能虚中损己以益下,则助我者非独四海之内也,虽被发左衽,远在荒服之外者,莫不爱戴之矣,故曰「自外来」也。

六三,益之用凶事,无咎。有孚中行,告公用圭。

象曰:益「用凶事」,固有之也。

六三处上卦之下、下卦之上,远君而近民也。凶年饥岁,欲为损上益下之道,则发仓廪,损逋负,使老弱无转徙沟壑之患,虽矫制专辄,何咎之有?凡易称「无咎」,有无过咎者,有人不以为咎者。三之「用凶事」,盖君子遭变之时,以身任之,无所归咎也。圣人又戒以「有孚中行」者,若未见信于上下,而行之不以中道,则有伤财难继之事,故上下信而行之以中道,则上必旌赏之矣。故「告公用圭」者,锡之圭组以报其裕民之功也。

象曰:「益用凶事,固有之」者,以见人臣于凶荒之岁,能以身任责而不恤祸患者,非爱民之诚素定乎胸中,能若是乎?故曰「固有之」也。汉之汲黯是已。

六四:中行告公从,利用为依迁国。象曰:「告公从」,以益志也。

六四近君之大臣,九五之君所信任者,所行有得中道,虽国之大事,讵有不从乎?周公卜洛邑,涧水东,瀍水西,四方道里均焉,必有所依,故可迁不疑也。左氏曰「周之东迁,晋、郑焉依」是也。大臣虽以身任责,亦侍君命而后敢行,故「告公从」,必有文告之辞矣。盘庚之迁,不从者民也,故敷心腹肾肠,丁宁训「告」,仅能从之。盖当时无一中行之大臣若周公者以身任之也。象言「告公从,以益志」者,九五之君,实为益主,志在益下。大臣知迁国之事,必有以利社稷、安百姓,故告公必从,以成其益下之志也。

九五:有孚惠心,勿问,元吉。有孚惠我德。

象曰:「有孚惠心」,勿问之矣;「惠我德」,大得志也。

人主有惠利天下之心,非出于矫伪,则获「元吉」,不问可知矣。故惠心贵乎「有孚」也。人固有行姑息之政以侥福干誉者,虽竭府库仓廪,不足以得民心。使其中诚恻怛,有爱民之诚心,则四海之内莫不爱戴而允怀之,得乎民者,得乎天也,故「自天祐之,吉无不利」,尚何疑乎?有孚惠我德者,上以有孚惠下,下以有孚应我,故惠我以德也。心与德皆无形也,君与民相感于无形之间,故惠者不费,而应上者无穷,其为益岂有既乎?

象言「有孚惠心」,勿问之矣;「惠我德,大得志」者,人君志于益下,其效如此,故「得志」也。后世之君,以处富贵、纵声色为得志,以唐太宗之贤,尚以破西域为帝王之乐,喜而见群臣曰:「朕今乐矣。」遂徧觞之。呜呼!是焉知帝王得志之真乐哉!

上九:莫益之,或繋之,立心勿恒,凶。

象曰:「莫益之」,偏辞也;「或击之」,自外来也。

上九,大臣释位而去者,既无以益人,将丰殖自益,有无厌之求,众所不与,故群起而攻之也。故「莫益之」,则「或击之」矣。夫大臣之处高位,众所求益,今乃反求益己,故莫有益之者,而「或击之」,反蹈于凶祸,是其「立心勿恒」之所致也。孔子曰:「君子安其身而后动,易其心而后语,定其交而后求。君子修此三者,故全也。危以动,则民不与也。莫之与,则伤之者至矣。君子于动静语默之间,可不慎哉?」大臣至于伤之者至,则首领将不暇保矣。

象言:「莫益之」,偏辞也。「或击之」,自外来也。「偏辞」者,一偏之辞也。人心不与,则一偏之辞足以激天下之怒心,故「或击之」,则不可解矣。「自外来」者,千里之外,莫不应之,此圣人戒慎之深意也。䷪乾下兑上

夬,扬于王庭,孚号有厉。告自邑,不利即戎,利有攸往。乾下兑上下健而上说,五阳而一阴。阳虽在下,然众方向进,而据中正之位。阴虽在上,而权势已去,故无内外之助,是君子道长而小人道消之时也,故于义为「夬」。「夬」者,以刚果而决断小人也。小人衰微,不能同心协力,乘时而显诛之,方且依违牵制,或为自然之计,而阴为内应,则将复出为恶,而反为所挤矣。故「扬于王庭」者,使天下显然知其为小人也。「孚号有厉」者,虽号令之必信,然犹惧天下有不吾与者,不得不惕然以危惧自处也。「告自邑」者,诛朝廷之大奸,使海内晓然知其为天下之害也。「邑」,郡邑也。告命之下,自朝廷而达之郡邑也。凡此皆治内之道也。治内之道,自朝廷达之郡邑足矣。「不利即戎」者,戎,中国之外也。圣人于戎狄,犹四肢之于外物,叛服不常,羁縻之耳,非如朝廷之小人,刚决而力除之也。「利有攸往」者,二、五各以刚健之才,处中正之位,可以大有为之时也。虽不利即戎,而治内之道,无往而不利也。

彖曰:夬,决也,刚决柔也。健而说,决而和。「扬于王庭」,柔乘五刚也。「孚号有厉」,其危乃光也。「告自邑,不利即戎」,所尚乃穷也。「利有攸往」,刚长乃终也。

去小人固贵乎刚,然不可独任也,故以乾兑成卦,然后为夬。刚固可以决柔。健而能说,则不动声气而海内安矣;决而能和,则不劳斧钺而天下服矣。「扬于王庭,柔乘五刚」者,小人虽日微弱,然犹据高位以凭陵君子,不假大君之命,戮之于朝,其肯退听乎?「孚号有厉」者,虽号已信众,审知其小人,未尝敢以盛气加之,惴惴然常虑其图己而反为所挤也。如此然后其功可成,其道愈光显于天下矣。是晦其明者,乃所以为光也,戒惧矜慎之至也。「告自邑,不利即戎,所尚乃穷」者,刚武非圣人之所尚也。去朝廷之小人,不得已而用其刚果可也。恃其刚果,至于诛伐不已,勤兵于远,则取困穷之道也。刚武之道虽不可尚,至于在内之小人,足以害治道者,去之不可不尽也。譬之农夫之务去草,不除其根本,使之滋蔓难图,则悔无及矣。唐之五王,特以留一武三思为天子借手,故反受其祸,是五刚不能胜一阴,而卒为所图,刚长而不能终之效也,可不戒哉!

象曰:泽上于天,夬。君子以施禄及下,居德则忌。

山泽之气,上升则下降,盖未有升而不降者,其理可决也。众阳并进,以决一阴,则朝廷无害治之人,其能施泽于天下,无可疑者。君子体此象,则「施禄及下」,使天下蒙其惠利,如泽之上于天,复降而为雨露也。若屯其膏施,独擅富有,而不与众共之,则众皆忌嫉之矣。武主伐纣,诛一独夫耳,周公、太公之徒为辅佐,克商之后,分土列爵,散鹿台之财,发巨桥之粟,大赉四海,而万姓悦服。项羽使人,有功当封爵,刻印刓,忍不能予,岂足以成大功哉?武王所以长有天下,项氏卒为汉所灭,成败之效,岂不昭然哉!

初九:壮于前趾,往不胜,为咎。

象曰:不胜而往,咎也。

「乾」虽刚健,然方伏而在下,欲动而胜物,不可易也,故「壮于前趾」,急于躁进,理必不胜而反获咎也。以五君子而决一小人,宜若易然。然阴方在上,据其高位,众阳为其所乘,欲决去之,必以谋济。虽五之得尊位,尚须中行,然后无咎,况初为发足之始乎?象言「不胜而往,咎也」,度其势不能决胜,乃冒昧而往,其蹈凶咎必矣。汤、武之事,「应乎天而顺乎人」,然成汤尚云「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武王师渡孟津,观政于商,二王所以卒胜有天下也。自古胜敌之道,如鸷鸟之击,猛兽之抟,必戢翼匿形,然后有获,岂可遽进而躁动哉!

九二,惕号,莫夜有戎,勿恤。

象曰:「有戎勿恤」,得中道也。

小人为寇戎,必在暮夜幽暗之时。君子于此时能惕然思惧,常若寇贼之至,必有以御之,夫何忧何惧哉?故可「勿恤」也。象言「得中道」者,二在「乾」之中爻,盖去小人之道,用其刚壮而直前,固不可也;依违不决而阴与之相应,愈不可也。初与三所以不免乎咎悔,而二独得中道,故小人无所能为而卒胜之也。

九三,壮于𬱓,有凶。君子夬夬,独行遇雨,若濡,有愠,无咎。象曰:「君子夬夬」,终无咎也。

九三居下卦之上,处至显之地,有「𬱓」之象焉。先儒以「𬱓」为面颧,上六也。九三居君子之中,独与上六小人为应,众所不与,宜其「凶」也。君子知与上合则为群贤所疑,故能不牵于昵比之私,不暴其欲去之迹,能决其所当决,故曰「君子夬夬」也。独行遇雨若濡,有愠无咎者,众方乘时并进,欲决去一小人,己独阴为内应,宜乎为众所愠也。然因其合己而阴与众图之,则彼不疑,而吾之谋策得行焉。众虽有愠见之色,而卒去小人,故无咎也。陈平、周勃之用郦寄是已。象言「君子夬夬,终无咎」者,于此能行其刚决,又何咎焉!陆氏以比陈太丘之吊张让,庶几其是乎!

九四:臀无肤,其行次且。牵羊悔亡,闻言不信。

象曰:「其行次且」,位不当也。「闻言不信」,聪不明也。

阳刚君子而寓于阴柔之地,不足于刚决者也。「其行次且」而不进,如臀之无肤,其可与有为乎?羊虽喜触而善群,众阳方进,能牵连以行,则可免后时之悔矣。四方乐于静退,居不竞之地,虽闻斯言,未必能信之而行之也。圣人深著去小人非难,能同心同德之难也。君子能同其心德,何事而不可成乎!方小人在上,众欲去之,盖有怀疑畏而不敢进者,亦有卖我而自售者。使其居得志之位,禀聪明之才,其去小人不啻摧枯拉朽之易耳。故

象曰:其行次且,位不当也。「闻言不信」,聪不明也。

九五:苋陆夬夬,中行无咎。

象曰:「中行无咎」,中未光也。甚哉,小人之难去也!以九五刚阳之君而下有群贤之助,一小人在上而反比之,若有所畏然虽能用其刚断,而卒去之,仅能免咎耳。「苋陆」,苋之生陵陆者。「苋」,柔脆之物,而生于陵陆之上,如小人而在高位者。「中行」,谓典刑不及,非若舜之去四凶也。盖小人必有以尝君之欲而得其心,若德宗之于卢杞是也。故

象言「中行无咎」,中未光也。圣明之主,欲使其道光显于天下,非稿街之戮,两观之诛,岂足以快天下之论,服海内之心乎?上六:无号,终有凶。

象曰:「无号」之「凶」,终不可长也。

上六以阴柔之小人,以非道媚悦于上,蛊惑其心,上所密比,其极至无所忌惮,固宠保位,乘五以抗众阳,无礼之甚,众所忿激,故不假号令而诛锄之。

象曰:「无号」之「凶」,终不可长也。众刚虽在下而方进,此君子道长之时,小人虽据高位,讵能久乎?䷫巽下乾上姤,女壮,勿用取女。

艮下坤上为复,巽下乾上为姤。冬至之日,一阳生乎下,故为「复」。夏至之日,一阴生乎下,故为「姤」。五阳而一阴,则一阴为之主。阴虽复而在下,其势必盛,故有「壮女」之象。「勿用取女」者,小人勿用也。善明治道者,察乎几微而已。阴邪处内,虽寡足以胜众阳,是一小人足以敌众君子也。然则君子小人相为消长,特在内外之间耳,否、泰二卦是也。人君能审知其小人,「勿用」可也。唐明皇用一李林甫,去一张九龄,治乱于此分矣。君明臣良,古人谓千载一遇。当姤阴长之时,圣人致其戒慎之意深矣。

彖曰:姤,遇也,柔遇刚也。「勿用取女」,不可与长也。天地相遇,品物咸章也。刚遇中正,天下大行也。姤之时义大矣哉!

柔之遇刚,阴之遇阳,臣之遇君,其理一也。姤之所以为遇也。君子小人虽异趣,未有无所遇者。君子之遇明君,小人之遇暗主,资适相逢耳。「勿用取女,不可与长」者,当姤阴长之时,君子道消,故「勿用取女」,必有败国亡家之道,故「不可与长」也。「天地相遇,品物咸章」者,天地之气不交感,则不能生育万物。天气下降,地气上升,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然后飞潜动植之物,职职呈露,故「品物咸章」也。「刚遇中正,天下大行」者,姤虽阴长之时,然二五各据中正之位,虽非正应,体实刚健,足以大有为于天下,此遇之至善者也。姤之时义大矣哉者,以天地阴阳之理观之,则圣贤相遇,必能易乱为治,去危为安,社稷生灵,皆蒙其福,则姤之时与义,岂不大哉?「姤之时」,言阴长之时也;「姤」之义,则阴阳相遇之义也。

象曰:天下有风,姤,后以施命诰四方。

卦以巽下乾上为「姤」,其象为「天下有风」。夫风在天下,则万物无不遇者。圣王体此,以施令诰于四方,孰敢不听从者?人君举措,未有无所法象者。风雷皆号令之象也。凡可以动物者,皆风也,风以动之,则物无不遇者。故朝廷之命令,犹天之有风也,风行草偃,则物无不披靡者。圣人发号施今,以播诰四方,取象于「姤」,义无余蕴矣。

初六,击于金柅,贞吉。有攸往,见凶。羸豕孚蹢躅。

象曰:「繋于金柅」,柔道牵也。

「姤」之时,阴方长而未盛,如小人在内而党与未应,制之不于其渐,则滋蔓难图矣,故「繋于金柅」。「金柅」者,在车之下,以金为之,所以止轮令不动也。九二阳刚而位乎中正,比近于初,与初同体,能止初者也,故以为象。如小人寖长之始,其势未盛,有刚阳得位之君子,以正道格之,使其私欲不行,则贞而获「吉」矣。有攸往见凶者,小人之性,犹女子也,无所繋而任其所之,恣其所睹,则「凶」之道也。「羸豕孚蹢躅」者,豕方羸弱之时,若无能为者,及其羸而制之则易。初六微阴,豕之羸者也。小人之初,其势未盛,然其中诚有一跳踉之志矣,不能有所繋而恣其所往,何所不至乎?

象言:「繋于金柅」,柔道牵也。小人之初,必有牵制之,使繋于一,则无能为矣。

九二,包有鱼,无咎,不利宾。

象曰:「包有鱼」,义不及宾也。

二远君而近民,五阳在上,一阴在下,故初有民之象。初六微阴,未有主而二先得之,四虽正应,然初已从二,四不能主而反为宾。如陈胜所遣将相,得其地即王其地,有其民。武臣至邯郸,自立为赵王;韩广得燕,自立为燕王。如此岂宾之利哉?称「宾」则体敌而无君臣之分矣。二擅有其民,宜其有咎也。方民思其主之时,五刚莫适为主,虽有正应,不能禁二之自专,故曰:「包有鱼,无咎。」「包」谓包裹之。易之取象,言岂一端?

象言「包有鱼,义不及宾」者,既王其地,有其民,岂复顾其宾哉!

九三,臀无肤,其行次且,厉,无大咎。象曰:「其行次且」,行未牵也。

三与初同体,皆处下卦,初切近于二,为二所得,故九三失据,如臀之无肤也。退而从初,则碍于二;舍之而进,则三阳阨于上,故「其行次且」。「次且」,难进之象。处此势者,其凶可知。然三以刚健而寓阳位,非暗弱之人,必能惕厉自强,故「无大咎」也。咎不至大者,小或不免耳。

象言「其行次且,行未牵」者,不为上下所牵制也。知初之不可据而义不反顾,知上未易犯而不敢直前,此所以获免乎咎悔也。九四,包无鱼,起凶。

象曰:「无鱼」之「凶」,远民也。

九四与初六为正应,位尊而近君,然初已为二所据,是不得乎民,如包之「无鱼」,有所作为,则「凶」矣。「起」者,兴事造业之谓。上欲兴事造业,而百姓不与,孰与成功哉?易之师曰:「刚中而应,行险以顺,而民从之。」夫用兵行师,驱民于万死一生之地,而民不敢不从者,以吾能有其众也。故地中有水为师。师,众也。吾能包而有之,然后可以大有为于天下。汤伐桀,武王伐纣,顺乎天而应乎人,不有其民,岂足以兴师动众乎?象言「包无鱼」,远民也。以九四近君而远民,虽势足以有行,而民不与,故「凶」也。

九五:以杞包瓜,含章,有陨自天。

象曰:九五「含章」,中正也。有陨自天,志不舍命也。

「杞」,刚劲之木;「瓜」,柔弱蔓延而善附物。「杞」,九二也;「瓜」,初六也。九五为「姤」之主,与二同德,所谓「刚遇中正」也。当阴长之时,小人欲倾摇君子,圣人思有以制之,岂自用其聪明哉?必有刚果之臣,折其芽蘖而包容之,不使滋蔓难图也。故九五之君,但「含章」而已。「含章」者,含畜其至美之德而不暴露也,此制小人之道也,故福庆自天而降,小人无能为矣。象言九五「含章中正」者,位乎中正而用中正之道,故可端拱无为,晦迹藏用,小人自退听矣。「有陨自天,志不舍命」者,天之所令谓之命,当阴阳代谢,君子小人相为倾夺之时,但任贤使能,一听天命,而我无容私焉,故天弗能违而降之福庆也。

上九:姤其角,吝,无咎。

象曰:「姤其角」,上穷吝也。

角者,刚而上穷之象。「姤」以遇为主,物之交感,无非遇者,而君臣为大。九以阳刚乘五,而处姤之终,此大臣位极乎人,臣有凌犯之志者。小人乘权势之久,贪得无已,如「坤」之上六,龙战于野,理必倾覆,则吝道也。祸自己取,何咎于人乎?

象曰「姤其角,上穷吝」者,姤至于上,穷而吝,其始在乎患失而已,终至覆族灭顶之祸,悔可及乎?

读易详说卷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