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龍

雲龍風虎﹐得神气之道者也。神由母也﹐气由子也。以神召气﹐以母召子﹐孰敢不至也。夫蕩穢者﹐必召五帝之气。苟召不至﹐穢何以蕩。伏虺者﹐必役五星之精﹐苟役不至﹐虺何以伏。小人由是知陰陽可以作﹐風雲可以會﹐山陵可以拔﹐江海可以發﹐用之於外﹐不如守之於內。守之於內﹐然後用之於外﹐則無所不可。

雲從龍﹐風從虎﹐气從神﹐各從其類也。龍吟則雲起﹐虎嘯則風生﹐得神气之道者也。神化气﹐神者气之母也。神母旣住﹐气子自回。以母召子﹐孰敢不至也。若夫蕩穢者﹐必召五方五帝之气。苟召不至﹐則穢不可得而蕩也。伏毒虺者﹐必役五行五星之精﹐役不至﹐則虺不可得而伏也。由是知之﹐陰陽風雲﹐不但天地﹐吾身亦有之。知此術者﹐可以會風雲而作晴雨﹐可以移山陵而塞江海﹐其豈虛言哉。斯道之用耳﹐達斯理者﹐其必守之於內﹐養之有素﹐積之旣厚﹐然後用之於外﹐則無不能也。逐於外者﹐其神奔﹐其气餒﹐𨿽欲爲之不可得也。

猛虎

猛虎行﹐艸木偃。毒鴆怒﹐土石揭。威之所鑠﹐气之所搏﹐頑嚚爲之作。小人由是﹐知鋏可使之飛﹐山海可使之移﹐萬物可使之相隨。夫神全則威大﹐精全則气雄。萬感不能溺﹐萬物可以役。是故一人所以能敵萬人者﹐非弓刀之技﹐蓋威之至也。一人所以能悅萬人者﹐非言笑之惠﹐蓋和之至也。

虎猛獸也﹐威走則風從﹐艸木所以偃也。鴆毒鳥也﹐羽毛畫酒﹐人飲立死﹐怒則土石揭也。艸木之所以偃者﹐虎之威而鑠之也。土石之所以揭者﹐鳥之气而搏之也。威之怒之﹐偃之揭之﹐起於頑嚚惡毒之气而致然也。由是知之﹐人之用猶有大於此矣。劍可使之飛﹐山河可使之移﹐萬物可使之相隨者﹐皆人之術耳。術者﹐變化玄技﹐道之用也。善於此者﹐其必全其神﹐養其精。若精不養則術不神﹐神不全則術不靈。神全則威大﹐精全則气雄。神用於此﹐則物應於彼。故𨿽萬里變化﹐於呼吸之間﹐感應之機﹐毫忽不爽也。達斯理者﹐其必知之。明養之厚﹐積之深﹐行之篤﹐六欲莫能侵﹐萬惑莫能溺﹐故能盜眞機﹐奪造化。夏造冰﹐冬起雷﹐役鬼神﹐易萬物﹐輔道教﹐澤兆民﹐袪精邪﹐療疾病﹐隨所感而應矣。是故一人所以能敵萬人者﹐非弓刀之技﹑血气之勇﹐而能敵之也。蓋以平日所養道德﹑柔弱不爭之勇﹐所以天下莫能與之敵﹐斯天下之至威也。一人所以能悅萬人者﹐然非言笑之媚﹑利欲之惠﹐而能悅之也。蓋以平日所施忠信慈祥不忍人之恩﹐所以天下莫不悅其德﹐斯天下之至和也。

用神

虫之無足﹐蛇能屈曲﹐蛭能掬蹙﹐蝸牛能蓄縮。小人所以見其機﹐由是得其師﹐可以坐致萬里而不馳。是故足行者有所不達﹐翼飛者有所不至﹐目視者有所不見﹐耳聽者有所不聞。夫何故﹐彼知形而不知神﹐此知神而不知形。以形用神則亡﹐以神用形則康。

虫之無足﹐而能行者﹐如蛇之屈曲行﹐水蛭撮促行﹐蝸牛蓄縮行。君子見此數者無足亦行﹐有天性自然之妙﹐而悟其機﹐由是而心師之。𨿽萬里之遠﹐不行而能至﹐如言不移一步到長安是也。是故足行者﹐足迹所至而不多﹐故有所不達矣。翼飛者﹐翺翔所及而不高﹐故有所不至矣。目視者不能見無色之色﹐故有所不見矣。耳聽者不能聽無聲之聲﹐故有所不聞矣。夫何故﹐蓋其惟知足之能行﹐翼之能飛﹐目之能見﹐耳之能聽。惟知其迹﹐而不知其行不在足﹐飛不在翼﹐視不在目﹐聽不在耳者存焉。彼知全其身者﹐而不知全其神。以形用神﹐故亡也。由是知之﹐全其身者﹐莫若全其神。以神用形﹐故泰也。

水竇

水竇可以下溺﹐杵糠可以療噎。斯物也始製於人﹐又復用於人。法本無祖﹐術本無狀。師之於心﹐得之於象。陽爲陰所伏﹐男爲女所制﹐剛爲柔所剋﹐智爲愚所得。以是用之﹐則鐘皷可使之啞﹐車轂可使之鬥﹐妻子可使之改易﹐君臣可使之離合。萬物本虛﹐萬法本無。得虛無之竅者﹐知法術之要乎。

水竇﹐空穴﹐以﹐通水道也亦可以下溺。杵糠﹐舂米皮也﹐亦可療噎。斯二物也﹐自人制之﹐而人復用之。故知法本無祖﹐術本無狀也。竊嘗思之天下之術﹐其本無始﹐其末無定﹐用無定用﹐惟變是用。蓋言不可定執﹐但師之於心﹐然後求之於物﹐自然得其象矣。陽爲陰所伏者﹐寒能勝躁也。男爲女所制者﹐靜能制動也。剛爲柔所剋者﹐柔弱勝剛彊也。智爲愚所得者﹐巧爲拙之所使也。以是用之﹐鐘鼓有聲使之啞者﹐動中恆靜之意也。車轂靜而使之鬥者﹐靜中恆動之意也。妻子不可改易者也﹐可使之改易。君臣不可離合者也﹐可使之離合。極言法術無定執之意。蓋其知道本虛﹐知術本無也。不明此理﹐妄意爲之﹐執之以爲法術者﹐則不足以知法術之要也。知夫無法之法﹐無術之術﹐得無爲自然之竅﹐以煉虛寂不神之神者﹐知法術之要也。

魍魎

魍魎附巫祭言禍福事﹐每來則飲食言語皆神﹐每去則飲食言語皆人。不知魍魎之附巫祭也﹐不知巫祭之附魍魎也。小人由是知﹐心可以交﹐气可以易﹐神可以奪﹐魄可以錄﹐形爲神之宮﹐神爲形之容。以是論之﹐何所不可。

魍魎﹐水神也。如三歲小兒﹐赤黑色。巫祭﹐降神師也。魍魎附之﹐渠能言禍福事如響。其神降也﹐則飲食言語皆神。其神退也﹐則飲食言語皆人。不知魍魎之附巫祭也﹐不知巫祭之附魍魎也。竊知神本至無﹐感之則有。孰爲彼﹐孰爲我﹐孰爲魍魎﹐孰爲巫祭也。蓋以人之神與魍魎之神﹐一神也。人之气與魍魎之气﹐一气也。以神召神﹐以气感气﹐其附巫祭之意﹐亦甚明矣。由是知之﹐吾心可以交神明﹐吾气可以易彼气﹐吾神可以奪彼神﹐吾魄可以煉彼魄。吾形爲神之宮﹐吾神爲形之容﹐以是論之宜乎。渠知未來事﹐何足怪也。故曰何所不可。

虛無

鬼之神可以禦﹐龍之變可以役﹐蛇蠍可以不能螫﹐戈矛可以不能擊。惟無心者﹐火不能燒﹐水不能溺﹐兵刃不能加﹐天命不能死。夫何故。志於樂者猶忘饑﹐志於憂者猶忘痛﹐志於虛無者可以忘死生。

鬼之神𨿽能厲人﹐吾以正而禦之﹐自然不神﹐不敢干犯於人矣。神龍𨿽能變化﹐吾能役之作雨。蛇蠍𨿽能毒螫﹐吾能使之屈伏。戈矛𨿽能擊人﹐吾能使之不用。夫何而其然乎﹐以我無害物之心﹐𨿽有厲鬼蛟龍毒虫兵刃﹐亦不能傷害我矣。得此道者﹐其能藏心於密﹐合神於空﹐釋念於虛﹐潛身於靜﹐以塊然之身﹐如風如影﹐恍惚而不知其有所﹐於一切處無心。故𨿽入火而火莫能焚﹐入水而水莫能溺﹐入軍兵刃莫能加者。蓋其知得眞我無死﹐則陰陽不能陶鑄之矣。竊嘗觀之﹐其心樂者猶忘饑﹐其心憂者猶忘痛﹐其心奮者猶忘寒﹐其心養者猶忘病。故知志於虛無者﹐則無所不忘。其心無塵垢﹑身無繫累﹐故能離有無﹑出生死﹐超然出於塵囂之外矣。

虛實

方咫之木﹐置於地之上﹐使人蹈之而有餘。方尺之木﹐置於竿之端﹐使人踞之而不足。非物有大小﹐蓋心有虛實。是故冒大暑而撓者愈熱﹐受炙灼而懼者愈病。人無常心﹐物無常性﹐小人由是知﹐水可使不濕﹐火可使不燥。

咫﹐八寸也。蹈﹐踐也。踞者﹐獨處而蹲也。以方咫之木置於地之上﹐人能蹈而踐之也。方尺之木置於竿之端﹐則人莫能踞而蹲之也。非咫之小尺之大﹐有能與不能。蓋人之心知地之實竿之虛﹐由是而知吾之心矣。譬如冒大暑者﹐其心亂而熱愈熾。受炙灼者﹐其心懼而痛愈甚。豈不灼然乎。其若當大暑者﹐此心常靜而安定。受炙灼者﹐其心常激而忘痛。其熱必消﹐痛必緩矣。吁﹐心靜則勝熱﹐心激則忘痛。故知人無常心﹐物無常性也。由是知之﹐水性流下﹐火性炎上。吾能使此意常定﹐則眞水生陽火﹐得陰水灌漑﹐其炎上者自然下降而不燥矣。吾能使此心常虛﹐則眞火降陰水﹐得陽火薰蒸﹐其流下者自然上升而不濕矣。此陰陽顚倒之妙﹐還丹之術也。

狐貍

狐貍之怪﹐雀鼠之魅﹐不能幻明鏡之鑑者。明鏡﹐無心之故也。是以虛空無心﹐而無所不知。昊天無心﹐而萬象自馳。行師無狀﹐而敵不敢欺。大人無慮﹐而元精自歸。能師於無者﹐無所不之。

狐貍雀鼠﹐有能幻形魅人﹐能欺人而不能欺明鏡者﹐爲人有心﹐明鏡無心故也。由是知之﹐明鏡無心﹐尙能鑑萬物之眞形。吾能以無心爲心﹐物亦不能欺我矣。是故虛空湛然﹐禱之則靈﹐感之則應﹐無所不知也。昊天﹐夏天也。元气廣大﹐浩然充足﹐故能長養萬物也。兵家行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進如山移﹐退如風雨﹐敵莫能測﹐所以不能欺也。故知有道之士﹐忘形去累﹐絕慮斷緣﹐無心於事﹐無事於爲﹐神不外遊而元精自歸。故知以無心爲心者﹐至要也。學士誠能以無心爲師﹐則可以盜天地﹑奪造化﹑通物情﹑盡性命﹐𨿽爲無爲﹐何事不可。

轉舟

轉萬斛之舟者﹐由一尋之木。發千鈞之弩者﹐由一寸之機。一目可以觀大天﹐一人可以君兆民。太虛茫茫而有涯﹐太上浩浩而有家。得天地之綱﹐知陰陽之房﹐見精神之藏﹐則數可以奪﹐命可以活﹐天地可以反覆。

尋﹐八尺也。萬斛巨舟﹐用一尋之木﹐能使之轉﹐使之移也。鈞﹐三十斤也。千鈞勁弩﹐設一寸之機﹐能使之發﹑使之中也。一目之眇也﹐日月星辰﹐森羅萬象﹐無所不見也。一人之獨也﹐四海九州﹐天下兆民﹐無所不臣也。此言人爲萬物之靈﹐而其用如此之大。其所以用之者﹐誰歟﹖乃吾心之主宰耳。太虛茫茫﹐豈有涯乎。太上浩浩﹐豈有家乎。蓋言有此主宰之妙存焉耳。斯妙也難以筆舌形容﹐在乎人之靈府自參自悟耳。解悟之者﹐得天地之綱也﹐知陰陽之奧也﹐見精神之藏也。旣知其妙﹐而復得其綱﹐知其奧﹐見其藏﹐則道妙在我﹐而命不屬天地矣。故曰﹕數可以奪﹐命可以活﹐天地可以反覆也。

心變

至淫者化爲婦人﹐至暴者化爲猛虎。心之所變﹐不得不變。是故樂者其形和﹐喜者其形逸﹐怒者其形剛﹐憂者其形慼﹐斯有變化之道也。小人由是知顧六尺之軀﹐可以爲龍蛇﹐可以爲金石﹐可以爲艸木﹐大哉斯言。

心淫者化爲婦人﹐心暴者化爲猛虎﹐心毒者化爲蛇蠍﹐心狡者化爲獮猴﹐貪嗜者化爲蠅蛆﹐多言者化爲蟬螽﹐懶惰者化豬鵞之類。故知出入於四生六道之中﹐皆自一心造而化之耳。然其心之所之﹐不得不之。心之所變﹐不得不變也。是故豈不見人之情乎﹐心樂者其容和悅﹐心喜者其容愉逸﹐心怒者其容剛忿﹐心憂者其容愴慼﹐情動於中而形諸外﹐斯足以見變化之道。由是知之﹐顧人六尺之軀﹐塊然挺生於天地﹐有存心於道德者﹐則超凡入聖﹐如龍蛇之變化。有存心於忠義者﹐誠意正心﹐如金石之堅貞。有存心於人欲者﹐自棄自暴﹐與艸木同腐朽﹐而化爲異類。豈非人之一心﹐隨情所變而化之乎。大矣哉﹐斯言也。

珠玉

悲則雨淚﹐辛則雨涕﹐憤則結癭﹐怒則結疽。心之所欲﹐气之所屬﹐無所不育。邪苟爲此﹐正必爲彼。是以大人節悲辛﹐誡憤怒﹐得灝气之門﹐所以牧其根。知元神之囊﹐所以韜其光。若蚌內守﹐若石中藏﹐所以爲珠玉之房。

有傷於心﹐則悲泣而淚出。有痛於心﹐則酸辛而涕出。有忤於心﹐則煩怒而結癭。有激於心﹐則嗔恚而結疽。數者皆自然之情感於衷﹐以暴其气﹐而化出許多節病。所謂心之所之﹐气亦隨之﹐故曰無所不育也。邪爲此興﹐其正必爲彼而失此﹐人情之常也。是以大人知情欲爲妄﹐以其當悲者悲之﹑當辛者辛之﹑當憤者憤之﹑當怒者怒之﹐無有一毫人欲私意﹑增損於事物之上﹐一切付之自然﹐則悲辛憤怒者﹐在物不在己矣。然非善養浩然造道之深者﹐孰能與於此哉。若得浩然之門﹐而志於靜者﹐則能歸虛無﹐收其根以復其命矣。知元神虛寂而安於默者﹐則能黜聰明﹐藏其光以養其知矣。是以聖人內懷至美容貎若愚﹐如蚌內藏珠﹐石中隱玉﹐而人莫能見其美﹐故云「珠玉之房」也。

蠮螉

夫蠮螉之虫﹐孕螟蛉之子﹐傳其情﹐交其精﹐混其气﹐和其神﹐隨物大小﹐俱得其眞。蠢動無定﹐情萬物無定形﹐小人由是知馬可使之飛﹐魚可使之馳﹐土木偶使之有知﹐嬰兒似乳母﹐斯道不遠矣。

蠮螉﹐卽蜾蠃也。詩云「螟蛉之子﹐蜾蠃負之」是也。蠮螉負靑虫於木﹐空中咒七日﹐化爲螟蛉。當是時也﹐精思而傳其情﹑交其精﹐專一而混其气﹑和其神。心無二想﹐志不外移﹐其蠢然者忽然變化﹐而肖其形其意。蓋謂天地生物﹐𨿽然蝡動之微﹐而其本然之眞﹐未嘗不與人同。故知一切含靈﹐隨感隨化﹐而無定情﹐無定形也。由是知之﹐馬者善馳﹐其能飛乎。魚者善游﹐其能馳乎。土木無心﹐其能有知乎。嬰兒方生﹐豈似乳嫗乎。蓋有道存焉耳。此章之意﹐蓋謂以蠮螉之微﹐尙能用神集气﹐變化易形。何況人爲萬物之靈﹐豈不能感化物情哉。苟能專其心﹐一其志﹐交其精﹐混其气﹐和其神﹐集此虛靈﹐常住不滅﹐但凡一舉心一動念﹐如箭之行﹐而物類豈有不感通變化哉。善行此術﹐惟有道者。

胡夫

胡夫而越婦﹐其子髯面而矬足。蠻夫而羌婦﹐其子抝鼻而昻首。梨接桃而本彊者﹐其實毛。梅接杏而本彊者﹐其實甘。以陰孕陽。以柔孕剛﹐以曲孕直﹐以短孕長﹐以大孕小﹐以圓孕方﹐以水孕火﹐以丹孕黃﹐小人由是知可以爲金石﹐可以爲珠玉﹐可以爲異類﹐可以爲怪狀﹐斯造化之道也。

胡人多髯矬足﹐羌人抝鼻昻首﹐胡夫越婦生子似父﹐蠻夫羌婦生子似母。或陰孕陽﹐或陽孕陰之諭也。梨接桃﹐其實毛。梅接杏﹐其實甘。或柔孕剛﹐或剛孕柔之諭也。天地之道﹐有陰則有陽﹐有柔則有剛。萬物之道﹐有曲則有直﹐有短則有長﹐有大則有小﹐有圓則有方﹐有水則有火﹐有丹則有黃。由是知之﹐人與天地萬物﹐並生於太虛中﹐本同一體。而其金石珠玉﹐異類怪狀﹐皆一气所化。爲造化之迹﹐道之用耳。

陰陽

陰陽相搏﹐不根而生芝菌。燥濕相育﹐不母而生蝤蠐。是故世人體陰陽而根之﹐效燥濕而母之﹐無不濟者。小人由是知陶煉五行﹐火之道也。流行無窮﹐水之道也。八卦環轉﹐天地之道也。神物乃生﹐變化之道也。是以君子體物而知身﹐體身而知道。夫大人之道幽且微﹐則不知其孰是孰非。

芝菌無根而生﹐蓋由陰陽之气相摩而成。蝤蠐無種而生﹐蓋由燥濕之气相蒸而成。人能體此陰陽相生相成之道﹐法燥濕氤氳交密之妙﹐則知大道之根﹐生化之母也。旣知其根﹐復得其母﹐則造化在我﹐故無所不濟矣。由是知之煆煉萬物者﹐莫如火。滋潤萬物者﹐莫如水。天地水火﹐雷風山澤﹐分列流峙﹐運行環轉於其間﹐此道之昭著﹐而形於外也。斯道也﹐蓋由陰陽之精相搏﹐而神物生﹐斯足以見變化之道也。是以君子體物﹐而知陰陽生化之理﹐體身﹐而知陰陽相搏﹐以生神明之微。盡心以知性﹐盡性以合眞者﹐大人之道也。故知大人之道﹐無思無慮﹐無識無知﹐其心純粹﹐其道幽微﹐而不知其孰是道﹐孰非道﹐亦不知其孰爲是﹐孰爲非也。

海魚

海魚有以蝦爲目者﹐人皆笑之。殊不知古人以囊螢爲燈者﹐又不知晝非日之光則不能馳﹐夜非燭之明則有所欺。觀傀儡之假﹐而不自疑。嗟﹐朋友之逝而不自悲。賢與愚莫知﹐惟抱純白養太玄者﹐不入其機。

蝦在海中﹐其身光。海魚夜遊﹐以蝦爲目。人皆以爲虛誕之詞﹐大笑之而不信。殊不知古之人如匡衡者﹐亦嘗囊螢爲燈也。其意謂魚𨿽巨也﹐無光莫能夜遊。目𨿽明也﹐無燈莫能夜見。又不知天地之間﹐寥廓無光﹐其晶明者日之光耳。當其晝也﹐非日之光﹐則一切飛潛蝡走其能馳乎。當其夜也﹐非燭之明﹐則一切姦盜乘之而有所欺矣。吁﹐人惟見傀儡之假﹐而不知己之形亦幻矣。人惟悲朋友之先逝﹐而不知己之色身亦須臾耳。嗟夫﹐疑人而不自疑﹐悲人而不自悲﹐舉世之賢與愚﹐皆迷其心﹑惑於物﹐懵懵然而莫知其理。惟其抱純素﹑懷貞白﹑養太虛﹑法自然者﹐知形之幻﹐而無所疑﹐見理之眞﹐而無所癡﹐是以不入其機。

磵松

磵松所以能淩霜者﹐藏正气也。美玉所以能犯火者﹐蓄至精也。是以大人晝運靈旗﹑夜錄火芝﹑覺無所覺﹑思無所思﹐可以冬禦風而不寒﹑夏禦火而不熱。故君子藏正气者﹐可以遠鬼神﹑伏姦佞。蓄至精者﹐可以福生靈﹑保富壽。夫何爲﹖多少之故也。

磵松所以能淩霜雪而不凋者﹐爲其心堅實藏正气﹐是以不凋也。美玉所以能犯炬火而不灰者﹐爲其性溫潤蓄至精﹐是以不灰也。故有道之士﹐常虛心而存正气﹐常弱志以蓄至精﹐晝有爲而靈臺常靜﹐宵無爲而元火常溫﹐有知如無知﹐覺無所覺也。無爲而不昧﹐思無所思也。故能冒風雪而不寒﹐當燥火而不熱﹐所謂寒暑不能侵也。是故君子所以藏正气者﹐其神全﹐所以鬼神不敢犯﹔其心正﹐所以姦佞莫能欺。蓄至精者﹐其願普﹐故可以福生民﹔其气和﹐故可以保壽命。若夫意不誠則心不正﹐志不弱則气不和﹐則不能伏鬼神﹐遠姦佞﹐福生民﹐以全其壽命﹐而終其天年也。

動靜

動靜相摩﹐所以化火也。燥濕相蒸﹐所以化水也。水火相敵﹐所以化雲也。湯盎投井﹐所以化雹也。飲水雨日﹐所以化虹霓也。小人由是知陰陽可以召﹐五行可以役﹐天地可以別構﹐日月可以我作。有聞是言者﹐必將以爲誕。夫民之形也﹐頭圓而足方﹐上動而下靜﹐五行運於內﹐二曜明於外﹐斯亦別構之道也。

鑽木擊石﹐皆可得火。木石靜也﹐而其鑽之擊之者動也。故曰動靜相摩﹐所以化火也。炊米得酒﹐上濕下燥﹐濕熱相蒸﹐所以化水也。陰陽之气﹐燻蒸水火﹐氤氳化气若雲。以湯盎投井中﹐冷熱相搏﹐而生雹珠。飲水噴日﹐滿日靑紅﹐猶如虹蜺。由是知之﹐則水火雲雹﹐不惟天地有之﹐而人亦可作也。陰陽气也。吾之气與陰陽之气﹐同一气也。以气感气﹐故可召矣。在天爲五行﹐爲五帝。在人爲五臟﹐爲五神。吾之神與五行之神﹐一神也。以神用神﹐故可役也。天地形气也。吾之气﹐天之屬也。吾之形﹐地之屬也。然吾之形气﹐與天地並生於太虛中。天地形气﹐大者也。吾身形气﹐小者也。吾能與天地分一气而治﹐故曰天地可別構也。日月﹐天之神也﹐容光必照。而吾左目象日﹑右目象月﹐而無所不見。故曰「日月可以我作」也。或有聞是言者﹐以爲驚眾駭俗誇大虛誕之言﹐疑之而不信者有矣。豈不見我之形乎﹐頭圓在上﹐以象天﹐足方在下﹐以象地。圓者運於上﹐方者止於下。精神魂魄意之五神﹐而運於中。兩目朗耀而見於外﹐數者假合而成此身﹐斯亦別構之道也。

聲气

操琴瑟之音﹐則翛然而閒。奏鄭衞之音﹐則樂然而逸。解瓴甓之音﹐則背旅凜森。撾皷𥀷之音﹐則鴻毛躑躅﹐其感激之道也。如是以其和也﹐召陽气﹐化融風﹐生萬物也。其不和也﹐作陰气﹐化厲風﹐辱萬物也。气由聲也﹐聲由气也。气動則聲發﹐聲發則气振﹐气振則風行而萬物變化也。是以風雲可以命﹐霜雹可以致﹐鳳凰可以歌﹐熊羆可以舞﹐神明可以友﹐用樂之術甚大。

或有操琴瑟之音﹐聞之者則翛然而心閒。或有奏鄭衞之音﹐聽之者則樂然而心逸。或有解瓴甓之聲﹐則膂背凜然而森立。或有撾皷𥀷之聲﹐則鴻鵠躑躅而不行。數者﹐聲之感人也。蓋樂者和也﹐以和召和﹐故可以召純粹之正气﹐可以化融和之湻風﹐而萬物所以生也。其不和也﹐則陰慘肅殺之气作﹐虐厲乖戾之風生﹐而萬物所以辱也。气者聲之主﹐聲者气之和也。苟無其气﹐則何聲之有也。气動而聲必發﹐聲發而气自振﹐气振則風行﹐而萬物所以成乎變化矣。是以知其可以作風雲而爲雨晹﹐可以致霜雹而驅炎暑﹐可以使祥禽瑞獸而自歌自舞﹐可以友神明而通乎天人。非天下之至和者﹐其孰能爲是哉。斯樂之術甚矣﹐而其用有如是之大。

大同

虛含虛﹐神含神﹐气含气﹐明含明﹐物含物﹐達此理者﹐情可以通﹐形可以同。同於火者化爲火﹐同於水者化爲水﹐同於日月者化爲日月﹐同於金石者化爲金石﹐惟大人無所不同﹐無所不化﹐足可與虛皇並駕。

虛本至無﹐吾心無欲﹐無欲則虛靜而返於無。以我之無﹐合彼之無﹐謂之虛含虛也。神本至寂﹐吾心無思﹐無思則神寂。以我之寂﹐合彼之寂﹐謂之神含神也。气本至和﹐吾心無爲﹐無爲則气和。以我之和﹐合彼之和﹐謂之气含气也。明本光也﹐慧而不用﹐不用光復歸其明。以我之明﹐合彼之明﹐謂之明含明也。物本至有﹐物我兩忘﹐兩忘則物我爲一﹐物卽我﹐我卽物﹐謂之物含物也。達斯理者﹐情可以通﹐而無所不通也。形可以同﹐而無所不同也。譬如思火則生煖﹐思水則生涼﹐虛心則生明﹐立志則心堅也。是以有道之士﹐存神而元鼎常溫﹐固气而水源常靜﹐濳光而明照於內﹐弱志則堅固形軀﹐故無所不同﹐無所不化也。其心同太虛﹐其神符至眞﹐故可與元始法王並駕遊於淸微天玉淸境中矣。

帝師

鏡非求鑑於物﹐而物自投之。槖非求飽於气﹐而气自實之。是故鼻以虛受臭﹐耳以虛受聲﹐目以虛受色﹐舌以虛受味。所以心同幽冥﹐則物無不受。神同虛無﹐則事無不知。是以大人奪其機﹐藏其微﹐羽符至怪﹐陰液甚奇﹐可以守國﹐可以救時﹐可以坐致爲帝王之師。

鏡之明也﹐非其求鑑於物﹐而物自形之。槖之虛也﹐非其求飽於气﹐而气自滿之。皆自然而然也。是故鼻惟虛也﹐故能受香臭。耳惟虛也﹐故能受聲音。目惟虛也﹐故能受形色。舌惟虛也﹐故能受滋味。心同幽冥者﹐則萬物雲寂﹐故無所不受。神同虛無者﹐則萬事畢具﹐故無所不知。是以大人奪造化之機﹐藏心於虛﹐歸志於無﹐以養其自然﹐陽符至則陰情自滅﹐陰液降則陽靈愈奇。故可佐君以守其國﹐澤民以救其時﹐而其道之尊﹐德之貴﹐故可以爲帝王師。

琥珀

琥珀不能吸腐芥﹐丹砂不能入燋金﹐磁石不能取憊鐵﹐元气不能發陶鑪。所以大人善用五行之精﹐善奪萬物之靈﹐食天人之祿﹐駕鳳馬之榮﹐其道也在忘其形而求其精。

無气爛艸﹐所以琥珀不能吸。炬火燋金﹐所以丹砂不能入。無性憊鐵﹐所以磁石不能取。焦燥陶鑪﹐所以元气不能生。四者有形無精﹐所以不靈矣。夫精者元气之母﹐物之本也。靈者元性之妙﹐神之發也。此精眞空﹐此靈妙有。以有合空﹐故能生化。是以至人善用五行之精﹐善奪萬物之靈﹐知眞空爲不生﹐知妙有爲不滅。是以固守虛無﹐以養其精靈﹐所以形神俱妙﹐羽化登眞﹐飲金漿﹐飡玉液﹐食天人之祿﹐乘龍馬﹐駕鸞鶴﹐享馭駕之榮。其爲道也﹐滅除世幻﹐而忘其形﹐得無形之眞精﹐養虛寂之元靈﹐體合自然﹐超出三界﹐返還太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