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章第一:

夫上古未闻有修道之说,盖古圣所行所作,无非天理流行,公于天下,其一动一静,妙契天然,留为后世法。逮而中古,人心日变,世道日漓,故圣人出而道兴焉。况今世人鲜不悦生恶死,利己损人,认梦幻为我身,泡影为己有,迷而不悟,辗转沉沦。即有信道者,非趋外道,即入旁门,故修道者愈多,而至道日昧,皆因利欲两字,不能打破耳。是以仙师度世婆心,将修复其本来之法,谓之炼丹,诱人进取,使人人复古,个个完真,谓之成道也。

斯道也,何道也?体天地之造物,外公于世,内益身心者也,寔内圣外王之学。故行于外者为道,具于我者为德,大学首章明明德者,欲明此德,本具于我也。其实不过复本来之天命,体造物之无穷,为人而不为己,无一物之可遗可弃者。故关尹曰:“圣人师蜂立君臣,师蜘蛛立网罟,师拱鼠制礼,师战蚁置兵,人师贤,贤师圣,圣师万物。”惟圣人同物,所以无我也。内则生生不已,化化无穷,与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时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焉。故曰:“道不远人,人自远耳。”又云:“人能宏道,非道宏人。”总在自己信得明得,行得証得者也。然道人人皆知,个个不识,人在道中而不知道,犹鱼在水而不知水也。道德经云:“可道非常道。”又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乃生天生地,生物生人之一物,不可得而名,强名之曰道。是生生化化之源,事事物物之母。人能自得于心者为德,无形象之可拟,无声色之可求。然道之在天地间,无一物非道,无一事非道,故曰:“道在目前。”

要之,在天曰道,在人曰德,道以无心运化故常存,人以有心造物故生死。然人无从把握,无处立脚,是以圣人设邪正二字辨之,为工夫实际。若不从此处进取,则何以进德修业?如惟出入上辨,只是省身,仅造近世禅定之学,总无实验。故必能于应事接物之际,廓然大公,无一毫私欲勉强,得造圣贤地位,次亦不失为君子。所谓取法乎上,仅得其中也夫!

心性章第二:

道本无名,强之曰道,德本无形,印之于心。圣师不得已,以心字比之,诚至言也,盖心字之形,上三点而下一勾。心字之说,因人有也。其下之一勾,即一也。是仰体于上之意,既所谓形而下者也。其一即天地未分以前之一物,其像如是○,中含妙有,其象又如是◎,所谓太乙含真之炁,周子云:“无极之真。”者是也。邵子曰:“无极之前,阴含阳也。”,而一○即一画,其中一○,即三点未分之妙。至于阴阳判。三才分,即一之妙用,发现于外者,而以是(中三丨下弧图)象之,其实一仍是一,用乃自用也。故一是体,三是用,此圣师不得已之婆心,而以◎(上三丨下弧图)形容其体用耳。盖其体浑然一团,絪縕动荡,玄妙莫测,无方体,无形象,不可形容,其为有则有动有静,有生有化,声色可求,形象可拟。然此一也,混沌未分,天地未判,其象如是○,谓之道生一。及其一判,天地分矣,阴阳明矣,而成象如是⊙,是谓一生二。二者,一阴一阳也,一天一地也,其圈中白处,天也,阳也;黑者,阴也,地也。天包乎地,阴縕乎阳。邵子曰:“有象之后,阳分阴也。”阴阳成象,而人生焉,其象如是(中三外○),是谓二生三也。三才立而万物生矣。其圈中三三,竖则天地人,横则精气神,故以此(中三外○)象,竖观则谓之道,以此(中三外○)象横看,则谓之心。盖去其形而上,就其形而下者形容之,则以是(上三丨下弧图)象之也,而事事物物之生,莫不出乎精气神,则动动植植之物,莫不出乎天地人,故三则万物也。本乎原,惟一而已,天得此一而为天,地得此一而为地,人得此一而为人,万物得此一而为万物。是一之具此三才三宝,运化无穷也。莫可名言,强名曰道,用之于外,名之曰心。吾人禀一之所赋,而得灵者,谓之性,故性从心生。既得为性矣,则似乎心中另具一物也,而不知性者,心所寄也。在天曰心,在人曰性,不分而分,分而不分者也。今之言心者,性之所变,妄念也,人心也;言性者,心之所化,气质也,识神也。今之人皆以为我者此物也,故堕轮回,造恶业而不知省,是为认贼为子。即一二有志者,欲求大道,欲免轮回终不得认此性之本,此心之源,故百无一成也。

书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苟能知人心之危殆,道心之微妙,真性之纯一,质性之昭灵,则近道矣。盖昭昭灵灵者,非性也,识也;纯一不杂,湛如寂如,觉如无如者,真性也。忽善忽恶,忽起忽灭者,非心也,妄念也;大周天界,细入微尘,无物不有,无时不然,生化无穷,发而中节者,道心也。知此二者,可以语道矣。

性命章第三:

今之人无一不要性命,若问性命在何处,则皆茫然无对。故知今人之所谓性命者,乃贪生怕死之妄念耳,诚可叹也!夫所谓性者,乃天之所赋,而人借以灵,所谓良知是也;命者,是人之所禀,而借以生者,所谓良能是也。性命互为其根,性无命不立,命无性不存。性命二者,无一不根于道。道者,一也。一之在神则曰性,寓之于心;一之在炁则曰命,寄之于脐,所谓乾坤是也。此神炁二者,非思虑之神,呼吸之气,乃先天无形无质之物,莫可拟议者也。故不曰神炁,而曰性命。丹经云:“是性命,非神炁。”,此性命即乾坤也。悟真云:“先把乾坤为鼎器。”,是要人认得此乾坤,方为真鼎器也。盖脐中有元炁,以生以长,则资其神;心中有元神,以运以化,则益其炁。此人身中神炁,互生互化,乃性命之用,所谓坎离是也。即悟真云:“次搏乌兔药来烹。”之意也。其真性者,乃一之体,真命者,乃一之用,此以形而下者言之也,若以形而上者统言之,则一之在天地人,无有上下间隔,囫囫囵囵,完然一个。更将一之在人在天,强以上下分之,其一之在人,则在下,名之曰性;一之在天则在上,名之曰命。中庸首章云:“天命之谓性。”,是在天为命,到人曰性,可知矣。故此性命二字,可分可合,分则为二,性命各一其用。合则本一,性命未尝有分。其实皆一⊙之妙用也,故曰:“得一万事毕。”。学者能究彻此真一之妙用,则连此性命,亦可无用矣。古哲云:“惟此一是是余,二即非真。”。

精炁神第四:

精炁神三者,一中所具之三宝也。以其发现于外,故以此(上三丨下弧图)象之,谓之三元者,元精、元炁、元神也。盖元精是纯粹至精,一之纯一不杂,至清至洁之谓。元炁者,是虚无空气,一之絪縕动荡,运化无穷,未见其动而妙其机也。元神者,不坏元神,乃一之不神之神,灵妙莫测者也。用则成三,体则本一,是乃一即三,三即一也。谓之先天,以其在天地未分之前,已具此三宝,天地既分之后,即谓之后天矣。夫先天之神,积虚而成;先天之炁,神充而生;先天之精,因炁而有,故此精炁神已具在父母未交姤以前。缘此三者,因一而有,虽未得胎,而一本在,故三者亦在。修道者,修此三宝耳,玉皇心印经云:“上药三品,神与炁精。”,即此是也。

若有胎以后,是以赋之以一,此一即所谓先天一炁,一炁分为二,精神也,阴阳也。然运此一炁,亦化为后天矣。渐而变絪縕活动之气,能知能识之神,有形有质之精。然此后天,即系先天所化。若舍后天而觅先天,从何下手?故必假后天以修,而后天可返先天也。后天之精生于肾而发于耳,耳不外听则精守于肾;后天之气生于形而施于鼻,鼻不呼吸则气潜于脐;后天之神寄于心而寓于目,目不外视则神藏于心。丹经云:“耳目口三宝,闭塞勿发通,真人潜深渊,浮游守规中。”真人者,神也;深渊者,肾也;规中者,脐之内也,古人云:“前对脐轮后对肾,中间有个真金鼎。”是也。夫神,火也;炁,金也,药也。火之生数二,成数七;金之生数四,成数九。凡人之神皆外视,炁皆外泄,惟修道者神以之返观内照,炁以之内藏不泄,故谓之九还七返。紫清真人云:“以火炼药而成丹,即是以神御炁而成道也。”

夫人一身之精神,粹于两目,阴符经云:“机在目。”盖深藏妙义也,而机者,发动之所由,要身中生炁发动,必借两目以引入。故人之两目,比之为日月,人之脐腹,比之为坤土。日月照临于地,而百物生焉;目之内照坤腹,而生机自然发动,此理也,非喻也。然筑基为初步工夫,须以保精、蓄气、养神为主。盖精足则气充,气充则神旺,此自然之妙。若精不炼,一遇交感,则成淫液之精,须炼之而使化炁;气不炼,心一动则易成精,必炼之而使化神;神不炼,则易动气,必炼之而使还虚。苟再炼虚以合其道,则复还为一矣。

炼法惟何?以神炼气,以气凝神,用慧以定之,用觉以照之。待虚极静笃,天机发动,则自然精化气,气化神,神还虚。其间功效得力,在于忘字耳。虚而益虚,忘无可忘,即所谓炼虚合道也。此皆自然而然,不知其所以然之妙,纯是先天运用,无一毫勉强作为者。太乙真人云:“炼丹者,炼其所无事。”,又云:“无心于事,无事于心,故以心传之,甚易成也。”。今之修道者,不体无心二字之妙,以为有作有为,故多种种变幻不测之虞,无怪乎修道者如牛毛,成道者如麟角也。然古人又有言曰:“莫谓无心便是道,无心还隔一重山。”在学者体而行之也。

此道也,喻若水银然,分而为万点,凝而仍一个。日并一粒,从微至着,则渐而成大矣,所谓:“一粒复一粒。”者是也。雷祖云:“吾于千五百刼之先,心缝此道,遂位上真。意酿此功,遂权大化。”此至中至正之理,至的当当之法也。其功用在心缝意酿四字,其证验在权大化耳。谚曰:“破衣要缝补,须用水磨针。”。

阴阳章第五:

阴阳者,一炁之所分也。气之体,轻清而上升者为阳,重浊而下降者为阴。是以气之上下升降、清浊轻重而分之也。天下事无一物不具阴阳,故一阴一阳之谓道。所谓阳者,乾天也,离日也,男子也,轻清之气也;所谓阴者,坤地也,坎月也,女人也,重浊之气也。又有阴包阳者,外阴而内阳,坎卦也,月像也,女人也,坤腹也,精也;阳包阴者,内阴而外阳,离卦也,日像也,男子也,人心也,神也。且以一身而论之,心中之神,阳火也,而中有真液,为阴;肾中之气,阴水也,而中有真气,为阳。盖精则藏于气中,言气而精在其中矣。

若使神气合一,则水火既济,而生真一之气。此炁也,动升为为阳,静降而为阴,其升而动也,必氤氲和暖,其降而静也,则清凉湛寂,此自然之妙,非有作为者也。至湛如寂如之际,加以忘字之功。即谓之炼神还虚。若连此忘字亦忘,即炼虚合道之谓,此地仙之法也。能以我之神气而合天地之神气,以烹以炼,者乃水仙之道也。

然我之神气而欲合天地之神气,非玄关之开不能也。夫所谓元关者,乃玄妙莫测之门,玄妙从此而出者即老子所谓元:“玄牝之门,是天地根。”,乃人心与天心交界处。若此关一开,我心与天合之矣。此至玄至妙之道,不可以言传,须心领神会,所谓心传者是也。故此玄关,为修道至要之处,炉鼎在此,药物在此,火候在此,结丹在此。至于脱胎神化,无不在于此。玄关开后,功夫方有入头处,药物方有安放处。紫清真人云:“人能念中无念,凝然定静,自然见玄关一窍。”人能虚心,道自归之,清净经云:“人能常清净,天地悉皆归。”,此玄关之妙用也。舍玄关之外,而言采取烹炼,火候结丹者,决非最上一乘之法,学者当细心体之,即后半所言,亦皆元关中之元妙也。

今再以阴阳互根以言之,盖男秉乾体而生,中一动则为阴,其象为离,外阳而内阴也。女秉坤体而生,中一动则为阳,其像为坎,外阴而内阳也。此寄体也,变动之妙也,悟真所谓:“离居目位返为女,坎配蟾宫却是男。”者,乃受寄也,本体也。故男之所修以成,内是真阴,虽能出神入化,不过阴神,外体虽乾阳,而中已成坤阴,未能复乾,非正位也。女之所修以成,虽属真阳,然其体秉坤而来,中阳亦非正位。故必使阴阳互交,各正性命,方能彼此两得。然此互交,非有为之神交,乃自然之神妙。若采战者,更为邪道。今人但知有五千零四十八卷真经,为白虎首经至宝。固虽亦是真阳,孰知自神未妙,得来亦属平常。况凡母之物,岂能成出神入化之宝乎?果得之,亦不过添油接命之物。况人心难测,欲界难超,炼性未如活死人者,当此境界,无有不从此倒翻,而必至丧身失命。老子不云乎:“不见可欲,使心不乱。”,圣人岂欺我哉!

盖金丹之母,乃先天真一之炁,是天地未分以前之物。人能虚极静笃,自然复得天地未分时之境象,则此一炁自来,又何用以法取耶?即此首经至宝,一出窍时,去地五丈,旋化入太虚,与先天之真一合为一矣,故太虚之一与此真一无二无别也。学者味之,然乎否乎?辞可辨也,理固在也。然圣师所云,固有妙旨,如法华经中,灵山会上,释迦说法,龙女献珠,此真正金液大还丹之妙义。盖龙女已非凡间之女,乃神女也。龙之为物,神妙莫测,彼之感应而献之珠,是以积修所成,强名曰珠,不敢拟议,乃以五千零四十八卷真经喻之。盖表非矫揉而出之妙义焉。古哲谓之正玄珠,以其光华如月,故又名曰夜明珠。天地坏,而此珠不坏,万劫常存。修者得之,始可形神俱妙,与道合真。丹书所云金液大还丹者,此也。

吾今试以彼之元珠呈像而妄言之,其珠之呈象也,如一轮红日悬天际。我之元珠呈像也,如月到中秋分外明。譬之两镜相对,光自交互,乃真日月合璧也。何以得有此征而不失,乃得于不识不知,不失于顺帝之则,融化于无声无臭,所谓妙合而凝也。盖彼之珠乃真阳,我之珠乃真阴,阳见阴,阴见阳,必相吞吐,此之谓神交,又名乾坤交媾。然一神交罢,彼之乾阳归我乾体,我之坤阴还彼坤位,各自互归,如客返家然。故曰归根,又曰复命,其实各正性命,彼此两得,皆成无上金仙。故曰:“欲求天上宝,须假世间财。”。天上宝者,元珠也;世间财者,我之元神也。谚云:“门内是君子,门外君子至。”,诚哉是言也!

苟或不遇,则又有阴泥阳飞之弊。盖男患阴泥,女患阳飞,阴泥尚有救,阳飞无法挽也。若遇有阴泥者,即取引磬,于左耳边击之,自一至七,其音贵引而忌急。如不醒,须鸣钟以引之,则亦自得醒。此修需灵父圣母自天应星之秘旨。夫岂泥象执文,心迂见腐者,所能测识而信受者哉?

古圣先师,以其至玄至妙,未敢妄泄玄机,恐遭天谴也。予自丙子之秋,感蒙我父师小艮先生,录随左右,迄今十载,盗闻至道,故不避风刀,将上天秘宝,漏泄尽尽,自知罪无可辞,盖缘求道者日多,而至道日昧,苟有得此而成者,即上天加罪,亦所愿也。虽然,即有志者见之,莫作容易看,且自问此心如何?五内如何?而后可言也。

性功章第六:

性者,天之所赋,人之所得以灵者,即所谓妙明本性是。也人有此性而生此情,有此情而生此觉,有此觉而后有此意。思想念虑,情之感也;知识应接,觉之缘也。有事而想,谓之正想,无事而想,谓之妄想。应接有心,谓之妄缘,动静无念,谓之正觉。若欲修功,先立真意。意者,心之所发,但具其机而未出其窍也。若一出窍,即谓之念。意而真者,念中无念也。

欲习性功,先须静定,静者静其念,定者定其神。神即性之用,心为神之舍。念静则心清,心清则神定,神定则性见,性见而心明矣。古人云:“大道教人先止念,念头不住亦徒然。”。故此炼性,又非形如槁木,心若死灰,而为自了汉者。盖性乃至中至正之理,君子素位而行,理之正者。人生于世,莫不有事事物物之来,莫不有事事物物之应。其来也有善有恶,有邪有正。来之善者,则当行之;来之恶者,则当去之。行之者,我以正之当行也。去之者,我以邪之当去也。孝悌忠信,善之大者也。杀盗邪淫,恶之大者也。闲邪存诚,斋庄恭敬,不欺暗室,不愧屋漏,君子之所以慎其独也,志者之当然者也。所谓诚于中,形于外,当细心自省而体认之。凡一切有益于人者,皆善也;一切有损于人者,皆恶也;其中善恶雅正,千头万绪,一言以蔽之曰:“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可也。然事乃理之发现于外者,应是理之印迹于心者。应事接物,虽皆属后天,实则步步是先天之理,所谓脚踏实地功夫。譬之造屋,若不先把地打得结实坚固,所造之屋,无有不坍者也,故丹经有筑基之说。自心若不时时省察,刻刻提防,则心易肆,性易纵,流为恶业而不自醒,以致堕轮回,入地狱,未可定也。书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则庶几近矣,日循以颜子四勿,曾子三省,使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则可以为君子矣。

其功用也,常将我自己神光内顾一身之中,略存坤腹,无音无声,无色无相,但觉清空一炁,神光一团,无内无外,观同太虚。有时内应,其外之天地山川草木人等,皆在我所观之中。有时外接,则一身背后左右,天地山川人物亦皆在我所观之中。但要无起分别,不辨事物,则观之真,即有事物之来之应,亦皆在我所观之中。物来之应,此观如是,物去则无,此观本如是。初则似有内外,久而纯熟,则无内无外矣。但觉神光一团,大包天地,即所谓放之弥六合者。然我之心未尝一动,我之神未尝一运。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物无其形。佛家所谓圆觉,道家所谓圆明。丹经云:“动中炼神。”者是也。古人云:“见物便是心,无物心不见,譬之石中火,不击火无迹。”此所谓卷之退藏于密也。然此虽为性分之功,实是辅命之极则也,古人谓之炼己,又云:“未得修成九转,先须炼己待时。”。

命功章第七:

夫命者,天所赋之一炁,而人借以生者。有命则生,无命则死,乃精气神之根也。若欲修命,须以保精为始。盖精足则气充,气充则神旺,神旺则先天可复,而道可修。其神之为用,蹈水火而无伤,贯金石而无碍,跨凤骖鸾,神之用也;掌握风雷,神之妙也;结丹成胎,神之一也。神之为用大矣!然修道之所谓命者,炼气而已,气不炼则机不活。炼气在乎养神。养神之妙,要在谨守丹炉,丹田者,下田坤腹也,前对脐门后对肾,中间有个真金鼎是也。

常将两目照守坤腹,不即不离,勿忘勿助。待至神定气凝,虚极静笃,自然腹中温暖,而我仍然住守,不动分毫。及至下极热盛,自然氤氲活动,直透三关,此自然之妙,无待作为者也。然人身中之气,未尝不生,而一日之中,惟夜半后,心肾一交,则精神自生,以为一日之用。奈因应事接物,耗散日多,故不能日积,而日有损,以致日渐衰老。其生也自不知之,惟静定有得者,始悉其妙,故真机一动则一生,一生可夺一日之造化。时刻动则时刻生,故能夺天地一年之造化。夺者,盗也。阴符经云:“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苟知所以盗之为道,则命由我立矣,故又曰:“食其时,百骸理;动其机,万物安。”也。

而人五脏中之气,借饮食以资其生,然所生乃阴液,必俟心肾一交后,方化为阳,此常人皆如是也。阴气惟寒,阳气惟热,故丹田热则阳气生,阳气生而阴气化。若丹田不热,则阴不能化,阴滞而病丛生矣。然所生者惟气,所化者惟神,其动者,气也,静者,神也。神而不住于气,则气化而资神,神而不化于虚,则气窒而不灵。所谓有则生于无,故常无方能生也。

其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者,一刻之中,皆有此三节工夫。初时神守下极,凝然定静,谓之炼精化气。至热极而气生,上三关降金鼎,谓之炼气化神。动极而静,静而益静,谓之炼神还虚。古人云:“忘形以养气,忘气以养神,忘神以还虚,忘虚以合道。”,此忘字之功,乃彻始彻终之妙诀也。其身中造化,各人各异,未可以一概而论之,在学者临时自审可也。

愚今所述是,父师口口相传秘诀,直指性命真源,金仙正路。至于逐步效验,必得躬行实践,请质于师友之前,则庶几无悞耳。其丹经道典,如我 父师所着古书隐楼藏书数种,系李泥丸真人及 太虚氏心传,直陈无上乘丹诀,性命之学,无有出于此者。更有太乙降笔唱道真言一书,性学之精微,尽于斯矣。然古人有言曰:“不有十年学,休来读我书。”。

玄关一窍章第八:

道家之最秘者,玄关一窍也。此秘非珍重不传之说,乃秘密不能言之谓也。然古人有言曰:“言语不通非眷属。”,既有是文,既有是象;既有是象,便可从象而立言。如果不能言者,亦决无是文也。第以其至玄至妙,言所难言者耳。今以象而言之,即可由象而窥其堂奥矣。

稽以天地未分以前,阴包阳也。阴阳未判,混沌未分,是像这个○。天地既分以后,阳分阴也,是象这个⊙。人之父母未生前面目,亦然若是○,所谓无极。既交以后,先天一点落入子宫,是象这个⊙,所谓太极也,一阳生也。及至面目渐成,手足渐动,十月将足而未足之时,眼耳鼻舌身,五者皆具,精气神全,而灵光未透,意根未萌。其气在脐中往来,借母之呼而呼,母之吸而吸,只有在胎之息,以涵以养,其象如是◎,谓之太极生两仪,阴阳成象,二阳生也。待至十月满足,落地一声,而下灵之透露,脐断息停,其气不得不从口鼻中出入。是时也,真窍顶开,天光降衷,六脉分施,五行齐备,后天之真阳动乎中,真阴应乎外,阳从内出,阴从外入,一动一静,一出一入,外接天地之阴阳以护持,是象这个(多圈)。此时精气形神俱全,是谓两仪生四象,三阳开泰,而成乾也。然这个(多圈),即是这个◎,就是这个⊙,这个本是这个○,无非分阴分阳,迭用柔刚而已。

稽丹经中拟此象○为坤炉,拟此象为●为祖炁,其成象如是⊙,第恐太简难明,莫若以此象(多圈)为易说。此圈中之有黑白者,阴阳也,中心之小○,是我本来先天之祖炁。白者为阳,黑者为阴,正邵子云:“无极之前,阴含阳也。”。中层一○之黑白,为我后天之阴阳,即所谓凡精凡气者是也。其外一层黑白者,乃天地之阴阳也,分之虽有三层,实则一气贯通。但我本来之先天,已隐藏于后天之中矣。所谓一气贯通者,其中有神焉。心为神之舍,言心而神在其中,故人心道心,一心也;人神天神,一神也。否则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亏心,神目如电,其影响何以如此捷疾耶?

然丹经中尚有此象(上下双○内·),比之这个(多圈)更为明白,包括天地人三才,其乾坤炉鼎,坎离水火心肾,无一不备。可以三层言,亦可以两层论。以三层言之,上层天也,中层人也,下层地也。以一人而论,上层天之阴阳也,下层身中后天之阴阳也。中层是我本来先天之阴阳也。然此一层已隐藏于后天之中矣。以天人之理言之,上○,天之阴阳也;下○人之形质,以及身中之阴阳也。中心一●,人之心也。心则无处不有,缘被人欲所蔽,故不能与天地通。苟去其人欲,惟存天理,则神光独露矣。神之所至,心即随之,心之所至,气即从之,是故先有一●, 后有(上下双○内·)。一● 者,太极也,两(上下双○内·)阴阳也,所谓“一生二兮二生三,三生万物是玄关。”。此玄关者,即此象(上下双○内·)中间交结处也。将这个(上下双○内·)并作这个⊙,则玄关开矣,天人合矣。如何可以并得一个?将我心中一点●之心,一尘不染,时时保我喜怒哀乐未发之中,至静坐之时,神凝气定,渐至虚无景象,无人无我,无天无地,则神光独湛,无一丝毫念虑,是时复我先天面目,是象这个○。而我之一灵独露,其象这个●, 是时清空之中,有我一灵,则如这个⊙。至静定之极,则神有恍惚杳冥之象,老子云:“杳杳冥冥,其中有精,恍恍惚惚,其中有物。”,此精与物者,乃先天真一之精,而我所禀而得为人之物,即所谓先天之祖炁是也,是象这个⊙,与前这个⊙,是有分别,此进一层之象也。此两个这个⊙,尚属这个(上下双○内·),盖前一个这个⊙,是我之元神,与外之清空一气,后一个这个⊙,是我元神之中,内含先天祖气,故就内外统论,尚是(上下双○内·)

其祖炁在恍惚杳冥之中,静极忽然而动,从内攻出,则恍惚之中,豁然一开,冲破我之后天,方与天地之炁合一,其象亦⊙,此真谓之玄关开也。至此时始得这个(上下双○内·),并成一个⊙这个而我之心与天地之心合一已。故一个这个(上下双○内·),即是三个这个⊙,将这个(上下双○内·),并作这个⊙,谓之开玄关。虽曰玄关开,实则心窍开也。盖天地之真阴真阳在极外,我之本来先天之真阴真阳在极内,被我后天之阴阳隔住在中间,而不能在外相通,故须从内攻出,冲破中间之后天,方可与天地合而为一。此所谓静极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此窍一开,我心即天心,我身即天地也。炉鼎在此⊙中立,药物于此⊙中采,火候于此⊙中行,结丹于此⊙中结,即成道亦即在于此⊙中。是以古哲有云:“任你一觔斗,翻到非非想天,亦跳不出这个○腔子。”。故用则有三,而三才立,体则本一而一不存,虽名得道,实无所得。人能悟此未生前面目,则吾此心长在先天之中矣。得此境,守此行,则吾此身,长处天地之内矣。又何有先后之别耶?其妙难穷,其玄莫测,此功夫,在人自悟自进而自得耳。

玄牝章第九:

夫玄牝一说,亦属紧要,然玄关既明,玄牝更易明矣。玄牝者,天地阴阳之根源也,玄则为阳,天之根也,于物为父;牝则为阴,地之源也,于物为母。然天之根生于地,地之源起于天。夫阳气之生,生于下极,下极者,地脉也,自下而上升,升之至极,则化而为阴。阴气之生,生于泥丸,泥丸者,天谷也,自上而下,降至极处,则又化而为阳。此阴阳循环无端,而互生互化之理也。故阳生之根则为玄,阴生之源则为牝,是此玄牝为阴阳出入之门户也。心印经曰:“出玄入牝。”,此以出则为玄,入则为牝矣。然老子曰:“玄牝之门,是天地根。”,天地者,阴阳也,阴阳即玄牝,玄牝即天地未分以前之真一,而根亦即根于其中,故门即根,根即门。所以玄牝之门,即天地之根,亦即所谓玄关一窍也,而阴阳之炁,玄妙莫测,故谓之玄,出入必由门,故谓之关。关者,一窍也;一窍者,真一之门也。真一之门一开,而阴阳从此生出,阴阳一生,而玄牝立焉,此由内而出之理也。

然人有生以后,此真一之窍已闭,而生机借阴阳以生,故只有内生而出,并无外生而入。是生来即用,生者少而用者多,生完用完,死而后已。仙师教仙修复之法,要生者多,而用者少。静则多生,而动者多用,动而能静,虽用亦生,静之至极,真一之窍自开,开则生炁从此而入,即于此一窍之内,以运以化,复还本来之真一,方谓之归根复命,而玄牝往来于玄关之内,即老子云:“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人能鼓天地之橐籥,亦可如天地之长久矣。然不知天地之为我耶?我之为天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