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将帅,爱国家,重风义,遘此急难,必有屦及剑及,兴起不遑者,祺瑞愿从其后。檄到如律令。
不知吴佩孚率同全体直军亦早有通电,其文曰:自古中国严中外之防,罪莫大于卖国,丑莫重于媚外,穷凶极恶,汉奸为极。段祺瑞再秉国政,认仇作父,始则盗卖国权,大借日款,以残同胞;继则假托参战,广练新军,以资敌国;终则导异国之人,用异国之钱,挥异国之械,膏吾民之血,绝神黄之裔,实敌国之忠臣,民国之汉奸也。路线者,国脉所在,而南起赣闽,北迄蒙满,要键无存者矣。军队者,国本所托,而上至军官,下至下士,完全易汉帜矣。大逆不赦,中外所闻,斯而可忍,人心尽死。佩孚等束发受书,尝闻大义,治军而还,以身许国,誓不与张邦昌、石敬塘、刘豫、吴三桂之徒,共戴一天。贼生则我死,我生则贼死,宁饮弹而暝目,不为外奴以后亡。往者忧衷百结,以段祺瑞为军阀老辈,固尝眷念私交,不忍遽伸大义。但冀稍有悔恢,亦复不为已甚。故请惩从犯安福妖孽徐树铮等,以施曲护,此佩孚之私意,谅亦国人所矜察也。乃其日暮途穷,匪惟不悔,尤复例行逆施,甘心举民国以送异族,躬为操莽。既一逐黄陂,再驱河间,今复迫胁元首,失其自由,伪造乱命,暴戾阴狠,为振古所未闻,篡上卖国,尤中外所罕睹。夫共和主权在民,总统为国民之公仆。
元首袒贼以卖国,吾人尽忠报国,亦当权衡轻重,况在失其自由被胁之乱命,佩孚等个人虽本末颠倒,不难伏首以就戮,为国家计,亦安能荒军人之天职,贻百载之笑骂?事变至此,惟有忍涕挥戈,以与卖国贼资相周旋。但今悃悃血诚,为我四万万父老昆弟所共鉴!佩孚等虽死之日,犹生之年,刀锯斧钺,非所敢恤。世或不察,目为皖直之争,愚怀耿耿,窃所未平。
南北本属一家,直皖岂容二致?今日之战,为讨贼救国而战,为中国民族而战,其幸不辱命,佩孚等解甲归田,勉告无罪于同胞;其战而死,为国人争人格,死亦有荣无憾。诸公或握军符,或主清议,奋发讨贼,当有同情。若其昧中外之防,忘国家之义,坐令国土陷于异族,子孙沦为奴隶,千秋万世,自有公论,非佩孚所敢闻矣。涕泣陈辞,伏惟公鉴。
段曹两军,至此已实行对垒,计自七月十四日起,十八日止,共鏖战五天。其作战区域,分为三路。以京奉路线廊房一带作为东路,固安一带作为中路,琉璃河高碑店一带,乃是西路,今且先从西路说起。直军先后到来,均驻扎此地,即吴佩孚大本营所在。佩孚先用诱敌之计,吩咐各营将士,只许败不许胜。十四日傍晚,果有段军二路到来,两军接战,不上数合,吴军且战且走,一直退出涿州。曲同丰也算精细的,深恐吴军有诈,未敢进城;下令搜索了一回,见无埋伏,方才整队进去,一面仍亲率大军追赶。
第二天追到斜坡店,吴军重新列成阵势,枪炮齐施。不过所发出的炮弹,都不炸裂,就连枪子,也是乱放,同丰又胜了一阵,越发得意,穷追不舍,但步步总防着埋伏,等掘地不见地雷,方继续前进。到了长辛店,看看直军去远,同丰终觉疑惑,派飞机向前侦探了一回,见直军忙着运送子弹。同丰自以为他此番远遁,定是为着弹药告罄,别无他故,遂下令倍道狂追。岂知到了松林店,猛听得轰隆一声,好是山崩地裂,一个极大的地雷爆发,前行的两团人马,全成灰烬。段军哪知中计,总以为这是他最后断路的地雷,前途总可得胜,依然奋勇向前。
不意直军早伏在一片树林里面,等他进前,猛力攻打,炮弹个个开花,枪子亦无虚发。曲军第一旅伤亡殆尽,第二旅亦死伤大半,夜里更值雷雨交加,与炮声相应和,段军此时疲困已极,胆裂心惊。同丰检点部下,死亡失踪的共有九千余人。当有刘询部下第十五师前宋救应,十七日早间仍复大败。正在竭力相持,忽闻直军喊声震地,乃是第三混成旅,及赵倜部下豫军从后面杀出,段军更不能支,十五师与十三师,及边防三师之一部分,宛如排山倒海般向后退却。好容易逃到火车中,行至中途,又被吴军排炮轰击,悉成齑粉。吴佩孚遂于十七日上午十一时,将琉璃河占领。西路段军计有四万人,自此遂不能再战。
而吴军检查部下,统计伤亡失踪不过五百五十余人而已。
再说东路战事由小段与小徐指挥,战争亦甚激烈。因小徐善于布置,而直军方面乃是曹锳军队,本不甚能战,所以初次对垒时,段军屡次小胜,北京公报上即竭力替他吹牛。其实此次战事,东路本不甚重要,因为中隔天津,外人早有周围三十里内不能用兵之约,即使将京保间路轨拆断,亦无用处,所以吴佩孚不加注意,仍用诱敌之计,以逸待劳。直军大队驻扎杨村,小徐几次发令使兵士冲锋,都观望不前,小徐乃自率三百精锐,亲自前进。等得冲了过去,三百人中,只剩了十八人。
后来在京奉路线上又打了几仗,小徐令军士扮做警察,出其不意向直军攻袭,颇为得利。正在预备报捷,不料直军大队,忽从黄村方面前来助战。前后夹攻,小徐被困垓心,只得宣告休战。至于小段军队,先被第十五师寻仇,败兵奔返,即向司令部开枪乱击,小段无法收拾,逃向北京去了。在两天之前,忽直军一营前来投降,小段大喜,收入部下。此刻带同入京,上火车时,直军忽然向小段攻击,才晓得是来诈降的。幸有卫队救护,虽然未死,早吓得倒地不省人事了。经车站站长藏匿,仅能保全性命,段军至此已完全失败。曲同丰见大势不妙,早向曹锟军前缴械投降,并约边防军齐宝善等共讨国贼,又先有一电致老段道:北京段督办钧鉴:辅密、同丰此次奉命出兵,本系军人职责。及至交战以后,实查各方情况,乃知我督办竞为徐树铮所利用。徐树铮自随督办以来,十有余年,平素对于督办进德修业之举,实无一事可述。而盗卖国权,把持党派,滥用国帑,贻误国计,则无所不为。前此吕公望在京,所呈徐树铮各项劣迹手折,句句确凿。而督办谕其改悔,迄未听从,对督办则任意欺朦,对他人则假用号令。向日此等情形,曾屡进忠告,而督办卒以同丰之语言笨拙,未肯深信。纵恶养奸,数年于兹,以致国事日非,大局破裂,丛尤聚怨,皆在我督办一人之身。
此外与为朋比者,如曾毓隽、李思浩、朱深、王揖唐、丁士源等,皆属一丘之貉。直以国家大计,为三五人所私主,外间均云我督办利用树铮等,而不知我督办实为树铮等所利用。今大奸所指,全国一致,同丰受恩最深,不敢不进最后之忠言,即将徐树铮等六人,速请大总统令交法庭,依律研讯,以治其殃民祸国之罪。各省意见均以除去徐等六人,即为保全督办名誉,奉直各军立回原防。并请督办察明此意此举,以为铲除国蠹。
对我督办,仍为竭诚之推戴,并无他意。除一二日内赴京面陈一切,谨先电禀。
此次北京城内,虽离战地不过咫尺,奈因交通断绝,各报纸又禁止登载战事,是以难得确实消息。但先见老段忽从团河仓皇逃回,嗣后更无日不有多数伤兵运回,已知其事不妙,深恐遭池鱼之殃,都纷纷将家中眷属搬往东交民巷躲避。直到十七日下午,战败信息传到京师,不能再为隐瞒。当晚各城门一律关闭,京津间火车不通,人心大为恐慌,徐总统亦不知所措,幸有姜桂题带领毅军十营进京,声言特来保驾,当时便将三营驻在总统府内。其余七营会同步军统领军队分扎各城门,阻挡溃兵进城,总统才敢安枕,民心也平静下来。然米价腾涨,百业停滞,受害已经不浅了。
徐总统于十九日派出干员多名,分头向吴佩孚及保定要人接洽,并告老段,许保障其生命财产。一面下一命令,大概说是前以各路军队因误会致有移调情事,当经明令一律退驻原防,共维大局。及据近日报告,战事迄未中止,群情惶惧,百业萧条,嗟我黎民,何以堪此!况时方盛暑,各将士躬冒锋镝,尤属可悯,应责成各路将领,迅饬前方,各守防线,停止进攻,听候命令解决。用副本大总统再三调和之至意云云。直奉首领当即恪守命令,声明彼不进攻,我亦决不前进。但既战胜之后,自有应享之权利,即向东海提出条件七种:(一)对段免职监视。(二)对于罪魁从严惩办。(三)对于安福解散本支各部,党员缴证书,党魁夺公权。(四)对法律国民大会公决。(五)对倡乱余党通缉惩处。(六)对筹边使完全取消。
(七)对西北军完全遣散。
总统一一照办,当于七月二十八日,先下令免去段祺瑞督办边防事务,及管理将军府事务等职,并将边防事务处及西北筹边使等名义取消。惟对罪魁,各人主张不一,最后商定第一批十人,先由总统下令道:国家大法,所以范围庶类,缅规干纪,邦有常刑。此次徐树铮等称兵畿辅,贻害新闾阎。推原祸始,特因所属西北边防军队,有令交陆军部接收办理,始而蓄意把持,抗不交出,继乃煽动军队,遽动兵端,甚则迫胁建威上将军段祺瑞,别立定国军名义,擅调队伍,占用军需军械,逾越法轨,恣逞私图。
曾毓隽段芝贵等,互结党援,同恶相济,或参预密谋,躬亲兵事;或多方勾结,图扰公安,并有滥用职权,侵及国帑情事。
自非从严惩办,何以伸国法而昭炯戒?徐树铮、曾毓隽、段芝贵、丁士源、朱深、王郅隆、梁鸿志、姚震、李思浩、姚国赖等,着分别褫夺官职勋位勋章,由步军统领,京师警察厅,一体严缉务获,依法讯办。其财政交通等部款项,应责成各该部切实澈查,呈候核夺。国家虽政存宽大,而似此情罪显著,法律具在,断不能为之曲宥也。此令。
再说此次老段一败涂地,素所最亲信的门生属吏,或降或逃,已无恢复之望,此后结果生不如死,一时愧愤交并,当即拿起手枪,向着自己头部开去,只听见咕咚一声,正是:平日是非原混沌,到头邪正自分明。
要知老段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