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红蓼岸家家卖酒,绿杨桥处处横舟。裹春风,袖子轻,医诗句,驴儿瘦。自把桃花插满头,且莫问旁人笑否。

按下闲词。

话讲张寅上轿,跟了四个家人,一直到得安府门首下轿。早已有人报知,安爷出来迎接。只见张寅一人。安爷道:“老夫屈驾,有失远迎。吕家贤侄为何不来?”张寅道:“吕昆弟只因昨日有一朋友托他写寿屏,立等今日就要。适才小侄在他家下相约,已经写了一大半,还有些未曾写完,故尔小侄先来通信。”安爷道:“多蒙贤侄费心!等待大事成全,另当登门奉谢。”连忙邀在书厅坐下,分付献茶。这正是:

欲求门下乘龙客,全杖冰人撮合成。

用毕了茶,又等了一会。命人请过三次。安老一生性急,见吕昆尚未到来,连望着张寅道:“吕家贤侄如此做作,大有一派书气。不知可有真才否?”张寅道:“小侄焉敢蒙混?若问此人,实系我辈之中魁首。少停老伯一见便知。”正在闲谈,忽有人报道:“吕相公已到门首了。”安老爷忙同张寅迎出大门首。吕昆下轿,一躬到地:“小侄奉招来迟,幸勿见罪。”安老爷也还了一揖,道:“适间贤侄公干未毕,催促取厌,正是有才者多劳。老夫候驾已久,请里面坐。”三人一同来至大厅,行过宾主礼,分宾坐下。

先是一道清茶,然后摆上桌盒,命人换茶坐下。安爷道:“久慕贤侄大才,名重姑苏;又喜青年入泮,将来必掇巍科。昔与尊翁同朝,素邀相好,未知贤侄有此大才,可敬可羡!”吕相公道:“小侄初游泮水,一介书愚,毫无才识。老年伯名重京都,德播海宇,久为吾辈增光,不胜望仰!”安老爷见他堂堂一表人才,出口成文,可称满腹珠玑,胸藏锦绣,暗暗点头道:张家贤侄果然言语不差!

用毕了茶盒,去到书厅坐下,连连开言道:“老夫今日非为别事,只因小女终身无托,闻得贤侄大才,不厌家寒,将小女愿执箕帚。因此备得水酒一杯,敢屈驾临一叙,未知贤侄意下如何?”吕相公道:“令爱乃是绣阁千金,小侄乃草茅下士;况且又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从缓商,不敢从命。”安老爷听得他这一番言语,心下自觉不乐。忽然变下脸来,道:“才人自多做趣。若论结亲,原不在贫富;况且贤侄家道并不贫寒,此乃老夫爱亲做亲,出于情愿。贤侄这等推托,敢是嫌老夫门户不对?莫非因此么?”吕昆心下巴不能立刻就了,才是心事,无奈张寅教他不可轻易点头。此刻安老爷说出这一番话来,吕昆心下好不烦燥。张寅连连转湾道:“老贤弟,休得过却!安老年伯为人最直,两家门楣正配,正好连姻。若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媒人就是愚兄,至老伯母前,我自到府禀明。依我到是尊命的为是,恐拂了安老年伯的美意。”吕昆心下暗想:“这头亲事走不到那里去了,将来一定是我!”吕昆见安老爷越发性急,他越发推辞,把个安老头儿急得满面通红。

张寅道:“安老伯不必性急,吕贤弟不必过推。但婚姻大事,俱前缘所定,非可勉强。我自有道理。天气尚早,闻得老伯花园甚美,小侄与吕贤弟欲借一观;或作新诗,或作新赋,请老伯教正。不知老伯意下如何?”安老此刻虽然看中吕昆外貌,然也不知他的内才如何。张寅此言正合安老爷之意,慌吩咐家人开了花园,将张、吕二人请进花园请教。不知后事如何?下回自然接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