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安排,既失败矣,而某甲日寻思得张而甘心,以达其卖朋友攫巨金之目的。久之,窥张所好在女色,乃变易手腕,以美人作饵诱焉。先是某甲在沪于嫖界颇有阅历,偷香窃玉手段久习而渐工,因得姘识一女子,某商人新寡妻也,名曰阿娟,年才廿二,袅娜丰姿,冶丽颜色。幼曾肄业某女校,颇通书史,谙函札。慈婉明秀,绝不类暗弱无知之俗女子。

某甲百计诱通,虽臭味差池,而情好固称亲昵。自姘识后,马车汽车也、茶楼酒楼也、戏园公园也,盖不少一对野鸳鸯之踪迹,出没隐现于其间矣。且幽期密约,时或相与奔会于指定之安乐窝,双宿双飞,领略欢娱滋味。

而某甲对于张,尝自夸炫其艳福如何,张涎羡之。风日晴燠,节候清和。时当初夏,沪滨游趣正多,车水马龙,络绎于戏园门外。时有首戴西式草帽,口衔雪茄之二男子,乘坐马车直至三马路大舞台前下车入门,上楼共坐特别厢,状态若甚暇逸者。一则某甲,其一即张某也。

丝竹嗷曹,缓歌漫舞。聆音审节,正在采烈兴高,忽来一女子,容华出世,翩跹欹弄,旋即坐于张坐之次,甚相接近。张惊睹粲者,魂意为动,渐与语。彼美自言名梨云,王姓,南京人。张与共谈,豪情胜概,流露词气间。彼此倾吐肝膈,至为款洽。虽匆匆谈顷,而梨云一寸芳心,甚佩服张之为人,以谓世上好男儿莫过是。其实张并非卫一流人,容貌不足动彼美也。

其时某甲在侧,亦略诘彼美姓字、里居,而情殊谈漠,迥不若张与梨云,一见即如故也者。噫,异哉!所谓梨云,实即阿娟。盖某甲预约其在此观剧,教之变易姓名,而又先邀张同来,使与之觌面也。

某甲之表面淡漠者,良以此故。然梨云良家好女子,天性本仁慈,且胸怀智珠,对于张之慷慨诚坦,油然起钦慕心。张则仍行其爱美人之素而已。观剧终,询得梨云里居,殷勤告别而去。

自来号称美人之女子,均有束缚男子之能力,虽拔山扛鼎之英雄,亦不易摆脱。何况多情如张,且为某甲特设美人计,运用手段以为陷阱者,欲不堕落术中奚可得?翌孤日,张往访阿娟于东新桥堍某里。盖阿娟此时寄居姨母家,在此处也。越日,阿娟亦来张寓所谢步,畅论心曲。

张固恋爱阿娟,而礼仪拘束,未尝稍涉狎昵,然两心固相印矣。某甲乃乘此时尝佯作妒张状,又屡赞阿娟如何美丽,且曰:“张兄之艳福行将享受。彼美人兮,吾窥彼甚属意于君,君勿疏忽,得下手即下手,否则薄幸郎君难逃美人之诮责也。”张颔之。

某甲自大舞台观剧,阿娟与张接洽后,窃窃喜得计,一面张布网罗,专候成熟。而阿娟者,此时尚且不知某甲阴谋,即前日观剧之一番对付,不过听从某甲指授,未遑究内幕如何也。

又数日,阿娟不能耐,穷诘所以然。某甲乃具告之,谓卿能担任干成此事,利禄可立致,一生吃着不尽。我意爱卿万无不赞成者。语竟,注视阿娟,不稍,立候回答。殊不料阿娟闻之,若骤惊失魂魄,默不语。久之,频摇首。某甲乃以种种甘言强聒之,至于屈膝要求。阿娟乃竟泪承睫,縻縻堕,仍默然。某甲则必守候美人一诺,阿娟不堪缠扰,徐徐曰:“容我熟思,限一日夜答复可也。”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