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各人怀异志,文武同心国势兴。若是各人怀异志,家国安得有太平。

四句提纲叙过,书接上回。上回说的,是那金玉均,领着日本的兵,将闵氏兄弟杀了。又要立逼他们皇上颁布新法。当下惊动了亲王李应藩,听说有这个变动,急忙跑到中国的使馆一说,那提督吴长庆,委员袁世凯,带领着三千兵马,可就直奔皇宫救驾来了。

好一个高丽亲王李应藩,他一到中国使馆把兵搬。他言说:“金玉均们作了乱,勾引那日本反了天。只因为办事不合起反意,他这才领着日兵到宫前。可怜那闵氏兄弟死的苦,他还要立逼皇上把法变。望大人速速发兵马,一到那皇宫把日兵拦。”吴提督听说了这个话,立刻的点了兵三千,出离使馆把皇宫奔,正遇着日本兵丁在那边,两下一见就开了战,枪炮之声震耳炫。只听哨子吱吱的响,弹子穿梭心胆寒。自晨打到正晌午,日本的兵将输于咱。竹添一郎带领兵丁败下去,吴提督追赶在后边,一连赶了二十里,日本兵已到了仁川边。吴长庆还要望前赶,袁世凯一边开了言:“疾兔反噬是实理,穷寇莫追是实言。现在不如回去罢,好除治他们那作乱的男。”他这才带领兵丁回里走,人人得意面带欢。人马回到汉城地,又听得提督一旁开了言。

话说吴提督带领人马,回到汉城,吩咐声:“大小将官,一齐跟我去拿作乱的金玉均。”众将官应声说道:“是!”于是来到玉均家里把他一家子大大小小尽皆斩首,可就是跑了个玉均。吴长庆寻思一回,说:“他可那里去了?”寻找多时,并无影迹,可也就回了衙门了。

列明公有所不知,只因他们杀了闵氏兄弟,他又要上皇宫杀闵后。这个时候,国王李熙已经知道有乱,让护卫军把宫门守住。金玉均到了,一看把守很严紧,他在那等着日兵来到,好一齐闯进宫里。等了多时,也不见日本兵来,正在无可奈何的时候,忽有跟人来报说道:“不好了,日本的兵,被中国兵打败啦!”金玉均一听这个消息,觉得不好,可就想要逃难,投奔日本。于是走到一个地方,幸与那些作乱之人,遇在一处,可就扑奔上东京大路逃跑。押下此事不表。

单说那日本领事竹添一郎,败到仁川,看看后边追兵回去了,他这才放心,慢慢的走。正走之间,忽听后边有马蹄之声,回头一看,只见从那边来了几匹马,如飞的一般,来至近前,并不是别人,正是那金玉均,后跟着那一群作乱之人。彼此各道一些受惊的话,于是一齐坐上轮船,可就直奔日本走下来了。

好一个幼小无谋的金玉均,他自己坐在船上犯思寻,说道:“是我要变法强韩国,那料想事情不成败了军。家中的老幼不知怎么样,大料着必教他们灭了门,全家的老少若是丧了命,岂不是我一人惹起这祸根?思想起让人心中实难忍,这都是自己作的怨何人恨?只恨自己作事无主意,我不该勾引日本去逼君。事不成惹下外人胡谈论,思想起怎不让人痛伤心。”玉均他越思越想越难受,他不住两眼扑簌落泪痕。哭了声生身父母难见面,数了声结发妻子离了身,事到如今我可把谁瞒怨,到不如身投大海去归阴,正是他自己要想寻短见,又听着跟人过来把话云。

话说金玉均正在船上,不住哭哭啼啼叨念,要去自尽。跟人过来劝道:“大人不要悲伤,咱家中或尚未灭呢?要是灭了,现在死了,也是无益,不如咱到那日本,住上几年,想个方法报仇,也就是了。”金玉均说道:“咳!事到如今,也只得浑着闹去吧。”于是止住泪痕,往那日本进发。

这日到了日本,见了伊藤博文,把上项之事说了一遍,伊藤说:“情道是难办哪,你先在我国住着吧。我与你我找个差使,就在我国居官,岂不是好吗?”金玉均说道:“那我可是感恩不尽了。”这且不表。

单说竹添一郎见了日皇,请败军之罪。日皇说:“这不干你事,回去休息去吧。”日皇又把伊藤博文请来,说道:“现在咱们的兵帮着高丽,被中国打败了,咱们可以怎么对付他两国呢?”伊藤说:“要问怎么办法,听为臣道来。”

伊藤他未从开口带春风,尊了声:“我皇万岁臣主公。咱们要吞并朝鲜与中国,必须时时侵到他们权力中。在高丽中国势力比咱大,想个道儿使唤跟他一般同。因着这个与那中国把约订,再与那高丽立上约几宗。让他们赔上咱兵款十三万,要赊着还教他们把利行。派一位官员往他国中去,连办交涉代把领事去充。今日不把别人派,还须那位井上馨。我主就当传旨意,让他们好往高丽行。”日皇这才传下旨,井上馨奉了王命出了京。

这日到了韩国内,那些个亲日党们乱哄哄。一个一个来告诉,齐说道:“我国里头不尚公。那些个政事全归女后主,把我们这些个大臣一旁扔。”井君一看他们这个样,就知道他们办事必不成,到明日与那李熙把交涉办,诸般的要求全都应;次又看看他国里的内治,不由的一见心内惊。不知道甚么人来把政掌,这政治与前大不同。俪然有个维新的样,他国内必定有贤能。不用人说知道了,一定是那王妃闽氏把政柄。这个人要是不除治,必为我国的咕懂虫。事情办完本国里报对,着他们的皇上说分明。

话说井上馨在高丽,把事办完,高丽包他们十三万元兵款,作为二分半利,又把闵皇后怎么样的聪明,想只要除治了,这些事修了一封信,打到本国去了。这且不表。

单说高丽京城,有一家员外,姓安名唤悦公,本是黄榜进土出身,娶妻张氏,就是那云在霄的表妹。老安人四十余岁,生了一子,名唤重根,真是长得天庭宝(饱)满,地阁方圆,年方三岁,精神怜(伶)悧(俐),赛如七八岁的儿童。夫妇二人爱如珍宝。这一日,老员外对着夫人说道:“现在咱们国里屡次的起乱,要常在这住着,恐怕难免刀兵之戮。我想要上平壤,投奔云大人那处避难。夫人你意下如何?”夫人道:“我看这个地方,也不可久居,员外你说好便好吧。”于是将家中细软的东西收拾妥当,又把那些个家人使女,唤到一处说道:“我家想要往平壤搬,不能把你们全带去,我与你们点东西,各奔他乡去吧。”遂把些个不带着的东西,全分给他们。那些个家人使女,各自叩头谢恩去了。留一个家人安成,又留了一个老妈。套上一辆小车,老安人抱着重根,上了车子。安成赶着,老妈坐车外。老员外备上一匹马,把门户仓廪全都封了,出了大门,可就扑奔平壤大路走下来了。

好一个员外名叫安悦公,他一心要上平壤躲灾星。细软的东西全都拾到净,又把那房屋门户上上封。老安人抱着孩子把车上,员外他也就上了马能行。忽啦啦出了自己大门外,又看那五街邻舍闹哄哄。一齐的走至跟前把行饯,都说道:“员外今日避乱兵,我们不久的也要往外走,不能够常住这个是非坑。”这个说路途以上加仔细,防备那胡匪贼人把路横;那个说要是住店看一看,千万别存到那个贼店中;这个说孩子可要包好了,躲避着路途以上受寒风。众邻人一齐说道:“快走吧,不要担(耽)误了你们好路程。”老员外对着众人使(施)一礼,说道是:“有劳列位好心诚。现如今咱们虽然分了手,望后里我将来还要回汉城。”说罢了赶起车子上了路,那邻人一个一个回家中。

那安成手拿鞭子紧着绕,转眼间就走出了十里程。老员外骑在马上回头看,不由的一阵一阵好伤情:“独只为奸臣当道乱国政,才使我今日逃难离韩京。好难舍我那房间与地土;好难舍亲戚朋友各西东;好难舍家人使女他乡奔;好难舍仁德邻右患难同。抛家业这才望那平壤去,也不知到在人家怎待成。”安悦公正在马上胡叨念,看了看西方坠落太阳星。他这才赶着车子把店进,住了一宿明日又要行。走了些高高凹凹不平地,过了些河路码头城。到晚间住在招商店,到白日还是把路登。

这日正然望前走,看见了一座高山把路横。黑珍珍密松林内无人走,静悄悄百鸟林中吱扎鸣。老员外一见就心害怕,说道是:“这个地方可是凶。常言说逢山就有寇,看此处好像有贼踪,咱们不如绕着走。”那安成拉过稍转正东。方才走出一箭地,只听得后边发喊声。不用人说知道了,一定来了众贼丁。吩咐声:“安成快着跑,再等一时就要把咱们坑。”安成闻言忙打马,那车儿好像一阵风。只听得枪儿一声响,员外难保活性命。列位要问员外生与死,且等到下回书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