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到藏原的家里。我和他又谈论了一些关于文学上的问题。后来我们谈起翻译的事情,他说,日本有许多的翻译太坏,简直比原文还难读……我笑起来了。我说,在这一种关系上,那中国的翻译界更要莫明其妙了。近来中国有许多书籍都是译自日文的。如果日本人将欧洲的哪一国的作品带点错误和删改译到日本来,而中国人又将这部作品带点错误和删改从日文译到中国去,试问这作品岂不是要变了一半的相貌吗?如果俄国的作品先由德国人带点错误和删改译成德文,如此辗转地而英文,而日文,最后再由中国人集其“错误和删改”的大成,并再加上一点或者更多些,试问这部俄国的作品到底变成了一部什么东西了呢?!……谈到此地,我俩觉得不禁好笑起来了。

我向他又借了一本马查著的《文学与西方的无产阶级》。我问他有没有工夫和我到藤森成吉的家里去看看他,因为我觉得他是东方的普洛作家的老前辈,我应和他谈一谈,但是藏原说,近来的环境有点不方便……

从藏原家里出来,我到日本桥丸善书店逛了一逛,那里还是没有什么新的英文书。我买了一本很精致的写本,将来我或者要在上面写一部日记体的小说。

晚间到王、吴两女士的家里。适遇着陈君和另外一位新见面的何君。我们谈起现代中国社会的状况,以及一般知识阶级的饭碗问题。何君的思想很清楚,据他说,他是一个苦读的学生。陈君的思想摇荡而模糊,他想向上,然而他没有向上的勇气。我们又谈到日本“金解禁”的问题。这两天的日本的金价又增高起来了,一百三十元的中国银元,才能抵百元的日本金元。如此下去,一般自费的留日学生,如果他们的经济来源不充足的话,一定都要卷起被盖回到中国去。

灯下读了一章《文学与西方的无产阶级》。马查指明出辛克莱的意识上的缺点,但他说,辛克莱究竟是与我们很接近的作家,他的文学上的功绩实不可掩没。在辛克莱的作品中,我们可找出下列的肯定的优点来:第一,他比较正确地观察主人翁的心理,气分,和社会的实际生活之相互间的关系;第二,他用写实主义的手腕,表现出现代美国资本主义的实际。如《北与南》,《石炭王》,《四百》,《交易所员》等等,均为表现美国资本主义之最好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