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四时许走出至高田町一带散步。沿路见着庙宇甚多,然建筑的规模皆甚低小。在日本欲求一规模尊严伟大如中国的庙宇者,大概是得不到的。这表示日本的封建文化的微弱。

普通的日本人经过庙宇时,皆脱帽致敬,犹如欧洲人看见了教堂便在胸口画十字。中国人则无此习惯也。

散步时顺便买了两件冬季的绒衬衣,感得价格很便宜。东京有许多东西比上海贵得出奇,然而也有些东西较上海为便宜。

晚饭后宪章、森堡来了。

他们俩告诉了我一件新闻:最近中国某作家写信给他的东京友人说,“你若要出名,则必须描写恋爱加革命的线索。如此则销路广,销路广则出名矣。……名字顶好多有几个,故做疑阵,使读者疑你的某部著作,或系某重要人物之所作也。……”我的天哪,这简直是什么话!这是一个作家所能说得出口的话吗?这是著作呢,还是投机呢?这是在干文学呢,还是在做野鸡呢?然而野鸡式的文学家在中国是可以出名的!……

今天想起在房州洗海水浴时所拟作的几篇短篇小说:《东京与上海》,《房州的女郎》,《海水浴》。在房州虽然住留了十数天,然因为胃病作祟,一个字都没有写。这几个短篇的内容是很有趣的,如果被我写起来,那也是很有意义的。但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将它们写起呢?近来不知因为什么连一篇儿短篇小说都没有兴致写了。

我记得在房州时我已经将《东京与上海》的开头的语句想好了:“为上海的生活所苦恼了的人们,总是渴慕着东京,而为东京的生活所困迫了的人们,又总是想念着上海……两个同为东方的大城,同是一样地庞大,一样地繁华……但是,谁个知道两个同是一样地黑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