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讲费、尤二人,早间无事,在茶社闲聚吃茶。费人才向尤进缝说:“这两个月,小钱子足不出户,不在家中就在舍下,几番约他,他都不理我们。不但没钱,连酒食都混不到。想出个甚么法来,要他用动银子,你我才有生色。俗云:碓磨不动,鸡犬无食。”尤进缝说:“费兄也该饱了,他代你空地起堂房子,难道日后还让他不成。二保身价,是那里来的。”费人才说:“你代他办一娘,不知寻多少银子。独我那几天有事,不得分身,你赚了个翠官做老婆了。”尤进缝说:“这些已过的事,都不谈。你我今日起,日后恶赚义分,你不欺我,我不欺你,大家热闹,难得捉住个肥鹅。”尤进缝细细一想,说:“有了,此事撮他必行。他家住房隔壁,有一空地,是一旧家。两个宅子,久无售主。去年卖与拆剥户拆料,至今空地尚无人售去,租入起草房居住,已经住下两三家。今日就去说这句话,我自有说法。事成,你我都照今日说头。”费人才说倘有欺心,天诛地灭。二人各散。

尤进缝直奔钱家见赖氏,闲话过,观保才起来洗脸。约已将中,尤进缝借问话,引到正文,说:“现届冬令,火烛偏多,府上隔壁空地,新起草房,颇为犯嫌。”赖氏说:“我岂不知,何能阻他不起,除非买他。我家要他无用,现在这几间房子已够住,还有惟观楼三大间,堆贮什物,下人住住。”尤便说:“据晚生代亲母想,这块地到可起得十几进房子。不过百金,便可以买下,起几进房子租与人住,亦可生利。”赖氏说,如果百金,还可以买得。观保在旁说:“我们买他,何不起所大房子居住,比今日岂不冠冕些,能要多少银子。”尤进缝说:“你家住已太多,须留一半租与人住。”当下尤进缝作句闲话,知道已有几分光景,暂且不谈。也不约观保出去,就要他往。赖氏留他吃中饭,也就坐下。观保同他到客位谈谈,便说:“你哥哥所说空地,我要买他起所大房子,还要起个花园,约些朋友天天聚会,也是一乐。”尤进缝说:“你志量颇大,如此作事,真荣宗耀祖之规模,发福起家之气象。须要说与亲母听,使他明白,自然我代你办得合式。”饭后,尤进缝去了,观保与赖氏商议,买空地起房。赖氏便依他,请尤进缝来谈说交易,正价百金,糜费中资几金,立契买定。龙即请人绘图,除正宅前后七进,旁一宅空地,与旧宅毗连合并,起花园一座,从正宅甬道旁圆门进去,假山一岭,朝南大厅二间,沼山高下,尽种春梅,从假山石洞进去,连旧住房二进,改两番轩套房,后惟观楼不动。另换装修空院,栽芍药几堂,左右廊房。右首廊房中间,方门一座,进去有竹一林,花墙透露,通梅花厅。花墙后,荷花池,池边垂柳数株,蝴蝶厅一进,四面轩窗,厅后桂树十数株,山石高低点缀。中有楼下厅三间,旁有月台,中楼通惟观楼,楼上四面轩窗,兼可眺远。余地有茶房,园丁住房通新宅厨房。此图绘成,花树竹石,加之设色,真一幅本地洋画。赖氏、观保见了此园大喜。观保恨不得早晚构成。尤进缝说:“万不得已,今年开工,明年落成。”赖氏说:“且把匠人叫来,着他先估看,要多少银子。”大凡匠人估看,都从少里说起,果然匠人估了二千两银子。赖氏尚嫌多,匠人说:“若敷市起,不必十分坚固,可以千余金,如今且择日开工,砖瓦木料,一切代府上,都从省俭里用,包管便宜好看。”赖氏即择日开工,托费、尤二人采买砖瓦木料,兑出银一千两。岂知平地起房,这一千两银子材料到家,有掌作匠人一算,才得十分之一。赖氏向前匠人说:“当初你估看二千两银子,如何今日掌作大师傅这般说法。”匠人说:“我是约略估看,那知动起手来不够。太太府上开大工,我请两个大师傅来算料,都是从省俭里办。我匠人保佑府上千年万年,是我个门楼生意。将来大爷日后做官,还要我来起府第哩。太太旧宅是老爹在日我办的,房子成功就生子,相公今年到娶了小娘,明年大房成功,太太又要抱孙孙了。”赖氏被匠人一番奉承,说得快活。说:“拜托师傅办省俭些,明日再付银一千两,置办一切。”话无多烦,到年终已用到五千两银子,初具规模。费、尤二人监工购货材料,观保日与两少妇盘桓。到了春初,房子才有三分样子。转瞬又届四月.芍药花开。观保想:“我当时得陈一娘,大亏芍药为媒。自看龙船后,就办陈一娘事,未曾登过游船。今花事正盛,相宜约二人,看来往女郎看花。费、尤二位,湖上一游。唱船有出色俏丽,可唤上来,开怀行乐。连日实在困倦无力,藉此以消长昼。”想定,即约二人同行。这番复游,保障惹出风流案件,有分教:

绣帏重结鸳鸯带,再到天台访玉人。

毕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