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绿霭红霞竹径深,一庵终日静沉沉。

      等闲放下便无事,着意看来还有心。

      小卉时开参色相,山禽自语足圆音。

      拈来即是天真佛,击碎虚空量古今。

      话说黎金桂因淫想招魔,鬼交成病,天生半路变了石女儿,把那平生贪淫好色的心、弄月嘲风的性,不消劝化,一时冰冷,犹如火灭烟消、霜凋叶落一般。

      可怜一个花朵般女儿,狐狸相似,当初和梅玉姐安排着花攒锦簇,雨尤云,不知得了丈夫如何受用才肯罢手。

      哪知道有貌无缘,有才无命,两个美人不曾得一日快活,俱落在火坑苦海。

      一个嫁了金公子,只有三日夫妇情分,被主母妒狠,剪发髡头,打为奴婢,再不得见丈夫一面。

      一个嫁了刘瘸子,半身残疾,全无人道,几番要淫奔荀就,偏遇着孤鸾寡宿,又生出个绝户病来,板骨横生,石门紧闭,废而无用。

      自是两人前生冤孽,折算她当日纵欲宣淫,迷惑愚夫之过,故此天罚其淫,以孤寡疾病、凌辱折磨,准算她前生罪孽,此是一定的因果。

      当日同母亲黎寡妇到大觉寺主清座下,改了法名莲净,向佛前拜了,把青丝细发分开,先剪后剃,哪消半日,变成了一个清秀的尼姑。

      剃得头白白的,换了一茶褐僧衣,戴上一顶玄缎僧帽,小小僧鞋,合着纤纤玉掌,念起佛来,真是拈花天女、紫竹观音。

      就有邪心,已被一条封皮把那傍门锁住。

      正是:水火炉中封姹女,铁门关内锁狐妖。

      有诗为赞:寒云散尽留残月,夜雨晴开返太虚。

      不堪明月思余蔗,已见秋江空旧鱼。

      当时拜了福清,黎寡妇痛哭回家。

      刘瘸子因身无所归,还在门前且开鞋铺,倒做了干女婿,不提。

      莲净虽出了家,因梅玉日久无信,常没处探听个信儿。

      忽一日孔千户娘子走到寺里讨签,撞见莲净:“却似黎家桂姑娘,怎么出了家?”

      两人问讯了,请到斋堂里,才知桂姐因病修行。

      细细告诉:“金二官人娶了梅玉三日后,做不下主来,如今被粘太太锁在家里,求生不生,求死不死,通不容俺娘们见面。

      我终日在孙媒家坐着要人,随任打骂,她也不敢进去见一见那母夜叉。

      那金公子走去关外,还不敢回家。

      早知道女儿没有造化,倒不如出了家还清静些。”

      说着哭起来,莲净想起前情,也不觉泪流满面,道:“俺两人这等一样的命苦!

      只说她得了好处,我不得如她。

      谁想她全在难中,如今还不如我。

      世间事哪里想去?”

      孔寡妇道:“桂姑娘,你平日千伶百俐,又和我女儿比亲生姊妹般同,就寻不出条路来救她救儿!”

      也是天假其便,孙媒因孔寡妇说要告,十分着急。

      忽一日,粘太太着人来叫她,不知深浅,只说是因娶了梅玉的帐。

      不料是她家太太找个媒婆去,要卖梅玉出门,怕金二官回家费她的眼目。

      孙媒不知道,躲去大寺,推烧香上会,不料撞见孔寡妇。

      两人见面,又是一场大骂,险不在禅堂里打起来,福清和知客都劝开了,莲净原是聪明,又归了正果,却寻出一计来,说:“孙媒,你既说这一门亲,把玉姐母子坑陷得这等,也该进她宅去看看梅姑娘。

      终不然你一个外人,年六七十岁了,那母夜叉就打你不成?

      她既然来叫,你好歹去走一遭,孔大娘也不埋怨你了。”

      孙媒道:“说得也是。

      我弃着这老性命去走走,随怎样的,看看梅姑娘再作商议。

      我还来这回你的说话。”

      吃了一盅茶,孙媒婆去了。

      孔千户娘子坐在寺里听信,不提。

      原来母夜叉粘太太,见梅玉上灶做饭十分殷勤,满口里太太长太太短,不叫她来服侍,骂着她也不怨恨,已不甚难为她了。

      只怕金二官回来,一时防备不严,再有串通怎了。

      不如找个媒人来,把她卖在娼门吧。

      因此家人又来叫孙媒进府,不干那寻妾的事。

      她自己胆虚,吓得躲子。

      寺里商议就,硬着胆进得金将爷府来。

      见了太太生得凶狠,似一只母虎坐在大暖炕上,磕下头去道:“不知太太叫小媳妇做什么?”

      太太道:“我家买了个业障来,不知是哪个媒人做的事,如今放在屋里,七粗八细一些做不来,没得养着吃闲饭,你与我快快寻个主儿领出去,不许卖在这东京。

      不拘哪里娼家乐户,做几两银子打发她去吧。”

      孙媒道:“小媳妇去看看她本人生的材料儿,好出去寻主儿。”

      太太道:“你领她去!”

      有一个番婆正在炕上纳绣佛幡,见太太说,忙下炕来,和孙媒往厨房里径走。

      只见梅玉姐正刷锅淘米做饭哩。

      见了孙媒,不敢言语,只装不认得。

      孙媒见她剪得头光光的,使个手帕裹着,好不心酸。

      到了前边,辞过太太道:“小媳妇知道了,三日里就来回话。

      可不知太太要什么财礼,好去兜主儿。”

      太太道:“我如今和四太子姑娘当了一会,要大觉寺白衣观音阁上明日进幡去,舍一百两银子的香钱,速速卖了来,要做香钱哩。”

      孙媒磕头去了。

      欲施善事远烧香,却卖良人去作娼。

      后面杀人前面舍,结冤造福两相妨。

      孙媒出府回到寺里,把粘太太的话说了一遍:“又见梅姑娘在厨上做饭,虽手帕搭着头,还笑嘻嘻的,休听外人虚喝的不知打得怎样儿了。

      如今要卖出来,只倩一百两银子,要来这寺里进幡,舍在观音阁上哩。”

      只这一句话,莲净道:“阿弥陀佛,我有救玉姐的法儿,除非老师父做这一件功德吧。”

      即时请过福清来道,“这件功德,只要老师父一句话,玉姐就活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福清姑子不知来历。

      只见孔千户娘子先跪在地下,莲净也磕下头去,道:“师父只许了慈悲,她这件事弟子管有一计,全不费难,叫她母子团圆,一场阴骘。”

      福清扯起来道:“你说来我听。

      既是救人好事,我佛家以慈悲为本,哪有个推辞的。”

      莲净合掌当胸道:“如今粘太太说和四娘娘一会,要来寺里进幡,舍百金造佛。

      只用老师父到王爷宫内,见了娘娘,求她说个人情。

      只说梅玉姐是老师父的两姨侄女,弟子表姊妹,只化她将梅玉姐舍了出家,做她个度僧,岂不是一件好事。”

      福清笑了道:“这却不难,只是成不成看她的缘法吧。”

      即时穿上偏衫,带着莲净去见四娘娘。

      正是合该梅玉灾星已满,她淫心悔过,转祸为福,偏遇着娘娘生了世子,刚刚满月,传进宫去,说:“大觉寺尼姑来道喜哩。”

      喜得个娘娘迎下殿来,一似观音菩萨来送生般,忙接着让进房去。

      见领着一个新剃度的尼姑,且是齐整,磕下头去。

      娘娘扯起来,即叫摆斋。

      斋罢,福清、莲净忙下坐问讯,说:“求娘娘护法,有一事来化个人缘。”

      娘娘喜色满面道:“师父化什么缘?

      尽力布施。”

      二尼合掌当胸道:“如今粘太太府里面金二爷娶一妾,是贫僧俗家两姨侄儿,即是莲净的表妹。

      因太太不容,要嫁了,将银子舍在寺上,贫僧想起,何不将此女舍了出家为僧,做粘太太剃度的,保她一家吉庆,为何却去卖了来舍?

      以此特来乞化。

      救出此女,娘娘无限功德!”

      娘娘笑道:“这粘太太十分难说话,如今和我结了寺里香会。

      她还无儿,因此绣幡进香,上了一百两的布施,在我这疏头上。

      我就请她来说,到那日去进香,叫她去剃度,还算一百两布施,给她做个圆满的斋儿便了。”

      说毕,福清、莲净磕了头去,谢了,高声念“南无无量寿佛观世音菩萨。”

      送出府来,娘娘使人去请将粘太太来。

      那时东京,兀术即是金主一样,哪敢不依!

      即时回去,做了一套僧帽僧衣,换了鞋袜,不管进香即传了福清、莲净来,在佛堂里,当面看看剃净了光头,穿上僧衣,起个法名梅心,谢了太太而去。

      正是:爱水波涛今日定,欲河烦恼一时消。

      袈裟披上见空王,洗习铅华木可香。

      自是木儿难上马,故叫石女不逢郎。

      蛤因闭口仍含粉,蜂为辞春免褪黄。

      英学拈花抛豆蔻,摩登不许更同床。

      看官到此或说,前集金莲、春梅淫恶太大,未曾填还原债,便已逃入空门,较之瓶儿似于淫狱从轻,瓶儿亡身,反为太重。

      不知前世造恶与今生享用,原是平算因果的。

      瓶儿当日气死本夫,盗财贴嫁,与金莲、春梅淫恶一样。

      后来托生在袁指挥家,为富室之女,及到李师师家,娇养成人,真是珠翠丛中长大,绮罗队里生成,又得了浪子郑玉卿偷寒送暖,暮雨朝云,吹的弹的,吃的穿的,受尽三春富贵。

      这金莲、春梅,生在穷武职家,孤寡流离,穷了半世,却又不得遇个丈夫。

      半路里受尽折磨,横遭恶疾,守了空寡,将她恶报已还其大半。

      因她悔心出家,佛法因果,原有增减,因此引她忏罪消灾,再修她本来面目。

      后来瓶儿虽死,即化男身,这金、梅二女,虽已成尼,三世女身,才得成男,以分别淫根的轻重。

      在后案三世轮回上,不提。

      单表刘瘸子在鞋店随着丈母度日,妻子又出了家,自己又无归落,一身残疾,也要寻个结果去处。

      那日上大寺前闲行,只见围了一群人,也有坐着的,也有立着的,中间一个道人,生得古貌长髯,戴着一个箬笠,身穿百衲道袍,黄条草履,手执渔鼓、简板,正唱道情哩。

      瘸子分开众人挨入里面,和这众人席地坐下。

      只见这道人将渔鼓打了一回,走上几步道:“今日贫道一回庄子叹骷髅的故事,乞化些钱米,助贫道途中一斋。”

      放下蒲团,即将简板先敲几下,唱道:先有《鹧鸪天》为证———(唱)景物惊心叹隙驹,百年倾覆后先车。

      云山满目真堪乐,富贵到头总是虚。

      沽一醉,问樵渔,优游山谷更何如?

      闲将几句庄生活,编作骷髅一卷书。

      (说)昔日战国初有一隐士,姓庄名周,道号南华真人,本贯睢阳人也。

      自幼读习经史,曾为周朝漆园小吏。

      因妻丧,鼓盆而歌,弃职归山,隐于终南山谷,著有《南华真经》,世传《庄子》。

      在山修炼多年,成其仙道。

      一日,与道童说:“我和你深山苦练,虽得了丹道,不到凡间济度众生,也不能够完这三千八百阴德之功,只做得地仙,见不得大罗玉帝。

      今日和你上洛阳走一遭,看有何人可度。”

      有《西江月》为证:(唱)我把世人嗟叹,不如访道修仙。

      布袍衲袄胜罗,渔鼓简板为伴。

      饥食山中野菜,渴饮涧下清泉。

      我今功行满三千,暂向人间游玩。

      (说)行至洛阳地方,荒郊野外,只见一堆骸骨暴露在地,不由庄子伤心感叹。

      诗曰:路逢骸骨在荒丘,庄子伤心两泪流。

      你是何人亲与故,只为生前不肯修。

      【耍孩儿】(唱)我向前细细寻,又退后默默思。

      可怜你三魂五脏无踪迹,只见饥鸦啄破天灵盖,饿犬伤残地阁皮,模样儿真狼狈。

      映斜阳眼中睛陷,受阴风耳窍风嘶。

      莫不是男子汉、妇女身、老公公、少小儿,住居何处何名氏?

      莫不是他乡外郡风流客,百姓军丁匠灶籍,因何死在荒郊地?

      也是你自作自受,今日里谁哭谁知。

      莫不是把钱财离故乡,为功名到这里,时乖运蹇逢奸辈?

      莫不是持刀自刎因争斗,久病难调少药医,在此谁来替?

      只落得朝攒蝼蚁,夜伴狐狸。

      莫不是因贪杯丧了生,为恋色害了己,分财竞产闲争气?

      或是因奸斗恨风流死,赌博官司吃尽亏,或是犯法遭刑系?

      莫不是饥寒少救,遇阵临危?

      (说)骷髅,将你男女名问道,并无一言回答,想是说不著其中详细,将你生前经营买卖问你几句:莫不是贫居陋巷中,藏身村野里,种瓜卖菜编鞋履?

      莫不是读书守分甘贫饿?

      莫不是买卖商遇劫贼,或是游客高人侣,辜负了阴阳占卜,收拾起书画琴棋?

      莫不是换羊毛、修破靴、盖新房、卖故衣,开张骨董收零碎?

      补锅钉碗修铜匠,磨镜敲针打锡的,土工木匠并油漆?

      莫不是做箩箍桶、打铁缝皮?

      (说)骷髅儿,贫道将诸般经营手艺问你,全不答应,想不是这庸俗之辈,或者是聪明智慧、诸子百家、富官贵客,迷失家乡,再问你几句:莫不是振朝纲大丈夫,赞经纶贤宰职,三杰八俊并七贵?

      莫不是拔山举鼎英雄汉,作赋能诗道德师,深文刀笔萧曹吏,风流才子,绝代名儒?

      莫不携家远避秦,笼车匡复齐?

      逞豪奢笑击珊瑚碎,晓趋金殿拖朱履,夜拥红妆醉酒杯?

      也有个凶和吉,哪知道时哀命尽,福退灾随。

      (说)骷髅儿,我将君子六艺、九流百家问你,全不答应,多是生前瞒心昧己,好色贪财,到此地位,我再把你的罪过略道几句:莫不是口头甜如蜜,坏良心黑似漆,调词捏款多奸计,坑人骗债偏兴讼,害众成家倚势为?

      撞太岁为生理,驾空桥把人愚弄,使暗箭袖手欢嬉!

      莫不是祖父上做贪官,本身上不克己,不忠不孝还不悌,吞谋田产侵邻里,占路争墙改屋基?

      痴心造下千年计,只落得头南脚北,手指东西。

      (说)庄子叹骷髅已毕,道:“昔日周文王泽及枯骨,开子孙八百年基业,我出家人理当拔济群生。

      我今大发慈悲,救他起死还魂,也见仙家手段。”

      即向葫芦内取出一丸灵丹来,填在骷髅口内,用仙气一吹,脱下道袍盖住尸骸,数了数他左肋下,少肋骨三条,忙叫道童向东南上取三枝杨柳,截成三段,口中念咒,用水一喷。

      那骷髅以气生神,以骨生肉,得了先天元气,早早回阳,滚身起来道:“多谢师父救我还魂,只是赤身露体,难得见人。”

      庄子即去行囊中取了一件小衣与他穿了,那汉子把眼圆睁,将身一挺,向庄子道:“我乃福州府人氏,姓武名贵,身喧带银三百两,来洛阳买货,被你二人用蒙汗药谋死,害我残生,在此骂我不绝。

      今日醒来,可还我银钱、衣服,放你去吧。

      如不还我,向洛阳县、河南府,各样衙门,告你个蛊毒杀命事。

      写你一百二十款单款,告一张御状,击登闻鼓声冤,叫你二人碎尸万段,现有你用药葫芦、使邪法的木瓢为证。”

      上前把庄子揪住不放,大喊声冤,往城里衙门前来。

      那县官正坐,只见一病人拉住道人进门喊冤,叫上来细问。

      那汉子眼中流泪,口内声冤,将前话哭诉一遍,说庄子用药谋死其命,尽劫资财,现有毒药、葫芦、邪水为证。

      县官问庄子道:“你出家人,如不系谋害他性命,岂有平空诬告的?”

      即喝令:“伺候刑具!

      如不实招,难免官刑。”

      庄子向前,将骷髅暴露野外,以灵丹救活,反恩将仇报说了一遍。

      汉子道:“老爷执理断事,一个骷髅,哪有救活之理?

      分明是鬼话。

      这道人借术行恶,杀害平人的罪,小人一一说来:(唱)他借游方是道人,串州府,渡关津,游食无籍真光棍。

      暗通响马劫行客,纠合强徒进院门,求斋化饭先通信。

      用的是蒙汗毒药,遇着他一命归阴。

      他有隐身法不露身,定身法没处跟,又会踏罡步斗迷魂阵,拘魂魇镇奸良妇,打火烧铅做假银。

      更有一件真堪恨,把小孩子蒙了随去做蒙药,摘胆剜心。

      (说)汉子说:“小人当日和他饭店里歇宿,他见小人行李沉重,要谋财害命,只取了一丸药放在酒里,不觉天昏地暗,倒在埃尘。

      他却将小人衣财劫净,假说慈悲,把小人尸骸抛在野外。

      因小人平日行善,感动神灵,才放了回来。

      (唱)他葫芦内百样毒,使机谋把酒巡,头昏脚软先昏晕,临危假落慈悲泪,怕醒还将法水喷。

      把财物搜寻尽,将骸抛在野外,哪知道我又还魂。

      (说)县官又问:“你这个汉子,说话全无凭准,既然死去,如何又得活了?

      这样怪事,我做官的也难问,可有甚证佐么?”

      汉子道:“小人吃斋念佛,没伤天理,一生不打诳语,不是个负义忘恩之辈,那毒死时节,只见———(唱)五阎罗把我迎,崔判官把我亲。

      他说我吃斋念佛多忠信,金桥来接纯良客,地狱难留好人,连忙送出酆都郡。

      他打折我三条左肋,现如今俱有疤痕。”

      (说)庄子听他言语,道:“众生好度人难度,始知恩爱也成魔。

      禀县官老先生,且取一盏水,贫道叫他复现原形。

      他是罪大恶极,该有路死轮回,贫道违天行善,该有此番仇报。”

      县官即时取水与庄子。

      用水将汉子一喷,仆地倒在尘埃,掀起衣来,却是一堆骨榇,肋下三条骨节还是柳枝。

      县官大惊,才知庄子是回生起死真仙客,遇了这负义忘恩作孽魂。

      庄子作口号四句:古今尽是一骷髅,抛露尸骸还不修。

      自是好心无好报,人生恩爱尽成仇。

      县官下堂来,要拜为弟子。

      那庄子用手一指道:“那厢有一人,乃真仙也,”哄得县官回头,庄子化清风而去。

      说到此处,众人舍助些钱米,那道人扬然而去。

      刘瘸子也不回家,走上扯住:“师父,我要随你出家。”

      道人看了看,是一瘸人,身上衣服褴褛,腿脚歪斜,道:“你这个如何修行得?”

      刘瘸子道:“我有《西江月》一首:前世贪淫多欲,眠花卧柳穿房。

      风流一过便为殃,今日不成人样。

      肾缩全无阳气,腿弯难跳东墙,只堪扫地与烧香,愿背蒲团竹杖。”

      道人点了点头,刘瘸子把他的蒲团背起,随着一路化饭而去。

      这是陈经济的化身,和金莲才完前帐,结了《金瓶梅》三案因果。

      再看西门庆变的沈花子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