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日武帝罢朝,各官皆散。田蚡垂头丧气,行出宫门。
心想今日廷议,除自己与窦婴外,发言只有三人,汲黯、郑当时都为窦婴,韩安国模棱两可,算来为窦婴者却有两个半,自己只得半个,心中甚是愤懑。恰好行到止车门,一眼瞥见韩安国,急呼近前,与之同车回去。田蚡坐在车中,便对韩安国埋怨道:“长孺理应助我处治此老秃翁,何为首鼠两端?”安国被责,默然良久,方对田蚡道:“君何不自尊重?魏其言君之短,当免冠解印绶,归还主上。说:‘臣以肺腑,幸得待罪宰相,本难胜任,魏其所言皆是。’如此则主上喜君能让,极意挽留,魏其必愧而自杀。今人言君短,君亦言其短,譬如儿女互相争论,何其不识大体?”田蚡闻言,乃向韩安国谢道:“当时争得甚急,不曾想到此法。”
田蚡于路暗思,事已至此,若不能杀得灌夫,必至为人耻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于是回到家中,假作十分懊丧,召集家人.告知自己被人欺凌,无面目复立人世,惟有寻个自荆遂先写成一书,辞别太后,又嘱咐兄弟许多言语。举家大小,见此情形,以为田蚡真恨恨不绝,于是盖候王信、周阳侯田胜心中焦急,连忙乘车,前赴长乐宫来见太后。
王太后平日不甚干涉政务,只因此事与其弟有关,当日廷议之时,特遣近待从旁听得明白,回来详细报知。太后因朝臣多为窦婴,心中不悦。恰值王信、田胜同入宫中,对着太后号哭,诉说田蚡为人所欺,气得寻死,恳求太后替他做主。太后闻说,也就悲泣。此时武帝罢朝入内,正当食时,照例向太后进食,太后发怒不食,对武帝道:“我身尚在,不料人皆凌践吾弟,到我百岁之后,岂不任人鱼肉。”武帝见太后发怒,上前谢道:“彼此同是外戚,所以廷辩此事,不然只须一狱吏便可决断。”
先是武帝入宫,郎中令石建趁着无人,便将二人事实,向武帝分别陈明,武帝愈加明白。偏遇太后袒护外家,赌气不肯进食。武帝明知受田蚡摆弄,此时且顾敷衍太后,也料得太后意思,不过欲诛灌夫,连窦婴都要受罪,方才平得此气。但照此办理,终觉不公,不免有人出来说话。别人却也不惧,只虑汲黯一人。此时适黄河开了决口,便乘此机会,命汲黯偕同郑当时前往堵塞。
汲黯与郑当时奉使起程之后,武帝遂遣御史责问窦婴。说他所言不实,欺骗君上,竟将窦婴拘于都司空。一面饬廷尉严究灌夫罪状,依律处断。廷尉只得承着太后之意,将灌夫拟定族诛罪名,并其宗族皆坐以死罪。此时窦婴被拘,汲黯、郑当时奉使出外,朝臣中更无一人敢向武帝争论此案。窦婴闻知灌夫遭此大冤,心中不甘,己身虽遭囚禁,尚要设法救他。谁知此举,竟连累到自己身上。未知窦婴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