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景帝三年正月甲子,吴王刘濞称兵于广陵,原约各国,如胶西、胶东、淄川、济南、楚、赵闻信,亦同时起事。
说起楚王刘戊,乃元王刘交之孙,先是刘交少好读书,曾与鲁人穆生、白生、申公,一同学诗于荀卿门人浮丘伯。及秦始皇下令焚书,刘交与穆生等,拜别浮丘伯,各自归家。后来刘交立为楚王,遂用穆生、白生、申公为中大夫,优礼相待。
刘交因穆生等素不饮酒,每遇宴饮,必为穆生等特设醴酒。及刘交身死,传子夷王郢客、至孙刘戊嗣位,皆与从前无异。一日,刘戊置酒会客,忽然忘却设醴,到得罢酒,穆生退出说道:“吾今可以去矣,醴酒不设,王之意已怠,若不去,将为楚人所辱。”遂即称病,高卧不起。申公与白生闻说穆生卧病,特来看视,问知其故,因强劝道:“汝何不念先王之德,今王一旦小小失札,何足介意?”穆生道:“《易经》有言:‘君子见机而作,不俟终日。’先王优加礼貌于吾三人者,本因重道之故,今竟忽之,是忘道也。忘道之人,难与久居,吾岂但为区区之礼乎?”于是谢病而去。
申公、白生见挽留穆生不住,只得听之。二人心中,皆以为穆生太觉拘执,自己遂仍留事刘戊不去,谁知刘戊享国日久,渐肆淫暴,如今因罪被削东海一郡,暗自愤怒,因遣使到吴与之通同谋反。申公、白生闻信进谏,刘戊不但不听,反恶二人多言,处以胥靡之刑。其刑乃用锁链将二人连系一处,身服赭衣,罚使立在市上舂米,二人至是始服穆生之先见,自己追悔,却已迟了。
又有元王之子休侯刘富,乃刘戊叔父,闻知此事,亦使人来谏训刘戊,刘戊大怒说道:“叔父若不与吾同心,吾将来起兵,便当先取叔父。”来人回报刘富,刘富大惧,遂与其母,奔往长安逃避。
刘戊既闻吴王刘濞起事,便欲发兵。旁有丞相张尚,太傅赵夷吾,上前苦谏,刘戊不听,竟将二人杀害,克期出兵,与吴联合。此时赵王刘遂亦杀其丞相建德、内史王悍,领兵驻在赵国西界,欲待吴楚兵到,与之会同前进;一面遣使前往匈奴,请其派兵相助。余如胶西、胶东、淄川、济南等,亦一律响应,独有齐王刘将闾忽然翻悔,不肯与之联合。又济北王刘志,因城坏未修,却被其国郎中令将王劫住,发兵坚守,以此不得如愿。
当日天下诸侯王,共有二十二国,即吴、楚、燕、赵、齐、城阳、济北、淄川、济南、胶西、胶东、淮南、衡山、庐江、梁、代、河间、临江、淮阳、汝南、广川、长沙是也。此次起兵仅有吴、楚、赵、淄川、济南、胶西、胶东七国,齐与济北,背约中变,城阳国小,不与其谋,此外梁、代二王,皆文帝之子,河间、临江、淮阳、汝南、广川、长沙六王,皆景帝之子,当然不肯附和,尚有淮南、衡山、庐江三王,皆淮南厉王刘长之子。刘长前被文帝徙往蜀地,途中饿死,刘濞料其三子,定想报复父仇。又长沙王吴芮传至玄孙吴产身死,无子国除,景帝将长沙封其子刘发,吴芮有二庶子,皆为列侯,不得嗣立为王。刘濞亦欲诱之同反,于是发遣使者,分往各国致书。其书写道:吴王刘濞,敬问胶西王、胶东王、淄川王、济南王、赵王、楚王、淮南王、衡山王、故长沙王子幸教,以汉有贼臣错,无功天下,侵夺诸侯之地,使吏劾系讥治,以侵辱之为故,不以诸侯人君礼遇刘氏骨肉,绝先帝功臣,进任奸人,诳乱天下,欲危社稷。陛下多病志逸,不能省察。欲举兵诛之,谨闻教。
敝国虽狭,地方三千里,人民虽少,精兵可具五十万。寡人素事南越三十余年,其王诸君,皆不辞分其兵以随寡人,又可得三十万。寡人虽不肖,愿以身从诸王。南越直长沙者,因王子定。长沙以北,西走蜀汉中告越,楚王、淮南三王与寡人西面,齐诸王与赵王定河间、河内,或入临晋关,或与寡人会雒阳。
燕王、赵王故与胡王有约,燕王北定代、云中,转胡众入萧关,走长安,匡正天下,以安高庙,愿王勉之。楚元王子,淮南三王,或不沐洗十余年,怨入骨髓,欲壹有所出久矣。寡人未得诸王之意,未敢听。今诸王苟能存亡继绝,振弱伐暴,以安刘氏社稷,所愿也。吴国虽贫,寡人节衣食用,积金钱,修兵革,聚粮食,夜以继日,三十余年矣。凡皆为此,愿诸王勉之,能斩捕大将者,赐金五千斤,封万户;列将,三千斤,封五千户;裨将,二千斤,封二千户;二千石,千斤,封千户,皆为列侯。
其以军若城邑降者,卒万人,邑万户。如得大将,人户五千;如得列将,人户三千;如得裨将,人户千;如得二千石,其小吏皆以差次受爵金。他封赐皆倍常法,其有故爵邑者,更益勿因。愿诸王明以令士大夫,不敢欺也。寡人金钱在天下者,往往而有,非必取于吴,诸王日夜用之不能尽,有当赐者告寡人,寡人且往遗之,敬以闻。
吴使者奉书到了淮南,淮南王刘安将书阅过,念起父仇,便召其相商议,意欲发兵助吴。其相见刘安意决,自知力争无益,因想出一计,假意说道:“大王必欲与吴响应,臣愿为将。”刘安见说甚喜,遂将兵事交付其相。其相既掌兵权,反将淮南边境,派兵固守。刘安受欺,束手无策。吴使者又到衡山、庐江二处。衡山王刘勃,一心为汉,辞绝来使。庐江王刘赐,得书之后,虽不发兵,却常与南越通使,意在坐观成败。于是刘濞所致三国之书,皆无效力,吴芮庶子,更不待言。
刘濞遣使发书之后,自率大兵,西渡淮水。大将田禄伯献计道:“大兵屯聚西行,不出奇计,难以成功。臣愿得五万人,别沿江淮而上,收淮南长沙,西入武关与大王相会,此亦一奇也。”刘濞欲从其计,太子驹谏道:“王以反叛为名,兵权不可假手他人,恐他人得兵,亦将叛王,为之奈何?且分兵而去,前途利害,不可预测,徒自受损。”刘濞见说乃止。又有少将桓将军,对刘濞道:“吴多步兵,步兵利于险阻,汉多车骑,车骑利于平地。愿大王所过城邑,不必留攻,一直疾驱,西据雒阳武库,食敖仓之粟,据山河之险,以令诸侯,虽不入关,天下已定。今大王若一路徐行,略定城邑,待得汉军车骑,驰至梁楚之郊,大事去矣。”刘濞将言遍问诸老将,诸老将皆道:“此人年少,可使临阵破敌,安知大计?”刘濞遂又不用桓将军之言。引兵渡过淮水,恰遇楚王刘戊率众到来,两军会合一处,直向梁地而进。此时胶西、胶东、淄川、济南四国,因齐王背约,合兵围攻临淄齐王,刘将闾发兵坚守。早有人将七国反书,传到长安,景帝闻信大惊,急聚朝臣商议。未知景帝如何处置,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