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武宗回朝,见弹劾刘瑾的奏书堆成一堆,竟有百多份。

抽出几份读来,罪行令他吃惊:私扣贡品、卖官鬻爵、私藏玉玺以刘皇帝自居、私造兵器、玩弄宫女、乱杀大臣……

“这刘瑾有这么坏?”武宗问张永。

“罪状件件属实。”

“他家中有那么多金银财宝,是扣压我的贡品、受贿得来。

他倒是贪财的很。他想干什么?”

“当刘皇帝,取天下。”

“这天下岂能任他所取。把他交与三法司和锦衣卫会审。”

张永听命而去。

朝中文武百官见刘瑾被押入诏狱,个个扬眉吐气,昔日因惧怕刘瑾的权势也有追随着跑的,此时也反戈一击,纷纷揭发刘瑾的罪行。正是树倒猢孙散,墙倒众人堆。朝臣们一致要求处死这混世魔王。那正直的,为了伸张正义与民申冤,那旧日里跟着跑的,为了斩草除根,以免留下后患,目的虽不同,要求却也一致。

刘瑾被关在狱中,看看已有近两个月了,也没见动静,心中以为皇上念他的旧情,不忍处置他,每想至此,热泪盈眶,天天盼着那皇恩浩荡,赦他无罪的一日。他哪里知道,皇上在江南玩得高兴,早把他的事丢在一边。

这天,刘瑾正扒着监狱的铁栏杆向外看,就见那几个狱卒如狼似虎般地开了门,冲进来,架起他就走,直把他押到午门的审判台下。刘瑾环视四周,三法司、锦衣卫官员个个在此,满面肃杀,如闫王审小鬼一般。这些官员全是昔日他亲手起用的,他嘿嘿冷笑着说:“这满朝公聊,都是我起用的,你们今日却要审我?”并对站出来揭发他的李震等人,投以蔑视的目光,讥笑道:“过去是我提拔了你们,如今你们倒来拆我的台,我就是做了鬼,也要做那厉鬼,决不饶恕你们。”

李震等人,直到此时,还心有余悸,不敢作声。驸马都尉蔡震仰仗着自己是国戚,目击如此情形,拍案说道:“朝中大臣不出于你的私门,今天我就是要审你!不但审你,还要亲劈其面,看你奈何。”说着起身来,走到刘瑾面前,打了他十几个耳光,又喝令用刑。一顿棒棍,打得刘瑾皮开肉绽,威风尽扫。会审官员,连续发问,不答就打。刘瑾只得将受贿卖官、私藏玉玺、私造兵器等主要罪行合盘端出,遂即画招。

审讯结束后,宣布对刘瑾处以死刑,“凌迟三日,挫尸枭首,仍画影图形,榜示天下。”

刘瑾被关进死牢,心中尚存一念,希望皇上亲理此案,他再翻供。他这个白日梦没做几时,就被押至午门刑场,凌迟处死。依便割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历时三日。行刑的刽子手极其残忍,尽管刘瑾哀号不断,血流如注,他却不慌不忙,一刀刀割下去。每割一刀,便伴随着一声尖嚎,这声音甚是惨人。刘瑾披头散发,眼中充血,五官扭曲,他的每一声尖嚎都似一针兴奋剂,使那刽子手觉得无比刺激。一刀又一刀,第一天,割了三百五十七刀。这一日,北京城内,欢声雷动,刑场周围,人山人海。每割一刀,就有人叫好,并有人高叫:“这一刀是给我妹妹报仇的!”

“是给我父亲雪冤的!”

“是给我叔叔还帐的!”

……

许多受尽刘瑾折磨的人家及被害者家属,摆设香案,向天叩拜,欢呼苍天有眼,有人为解心头之恨,还花钱买刘瑾的肉来祭奠死者。

刘瑾的家族中十五人以及死党被处斩。另有一些与刘瑾贯穿一气的官员,也被罢了官。

刘瑾被诛除后,武宗贪好玩乐之心丝毫没有收敛,张永等内监仍受宠幸,引导武宗嬉戏如故。正德七年(年)九月,又增建豹房二百余间,指令各边镇守太监率军士捉拿虎豹进献。此时,为讨好武宗,张永又给他推荐一个叫江彬的军士头目。此人长得身如铁塔,扫帚眉,豹子眼,高鼻阔唇,脸颊上有一块铜钱大的疤,那是在一次镇压农民起义时落下的。混战之中,一箭从他的脸颊射进,箭头由耳穿出。江彬拔出箭头,继续作战。他凶猛有力,善骑射,又会谈武论兵,张永觉得他是个陪伴武宗的材料,就把他引荐给武宗。

武宗见他身材高大,相貌粗犷,脸颊上的伤疤更加他增添了几分男子汉的力度,便把他留在豹房。初时,武宗并不十分赏识他,只把他当作一般的武士看待,依然宠幸钱宁。武宗在豹房经常喝得酩酊大醉,枕在钱宁身上酣睡,文武百官等待武宗上朝,常常一等就是半天。朝中之臣有人逐渐变得乖觉,先窥伺钱宁的动静,钱宁出豹房,便知武宗要上朝了。钱宁恃宠,横行无忌,朝臣稍有得罪,即中伤加害,一时恃宠借威,举朝屏息,侧目相视。百官为了消灾免祸,争相馈赠。钱宁有了金钱地位,逐渐骄横,对楚玉也开始不恭。楚玉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也不愿意再理他。但钱宁这种受宠的情形并没有维持多久。

一次,武宗在斗兽场风看武士斗虎,不觉得心中痒痒,逞强之心驱使他跃跃欲试。他命武士驱出猛虎一只,自己下场博戏。这头猛虎刚运入豹房不久,野性未去,甚是凶猛。武宗平日看人博戏也学了几手,躲、闪、腾、挪也均在行,可是真下了场,便显得手忙脚乱,没几个回合,就被猛虎咬伤。猛虎蹲伏下身子,圆睁双眼,发出一阵阵低吼,眼见着又要扑上来。

武宗急唤钱宁救命。钱宁近些日子,一心贪图享乐,有钱有势,早已不是当年以斗虎谋出路的穷小子。钱宁听到武宗喊叫,见这虎如此凶猛,心中害怕,畏缩不前,楚玉在一边冷眼看着他,见他怯懦的样子,很是瞧不起,正待下场去救武宗,却见一人从台上蹿下,挡在武宗身前,老虎猛地扑过来,那人把武宗朝一边一推,身子趁机绕向猛虎的另一侧,不待它起身,便跨在它的身上,一手按头,一手握成拳头,猛击虎头。三拳两脚,就把老虎打晕过去。

武宗惊魂已定,爬起来笑着夸口说:“我一人足可敌挡,哪里用得着你!”心中却感激救他的江彬而厌恶钱宁。

当晚的酒宴,武宗请江彬入席,边吃喝边看歌舞。武宗只顾和江彬谈话,冷落了钱宁,钱宁心中怀恨,便拿话刺激江彬。

“斗虎英雄,小弟敬你一杯!”

“此不敢当。”

“有何不敢当!不知老兄你的名字是否也叫钱宁?”

江彬一时无话可答,愣了半晌方说:“钱宁是皇上的义子,我怎敢充此名号。”

“知道就好。皇上唤我,你又显得哪份能耐。”

楚玉见钱宁如此无理,挖苦道:“皇上若等他的义子相救,今晚也不能坐在此处饮酒听唱了!”

钱宁羞愧地下不了台。瞅个机会,附耳对楚玉说道:“你个小淫妇,是否又相中了别人?”

“相中了又怎样?”

“待我告诉皇上,看你怎处!”

“我没告你,你倒告我了。有胆量你就告告看!”楚玉也不示弱。

钱宁虽说恃宠借威,满朝屏息,但他还不敢得罪楚玉,他知道楚玉与皇上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且皇上对她决不亚于对己,只是女人不懂得抓权抓势罢了。钱宁见楚玉恼了,又换上一副笑脸,楚玉却不肯理他。

楚玉喜欢貌美的男人,但更仰慕有英雄气概的男人。原以为钱宁是这样的男人,可自从游江南和回来之后钱宁的所做所为,使楚玉觉得他不过是一个外表强大,内心懦弱的无赖。与田安分手已经好多日子了。那小伙子聪明俊秀,武功也比钱宁好,苦就苦在武宗并没有把他留在宫中,这中间就是钱宁在捣鬼。钱宁深怕田安入京,自己失宠,千方百计巴结武宗,使他离不开自己,远离田安,草草地把他们打发回南京。如今江彬的出现,又给楚玉带来一线光明。江彬算不上英俊,却有一副超于常人的身材,高大挺拢,透着威风,有一股北方人所独有的粗犷劲。与田安相比,田安显得谐浪,而江彬显得威严,他身上有一种东西,让楚玉感到惧怕而又仰慕。是什么东西?她自己也说不清。

江彬确实是比钱宁更有心计,更狠毒的男人。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脑袋却不粗,发育完好,精细过人。武宗疏远钱宁与江彬亲近,江彬早知不为钱宁所容,而钱宁掌握着京城兵权,是个有权有势的,他便想借助他曾统领过的边兵发展势力。于是,就在武宗面前极力夸耀他所统领的边兵如何骁悍勇猛,胜过京师的军队,请武宗调入京城操练。武宗生性好武,哪有不从之理。朝中大臣听说之后,极力劝谏,武宗不听。把辽东、宣府、大同、延缓四镇兵士调入京城组成团营。江彬又推荐了边将许泰、神周、刘晖,武宗皆赐以国姓,纳为义子。四人各统一路兵马,江彬为统领,号四镇兵,又名外四家兵。武宗又另选拔宦官中善骑射者组成一营谓中军,自己统领。武宗要显示一下演兵布阵的韬略,体尝这种大型游戏的乐趣。晨夕操练之时,身披铠甲,与江彬一起,驰马舞剑,指挥演练。操练多在皇宫,西苑等地,呐喊声、火炮声远震京师,闹得鸡犬不宁。

皇上亲自阅兵,叫做“过锦”,意为度眼如锦。时诸军皆衣黄罩甲,中外叹之,虽金绯锦骑,也要加罩甲于其上,市井细民无不仿效,号时世装,各军头领皆于遮阳帽上拖靛染大鹅羽,以为贵饰,官高者拖三英,次二英,再次者一英。得赐一英,在当时也算是殊荣了。

大学士杨一清等人见武宗如此胡闹,上书一再劝谏,武宗根本听不进去,置之不理。

钱宁见江彬得宠,不甘示弱,也率京师军队与江彬对阵。

江彬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钱宁哪里是对手。西苑对阵,一败涂地。钱宁不服又要比骑马射箭。江彬走马如飞,箭箭射中靶心。钱宁看看不敌,干脆不上场了,惹得武宗哈哈大笑,适逢空中有雁群飞过,江彬又卖异身手,不张弓,不但弦,手抓一支箭,嗖的一声甩了出去,一只大雁被射中当胸,从空中掉了下来,赢得满场喝彩,钱宁羞愧而去。

自此,武宗越发喜欢江彬,令他随侍身边,把京城的兵权也交给了他,贬那钱宁做了一个小头目。江彬又在朝中安插了一些人,结为党羽。

新的玩乐方式,使武宗更加厌烦那些繁琐无味的视朝听政。大臣们一再劝谏,他才偶尔虚应其事。有时虽然宣布视朝,百官们从早等到晚,等来的又是免朝的圣旨。

正德十一年(年)元旦,按例应进行庆贺大典,武宗要去接受群臣的朝贺。这天一大早,文武百官、外藩使臣冒着凛冽的寒风齐集宫门等候,一个个如寒号鸟一般,直等到下午,武宗才起床。在江彬、楚玉以及宦官待从的簇拥下,懒洋洋地蹒跚而来。

下午酉时,典礼开始,直至深夜方才结束。文武百官饥渴一天,又腿酸麻,浑身冰冷,好容易听到一声散朝,个个如大赦的囚犯,夺路狂奔,前仆后踬,互相残踏,如一群乱蜂。将军赵朗,头晕目眩,被人挤倒,竟被踩死禁门之中。午门左右。

吏觅其官,子呼其父,仆求其主,喧如市衢,声彻庭陛。

武宗回到豹房,又命挂起灯笼,排开宴席,与江彬、楚玉与宠信的宦官,玩了个通宵。江彬入宫之后,谨慎从事,一味地巴结武宗,不敢放肆。那天,酒肉吃得多了,又几个月没近女色,无处泄火,就一个人去了豹房的兽栏,拣了一头母鹿,与之交配泄火。正弄到得意处,却听到有人嘻嘻的笑声。江彬心中一紧,抬头一看,兽栏处站着一个女子,正是武宗身边的楚玉。江彬心中羞愧,急忙退下来,系上裤带。楚玉只盯着他看,看得他羞愧难当,恨不能有个缝隙钻进去躲一躲。

“想不到江大人还有如此雅兴。”楚玉高声戏道。

江彬无言以对,转念一想“此事如果被武宗知道了,却如何是好?得封住她的口才是。杀了她!再把她丢入虎栏,谁人得知?不行,听说她武功高强,又是皇上身边的宠幸,杀了她,皇上追查起来,岂不因小失大。”想到此,抬头答道:“边兵都是如此行事的,算得了什么雅兴。只不过是渴汉解渴,饿汉果腹罢了。”

“你们戍边的官兵都这样?”

“对,都这样。你想听吗?”

“想听。”

“那你下来,我细细地说给你听。”

“不如你上来,我带你去个地方,这里气味可不怎么样。”

江彬见这女子并不如自己想像的那么可怕,有心与她勾搭,便也一起出了兽栏,左拐右转,到了一间屋子。楚玉点上蜡烛,江彬才看清,这屋子中没有窗户,四壁尽贴着些男女男女的**媾合的图画,有些竟如此大胆,把男女的si处表现得非常夸张。屋内有一张大床,可躺七八个人,床上锦缎绣被,甚是华丽。

“这是什么地方?”

“这不过是皇上行乐的几十间屋子的一间。别大惊小怪的,还有比这更神奇的,日子久了,你便知道了。我还想听你的戎边故事呢。”

“没什么好讲,只不过是些光棍们的混事。”

“刚才还说的有滋有味,怎么转眼间便没得可讲了呢?”

“瞧瞧他们,”江彬手指着墙上的画像说,“这才叫人事,我们那些事,与这些人相比,便没有多大意思。”

楚玉见他的心情顿时低落下来,就走过去,坐在他身旁,一种奇妙的香味顿时充满了江彬的口鼻,他侧目一看,这女子眼含秋波,粉面桃腮,小嘴半张着,露出白玉般细碎的牙齿。

他浑身一颤,站起身来,却又被她拽着坐下。

“讲啊。”娇声催道。

“好,讲就讲。戍边的,没个好人。一年间见不着一个女人,他们就相互戏耍,游戏解馋。与兽类交配的事,算不上稀罕。那有妻子、小妾在身边的大官当然不稀罕这样做。也有图希奇的,愿意试一试。”

“你是图希奇,还是泄火。”

“当然泄火”

江彬见她问得如此大胆,也逐渐放松起来,笑道:“两种兼顾。我们戍边的少有不染上这种癖好的。再说,与鹿交配,听说是很补的事情。”

楚玉听了笑道:“武宗如得知还有这种乐趣,定会一试。”

“皇上他也会,”不等江彬说完,楚玉笑道:“当然,你还不了解武宗。他嗜玩嗜武又嗜淫,一日也少不得女人。今日就是由那女伶齐艳君陪着呢。”楚玉说着,露出了哀怨的神色,这种表情没有逃过江彬的眼睛。楚玉把他带到这里,又露出如此神色,江彬觉出她的意思似乎不单单只是和自己谈话,她尾随自己去了兽栏,不正是想观察他的动静吗?此时,江彬又想起与钱宁争宠楚玉的呵护,心中顿时觉得暖了起来,心里觉得慌,就拿话逗她:“我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画图,你能挨张给我解释吗?”

楚玉瞧了瞧那些画图,又看了一眼江彬,心中明白他的意思,却不说破,掌着灯,与他一起观赏那些画。这些画图,大部分不堪入目,是武宗专为挑逗青春年少的女子,而设置的。

都是《花营锦阵》、《风月机关》、《鸳鸯戏谱》中最淫秽的部分。

楚玉是观惯了的,而江彬哪经受得起如此的刺激,看了一会儿,便面红耳赤,气喘喘嘘嘘。楚玉听到身侧低沉的喘息声,佯做不经意地把蜡烛换到左手,右手向下一垂,正触江彬。楚玉这么一碰,江彬再也把持不住,一口把灯吹灭,……

钱宁虽然失宠,偶而武宗想起他来,也唤他入内侍寝。江彬为了使武宗疏远钱宁,使他们之间减少接触,就计划诱惑武宗长时间的外出远游,数次向武宗称耀宣府的乐工多美女,而且在那里可以看边兵打仗,在旷野上可以尽情骑马驰骋,瞬间千里。武宗游秦淮后,得了乐趣,早就不愿在皇宫内郁郁而居,受朝臣的制约,在豹房这个小天地中,也已玩腻了。江彬这么一提,武宗高声叫好,并说:“知我心者,江彬也。”马上令江彬派人赴宣府营造住处,以备行幸。

时值江南有一些名妓来到京城,妓院生意很是火热。一到入夜,皇帝与江彬、楚玉换了服装,悄悄出宫。到前门外喝酒听曲,游逛至半宿,又进入妓院鬼混。

一日江彬诱导武宗来到一个去处。但见白墙环绕,内中苍松黛色遮断眼界,树梢处,微露碧爪数鳞,朱楼一角,门首上挂个横匾,上书春香院。一旁悬挂着一只红纱灯笼。武宗走进去,早有老鸨迎出来唤人接了进去。此处妓院,却比别处不同,园中有山有水,池水涟漪,依红泛绿。高高低低,曲曲折折的青石羊肠小径,直通假山,古藤碍首,香草钩衣。走下石磴,侧面有五间楼阁,参差高下,两层以楼非楼,似阁非阁,画栋飞云,珠帘卷雨。窗前栏杆处,是一个方塘,内有层叠荷钱,一半成盖,中间有一座六曲红桥,歇歇斜斜。接着对面十数间楼榭,右边泊着几只小小的画船,都是锦缆牙楼,兰桡桂浆。

过了桥进到阁中,恰是整整三间。细铜丝穿成一帘子,水磨楠木雕栏,阁中摆设,说不尽宝鼎瑶琴,璇几玉案。中悬一额曰:“**轩”。武宗在阁中坐下说道:“好个去处。真真赛江南。”

“这家妓院,身后有大户撑着。不仅有些绝色女子来自江南,就是园中设置也照南边的样子一丝不差。”江彬答道。

正说着,有人摆上茶来,远远水榭边荡出两个花艇,白艇粉帘,尚隔着红桥绿柳。咿呀奉橹之声,宛转采莲之曲。水光如镜,楼台倒影,飞燕低掠,游鱼仰吹。须臾便过红桥,慢慢拢过来。只见那撑船女子,拽起罗衫,盘辫发,鬓边倒插一枝梅花,手持一根小小的紫竹篙,一面撑,一面赶那些家凫野鸭,惊得水上鸳鸯乱飞。

楚玉笑道:“打鸭惊鸳鸯,今日见了。”说罢瞅了江彬一眼。

武宗正看得有趣,又见船上走出几枝颤颤的花来,倜傥、灵慧、柔婉、妍静,各种丰韵备具,真是天仙化人。武宗正看得高兴,就听那老鸨子说:“老爷是进屋玩耍,还是登船游戏?”

“登船。”

“登船的价码却要几倍高。”

“多多给你银子就是。”武宗说着站起身来,拉着那小船上走下来的女子们,向旁边的一只大船走过去。看那船头,刻着两个交颈鸳鸯。船身是棠梨木的,两边短短红栏,内是玻璃长窗,篷盖上罩着绿呢洒花大卷篷,两边垂下白绫画花山水。

般分上下两舱,底下铺了猩红绒毯,后面也是长窗,中间铺设一炕,两旁是窗藤小椅,间着几张茶几,中间一张圆桌,可坐八个人,武宗携了那四个美女进内坐下,有人摆上酒席,船摇起来,在湖面上缓缓而行。

四个女子虽然个个美貌,却有一个极为出色:两道眉弯新月,一双眼注微波。意态幽花殊丽,粉脸吹弹得破。画不出千般艳治!

这女子身坐武宗身边,一双秀目却频频顾盼楚玉。楚玉身为女子,本来秀美,今日女盼男装,更显得仪容绝俗,标致非凡。另外几位女妓,也频频向楚玉献殷勤,弄得楚玉哭笑不得。

武宗见此情景,也觉得好玩,火上浇油说:“我的这位兄弟,日思得一娇妻。今日有幸与四位相见,正是金童玉女配鸳鸯,只不知兄弟看上了哪一位。”

“小弟只是陪大哥出来游玩,哪有非礼之想。”

“瞧,我这位兄弟还是个正人君子。兄弟何需过谦。相中了哪一位,大哥出钱替你买下来。”

楚玉瞅了武宗一眼,心中骂道:“不正经的,没人形。”

低下头去。那四个女妓,见楚玉如此模样,还以为她怕羞,一个个心中都盘算着如何能与她一聚。那貌美出色的,站起身来说:“我为官人们唱一曲助兴。”说着瞟了楚玉一眼。

那女子抱起琵琶,坐到一边,玉手轻弹,娇唇懦动,便唱道: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莲山一万重!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密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唱的却是李商隐的无题四首的前二首。第一首唱出一个男子对远隔天涯海角的心爱女子的思念,第二首是一个深阁女子追求爱情而失望的痛苦。唱得期期哀哀,很是动情。

另外三个也不甘落后,一个也唱了一曲。那出色的一个,瞅空坐到楚玉的身边,剥了瓜子,攥成一把,用纤纤的手指捏着,往楚玉口中送。楚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甚是窘迫。

“吃啊。”武宗说:“我这位兄弟甚是怕羞。”

那三个又争着给楚玉斟酒献茶,好不热闹,只是冷落了武宗和江彬。武宗附耳对江彬说:“一个假男人倒招来满树凤凰,这两真的,倒被闲在一边。看我再逗一逗她们。”

“你们听好了,”武宗说:“我这兄弟,自幼随我长大,万事都听我的。我看你们对她均有意。一个‘男人’四个人分,如何分法?我看你们抓阄决个胜负如何?”

“大哥不要再戏弄兄弟了。”

“这说不上是戏弄,兄弟你就听我的。”武宗说着,叫人取来纸笔,在四张纸下写下字,又搓成团,放到桌子上,让那四个女子抓。四个女子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肯先动手。那出色的一个,生出了怪念头,把头靠到楚玉身上,拿着她的手去抓。

“烦哥哥替妹妹抓一个。”她斜瞅着楚玉,抓着她一手不放。楚玉急忙替她抓了一个,赶快把手收回来,“哥哥的手怎么也和妹妹一样柔嫩?”那女子又瞅着楚玉说。楚玉装做没有听见,只顾品茶。

另外三个女妓一人抓了一个阄,齐齐地打开来看,上面都写着一个“没”字。便一齐叫道:“定是湘儿中了。”那个叫湘儿的出色女子,笑嘻嘻地说:“那就不用看了。”

“打开来看看。”武宗说。

那女子把握在手心中的纸团,慢慢展开,看时,却也是个“没”字。武宗哈哈大笑,那女子满面娇红,说道:“官人却是戏弄人呢。”

“你们不知,”江彬趁机说道:“我们两个都是这位官人的跟班,哪里是兄弟。我们这位大爷,是京城第一阔老。”

妓院中女子,哪有什么真情,一听武宗是个大阔老,便一齐转了脸子,殷勤起来,只有那个被叫做湘儿的,似有些闷闷不乐,眼觑楚玉,似含泪光。武宗便觉得有趣。玩了一晌,便与江彬楚玉下了大船。临别,湘儿拉住楚玉,想讨个信物留做记念。楚玉哪里有什么信物,又见她楚楚可怜,真是动了情的,有些不忍,就把随身所带的帕子留给了她。

三人回到宫中,武宗对楚玉说:“下次决不带你这个俊哥逛妓院了,那些小淫妇只缠着你不放。”

“谁希罕那鬼地方,不去更好。”

“说着你便恼了,我只不过是与你逗着玩。便真使开了性子。”武宗也觉得没有意思。江彬见皇上和楚玉都不开心,就说道:“春季已到,兽房中在配兽,咱们不妨去看看。”

武宗一听配兽,来了兴趣,跟着江彬进了兽房。江彬边看边向武宗述说“鹿性散淫,牝中火热,肉血食之,暖身壮阳。

何不捉来看个热闹图个快活。”

“我只听说鹿血、鹿肉大补,却不知道还有此等乐事。”

江彬见武宗跃跃欲试,当夜叫人把几头鹿驱入密室,然后操刀宰杀,为武宗献上鹿血。那儿头鹿又高又壮,武宗随后追扑,几次都被其摆脱。武宗心急,江彬就帮他一把,把鹿笼住,武宗操起刀向鹿刺去,在室内追扑嘻戏了一夜,甚觉欢畅。

江彬见武宗如此好淫,就告诉武宗说:“后军都督府右都督马昂有一妹,弱颜丽质,善骑射,解胡乐,甚是奇妙。”武宗闻言大喜,便叫江彬去把那女子弄来,召进豹房,大受宠爱。

马昂本来因罪被免官,因妹妹受宠,马氏一门,大小皆赐蟒衣,内廷中的太监均呼马昂为皇舅,皇上赐他府弟于太平巷东。

那马昂之妹已嫁了毕春指挥,怀有身孕,经不起武宗的折磨,不久胎堕流产,一朵鲜花,眼见着便枯萎了。

一次,武宗等人过马昂的府第,进内玩耍。武宗见马昂的小妾很是有些姿色,洒酣之际,便命马昂召其小妾。马昂见皇上看上了他心爱的小妾,不肯遵命,谎称小妾有病在身,不能出来服侍皇上。武宗大怒,拂袖而去。马昂再欲请罪。武宗不理,马氏之宠自此衰落。

期时一年,陕西进上铺花毡毯帐房一百六十二间。武宗见如此奇妙的帐房心思大动,命照样式再造,凡重门堂庑庖溷遍及户牖椿橛影壁围幕地衣之类皆备,一年才成。此后,武宗出郊祭祀皆住其中,不宿斋宫。一次武宗祀南郊,又往南海子打猎,文武大臣扈从者不许入内,只有江彬和楚玉等人跟随。到了晚饭时,皇上才传旨命诸大臣先还侯于承天门。

武宗于南海子打了许多猎物,回到帐房之中,薰烤了獐肉鹿肉下酒。武宗一手抓一条烤鹿腿,一手拿杯,学江彬的样子,大口吃肉,大口吞酒。楚玉在一旁只是吃些獐子肉。

“为何不用鹿肉,鹿肉才是大补之物。”武宗说着便把手中握着的鹿腿递向楚玉嘴边,楚玉咬了一小口,“再吃几口”,武宗说。楚玉又吃了一口,便不再吃了。

“娇娇女子,顶不住一些火力。”武宗哈哈大笑。

“吃便吃,有何难的。”楚玉也吃起了鹿肉。江彬在一旁只是不语。

武宗吃了鹿肉,渴了烧酒,只觉得浑身火热,双目贼亮,抱过楚玉便亲。

“小宝贝,上次你搅了我的兴趣,你可曾再会过你的情人?”“又在胡诌,乱嚼舌头,拿我取笑。”楚玉边说,看了江彬一眼。江彬佯做不知,站起身来,装做出去解手。武宗见江彬走出去,把一张油嘴尽往楚玉脸上抹,丑态百出。

“大臣们还等在承天门外。”

“让他们等着去。”

武宗急急地将楚玉放倒,施展身手,便行起了**之事。

江彬在帐外,听到里面娇喘阵阵,淫词秽语难以入耳,心中羞恼,暗骂道:“这个小淫妇,小荡妇。”

武宗吃饱饮喝足玩够了,已是半夜。这才起身,御奉天殿。

武宗把所猎鹿、兔、獐等赐于府部大臣和翰霖科道官。群臣苦苦挨了多半日,不是空手而归,便是一只兔、半头鹿。个个擂腿捶腰,摇头叹息而回。

在京城之中玩练兵、狩猎、逛妓院的游戏已经满足不了武宗欲求。急于出京赴宣府游玩。

皇上外出,是关乎朝政的大事了。前次赴秦准一再受阻,此次,武宗变聪明了。连个招呼也不打,秘密私行。夏日。蝉鸣声声,艳阳当空。武宗更觉得京师沉闷,便与江彬等人悄悄出京,北至昌平。大学士梁储等人知道皇上出京,在后面急急追赶。武宗等人到了居庸关,命人传令开关,谁知道偏偏遇上个认死理的关将巡抚御史张钦。张钦铁面无情,拒命闭关,手持‘敕印’宝剑,坐于关门之上,宣称受天子之令守边关,有妄言开关者斩!

武宗闻极大怒,叫人把张钦抓起来问罪,恰好梁诸等人赶到,苦苦劝谏。武宗很是扫兴,不得已,悻悻而归。

过不几日,武宗等人又带着四镇兵夜时秘密出京。到了居庸关,不敢冒然过关,先派人刺探消息,得知张钦正在巡察白羊口,于是乘机驰出关外。又留下一道圣旨,命谷大用代替张钦守关,阻止追劝的朝臣。

九月,武宗终于如愿以偿,来到宣府。在这里,江彬早已提前派人为武宗修建了建国府第,把豹房中的玩物、野兽、乐女及从民间抢来的女子充实其中。

武宗见这里远山如黛,晴翠万里,府第的围墙高过二人,内中甚是阔绰,仅人工湖,便有十亩多宽阔。亭台、水榭、花船、假山无一不备,三弯九转,曲境通幽。府内建筑,有殿、厅、堂、阁、斗拱飞檐,琉璃映日。另一侧,有一兽苑,山水林木,与飞禽走兽同嘻戏。

宣府是江彬家乡。家乡出了一个“能人”,却毁了一方百姓。为了替武宗物色美女,搞得鸡犬不宁。那些军士要吃饭,没有柴烧,就把百姓的房屋拆了,把梁木当柴烧,闹得市肆萧然,白昼闭户。

武宗住在宣府,整日里跑马斗兽,又有那么多新鲜美女相陪,乐而忘返,称此地为“家里”。

入夜,武宗有了新人陪伴,楚玉和江彬便得有了相聚的机会。江彬在建造建国府第时,专辟一室,为己所用。入夜把楚玉引来,二人相对饮酒,酒至半酣。楚玉道:“你也是吃了豹子胆的,把皇上弄到此地来玩,你可知朝中大臣如何恨你?”

“恨便恨,又能如何。手中有兵权,皇上又宠我,他们奈何不了我。”

“皇上整日价花天酒地,怕也不是个长命面岁的。”

“过一日,乐一日,管得那么多,也不怕愁白了头。”

“人家是为你好。”

“为我好。你那日与皇上行事以为我不知道。听你那骚声浪语,便知你是个荡妇。”

“你又好到哪里去!昨日被抬出去的那个女子的事情以为我不知?”

“那女子太柔弱,不经揉搓,没有意思。”

你这奸兽的,谁人当得起。”

“你便当得起。”

“你是个畜牲。”

“我是公牲,你便是母牲。”

“你拿我取笑。”楚玉说着,一掌打过去,却被江彬一把抓住,顺势往怀中一带。楚玉虽是个练家子,要讲较力,却较他不过,脸憋得通红。

“公牲与母牲,天生的一对。”江彬贴着她的脸说:“这些时日,我想你都快想疯了。”楚玉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强烈的气息——一种雄性野兽般的气息,便觉得浑身瘫软。

她喜欢这种气味,她讨厌宫廷之中那种粉香。江彬如饿狼般在她身上嗅来嗅去,楚玉浑身一阵苏麻,任由他摆布。江彬把她拦腰抱上床。

这时外面天色已晚,眼朦胧而纤手牢勾,腰闪烁而灵犀紧凑。觉主兴之甚浓,识春怀之正炽。是以玉容无主,任教蹈碎花香。两人颠来倒去了两个多时辰,眼看着难禁,江彬伸手拽开白绫带,两人同时丢手,瘫在炕上。半晌方才挪动,相视一笑,又接抱着睡去。

武宗与那些新人玩了几日,又觉无趣。一日早起,边穿衣边对江彬说:“这些女子都似驯鹿一般听话,只是少了情趣。”

“皇上是对她们不满意。这不要紧,我再去寻些来。”

“我看那书上说,偷情满有趣味,可否一试?”

“这个不难,只不知皇上相中了何人?”

“你去替我相人,我来行事。”

江彬想了想说:“宣府有一大户人家,娶有两个小妾,甚是美貌。”

“就这家吧。”武宗说罢,起身梳洗用膳。

江彬听命出来,心中无计,便去与楚玉商量。楚玉听罢江彬所言,嘻嘻笑个不止,她说:“皇上甜枣吃腻了,就想那酸口的。”

“别笑了,替我出出主意。”

这事你别找我,我怎知如何勾引良家妇女的勾当。”楚玉说罢,站起身来,走到梳妆镜前,修饰粉面。江彬看着镜中的楚玉,竟然心生一计。

“你可扮作风流书生,引那女人上勾。”

“让我去勾搭人家?”

“你也知道自己的魅力,上次在妓院,你不是已经勾搭上一个了吗?”

“又拿我取笑。”

“你是干也不干?”

“不干!”

“不干,我就不饶你。”江彬说着从后面抱过来。楚玉笑着告饶道:“只此一次,下次别再求我。”

话说这宣府有一个大财主姓单,田连阡陌,钱谷如山。娶了四房夫人,又添了二房小妾,一个叫双珠,一个叫花凤。单财主年近六十,娶了如花似玉的小妾之后,生怕她们与外界有染,整日把她们关在园内,不许外出。这两个小妾,年方二十,正值青春年少,嫁了个斑白老头子,那穿的、戴的、吃的、用的自不必说,单少了一件至紧的节目。每日里嗟吁懊恼,怨地恨天。这单财主身躯雄俊,外貌可观,只是那话儿甚不争气。

每夜三杯落肚,搂抱着**,未及三五十度,便瓦解冰消,年青的女子怎生消受?自然情兴索然,视其为老厌物。凡遇交合之际,先行装做睡着;纵是醒时,两手扶枕,并没有一毫温存相受之意。单老财主也自觉无趣,只是把那小妾看紧,一月之中轮流进一次房,彼此各无情兴,不过了还心愿而已。

江彬派人打探得清楚,心中大喜,觉得有机可乘。就让楚玉打扮起来,骑马出了建国府第。那单财主的园子在一山坡之下,楚玉来到山坡上,拴了马,向园中望去。但见园中姹紫嫣红,百花盛开,粉蝶飞舞。有两个女子正在园中树下乘凉。双珠花凤远远地看到山坡上站着一个书生,呆呆地向这里张望。

一连三日,尽是如此。双珠、花凤早看在眼中,记在心上,只盼着那书生走下山来相会。可是,园中小厮、婢女看得紧,不得空隙。

一连几日,双珠、花凤借口屋内太热,只在园中歇憩。眼睛却瞅定那山坡。第四日,不见那书生,二人正自失望,却见墙上探出一张脸来,不是那书生又会是谁?只见他生得眉清目秀,面白唇红,两个小妾便如丢了魂一般。那书生手握纸扇,趴在墙上,只顾向里面看,不小心,纸扇便落入园中。时值正午,奴婢们已去歇晌,园中无人。双珠和花凤急急走到墙边,拾起纸扇,却不还那书生,斜着眼看他,他也盯着她们看。

“你这贼人,盯着我们姐妹看,想必没安什么好心!”双珠佯怒道。

“小生只是羡慕园内景色和姐姐花容,绝无不良之心,还请姐姐把扇子还我。”

双珠与花凤相视一眼,又道:“还你容易,你以何物酬谢?”

“姐姐欲讨何物?”

“我们要什么你就给什么?”

“只要小生有的,姐姐随便要去。我这颗心都已属姐姐,还有何物比这值钱。”

双珠、花凤一听此言,正如上天掉下了一个活宝,心中大喜,嘴上却骂道:“不正经的后生,冤家。”

“古语云,不是冤家不逢头。姐姐,小生趴得累了,可否下去与姐姐们游玩?”

花凤瞅瞅四周,急急摆手说:“你要是真心,可于夜半过此墙头。”说着,见一小厮从廓中走出,便挥手叫那书生快走,双珠把那把扇子揣入怀中,与花凤装做采花捕蝶,游戏起来。

楚玉回到府上,换下书生衣衫,对江彬说:“已经上钩了,半夜可去相会。”江彬替她掌扇,笑道:“果然马到成功,你若真是男子,用不着做皇上,那天下女子便尽归你胯下。”两人又亲呢了一会儿,江彬便去了武宗的住处。

江彬对武宗说:“我已打探清楚,单财主的两个小妾正犯相思,皇上今夜即去,必将马到功成。只是,那园子看得紧,入内之后,决不要掌灯。”

武宗大喜,依计而行。半夜,由江彬陪着,翻过墙去,墙下果然有人接着。月光之下,双珠没顾上细瞧,心中慌张,急急把武宗领入卧室,就要掌灯。武宗赶紧止住说:“园内人杂,不便点灯。一旦被人瞧破岂不坏事。”双珠心想也是。

武宗替两个美人宽衣解带,百般温存,行动起来,却如狼似虎般凶猛。花凤娇喘道:“你个书生,如何这般老辣,想必是弄花老手。”

“老手算不上,一个御二,却是轻松自如。”说罢,又把双珠压到身下。

这边武宗正在行事,却听得屋外一声呐喊,门被敲得山响。

原来,中午那小厮已看见了墙头的书生,却佯装不知。晚间告诉了单财主。单财主最恨外边那些轻淫子弟勾引他的妻妾,就叫管家带着家奴监视这两个小妾。入夜,一直不见动静,管家便回屋去睡。家奴们也有坐有躺,呼呼睡去。只有那个小厮唯恐谎报“军情”受罚,硬撑着盯着墙头。半夜后直打盹,朦朦胧胧瞅见有人跳进园子,心中一个激凌,便动手去推身边的家奴。家奴们一个个睡得正香,懒得理他。他又急忙跑去叫醒管家,管家又把那些家奴叫醒,耽误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来打门。

门被踢开了,武宗顾上不穿衣服,如兔子一般向外蹿,却被家奴堵住,挨了几棍子。江彬听到园内喧哗,心知不好,赶来解围,把个光溜溜的武宗救了出来,托出墙外,打马飞驰而去。行至半路,武宗才觉出自己没穿衣服,江彬脱了外衣给他穿上,这才进了府内。

武宗屁股上,肩上各中一棍,好在伤势不重,将养几日便恢复如初,却再也不提偷情之事。

一日洒酣,楚玉趁着酒兴,逗武宗道:“偷鸡摸狗,滋味如何?”

“挨了两棒甚是痛楚。还是做皇帝好。”武宗毫无羞耻。

过不几日,就要江彬等人陪他出游,每过高门大房,便驰入,索要酒食妇女。一日,到了单财主门下,江彬附耳道:“皇上可认识此地?”

“有些面熟。”

“皇上难道忘了两棒之痛?”

武宗这才想起前些日子的荒唐事,便命那单财主唤妻妾来陪席。单财主不敢违命,唤出四个夫人。

“你那两个小妾呢?”江彬问道。

“那两个小淫妇,早被老夫驱遂出门。”

江彬又问,才知道那两个小妾受了惊吓,一痴一呆,被卖给了穷家小户做妻子。

武宗见单财主钓三夫人,四夫人也有些姿色,便要她们陪宿。单财主无计搭救,叫苦不迭。武宗终泄昔日两棍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