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知时挟着旧书包和那柄泸州大雨伞,沿着他惯于经行的右厢三尺许宽的阶沿,从几个洗衣的和坐在各家房门首做着各种活路的妇女中间,谨谨慎慎走过时,好些中年和老年的妇女都习惯的要略略让他一下,并向他打个有礼貌的招呼“回来啦!”因为在这个门道里,他的身份最高,虽然从民国三十年以来,他教了几个学校的收入,早已不及两厢中住的任何一家,这已是彼此都明白的事。
在第四间厢房与第五间厢房之间,还横过天井砌了一道青砖隔墙。当中两扇木板大门,非有大事是不开的,而平常出入,都由开在两边阶沿上的两道侧门。这侧门原都有门扇的,只须一关,住在上房的人便另外有个世界,可以说和两厢便隔绝了,只管第五间厢房还插在那世界内。这是成都旧式门道的格式,便于一正两厢住三家人。而各门各户,鸡犬之声相闻,人则为了避免是非,可以老死不相往来的;还有一层,便是同一院子的内眷也才有个回避的余地,你可以假装不看见我的,我也可以一样的假装。以前不用隔墙,那是犯忌的,而用的是木隔,名曰蜈蚣架子,表示有个界限而已,同时又免挡住了财气。到民国年间,营造工头只知道这样拦一拦才好看,于是由蜈蚣架子改成了隔墙,复因这院里左右第五间厢房都由原来体系上截断,另开一道通阶沿上的门,成了独立的一间,以便多招两家佃客的原故,才老实将门扇取销,而便于大家出入。
白知时一进侧门,又上了两步石级,立刻就站在他那大得出奇的耳房门外。才举手去取开那只并未加锁而仅以一根铁钉插着的门扣时,就在那间他曾经和老婆住过的正房里,忽飞来一片不算苍老也不算清脆的妇人声音:“白哥子才回来么?我等了你好久了!”
门扇已自己打开了,但他却转身走到正房窗根前,隔着那冰梅护窗的一块玻璃窗心,朝那说话的妇人笑了笑。
“你今天回来得早吗?行市怎样?”
那妇人本已三十二整岁,照历书说,则是三十四岁,在早晨才起床,未洗脸,未梳头,未喝酽茶,未接连抽足三支小大英时,或许还要看她三十六岁挂零。但是,当她刻意打扮之后,即是说扑了香粉,晕了胭脂,画了眉毛,涂了唇膏,把烫鬈的蓬松短发略梳顺理,把微微泡起的眼瞠摩挲一会之后,却也和一般的染有鸦片烟瘾的妇女们一样,至少可以看年轻五岁;倘若再将那件漂亮而不十分摩登的短旗袍穿上,再披一件流行的薄呢短外套,不穿平底鞋而穿一双半高跟皮鞋,再配着永不离身的那一对赤金腕钏,以及出门时必戴的一对宝石耳坠,一条有小金锁的赤金项链,和四五只嵌有玉花宝石的戒指的话,则又未尝不娉娉婷婷,顾盼生姿,而那瘦得像竹竿的身材,和微耸的两肩,和微凹的胸膛,反而颇有点一九二○年巴黎的小家碧玉的风度。自然,这在现代男子们的眼里看来,会认为病态的美,是不为爱好健康美的少年所喜悦;但在四十五岁以上的中年人眼里,则是风情旖旎,最动人的了。
此刻隔着窗子同白知时说话之际,那一身装潢美好的甲胄已脱去了,仍只是一件相当旧的浅灰洋布短袖长衫;露出两条虽不算枯但已瘦得可以的膀子,金钏光辉已不能为那苍白颜色的肌肤和青郁郁的筋络增加什么华丽;脚下一定又换穿了那双倒了后跟,当作靸鞋的破花鞋,光是站在方桌跟前,已看得出那一对大膝盖的短腿是软洋洋,没有劲的。
“你问的啥子行市?”一支小大英拈在右手上两根薰黄的食指与中指之间,相当小的红唇中吹出一缕青烟。一双光彩不足的大眼睛,噙着笑意,从擦得红红的高颧骨上溜过来:“是清油吗?是纸烟吗?是杂货吗?是黄金储蓄券吗?开口就外行,莫把人笑死了!……”
果就眯着眼睛,很放肆地笑了起来。白知时一点不觉得这句话可怪,倒承认自己实在是干这种事的外行,遂也附和着,张开大口一笑。
这妇人是唐老寡妇的独生女,民国二年,熊克武、杨庶戡在重庆闹独立,胡景伊由成都开兵去平乱时出生的。民国十二年,正读红照壁女师校附小时,恰遇着杨森攻城,全城人心惶惶,父亲又被流弹打死,因而就废读了。民国二十一年,已择定吉日和高局长结婚,安排新式旧式一并举行,证婚人已约定石肇武旅长担任了的,偏偏二十四军和二十九军又在成都市内火并起来,兵荒马乱,还顾什么繁文缛节,汽车花轿全没坐成,草草过门和高局长成其好事后,便一同出省偕赴马边。二十二年孩子刚生不久,共产党在川北建立了根据地,而二万五千里长征的前锋已指向贵州,就那样偏僻的马边,也震动了。其后,同丈夫走了好些地方,都是住不多久,便遇共产党的军队开来,比如在富林、在荥经、在名山,乃至在北路的梓橦。她后来追叙这两年多的情况,常叹息说:“真是命中注定的要当乱离人,日子没有过伸抖一天,随时都是提心吊胆的,一听见风声就跑!但那时生活真便宜呀!一斗四十五斤老秤重的米,才六角钱,下力的也多,无论啥子偏僻地方,都有抬滑竿的,也都有烟馆,所以跑了那们多路,人没吃过大亏,东西也没受过损失!”
算是直到国战打起了后,他夫妇方回到高局长故乡乐山牛华溪。高局长在外面奔波久了,倦于风尘,遂在本乡任了一个不大的职务。据说,平生宦囊不甚充裕,而回家后又抽上一口鸦片烟,瞻念前途,不能不在浑水时候弄几个养老钱的原故,于是就同本乡一般土豪起了利害冲突;好几年来,都是剑拔弩张的,却绝未料到即在去年秋天,为一件极不要紧的小事——卖放壮丁,公然被人密告为蓄谋通敌,扰乱后方,在十六小时内,就被乐山驻军张惶其事的派队抓去,不由分说,便引用了几条什么法令,“验明正身,处以死刑!”
高太太,也即是唐淑贞,当时简直气昏了,也吓昏了。娘家没有势力,婆家又少人手,怎么办呢?只好劳神费财,将丈夫尸首领回,草草棺殓,草草安埋后,含冤负屈的收拾收拾,奔上省来,投靠到妈妈怀里。儿子高继祖正好读了高小。
唐淑贞本来身体就不结实,随着丈夫十年,没有过过一天伸抖日子,焦焦愁愁的,时常闹心口痛。丈夫抽上了鸦片烟,遂叫她也来试试看,果然妙,一试心口就不痛了。如此试了两年,鸦片烟成了瘾,心口痛好像还没有断根,而身体越瘦了。
因为是独生女,而又因为遭了横事守了寡,当然更被母亲宠爱。滋补品如银耳,如蛤士蟆,是天天必需的。据说,缅燕更好,只是买不出,是禁止入口的东西。再加以一天几钱烟膏,一天两包小大英,这费用绝不是唐寡妇南门外十二亩田地——推叽咕车的老余,就是她佃客之一,分租了四亩六分。——一巷子一个杂院的收入,所能支持,虽说她,唐淑贞自己带了些来,若不让它生子息,而只是用老本,到底不行的呀!何况物价已越爬越高,渐渐威胁到任何人的头上来了。
她,唐淑贞毕竟算是跑过滩的,见识比她安土重迁的母亲强多了,又因为常须买烟膏的原故,认识的人也广,而警察局里还有两个亲戚,都能够商量大计的,于是从去年冬天,她就跑起安乐寺的有名黑市场来。半年不到,不但内行了,不但目下生活上的一切需要全得了解决,而且把握在手上的物资还相当的多。
她上省来时,恰遇着白知时将正房一间退佃,她很高兴地住下,因她未出阁前,这间正是她的绣房。而不高兴的,便是仅隔一道泥壁的白知时,每天早晨起身得太早,一下床,就马不停蹄的走,而那一双永不下班的皮鞋,有力的敲打在枕子松动的地板上,简直使隔壁睡早觉的人,被震得不但厌烦,而且神经都痛了。要不是不多久唐淑贞为了要上安乐寺,不能不习惯早起的话,白知时的租佃契约一定会成为问题的。
从安乐寺有了美国纸烟起,唐姑奶奶——一院子的人都称她姑奶奶,连她母亲也用的这称呼。——和白先生就接近了,为的要请他代认洋文。第一次在窗根下的阶沿上,第二次在唐寡妇的堂屋里,第三次在白知时的耳房内。第一次,是偶然碰见,那是一个星期六,白知时下了课,带着他外侄回寓来弄午饭,唐淑贞也刚从安乐寺回来,买进了几条菲里浦私货纸烟,价钱很便宜,她不大信得过,无意的请白先生认一认洋文,到底是真是假;白先生把他所能认得出的字,全老老实实告诉了,而且那么认真,那么殷勤,使得唐淑贞无法不由衷的道谢他。第二次,是唐寡妇出面请他去的。因为又多了两个牌子,价钱也自不同,这一次连唐寡妇也向他致起好感来了,把年前为了加房租的那番的云雾,全吹散得无影无踪。第三次,是在黄昏时候,也当白知时坐了茶铺回来,正点上灯,唐淑贞笑嘻嘻拿了几个长方形的硬纸盒进来:
“白先生,又要劳烦你了。请看一看,是外国点心吗?”
午餐和晚餐两个英文字是一看就认识的,其余几个字得翻一翻字典。
“我晓得了,白先生。不用翻着,那是空军们在飞机上用的饭食呀!”
“一准是的,高太太——啊!姑奶奶,你真聪明!……”
一支小大英就递了过来,同时笑得连几颗略带乌黑的牙齿全露在外面。
“谢谢你,我是不吃烟的。……”
有了应酬,自然就交谈起来。次一步便是要请白先生在夜间空闲时,每一周给高继祖补习一点算术和国文。因为“娃儿在牛华溪中心小学没有读上几本书,他老子公事又多,从没管教过他,几年来都误了,趁着才进高小,每周补习两三次,或者把功课做得起走。”
白知时本不答应的,但是看见娃儿还驯谨听话,他外婆又声明了不再加他的房租,虽然别些佃客全须再加百分之二百时。
关系到了宾东,谈话的机会就更多,而谈话的范围也更大了。不到两个月,彼此的身家,彼此的经历,彼此的心性,彼此的嗜好,彼此的爱恶,好像彼此都很了然。高太太最感觉白先生是好人的地方,便是白先生自己只管连纸烟都不抽,但从没有劝她戒过鸦片烟。这一点,就与她在近年来所碰见的男子们不同啦!别一些男子,好像都比白先生强,就连在警察局里服务了多年,直无升迁希望的那两个亲戚,也好像比他有出息。不过那两个人曾在代她买烟膏时偶尔说过“这东西虽然还多,但越来越贵,一天多吃两口,实在划不过,不如戒了的好!”从这上头想来,白先生却又比任何人都好,通达人情,心地纯善。
但是白先生到底还有点书呆子气,第一,先不招呼他,他从不先招呼人;第二,没正经事情请他,他只能站在堂屋里说几句话,让他到房间里坐,也必须有唐寡妇或高继祖在一块时,并且从不坐床边靠烟盘;第三,唐淑贞来他耳房内时,他总要有礼貌的在温水瓶里奉敬一杯白开水。既未能特为她泡一碗春茶,又不肯不要倒白开水,而大家洒脱些。幸而唐淑贞有时亲手做点菜送他,比如红烧肉、清炖鸡之类,他倒并不推辞,并且还声明他是弄不出什么好菜回敬。有时请他吃顿便饭,或消夜,他除了真正有事,也是没有设辞推谢过,看来,他又并不怎么拘泥,倒比别的一些人来得撇脱,来得天真。
唐寡妇母女到底对他存的什么想头,他好像从未去研究过,直至最近一天,他的外侄黄敬旃似有用意地问他:“舅舅,听说你有意思要续弦了吗?”
“啥子话?”他大惊地说:“你听见哪个说的?”
“自然有人这们说!……只看你的意思怎样,……我们替你想,倒该……”
“胡说八道!”白知时外表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同,还是像在讲堂上说话时一样:“快五十岁的人了,又当此国难期间,一个人的生活尚成问题哩!……到底你从哪里听来的?……你们替我想的,是哪几个你们?”
“就是同牛维新他们几个人。”黄敬旃只要不在人众跟前,是有问必答,而且谈话也有条理:“大家商量来,都赞成你再接个舅母的好。你又决心不回家乡去的,一个人住在成都,为啥不趁机会安个家?好在人家又有家当,嫁给你后,不惟不累你,并且还可以帮你的忙,你为啥还这们犹豫不决!大家都有意思要来劝你,才先叫我探探你的口气。……你到底有没有这打算?”
“我真不了解你们何为而有此议论?”白知时仍惶惶惑惑地道:“难道你们已替我物色到了对象,一切条款俱备,只待我一点头就解决了吗?……天下事有这样容易的么!”
“对象不是已经有了,还待我们替你找?”
“唔!你说的是……”
“对啦!就是那个!”
“莫乱说!”白知时马起脸,严肃说道:“别人是正正派派的寡妇,有财产有儿子的人。……唉!作兴别人就要再醮,以她的身家年纪,不好找个三十几岁,做大事,有大发变的人?……别人并没有什么打算。……我咋行!……莫乱说!别人的名誉要紧!……”
“舅舅,你到底是装疯吗,还是当真?”
“……”他只能张着大口。
“老实告诉你,要不是唐老太婆特为把我喊去,叫我找个人来作红娘时,我咋个晓得你们的事情!……唐老太婆说,你们的感情很好,又谈得拢,又晓得你无挂无碍,有良心,有品行,岁数她也清楚,还说老点好,靠得住些!……又说,并不嫌你穷,她一家人并不要花你一个钱,只图有个人撑持门户,得她女儿喜欢,有依靠,小娃儿有人教管就行了!……又说,你是个方先生指行为端正而有些迂腐、固执的人。——原编者注,她们都曾经向你漏过口风,希望你先提出来说的,你却走的是方格格路;成都的风气,从没有女家先向男家开口的,所以她们才商量了好久,特为喊我去讲明白,因为我们将来是亲戚,你们结了婚后,她是我的舅母,她是我的外婆!……”
这番话,是黄敬旃特为把他约到城墙上,四下无人,向他说的。并且同时告诉他:同学们大家都兴奋得了不得,商量着去从军;他和牛维新等,已经报了名了,只等检验了身体,就开到新津飞机场,起飞到印度去。
这于他白知时,直等于两个霹雳。
头一个霹雳倒还在想象中,虽然通身被震得有点麻,到底是令人高兴的;其所以未把头脑震昏者,得亏有了年纪,而又有了点世故,同时又讨过老婆,对于女人的好处歹处,以及其神秘而最为男子所欣喜而视为不可测度处,也多多少少得了些经验。在平时,当唐淑贞眉眼传情,和她的妈殷勤过分时,未始没有遐想过,一则,不相信以他这个毫无前途的穷教习,会被一个积世老婆婆和一个能干的中年妇人真个看得上眼,因而更其庄重起来,生怕误会了别人的用意,稍不谨慎,被别人瞧白了,不但声名弄糟,并且即刻就有被驱逐而寄身无地的祸害。还有哩,就是顾虑太多了,自己没有钱,且不说将来自己要受别人的种种拘束,即同乡们说起,好像自己希图别人家当,而甘于卖身似的,也是不好听的声名呀!
如今事情既然叫明,顾虑倒没有了,所剩下的只是切身的利害。当晚回去,先就找着唐淑贞,两个人开门见山谈论起来,一直就谈到三更,并且床边也坐了,烟盘也靠了。从这时起,一个大问题便横梗心上。但唐淑贞倒老老实实对他改了称呼,背着人称之为知时哥,当着人则曰白哥子。而且在说话时,也不大留心礼貌了。
苟其白知时年轻十岁,这问题是不会成问题的,只须他说一句话,随便哪天结婚好了。不然,再老十岁,也容易解决,古人诗咏过的“我已扁舟将远逝,得卿来作挂帆人”,横顺只有那一条路,迟一点倒不如早一点的好。偏偏将近五十年纪,说老哩,尚不肯死,明知道前途并不怎么光明,然而总觉得光棍一条,自由自在惯了,今日与人结了婚,明天的自由生活便要大打一个折扣,犹之讨口三年,不肯做官的心情一样。那吗,就毅然决然地不干好了,唐姑奶奶并非离了姓白的就找不着第二个人,何况唐姑奶奶之选到他,不过出于理性上的利害打算,何尝像小说书上说的那种,一见就迷恋得像磁边铁的那样爱法,不结婚就非弄成一出悲剧不可。但是,在目前只认钱不认人,正如大家所说人欲横流之际,因了新生活,还正捧出四维八德,高喊精神抗敌,精神救国,而以他白知时之困顿,居然得蒙唐淑贞高太太的垂青,难道不即是中国传统精神之复活,不即是传奇上所谓的风尘知己是什么?倘拒而不纳,小则有伤个人感情,可以因恨成仇,大而言之,则是破坏固有道德,蔑视本位文化,不奉行新生活运动,而减少了抗敌救国的力量,那还了得?一言蔽之,毅然决然地不干,他实未能出此,别的都是借口自慰,只不过舍不得罢了。
好在唐寡妇并未向他提出最后通牒,唐淑贞也答应他再作考虑,还是必依礼法,找证婚人,找介绍人,由她拿一笔钱出来,热热闹闹举行结婚典礼的好吗?抑或因在国难期间,诸事通融,简直就照摩登办法,仅在报上登一条“我俩同居了”的广告,连至亲好友都不请吃一台,而把两个铺拉在一起就了结了呢?在坤造这面倒无意见参加。
他虽得了不限期的考虑时间,但是一周来的生活情形业已大变。第一是耳房前窗根下的行灶已不再生火出烟,不但每日三餐,已移到堂屋里陪着唐寡妇唐淑贞和高继祖在一张方桌上吃,而且还有意无意的自己坐在上方,唐寡妇坐在下方,唐淑贞母子则分坐左右,俨然是一家人的光景;所不同的,就只除了唐淑贞一个人外,其余的人还未改称呼,而好菜上桌,虽不一定要用筷子再三奉敬,但是高继祖总要被招呼着:“让先生多拈几筷,娃儿家莫乱抢!以前莫人管你,以后可不同啦,随处要学点规矩!”
其次,就是出必告,返必面,虽没有明文规定,但是不知不由的总要这样做。
今天就是个例,耳房门已自行闪开了,但只听见一打招呼,便自然而然站在正房的冰梅花窗下去,把刚进大门所计划的放下书包雨衣,立刻就去找人的事全忘记了。